离开学校,因为黑子家离学校较远,所以需要坐电车。

  我站在月台上,人不是很多,当然也很可能是因为我所在城市比较偏僻的缘故,整个月台看上去空荡荡的,除了我外,只有寥寥数人。

  这里的月台很干净,不过可能也是因为人少的原因,入目所见都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我无聊看着周围,心里却在想着如何向黑子家人道歉,说出知道的一切,以及他们是否会原谅我?

  突然,我注意到在离我不远处,一份报纸在地上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大概是谁不小心掉下的吧。

  我走过去捡起报纸,本能的打开,头条新闻标题上几个巨大的黑字,让我心中一惊。这上面写的是秋游发生的事,但是为什么那么快?明明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啊!

  我顺势读下去,上面除了简略的说了一下本次事故外,大部分都是作者断章取义的猜测,甚至说这其实是外星人的阴谋之类的,可笑至极。但还是放进了书包。

  下了电车,向前步行8分钟,左转,然后在下个十字路口,右转第二户就是黑子家。

  两层楼加院子,周围是围墙,这就是黑子家的全貌。

  此时的黑子家大门紧闭,我按了几下门铃,等了半晌也无人开门,心中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现在估计不是在医院,就是在警察局,看来只有等明天告诉她昨晚发生的事了。

  他会原谅我吗?我再次问自己。

  

  第三天,我很早就起了床,走在学校的路上,我一直反复思量要这么说。

  走进教室,座位上基本已经坐满了人,奇怪我来的明明很早了,难道大家最近流行起早?讲台上甚至连老师都在。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慢慢地从老师身边经过,到自己座位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老师正在悠闲地哼着歌,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难道黑子好了?恢复了?所以老师才会如此悠闲开心,我忍不住走上前问道:“老师,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啊,他先是一愣,盯着我看了一眼,然后道:“哦,是伊势谷同学啊,老师我这不是开心,是轻松。”

  果然应该是黑子恢复了,毕竟发生这种事故老师的压力是很大的,就继续问道:“是不是黑子恢复原状了?!”

  “黑子,他是谁?”老师神情诧异,不解道。

  “我轻松是因为今天一觉醒来觉得特别神清气爽。”

  “你怎么会不记得呢!就是赤木黑子啊,他是你的学生!”

  “没有,我们班根本没有这个人。”老师认真地说道。

  怎么可能呢?我不禁大叫道:“赤木黑子,就是秋游时不幸发生事故的人,老师你忘了,昨天他母亲还跑来这里询问事情,是老师你把她带走了。”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伊势谷。”老师有些生气道,“我们的秋游一切顺利,也根本没听过赤木黑子这个人。”

  “不,有的,赤木黑子他是我的朋友。”我大声反驳。

  “那请拿出证据来。”

  证据?对了,我立刻拿出昨天捡到的那份报纸,试图找到黑子存在的证据。

  没有,没有,没有。报纸上我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关于秋游事故的报道,而上面的头条新闻也变成了【关于金坷垃对于本国土地庄稼的益处】。

  骗人的,骗人的,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这报道昨天还有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也许是梦,整个世界都在欺骗我。

  “怎么样,伊势谷,你找到证据了吗?”老师的声音传来,感觉无比刺耳。

  “老师,赤木黑子就是我们班的,他是我朋友。”

  “是吗?同学们你们知道我们班有这个人吗。”

  “没有。”大家居然异口同声。

  不可能,赤木黑子就是这个班的一员。

  “如果你还是不信,这是我们班的花名册,你看一下。”

  我快速上去,接过花名册,发现原本属于赤木黑子的那一栏一片空白。

  搞错了,一定是哪里搞错。我的大脑一片混沌,跑出教室。

  “伊势谷,你要去哪,快给我回来。”

  背后传来老师的怒吼……

  我漫无目的地乱跑,心中这一定是开玩笑,大家都在骗我,他们知道我是黑子的好朋友,这么做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但是做不到,真的做不动,从其他人那认真的表情来看,他们似乎真的不记得黑子,忘了他的存在。

  我无法欺骗自己。

  就这样乱跑之中,不知是我潜意识作祟,还是其他原因,我竟不知不觉中跑到了保健室门口。

  门虚掩着,从缝隙可以看到保健室的老师正坐在床上津津有味的看着书,而那张床正是我昨天睡的,能看见操场的那张。

  对了,她肯定知道,因为她昨天还问过我关于那场事故的事,只要她能证明事故的存在,就能证明黑子的存在。

  我立刻冲进去,向着看书的她道:“老师你知道前天秋游发生的事故吗?”

  大概是看书看的太认真,她被我吓了一跳,半晌才缓缓道:“你是哪位?”

  “我是伊势谷,昨天晕倒被送到这的人,你现在做的那张床正是我昨天晕倒时睡的,你还给我吃了柠檬可乐味的棒棒糖,味道很奇妙很好吃,你不记得了吗?”听到她问我是谁,我心情一下激动起来,立刻说明道。

  “伊势谷,伊势谷。”她轻声念了两遍,完全没印象,又拿起床边保健室的记录簿,却依然没有找到。

  好奇怪,好奇怪。她拍了拍自己的头,似乎想要把自己的记忆找回来,因为柠檬可乐棒棒糖可以说是她的一个心结,一般人不会知道。所以自己一定见过眼前的伊势谷,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我见她在拼命的回想,想要帮忙,但不知如何帮,只能默默看着她。

  放眼窗外,阳光与昨天一样,温暖明媚,棒球社与足球社的人在操场上挥散汗水,散发青春的气息。

  一个人影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与周围格格不入,就像现在的我,茫然而有不知所措。随着她慢慢走近,她的脸浮现了出来。

  扎着单马尾,面容姣好,皮肤白皙似雪,柳叶眉,樱桃口,却能给人一种大和抚子般的温柔端庄。

  黑子的母亲,她怎么会在这?

  我一惊,感觉脑子和浆糊一样,所有的事都混在一起,乱七八糟的。

  不过,这样也好,因为她是最能证明黑子存在的人了。

  这样想着,便立刻跑了出去找她。

  “你怎么又这么随便跑出去了。”保健老师朝我大喊。

  等等,我为什么会说又,难道我真的见过他?

  保健老师百思不得其解。

  来到操场,我看见她正茫然失措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就像个迷路的人。

  我怎么会到这?她轻声嘀咕。

  “阿姨你好,我是黑子的同学,请问一下黑子现在怎么样了?”我直接了当,因为脑子实在太乱了,而且我也迫切需要知道黑子的存在。

  “黑子?”她如同老师一样一脸不解的看着我,“你再说些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望着她疑惑的表情,我内心仿佛“碰”的被压上了一块巨石,但还是道:“阿姨,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为什么要和你开玩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不过说来也挺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满是疑问的瞧了瞧周围。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昨天明明还那样痛苦的渴望真相,今天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无法想信,继续道:“黑子啊,赤木黑子,他是你儿子呀,你为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的先生是叫赤木没错,但是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都没有孩子,真的感觉很对不起他。”她喃喃道,然后发现了什么,脸微微一红,道:“我为什么会说这些,好了,好了,年轻人,你虽然很怪但是很有趣呦,我走了,拜拜。”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等一下…我想要阻拦,但话还未出口,就被生生咽了下去,因为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她是真的忘了,作为母亲如果孩子受伤一定会心急如焚,所以即使再问也没用。这到底是怎么会事。我要怎么办才好,要是悠二在也能帮忙想想办法。

  对了,悠二,还有悠二,他应该会记得吧!这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快速离开学校来到悠二家,和黑子家差不多,悠二家也是两层楼外加外墙。今天好像是垃圾回收日,他家门口摆着大大小小七八个垃圾袋,怎么会有这么多垃圾?

  我按了几下门铃,不一会儿,走出一个外表有些妖艳的中年妇女,她是悠二的母亲。

  她看着我,疑惑道:“请问你是谁?”

  “我叫伊势谷,是悠二的同学,我曾经见过你。”

  “悠二?他又是谁?”她的表情与老师黑子母亲如出一辙。

  “他是你儿子啊,我们是同班同学。”

  “开什么玩笑,我从来就没有儿子,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以前悠二带我来过,不会有错。请你好好想想。”

  “就是没有悠二这个人,你一定认错人,我还有家务要忙呢!”

  “不,悠二就是你儿子,请务必一定好好想想。”我恳求道。

  “没有就是没有,你这个疯子,在这样我报警啦。”她恶狠狠道。

  然后“碰”的一声,她关上门,嘴里还说着:“今天还真是奇怪了,不仅从家里扫出一堆没用的东西,还遇到了疯子,神明保佑……”

  没用的东西?我立刻跑过去,打开垃圾袋,里面是一些杂物,比如书、帽子、坏掉的耳机之类的,都是悠二的东西,只不过这些东西悠二平时都不怎么使用,我也是到悠二家时无意间注意到的。

  但是他母亲为什么会说没有悠二这个人呢?

  我又连忙猛按门铃。

  “谁呀,来了,来了。”悠二母亲走出来,看见我,不耐烦道:“怎么又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些都是悠二的东西,你怎么解释?”

  “悠二的东西?”她狐疑的看了看,道:“这些东西是我今天做家务发现的,对此我毫无印象,它们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还有你说的悠二我根本不认识。”

  “不,这些东西就是悠二的,你是悠二的母亲,而这里是悠二的家。”我肯定道。

  “你怎么那么胡搅蛮缠呢!”她叹了口气,“是不是只要证明这些东西不是你所说悠二的就行!?”

  “嗯。”我点点头。

  “那跟我来吧。”她敞开门,让我进去。

  我按照记忆快步走到悠二的房间,打开门进入。

  “喂喂,不要随便进别人家的房间。”悠二母亲在后面大叫道。

  不一样,跟记忆完全不一样,这个房间里有关悠二的东西通通没有。我又发了疯的找了其他几个房间,没有,真的一点悠二存在的痕迹都没有。我脚发软像失去脊椎般瘫坐在地上。

  “怎么样没有吧。”悠二母亲道。

  随后她神色有些黯淡,“其实我也希望能有你说的悠二,但是不巧的是我并没有生育能力,所以也根本不会有你说的悠二。”

  这消息对我无疑于雷击,悠二和黑子一样神隐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拍打着头,这我的记忆完全不一样,是我疯了,还是世界在欺骗我,如果这是场梦的话,拜托请快醒过来吧!我趴在地上,心情复杂,悲伤痛苦无助自责内疚如同铁锤敲击着我的心。

  “呃…”突然有股恶心感袭来,头像昨天一样晕眩,视线模糊,声音不断拉长,整个人像失重般东倒西歪。

  “你没事吧!”是悠二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却是如此的怪异,像是用变声器改变的,略显阴沉的不男不女的声音。

  眼前开始发黑,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两根柱子,两根鲜红似血的柱子,正是那个诡异神社的鸟居,它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如同来自地狱。

  耳边,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清晰响起:“呐,你知道吗?隐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