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过了一个月，老哥和伊莎姐姐怎么就整天腻歪在一起了？”
此时香怜到我家做客。
伊莎和我正在电磁炉和烤面包机旁准备这一天的早餐。吐司面包是烤一下就可以的，伊莎负责煎鸡蛋和培根，我负责抹上番茄酱和装盘。
不过伊莎的身体操控还是略有不足，煎鸡蛋偶尔煎烂了，就夹起来直接喂给我吃掉。
“好吃么？”
“嗯。”
“光是个煎鸡蛋能有什么区别啊……”（香怜）
我把整好的三明治喂给伊莎，她小口咬了一下。
接着剩下的我自己吃了，嗯，味道真好。
“咦，恶心的傻瓜情侣。”
香怜你这个大电灯泡没事就不要来了嘛。
我坐到桌边，和香怜一起共进早餐。伊莎还要在准备奶昔。
“最近很忙么？”
“还好，管理会这边基本不找麻烦了，就轻松多了。但也不至于赋闲到像老哥这样可以天天谈恋爱的地步。不过，哈里森没来找过你？”
“就算他来了也无济于事。”
“霸占别人妹妹……”
“不能算霸占吧？”
“可在他眼里或许就是。”
“那他怎么不来找我麻烦？”
“第一他觉得亏欠你，第二他觉得自己没有做到一个哥哥的责任。对你们双方都亏欠，但凡有点良知就不来了。”
“他还能算有良知的人呢？”
“五年前我接触下来觉得还行吧，就是后来变得偏激了点。现在伊莎姐姐回来了，他的脑子就又变正常了。不过也符合常理啊，毕竟是唯一的亲人嘛。”
“我要是没了，香怜你会难过么？”
“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烧咯。”
“你这是泄愤……等等，人死了不都应该烧吗？”
“那我先炖烂了再烧？”
“你好可怕！”
此时伊莎坐过来了，只要她在这我们一般都不提她哥哥和米奈尔的事。
“在聊什么好玩的事？”
“没什么。”
至于为什么不能提米奈尔。
和米奈尔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伊莎。但如今却反过来思念她。
对于伊莎而言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不该被比较。
我把米奈尔的戒指藏在的床头柜中，有些东西即使永远不会忘，但也应该在她人面前深埋在心中。
“老哥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失重感？”
“嗯？”
“有点大漂浮那会的感觉？”
“笨蛋，你提她干什么？”
“不是啦。”香怜指着墙上的重力计。这种仪器在能够随意修改物理定律的一二七区是很常见的。
仪器上写着0.89m/s²。
嗯？
我看向窗外，有什么崩落了。
是一二七区模拟夜空的液晶屏，也就是天花板，开始陆陆续续像雪花般崩落。
“又是大漂浮？”
“不会，这0.09的重力变化不至于让天花板崩落。”
除非是更大范围的引力变化。
比如整个地表都发生引力变化，那么一二七区内的液晶天花板就会崩落。
有什么声音。
就好像，是海浪的声音，从地表上传来。
接着是轰隆隆的轰鸣声。
我们三人走到窗边，仰望那个洞口——那是米奈尔将连通地面的唯一柱子轰碎后，留下的巨口。如今只剩下四个升降梯，弥补着上下运送人和物资的工作。
那个洞口！水倾泻而下！
柱型的瀑布，从四千多米的高空砸下，冲垮了一根根人造树木、电线杆。
“地面上那群人想搞什么……淹死我们所有人？”
“不是。”香怜冷静地说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海水味。”
“海水味？”
“我到地面的时候去海边走了一趟。”
“如果真的是海水的话？”
“一二七区所在的位置，距离海岸线有四百公里。我认为真要淹死我们，旁边四十多公里处就有大江大河。不必舍近求远。”
“那你说怎么回事？”
“海啸。”伊莎这么回答了我。
“四百公里，这里可是还有大片的陆地，海啸再猛也顶多只有十公里淹没区域啊。”
“在这个连大漂浮这种能修改物理定律的世界里，怎么就不可能。”
可是就算是米奈尔这种顶级的特能力者，也只是把几公里半径内的物体举起。就算这样，她也只能支撑不久——当然这是在她只有50%能力恢复的前提下，我尚且不知道百分百的她能以什么样的形式战斗。
但即使那样，她与引发足以淹没大陆的海啸还有很远的距离。米奈尔都做不到的事，其他人类更是不可能完成的。
洞口垂直落下的水柱与我们的水平距离大约只有五百米，巨大的冲击将街道上的车辆和景观树冲垮，水很快就漫了过来。
“香怜你带着伊莎从电梯下去，我先下去看看情况。”
“嗯。”
我从窗口一跃而下。
由于反作用力缩减能力，我可以从十八层高楼跃下而不受到任何伤害。
下面的水已经齐腰深了，但即使再深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提高自身所受到的一切反作用力，浮力也算是反作用力的一种。而通过手脚划动提供的力也都算是反作用力。
在游泳课时我可是游出过百米11秒的成绩，这可比绝大多数人在陆地上跑步的速度都快。无论是暗流还是巨浪，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学生们也从四面聚集了过来。之前我们就有做过防灾演习，也知道如果一二七区面临崩塌的时候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聚集，让能够提供相关力学动力的同学把大家都送到地面上去。虽然现在可能不是崩塌，但水这样持续灌了十来分钟了，水势却在不断增大。
“一二七区会被全部灌满吧？”
旁边一个不相识的女生开口说道。
“喂，得出去啊！”
另一个男生说。
“瀑布都包围了一个圈，这口子是怎么也出不去了啊。”
整个水像是一个空心柱体，要想出去无论如何都必须到达中央，但这些水首先就阻挡了我们的去路——数公里高倾盆落下，根本不可能通过。
但是突然，柱形瀑布突然如水帘般，从我们这边开了一条通道。
瀑布这种东西，上宽下窄，是因为瀑布流水的流量Q一定，随着水的下落，水的速度增加，由于Q=Sv，因此水柱的横截面积S变小，瀑布变窄。
但像这样完全拉开一道帘让我们通过，显然是有人使用了与v速度相关的能力。目前在一二七区内，使用与速度相关能力最强的人，也就是哈里森一人。
“呼呼……久等了，小宇。电梯上都是人，我们是走楼梯下来的。”
“你们俩……”
香怜穿着水手服，下面自然是裙装，裙摆已经全部浮在了水面上。
伊莎的连衣裙也被水打湿了，全部粘在皮肤上，身体的轮廓一览无遗。
我把T恤脱下来递给她。
“命都要没了，谁还在乎这些。”
也对。
记得以前米奈尔也是这样说的。
不，她是压根不在意任何男性的眼光，至少在离开一二七区之前是这样的。
“会长。”
从水幕的那边，艾茵斯卡尔过来了。
“现在什么情况。”
香怜的神态突然严肃起来了。
“中央的升降机还运转正常，但是这样的升降速度怕是还不够。而且电力也不知道能维持到什么地步。”
整个一二七区还有几千名学生。
这里的升降装置巨大，一次可以送上去近百人，但就算这样也要往返几十次。
“我们走……老哥你跟伊莎姐姐先来，我们先把你们送上去。”
“哦，行。”
我们跟着武装学生会的干事们，身边是无数学生们……一同向着唯一出口的正下方前行。
——我们要离开了么？
这座城市，这地下都市，一二七区，会怎么样？
再也回不来了么？
我回头看着这已经被水冲刷的楼宇们。
是我和伊莎留下记忆的地方，我们在此处相识、相知、分离、重逢……
也是我和米奈尔最初相遇的地方。
啊，想起来了！
在房间里，还有她留给我的，最后的念想。
怎么办？是不是要回去取？还来得及么？
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现如今香怜和艾茵斯卡尔已经准备好了升降机，正准备将大家送上去。
“老哥你发什么呆啊，快带着伊莎姐姐上去。”
“你让年幼的先走，我等会……伊莎，你先上去。”
“我也等会。我潜水游泳都很好，身体在培养槽中的时候也习惯了水下呼吸。”
“是这样啊。”
我本想着让伊莎先走，我再……
可是现在她不走了，我们俩继续排队在人群中。
我开始反复踱步。时间正一分一秒过去，如果再不决定的话，真的就错过了。
并不是我忘记带戒指了。
第一我不可能当着伊莎的面总是随身带着别的女孩子的信物。
第二是我根本没有意识到，从离开房间的那一刹那起，我们就注定回不到那里了。起初，我真的只是认为是一个小型事故，直到水量越来越大。淹过了腰，如今已经到了胸口。
米奈尔已经不在了，伊莎也回到了我的身边，我确实应该更关注眼前的人。但是这不代表着，我就有借口可以抛弃我和米奈尔最后的一丝连接。
但——
我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但我无权拿伊莎的生命开玩笑。如果她坚持跟着我共进退，我就不能去……
嗯？伊莎人呢？
“人……艾茵斯卡尔，你看到伊莎了么？”
艾茵斯卡尔控制的电机在人群后方，自然能看到所有人。
“她刚刚嘀咕着有重要的东西没拿，从那边回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啊？”
“你也没问我。”
“你这个人可真是！哎！”
“你‘哎’这么大声干什么，对我有意见？”
“我不想跟你吵架，没空。”
我向着家的方向游了过去。
为了避免让香怜看到担心，我特意找了条小道。
就像之前所说的，我的游泳技术并不高超，甚至潜水时间都比普通人要短很多，但在牛顿第三定律的加持下，极限速度直逼跑步速度。
但是伊莎会去哪里呢？回去了？
究竟什么东西，能比她的生命更重要啊。
我只能先往自家住宅的地方赶。
路上还遇上一些正在水中挣扎的学生。我和以前相比特能力有了很大的进步，现在可以将增加反作用力灌注到人体内一段时间，让他们划水和水中浮力都增强。
“谢谢。”
留下感谢的话后，他们游走了。
回到自家宿舍大楼的下面……现在水已经淹过了三层，楼宇内的电梯自然是停运了，不巧的是内部应急楼梯有窗，但是窗口比较小。
滋滋……
电停了。
一二七区内所有的电，都停了。
整个一二七区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完全没有一丝光——除了洞口正下方的区域有一些使用光学特能力的学生照亮了一点区域。
我这才注意到身侧十几米外的通道口有一个小小的光点，那银光熠熠的白发不用看肯定是伊莎。对这个房子的构造不太熟悉的她，一定是不知道怎么进入大楼。
我游了过去，接着用手指弹了她的脑袋。
“呜呜！怎么回事啊你，一见面就弹我，没有求生欲么？”
“求生欲是什么？”
“就是你这一弹可能会让我想远走高飞，你把女朋友弹掉了。”
“飞你个鬼啦，你不要命了跑到这来？”
“有重要的东西忘了。”
“必须回去取？”
她点了点头，这样子特别可爱，算了这次就原谅她吧。
“这里有应急通道，从上面的小窗口爬进去就能找到楼梯了，只不过得爬十多层楼。你告诉我要拿什么东西，我进去。”
“那谁给你打光呢？外头都这么黑漆漆了，里面可是连一个光子都见不着吧，哦也许有些红外线……但你可是一丁点都看不见的。”
也就是说，我还必须得带着伊莎一起进入漆黑的进水大楼。
上面的窗口距离我们有一米多高，要从水中够到窗口不太容易。但下一层的窗口已经在水下，潜水下去会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所以不建议这么做。
“小宇你先把我托上去。”
“好的。”
托住她的腰，但是伊莎还是够不到上面。
“哎呀你怎么那么笨啊，你托腰我能够得着么？”
“那我能托在哪儿嘛……”
“算了不指望你了，我踩。”
用湿漉漉的脚丫踩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不得不赶紧抓住她的脚踝，让她基本固定在我的上方。
这家伙的连衣裙算是彻底完蛋了，不但沾了水，还因为光源是从她的身体发出的，基本和一层塑料薄膜的遮光度没啥区别。
搞得我都不敢向上看。
不一会儿她钻了进去，我也紧跟着进了楼道。
楼梯间的水位依旧很高，而且仍在快速上升。
我们快速向楼上奔去，我抓住伊莎的手，将修改牛顿第三定律的特能力灌注在她体内。
但是——
“呼呼。”
“才跑了两层楼就不行了啊。”
“嗯……缺乏锻炼吧。”
伊莎的体质本来就不太好，再加上刚从培养槽的静置状态中出来，体能可以说跟个病恹恹的小猫没什么区别。
况且鞋子也没穿，就这样光脚在地上走，她的脚丫五年没走过路非常娇嫩，很容易受伤的。
我在台阶下转身——
“我背你。”
“嗯。”
小伊的身子很轻，不过她并没有办法像米奈尔那样减轻自身重量，再轻的女孩子至少比一桶饮用桶装水重几倍，爬楼梯的时候必须小心。
她那漂亮的银发从我颈后垂坠了下来，带着淡淡的香草冰激凌般的香甜气息。
我们两人的衣物都被打湿了，紧紧粘在身上，海水的盐分让皮肤感觉黏黏腻腻的。后背紧贴着伊莎柔软的胸脯，还有扑通扑通的心跳传递了过来。
这真实感……时刻提醒我必须小心翼翼，提醒我正背负着一个小生命。
“小宇以前也背过我呢。”
趴在我耳边说这话，吹息间，感觉痒痒的。
“就是那次你和你哥哥吵架，离家出走后他让我一起找，就背着饿得歇菜的你回去。”
“可是当时你都是摇摇晃晃的。”
“男孩子发育晚嘛。如果不是你停止生长五年，搞不好现在我都背不动你。”
“我没那么重的嘛。”
不重，当然不重。
能背着我的女朋友，怎么会觉得重呢？
“当然不重了，能背着自己的女朋友，怎么会觉得重呢。”
“嘻嘻。”
“终于到了！好累啊，快下来吧。”
“果然觉得重了！”
啊，被揪耳朵了。
“不过你这样穿着可真是……不太好啊。”
“就我们两人也没关系，再说泳装不也是这样吗？等出去了找个泳池给你看个够，看到你不想看为止。”
好好好。
断电了，房门又一次无法打开，但好在我当时并没有把门捎上。
伊莎先行进入了房间，开始翻箱倒柜。
对了，我也正好可以把那个东西带在身上……
就在此时，一阵水流造成的轰鸣声回荡在一二七区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