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黑暗當中拉爾發現自己的身體竟沒有辦法移動分毫,他現在甚至不知道在這裡自己還有沒有身體,因為視線完全被固定住了,沒有辦法向自己身上看。

  伴隨着視線的移動,遠處逐漸傳來了聲音。起初還很微弱,隨着距離的拉進逐漸變得清晰、甚至開始有些撼人心魄。

  這是那隻史萊姆王的叫聲嗎...

  陰暗的空間中逐漸有了一絲光亮,史萊姆王的咆哮聲也變得越來越滲人。

  當距離足夠近時他看清楚了,光亮的來源是無數只像由帶有些許光亮的雲霧所構成的手,被其包圍的則是那令拉爾再熟悉不過的史萊姆王。不過此時的它就像是影子一樣,只能勉強看清楚那漆黑的輪廓。

  由無形力量所構成的手瘋狂撕扯着史萊姆王的軀體,與沒有痛覺的史萊姆不同它明顯在痛苦地嘶吼着。從中散發出的情感逐漸滲透進了拉爾的腦海中,那份痛苦與不甘使它的每一聲咆哮都像是在咒罵著。

  它的掙扎越來越微弱了,最後伴隨着一聲慘叫化為了碎片,煙消雲散了。

  “這...!”

  拉爾驚醒了,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一隻手抓着胸口喘着粗氣。夢境中太過壓抑的經歷使他的心臟在瘋狂跳動着。

  是夢嗎?...難道說就算是睡覺那坨史(萊姆)也不放過我嗎...不對...這難道是瑞德提過的記憶什麼的?

  正在思考的拉爾恍惚間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與他相連的創造者之中貌似少了什麼東西。由於本來存儲的物品並不多,他粗略檢查了一下,發現了些異常。

  奇怪...那個準備拿來賣錢的王冠呢?

  他試圖拿出史萊姆王的王冠,可取而代之出現的是一塊硬幣大小的物體。撿起來捏了捏發現很有彈性,貌似是一種固體凝膠,上面印有一個王冠的圖案。

  “皇家凝膠...可以無害化周圍的史萊姆,利用創造者的權能以史萊姆王的部分軀體與魂魄鍛造的嗎...誒?”

  想着想着這些話就不由得脫口而出了,他自己都感到驚訝,這些事情就像是之前就知道一樣毫無違和感的存在於他腦海中。拉爾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明白了這就是瑞德所說的那些記憶,它們融入的太過自然以至於他不由自主地說了出來。

  那麼之前的夢境就是製造這個道具的過程嗎...這也太滲人了...希望下次別再做這種夢了...

  拉爾向窗外望去,天應該是剛亮不久,估計宿舍里的其他人都還沒醒。他面對鏡子掀起了襯衫,由於護士的處理以及藥水發揮了作用一些輕微的擦傷已經癒合得只能隱約能看到一些痕迹了,唯一例外的就是與史萊姆王戰鬥中被觸手擊中的部位還是有點隱隱作痛。

  確認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后他用一根細繩將那塊凝膠綁了起來,像是護身符一樣掛在脖子上並放到了襯衫內側。簡單洗漱了一下,便下樓準備吃早飯了。

  酒館是全天營業的,由於噩夢的緣故拉爾驚醒的實在太早,即便還處在營業時間,可整個酒館大廳內除了他也沒有別的客人了。只有準備開始工作的櫃檯小姐在邊打着哈欠邊擦着桌子。

  還是那平平淡淡的早餐套餐,拉爾無精打采地咀嚼着麵包。一旁的櫃檯小姐望了望確認沒有其他顧客后直接一頭趴在了桌子上開始小睡了起來,拉爾也時不時打着哈欠,那個壓抑的夢境讓他醒來后感到身心仍舊很疲憊,也讓他起來的有些太早了。

  想着今天也沒有打算接委託所以對於狀態的要求並不高,抱着這樣的想法拉爾沒有繼續在心中抱怨夢境的事。他坐在位置上用一隻手杵着臉思索着。

  安迪先生應該還沒起床...空出來的這段時間該幹些什麼...

  拉爾想起來了麗薩她曾經建議過自己向商人布勞斯先生那裡購買充足的治療藥水以備不時之需。好像還說過布勞斯先生是位老人,為了身體健康以及額外的利益每天這個時候好像就開始營業了。

  

  簡單吃過早飯後他來到了一樓的商鋪門口查看有沒有開始營業,不出所料商鋪的門是開着的,一個體態佝僂的瘦弱老人靠在搖搖椅上冒着鼻涕泡打着盹,頭上戴着頂立有一根白色羽毛淺棕色帽子,身披着看起來有些髒兮兮的同色破舊長跑。坐在上面不停打着鼾,看得出來那應該就是布勞斯先生了。

  就算門已經打開了,拉爾還是輕輕敲了敲。

  “布勞斯先生早上好,我來買東西了。”布勞斯對拉爾的話有了反應,鼾聲停了下來。緩慢坐直了身子睜開了眼睛。

  “噢...白髮紅瞳...跟他們說的一致。你應該就是我的新客戶拉爾吧。多麼美好的清晨,你需要些什麼?”

  布勞斯站了起來,背對着自己店鋪里的貨櫃。嘴裡說著歡迎的話語可行動卻不緊不慢的,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揉着眼睛。

  “我想多買幾瓶治療藥水,請問這裡還有什麼比較推薦的商品嗎?”拉爾邊環視着貨架上的貨物。

  一提到買東西布勞斯剛才的困勁一點都沒了。

  “我的貨物一應俱全,專門針對你們冒險者的需求進行了定製。小到火把、飛刀、繩索這類冒險消耗品,大到保險箱這類的重型道具。要麼就是像貨架上所陳列的一樣,都是些其他冒險者所向我賣出的雜七雜八的東西,像是一些淘汰掉的武器工具一類的。需要什麼你儘管說,只要你身上準備了錢,我總是會有辦法弄走它的。”商人以傲慢的口氣說著這些話,臉上卻充滿了反差像是慈祥的老人一樣笑着,毫無掩飾地展現着對於錢財的貪婪。

  對於客棧里大家千奇百怪的性格拉爾多少有些見怪不怪了,然而他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吐槽,法卡斯隊長曾經說過客棧內服務人員買賣物品的價格相較外面有優惠,但眼前這名貪財的老人怎麼看他所賺到的錢也不會太少。

 拉爾正好也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自己能用得上的消耗品,他覺得在之後的戰鬥中活用創造者的能力是很重要的,之前產生了一個想法想要在冒險的時嘗試一下。檢視了一遍貨架上的貨物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把廉價的鐵鎬上。

  布勞斯見他看中了鐵鎬便笑嘻嘻地搓着手推薦着其他商品。

  “小夥子你是要到地下礦洞進行探索嗎,這個礦工帽的質量很不錯的,自帶一個可以照亮周圍的光源,繩索在下礦洞的時候也是必不可少的…”

  “麻煩給我一把鐵鎬,三瓶治療藥水謝謝。”拉爾面無表情地回答着,完全不為他的話所打動。

  “切,摳門的小子,一共七枚銀幣。”布勞斯像是喪失了所有的興緻一樣,愛答不理地回應着。拉爾交了錢,轉身就要離開店鋪。

  “等等。”商人叫道。拉爾暫且也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向身後。

  “小夥子,我這輩子見證過太多像你這樣年紀的人在冒險之中永遠的離我們而去了,解決委託賺錢固然很好,但也一定要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啊。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位客戶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挺過無數的考驗成為一名優秀的冒險者的。願眾神眷顧你,孩子。”

  

  他臉上還是那種老人的慈祥笑容,可拉爾明白這次跟買賣沒有關係,這些話應該都是他發自內心說的。

  “嗯,借您吉言。”拉爾微笑着回答道。

  在將購買的道具偷偷存進創造者中后,閑得無事可做的拉爾便在一樓附近閑逛,試圖去看看安迪起床沒有。路過用餐區域時發現此處很是吵鬧,圍着一幫人在這裡看熱鬧。拉爾也在人群中找了個空子鑽了進去,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大家關注的焦點是一名禿頭壯漢,從穿着和外貌來看應該是大家口中所說的酒管老闆戴爾先生,他抬起的左臂把吉爾像只小雞仔一樣拎了起來,吉爾一直在蹬着腿進行掙扎,看到拉爾後高興壞了。

  “拉爾快就我!這禿驢瘋了!”

  拉爾面露難色,他完全不知道就這麼一小會功夫這傢伙幹了些什麼給人家惹得這麼生氣。

  “這麼說來你就是新來的嘍,你沒事勸勸你那室友吧,別總給別人惹麻煩。”戴爾抱怨着。

  拉爾尷尬地笑了笑。

  “戴爾先生你好啊,請問他到底給您惹了什麼麻煩?”

  “他早上樂樂呵呵的過來找我們那個服務員妹子,說是他親手做的點心請她嘗一嘗,這倒是沒啥,關鍵是那個服務員吃了他給的黑了吧唧的東西后留下了一句我不能呼吸了就昏了過去不省人事了,現在還在座位上躺着讓人照顧着,我們這一天的營業額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多虧他沒給廚師吃要不然冒險者們今天就都吃不上飯了!最氣人的是他一個金等級冒險者肯定能賠償的起可他拒絕賠償!”戴爾氣的額頭上青筋都冒了起來,整個腦袋像個哈密瓜一樣。

  “那只是一次失敗的嘗試!是個人不都要經歷過幾次嗎!就因為這點事就跟我比比劃划的我一塊錢也不會給你的!“吉爾也嘴硬着,但話音剛落便被戴爾抓起衣領在空中甩來甩去,等停止甩動的時候吉爾已經翻着白眼嘴裡好像嘔出了彩虹。拉爾看着地上散落着的形似煤球的“點心”,搖了搖頭,感嘆着他究竟是怎麼把那麼貴的麵粉給做成這種毒藥的。

  “行,算你小子有種,都別攔着我啊!看我把這小王八犢子給綁起來掛在門口好好曬他個一天的太陽!”

  酒館老闆已經被氣得開始爆粗口了,拖着吉爾就向著外面走去。吉爾用着最後的力氣掙扎着,向著彷彿是最後一絲希望的拉爾伸出手去,然後他發現最後一絲希望也沒了,拉爾轉過了身去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完全沒有幫他的意思。在各種絕望當中,吉爾被生無可戀地拖了出去。

  這完全就是他自己的不對吧...

  拉爾明白,雖然看起來他很可憐,可這種過錯帶來的懲罰一定要讓他一個人承受,要不然這種事一定還會有下次。而且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個發展也是好的,聽之前吉爾話的意思是他好像不知道要給多少人吃,幸好在第一次給人吃就出現受害者了,否則不知道到底要闖多大的禍…  

  “哈哈哈這小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有趣呀,你說是嗎拉爾。”拉爾回頭一看,安迪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是啊,我還是一直都有點搞不懂他。也不知道他被折磨成那樣身體能不能受得住。”

  “沒有什麼事的,經過生命水晶強化過的身體沒有那麼脆弱的。正巧我也被早早的吵醒了,準備好去公會了嗎?”

  “嗯,準備好了,我們走吧。”短暫的閑聊后拉爾與安迪一同有說有笑地走出了客棧,誰也沒有注意到掛在正門上方被用抹布堵上了嘴快要哭出來了的吉爾。

  通往公會的大街還是像往常一樣熙熙攘攘的,安迪帶着拉爾在街上走動着,一邊走一邊吹着口哨,看起來心情很好。

  “安迪先生是因為工作的原因抽不開身很少上街嗎?”拉爾隨意的問着。

  “是啊,我們嚮導為了保證冒險者們隨時可以過來諮詢基本上全天都不會距離工作崗位太遠,而且我們的酬勞說實話很低,並沒有充裕的錢財可供我們去消費場所揮霍。”

  這個回答令拉爾感到有些奇怪。

  “嚮導們不是教會分支出來的一部分神職人員嗎?我父親曾經也是一名教會成員,他所遺留下來的教會服飾上甚至有着許多的貴重金屬與礦石,看起來平時待遇並不低啊?”聽了這話安迪不知為何卻露出了笑容,但其中多少透露着些許落魄。

  “我們嚮導在這個時代一直追隨着安德魯先生,他毫不誇張的可以說是一位偉人,在歷代嚮導統領中他的才能也是最為出眾的,即使秘社只是教會所屬的分支部門,可安德魯先生所擁有的權利以及財力甚至已經超越了教會這個組織本身。每一屆嚮導的領導者都運用着這些資源在各地聯繫商人,派發人員,以擴建冒險者工會,使冒險者們變得日益強大。”安迪在說起安德魯時就像小男孩看到了自己所憧憬的士兵們一樣兩眼放着光。

  “那薪水更不應該少啊?”聽了這話拉爾更加疑惑了。

  “是為了信念...又或者說是信仰...這是先輩們所立下的規定。安德魯先生也毫不例外的打算令其延續下來。目的就是讓那些真正的不為功名利祿而是為人類再次崛起而付出的人們來擔任嚮導...我當然也對此深信不疑。”

  “安迪先生覺得這值得嗎?”拉爾總感覺聽着像是秘社的高官獨自壟斷財富一樣。可安迪的眼神卻是越發堅定。

  “一開始我也曾抱有過同樣的疑問,然而每當你看見在安德魯先生的領導下百姓們安居樂業,所有大街上的行人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時,就會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不後悔...”看着安迪欣慰的笑容拉爾不禁對安德魯生出一絲敬意。同時他也有些更加好奇擁有這種恐怖領袖魅力的到底是一位怎樣的人。

  

  聊着聊着到達了公會門口。

  “小鬼,給我滾,這裡不歡迎你。”從他們側邊傳出了這麼一句話。二人停了下來,安迪有些皺着眉頭望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拉爾卻已經差不多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果然變成這樣了...

  從聲音上他立刻就認出來了這是那天在公會裡找茬的銀等級刀疤臉。目光移了過去,他正跟着周圍的一群估計是隊員的人靠在公會門口旁對着拉爾與安迪露出了挑釁的笑容。

  拉爾之前多少也思考過,成為一名冒險者並不需要道德方面的門檻,只要消滅的是怪物工會就會承認你的功績。所以銀手的成員們只能算是個例外,並不能太指望其他冒險者們道德方面水平能有多高。可當這種事真發生在自己頭上時還是令他感到很苦惱。這種人對於新手的欺壓或多或少有些澆滅了拉爾剛成為冒險者所抱有的熱情,即使這件事的起因僅僅是一句言語上的不和...

  “說得就是你,謊報委託的小屁孩,這裡不歡迎你,趕快給我滾。”他們愈發囂張地逼近了拉爾,擋在了公會入口前面。

  “請讓我們過去,不然我去通知守衛了。”安迪上前制止着。

  “喲,這小子行啊連嚮導都給賄賂了幫着他說話呢?這是我們冒險者之間的事,你們這些公會的狗屁服務人員就要盡好職責保持一個中立的態度給我有多遠滾多遠。聽見沒有?”刀疤臉稍微用力的推了一下安迪,在安迪即將摔倒時拉爾扶住了他。

  “拉爾沒事的你不用管他,他們看着不像是付得起罰款的樣子不敢真動手的,也只是嚇唬嚇唬你罷了。”安迪還是冷靜地向拉爾解釋着。

  拉爾甚至有一瞬間真的想衝上去給他們一拳了,打不打得過他並不知道,可就像安迪所囑咐的一樣,等級不高的冒險者們之間爆發打鬥的下場根據中心城冒險者專用法律的規定不外乎只有兩種情況————打輸了被抬進診所;打贏了卻因為巨額罰金而傾家蕩產。經過短暫思考過後他還是決定把這口氣又咽了下去。

  “這嚮導還挺聰明的,你說的沒錯,我們並不敢動手也會給你讓路...可那也僅限於守衛能看得到的地方了。至於你們覺得忍着點就沒事這一點嘛...要是你們覺得以後每一次來公會碰見我們都能忍住倒是可以試試...當然了你們受不了這樣也可以先動手試一下嘛。”

  刀疤臉的臉都已經湊到拉爾面前了,故意擺出一副嘲弄的樣子。拉爾感覺彷彿下一秒自己的拳頭就會揮上去,但他的理性告訴着他絕對不能動手...

  安迪也氣得咬着牙,拳頭握得吱吱作響,確實如他們所說,以嚮導的立場還真沒有什麼資格去干涉冒險者們之間的矛盾。他嘆了口氣,感覺很對不住拉爾,明明指引新手是自己的職責,而現在面對一名受到欺凌的新手他卻除了勸導他忍氣吞聲外沒有任何辦法。剛要繼續反駁,一個低沉的聲音率先開口了。

  “那小子有多努力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輪不到你在這裡說這些屁話,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給我滾出去多遠。”

  刀疤臉向著聲音傳來的背後望去,可頭剛轉到一半就被一根猶如樹榦般粗壯的手臂擊中了臉頰,當場倒飛了出去躺在了遠處。兩眼翻白掉了好幾顆牙,鼻子已經被打歪了並不停流淌着鮮血。周圍普通市民中有的被驚嚇得尖叫了起來,他的隊員們也趕快圍了上去驚慌失措地查看着傷勢。

  “老子正愁委託得的錢太多沒地方花,拿來揍你來換好心情沒想到這麼舒服。”一個身材高大的大叔神清氣爽地說著。

  這個聲音拉爾很熟悉,立馬就認了出來這是那位名為布萊恩的重戰士,之前回據點后立刻就跟着法卡斯隊長出去辦事了,這段時間拉爾也一直沒見過他,現在他穿的是便服而不是平時那套銀制重甲導致他第一時間沒認出來。

  “布萊恩先生!”拉爾驚訝得喊了出來。

  “哈哈哈哈,幾天不見看着精神不少啊,現在有空了我真想跟你好好聊一聊。唉,可惜我這次好像有點搞砸了,剛才那下有點沒忍住,打得有些重了,估計要進牢里蹲上個幾天嘍。”布萊恩手扶着後腦勺一臉歉意。

  此時的拉爾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現在很自責,自己一直在受到銀手成員們的照顧。他很感謝布萊恩先生幫自己出了氣,可這卻害得他可能把對方打成了重傷,光是巨額罰金不說還沒準會被罰去座一段時間的牢。拉爾後悔如果自己之前在公會裡忍氣吞聲沒有發脾氣摔東西興許也就不會與對方結下樑子…

  “銀手的傢伙?動手是吧,那你今天就別想活着從這裡離開!”一名看見刀疤臉被打飛的隊員氣紅了眼,直接從刀鞘中拔出了短刀,明顯經過毒屬性附魔的刀刃泛起淡淡的綠色光紋。手持着刀刃徑直朝着布萊恩沖了過去。

  “布萊恩先生快躲開!”拉爾很驚恐,他沒想到明明是對方挑釁可真動起手來對方卻這麼沒有理智,不顧後果就手持武器砍了過來。現在的布萊恩先生可沒穿什麼護甲也沒帶武器,就這樣赤手空拳的被淬毒刀刃砍到一下難免會傷的很重。

  “我去!這傢伙給我玩真的!”布萊恩也很驚訝,下意識就舉起手臂去擋。

  就在刀鋒即將命中布萊恩的剎那間,人群中閃出一個身影,伸出了手拉住了那名隊員的衣領重重向後一扔,直接將其甩得向旁邊的牆體飛去。

  塵土四濺並伴隨着一陣瓦礫碎裂的聲音,被扔出去的那個人直接嵌進了牆裡,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口吐着鮮血失去了意識。

  本來因為冒險者發生打鬥而驚慌着吵鬧着的人群一時間全部安靜了下來,所有目光都望向了這名突然出現的人,布萊恩與拉爾也不例外,都有些看呆了。

  與剛才所展現的的力量完全相反,那是名身材較為纖瘦的男子,有着與拉爾相仿的鮮紅血瞳,黑色的長發經過梳理后顯得很是文靜。身穿着與安迪一樣的簡易服裝,表明着他也是嚮導秘社的成員。他現在正不慌不忙地穿着剛剛為了動手而脫下來的灰色外套,拍打着濺到身上的灰塵。

  拉爾完全想不明白,秘社成員按理說都是知識分子,就像安迪一樣看起來應該完全沒有經過戰鬥方面的培訓,可眼前這名嚮導打扮的男子卻輕易的差點要了這名銀等級冒險者的命。

  在他還在思索時一旁驚訝得合不攏嘴的安迪終於緩過了神,嗓音顫顫巍巍地開口了。

  “安…安德魯先生?”

  四周陷入了片刻寂靜,突然出現並展現出非凡力量的男子已然讓在場的人們不是驚訝的還沒緩過勁就是嚇得說不出話來。

  “嗯,安迪,是我。”安德魯回答時面帶着笑容,那份隨和的笑容給人的印象與剛才動手展現出的力量相比簡直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拉爾當然不可能忘記安迪之前提過的安德魯先生,可當他實際見到本人之後覺得與自己想象中的大相徑庭。首先他覺得有些太年輕了,從安迪的話中拉爾曾以為被他們稱之為先生的人一定是一位博學的中年人或者老者吧,然而面前的安德魯光從外表上來看最多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其次就是那跟外表完全不符的強大武力,作為知識組織嚮導密社的首領為什麼會強成這樣...

  “您是嚮導領袖安德魯先生嗎?久仰大名了。我是很感激您幫了我,可這…不太合適吧...我都覺得剛才我下手重了可您這比我還重啊…”此時布萊恩一臉慚愧。

  另外一邊鬧事的那群人也從驚訝當中緩過了神,開始七嘴八舌地吵鬧着。

  “守衛呢?守衛在哪?這裡有人快被打死了!快把那傢伙抓起來啊!”

  “安德魯不是那個嚮導頭子嗎?就算是嚮導頭子怎麼可以隨便動手打人?”

  “你們竟然敢動手!太不把規矩給放在眼裡了!”那幫人現在又想起來法律了,大聲嚷嚷着試圖引起街上守衛們的注意。

 不出所料, 巨大的騷動讓街上不少人都跑過來圍觀,有一隊巡邏着的守衛們見此反應也很快,立刻就趕了過來。

  那群人看見守衛過來了也狗仗人勢地一個個露出了些許高興的神色。可還沒等高興多久,他們發現守衛們理都不理他們徑直走到了安德魯面前統一單膝跪了下去。

  在場的人都看傻眼了,很多人都知道冒險者工會與城市政府向來都是分別獨立開來的,為數不多有聯繫的也只是對冒險者們單獨頒布的部分法律而已,可現在一個教會分支組織的成員卻受到守衛們此等尊敬。

  貌似是巡邏小隊的隊長開口了:

  “安德魯先生您好,請問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能為您效勞的?”

  安德魯略微思索了一下。

  “這確實是我的問題,我即使已經頒發了那麼久的相關規定,可我還是低估了他們的下限,竟然出現了此等利用規則的敗類,最後還要麻煩你們來幫忙處理。幫我把那邊那群人押下去先關進牢里三年並終身禁止冒險者相關活動讓他們好好反省一下吧。”

  “好的先生,能為您服務是我們的榮幸。”話音剛落守衛們馬上開始了行動,井然有序地包圍起來了那群人,強行用人數與武力將他們用鎖鏈綁起來帶了下去,隨後一同行了禮退下了。

  “啊…啊這…”布萊恩完全說不出來話來,瞪着眼睛看着這些事,腦袋的運算能力已經明顯跟不上了。周圍仍是一片寂靜,見識了安德魯恐怖的實力與權利后都不敢開口議論,生怕打擾到他的講話。

  安德魯的臉上則仍是那種和藹的微笑,面對着眾人很有禮貌地像紳士一樣彎腰行了個禮。

  “很抱歉給大家添了這麼大的麻煩,我向大家保證,在場的各位除了那群人之外沒人會被認為在剛才犯了罪而受到處罰。這一切都是我的問題,事實上與公會有關的事物都是在我的管理下的。只是我太久沒有親自負責管理工會了,才會出現這種狀況。此事件的善後交給我來處理就行,請各位就當此事沒有發生過,繼續自己手頭的事吧。”

  看見管理者親自進行道歉與解釋過後圍觀的群眾也多少鬆了口氣,恢復了平時的喧囂。該議論的議論,該工作的工作去了。

  即便這麼想對恩人很不禮貌,但拉爾總是在目光掃到安德魯時不禁有些冒冷汗,因為他感覺那隨和的笑容好像從開始與眾人說話時就一直沒有變過。

  也許當權者為了讓民眾們感到安心都會這樣吧...

  拉爾這麼思考着。

  人群逐漸散去,只有拉爾一行人留在了原地與安德魯交談。

  “道謝就不必了,這都是我分內應該做的。今天的行為並非我來到這裡的最初目的,可是正因為有你們的反抗我才有機會察覺到並對這些人加以制裁。從這個角度上來講我應該感謝你們才對。”

  果然那個笑容直到現在連一些細微變化也沒有,從布萊恩表情不難看出他與拉爾的想法差不多,甚至對此感到了有些滲人。一旁的安迪卻是一副看慣了的樣子,眼中充滿着尊敬與仰慕。

  “請問安德魯先生今天來到工會的主要目的是什麼,有什麼我可以幫助的地方嗎?”安迪很是積極地搭着話。

  “嗯,暫時應該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情。安迪我記得你是在大型隊伍的據點進行工作吧,好不容易來一趟城市中心也要好好的放鬆一下吧,畢竟我平日里給予你們的要求與壓力有些太大了。你想要到組織里報告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正好要找這名少年明細一下委託報酬的事情,你可以先去休息了,或者在公會裡稍等片刻也可以。”安德魯說完話后便面向拉爾。

  “你就是那名叫做拉爾的新手冒險者吧,那旁邊這位應該就是隸屬於同一個隊伍的前輩了吧。”

  “是的,我叫拉爾。”拉爾回答后布萊恩也穩重地點了點頭。

  

  “史萊姆王的殘骸已經在下水道內得到確認並且相關信息也反饋給我了。它貌似已經捕食了至少六名前去調查的新手了,危害程度可想而知。在那種環境下獨自挑戰的話恐怕只有金等級冒險者才能正面與之抗衡吧。而你雖身為一名新人,卻憑藉著自己的智慧與實力將其討伐了,這實在是令我大為驚嘆。你為中心城以及公會做出了十分巨大的貢獻,公會中存在着你這樣的冒險者也讓我感到很欣慰。請跟我一同前往櫃檯領取報酬吧。哦,旁邊這位戰士先生也要一起來的話也請便。”

  “我跟這小子都勞煩您照顧了,太感謝了。”布萊恩誠懇地道着謝,身旁的拉爾也多少帶着點慌亂地鞠了一躬,三人向著公會內部走去。

  公會內伴隨着安德魯的出現冒險者們聲音稍微變小了一些,看來短時間內有人聽說了外面發生的事,出於對這位突然出現的安德魯先生抱有尊敬而暫時停止了討論。其中也有着極少部分的人與那個櫃檯小姐一樣明顯是事先知道安德魯這個人並且認了出來,一臉震驚。

  拉爾目光湊巧看見的一名冒險者引起了他的好奇;那是一名不死者,準確來說是有着法師打扮的骷髏,正常情況下一個骷髏因為面部結構應該是幾乎沒有表情的,可拉爾察覺到那眼眶中透露出來的幽光發生了些變化,像是對安德魯表露出反感一樣。而且因為正巧距離比較近拉爾甚至隱約聽到了“嘖”的一聲,但也因為骷髏說話完全不需要真正動嘴而無法確定是不是他所說的。

  不死者的年齡無法用外貌來確定,也許那個骷髏法師在安德魯先生剛上任時就已經當著冒險者了吧。說不定跟安德魯先生過去有過什麼過節…拉爾這樣想到。

  距離櫃檯不遠處安德魯停了下來,示意拉爾他們先暫且等一下,他一個人走上前去與櫃檯小姐進行對話。拉爾聽不清談話內容,可櫃檯小姐明顯是一副見到了上司的樣子慌亂的很,平時接待時的從容一點也看不到了。說完話后跑向後台拿出了一個的小袋子。安德魯接過手後走了回來。

  “收下吧,這是討伐史萊姆王的報酬,共計二十枚金幣。我回到公會中還有還有許多事物需要處理,請容我先行告辭了。”安德魯轉過了身向眾人優雅地行了一禮。‘

  “諸神在上,願諸位擁有美好的冒險者生活。”說完便緩步走向了公會外。

  拉爾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手中捧着那袋子金幣。突然獲得的巨大財富讓他有些混亂以至於就連謝謝以及告別的話都忘了跟安德魯說了。

 “二十枚金幣…”拉爾站在原地發著呆,嘴裡小聲嘟囔着。

  “喂,小子,你是跟公會有啥後門嗎給了你這麼多錢?”布萊恩悄悄把頭靠了過來小聲問着。

  這個問題先是讓拉爾一愣,同時也稍微清醒了一些。

  “啊...肯定沒有啊...可是這麼多的錢我真的能收嗎..."

  聽了這話布萊恩倒是笑了。

  “哈哈哈哈,我倒是沒見過哪個人收了公會的錢還要往回塞的。這個你就不用在意了,咱們當冒險者的掙的錢相比其他職業還是很多的,雖說工作一般還是很危險。你們新來的有可能不知道,像我們這些金等級的二十個金幣多接幾個委託就有了,只是對於你們新手來說很多罷了。可你記着點咱們的裝備是十分燒錢的,掙得快花的也快。所以你可別亂花哦?”

 聽到布萊恩那熟悉的爽朗笑聲,這令拉爾思緒也不再那麼混亂了,他決定先把這些錢收下,之後回去再跟姐姐一起研究一下怎麼合理運用。

  安迪之前在公會門口的攤子上買了口小吃后一直站在周圍的人群當中觀望着這一切,看安德魯已經走了,便上前與他們會合。可他看見拉爾的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在思考什麼一樣。

  “怎麼了拉爾,公會方面領取報酬有些手續不太明白嗎?”

  

  拉爾搖了搖頭,望向安德魯離開的方向。

  “安德魯先生真令人捉摸不透啊..."

  一聽拉爾這麼說安迪表情立刻變得很是驕傲。

  “我之前沒騙你吧,我們密社的領導者安德魯先生就是那樣的一個偉人!”安迪還自豪地拍了拍胸口。

  拉爾打心底很感謝安德魯為他們所做的一切,可這位偉人對他來講存在着太多謎團了。他在各方面所展現的實力與他的年齡差別太大了。

  也許正是因為那些與眾不同的才能才可以使他成為出色的領袖吧...

  事件結束了,三人走出了公會,布萊恩表示為了慶祝拉爾的首次委託大獲成功非要自己請客拉着他們倆去附近的小酒館喝一頓。

  酒館之內布萊恩怎麼喝也不見有一絲醉的跡象,安迪酒量也還可以,表示自己在工作之餘很享受這樣的時光,坐在一旁慢慢品味着酒水。幾乎從來沒喝過酒的拉爾並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當他悶了一大口布萊恩同款的酒後便趴在了桌子上一動也不動了...

  等到拉爾稍微清醒時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了,他躺在麗薩房間內的病床上。

  頭好疼...我怎麼會在這裡...啊我好像想起來了,你確定那不是煉金用的濃縮酒精嗎...

  房間另一頭有些嘈雜,應該是麗薩把布萊恩拉了過來開始了訓斥,偶爾還能聽見布萊恩尷尬的笑聲。

  意識恍惚之中拉爾察覺到有人進入了診室坐在了自己病床一側的椅子上。

  “怎麼樣拉爾,好點了沒有?哈哈哈布萊恩他一直都是那樣一高興就拉着別人去喝酒,喝起來也沒輕沒重的。”

  拉爾緩慢地把眼睛睜開了,來探望他的人是在之前說出去辦事而一直沒有回來的隊長。他強行讓自己坐了起來打着招呼。

  “法卡斯隊長,您回來了。”

  “嗯,怎麼樣,據點的生活還算習慣嗎?聽說你第一次的委託很成功,恭喜呀。”隊長面帶着笑容問候着。

  “很習慣。大家對我這個新成員都很好,多謝各位了。“

  ......

  法卡斯陷入了沉默,並沒有繼續講話。表情也逐漸沉重了起來。

  “法卡斯隊長?”拉爾疑惑地問了一句。

  “也許趕在這個大家都在慶祝你冒險成功的時候說這個不太合適...我帶來了你的故鄉————心石鎮那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