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時候,已經是薄暮時分。

漫步在回家的路上,旁邊的樹林中不時傳來一聲蟬鳴,在微風的吹拂下,樹葉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響,與蟬鳴聲一起,構出一副獨到的凄涼。

旁邊的草叢上,月光將每棵小草鍍上一片銀白,有點像打了淡淡的霜;天上環繞在渾圓的月亮旁邊的是漫天的繁星,一閃一閃的,將空蕩的夜空裝點得充實起來。

月光、星光、蟬鳴、風響,聲與影慢慢的變成一絲絲、一縷縷,將我環繞起來,纏繞起來。這種情況下還不有感而發,這種人一定不存在吧?

總之感慨一句吧:相比起這片盛景,我還真是渺小啊。

今天本來是打算見見新來的放逐者,儘可能與她打好關係的,可誰想關係卻變得越來越遭。還有就是在她傷心的時候,我竟然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到。

下次見面時,我必定要做些什麼,和星曳不一樣的,做些真正的可以改善我們命運的事情,就這樣決定吧。

這樣就好了吧。反省結束,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接着,我深吸一口氣,用最大的聲音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喊。

“問鑰!給我出來!”

不出十秒,突然周圍的景色瞬間崩塌,無論是樹林,還是月光,都在瞬間消失不見,剩下的,只有光禿禿的平地,和漫天的陰雲。

“這次的反應有點慢。”

身後傳來了這樣的聲音,字正腔圓,沒有一絲雜音,沒有太大的語調變化,如果不是熟悉她的人根本聽不出其中蘊含的感情。這種聲音,本就不可能是人類發出來的。

回過頭來,出現在我面前的女孩正是問鑰。

她今天還是一如既往的將自己打扮得全身都是淡綠色,雖然身為戰士,但卻一點都沒有戰士該有的樣子,固執地穿着不適合戰鬥的連衣裙,裙擺長得沒到腳踝。手上握着的,是一支玉笛,雖然並不是四大戰具之一,但這確實是問鑰專屬的戰具。也正因為召喚出這種戰具的關係,她一直都被當成“異類”來對待。

“也不算反應慢,主要是正好可以思考人生不是嗎?要說的話你這次的漏洞還是很大的,明明是空地你卻弄出了樹林,明明是陰天卻出現了月亮,能不看出破綻來才怪吧。”

我沒有被騙到,在這點上我有着獨到的堅持。

“這樣啊。”

說話的時候,她的嘴角並沒有動,反而是掛在脖子上的粉紅色晶體里慢慢飄出淡紅色的光點,看起來像是隨時會熄滅一樣,總讓我有些揪心。如果不是已經入夜的話,甚至根本看不到這些光點的存在。

這塊晶體叫音月,問鑰的發音必須完全依賴這個東西。至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無法說話了,好像是天生失音的樣子。

當然音月這種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東西是不可能生來就帶在身上的,在問鑰得到音月之前,我們與她交流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她的笛音。

問鑰的笛音擁有傳遞心聲的力量,不僅如此,恰當的笛音可以與聽者產生共鳴,甚至替換掉對方的視野,讓對方置身於自己創造的幻境中去。按照對方的心情創造恰當的幻境,這成了平時寡言少語的她為數不多的娛樂(當然了,每次我都很困擾)。

這樣吧,引用她的一句話:“我是用我的笛音串起你我的心境,僅此而已。”

“發生什麼事情了?”

很少見的,她主動與我說話。

竟然讓她擔心,我還真是不中用啊。

“沒什麼的,倒是你幹嘛在這裡埋伏,應該不是偶然吧?”

我極力引開話題,這件事還是我一個人解決比較好,就不必讓她知道了吧。

“請客。”

誰知道,她放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不對,是一個詞。但就是這一個詞,讓我明白了一切。

那是今天遇到星曳之後的時間裡,我因為某些不想說的原因,請了某幾個這裡不必說明的人吃飯,並因此直到薄暮才回家。結果,單單落下了當時沒能遇到的問鑰。

這裡的詳細情況我不想回想,請容我不提。

“請你吃飯?”

說這句話的時候總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我的錢包,真的能撐過去這今天嗎?

“嗯。”

說實話,問鑰用認真的表情、以音月發出的絕對標準的音色,說出這種對我而言幾乎是宣判死刑的單字,這點讓我相當不爽。

“能不能……”

本打算婉拒的,但突然看到她正以完全沒有表情但明顯絕對認真的眼神盯着我,這讓我感到極大的壓迫感,將原本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去我家,我現做,可以~吧?”

不知為何,我說出來的變成了這樣的三字句式。雖然說得吞吞吐吐的,但聽到我的保證后壓迫感終於徹底消失,問鑰再次以平淡的目光望向前方。

算了,認命會比較好。完全屈服的我攜同問鑰一起,走上了回家的路。

想起今天遇到的不順心的事情,我不知不覺中停下腳步,背對夕陽,看着被夕陽拉得長長的我的背影,不禁感慨萬千,長嘆口氣。

“我說,能不能別吹了,我都在夜裡看到夕陽了。”

這次問鑰並沒有放下她的玉笛,而是慢慢改變音調,虛假的景象漸漸消失,而她依舊這樣一邊吹一邊走着。

她現在心情很好,從動作上可以這麼解說。

讓她心情變好了啊。這樣的話,我請客也算是有價值了對吧?在微微自我安慰后,我加緊快走幾步,趕上了她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