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過去,不過短暫的五年時間,在回憶中,自己似乎擁有很多,但又好似,不過一兩抹浮光掠影,時間當真殘忍,記憶中的被視為珍寶的所有,宛如夢幻泡影般轉瞬即逝。

無人的琉璃窗外,風起,晃動秋葉、拂走塵埃,幾抹綠意成影,成了街道上的綠色星點,同時,也帶走了少女的心。

兩人命運的相交線正在逐漸偏移,命中注定的奇迹離我們而去,留下的只有心靈的孤影,漫長歲月,唯剩回憶,興許是幾日、興許是幾月,彼此都清楚……時間已經不多了。

一個人不會被同一個人愛上兩次、奇迹也不會廉價到出現兩次,正如一朵曇花也不會在同一個夜晚盛放兩次,命運或許也不會再相交第二次了。

一如既往的日常,兩人心中隱約有感,或許是因為對彼此的未來有所擔憂,又或許是因為太過深愛彼此,都希望自己離開后,有人能代替自己……或者說,有更好的自己能夠陪伴彼此。

但……彼此清楚,沒有比對方更合適的存在了,她們是世上絕無僅有、獨一無二的花朵,她們是在茫茫花海、別緻無二中,互為救贖、互為認可、互為感嘆的童話般的事物。

絕無僅有的純白之子;獨一無二的予愛魅魔。

木桌上,擺着盛放的悠里里娜、入夢的白鴉與一本古書,面對而坐,卻沒有對望,莉莉低着頭,執着一支染浸心靈之墨的黑筆書寫着面前的書信,她沒有言語,彼此都充斥在寧靜而悲傷的氛圍中,終於,她抬眼看向莉莉,唇間輕啟,溫柔的問。

“除我以外,莉莉有什麼很要好的朋友嗎?那種可以置在心中,為自己照亮所有黑暗、融化所有風雪的至親、好友?”

朋友。熟悉又陌生的詞彙……很要好的朋友,也不多,但總歸有一兩個,不過……如今只有希拉還在自己身旁。

“為什麼這樣問?”莉莉不解的說。

“當然是因為,白貓擔心黑鼠離開自己后,會沒有值得託付的朋友;太陽擔心自己落下后,樹葉會在枝頭逐漸枯萎;海洋擔心自己乾涸后,深愛的魚兒會死在塵泥中。而我,也是如此。”

她擔憂,情表於言語,幾乎傾盡一生為止知曉的一切詞彙去形容,當然……這還不足以表達那從心靈之瓶中滿溢而出的諸多思念,所謂“不悲傷”、“不擔憂”,也不過是浮於表面的偽裝,她無法抵當每一次將要分離的悲傷與愁腸。

“呵……”少女微微仰頭,執筆的手頓了頓,視線看去,動人的笑了,飽含欣喜,她說:“希拉真是擔心我呢,因為你要走了嗎?沒關係的,把對我的愛給予受罪的人吧。”

希拉輕輕點了點頭,眉目帶笑卻又略帶感傷,她想起母親對自己的告別,是否也是如此?傳來的,是幾乎帶着些許顫抖的輕語,她開口說:“我明白,我不會辜負莉莉的期待的……”

“不,希拉只要不辜負自己就行……”少女言盡,又低頭看向面前的書信,寫下幾行輕語,她沒有見到希拉的神情……那在瞳間流轉的驚訝與決絕。

“莉莉……在寫什麼?”她抬眼看去,對着那封正在寫着什麼的書信,她問。

“嗯……興許,愛提娜回來時,就見不到我們了,但總歸是朋友嘛,我要留封信給她,交待一下某些事情。”少女將筆頭放在了唇間,擺出了思考的模樣,隨後又戲笑着說。因為如果不留點什麼,冒然離去,總歸不好。

糾結的目光流轉在希拉眼中,似乎也想模仿着留點什麼,她說著,眉目微皺,手指焦慮的纏繞了起來:“嗯……我不知道要留給莉莉什麼?”

“只要給我一抹你的身影就行了,讓它印在記憶里。幾日前,那個羔羊教會的老爺爺,澤西安·佩里那德說過,冬季是十分適合分離的日子,但是可惜,現在是秋季……”少女說著,語氣中帶着幾分遺憾,嘆息一聲,又寫下幾行字。

“如果你想……”希拉趕忙說,對她露出微笑。如果……這將是最後的禮物。

“不,不要顧慮我,如果你一定要為我做點什麼……那就給我一個吻吧,就現在……”少女一邊說著,“否認”的輕輕搖了搖頭,一邊執筆寫下了最後一行字,潔白的眼眸,瀰漫的真情,是她或可能最後的渴求。

希拉起身,少女一仰頭看去,便是對方伏身伸首獻上的吻,在她額間,輕微一觸,滿溢與最後的情化為了永恆的記憶,這便是最後的禮物了。悠里里娜精神飽滿的晃動着,在移涌的空氣中,它又將一則浮現身旁的三流愛情故事化為了自己的食糧。

“如何?”

“滿足了……”少女一聲輕語,指尖一觸,陷入潔白而柔軟的毛髮中,她將夢中的白鴉碰醒,而白鴉露出迷茫的神情,歪頭看去,沒有言語,順着少女伸出的手,走到了無比熟悉的肩頭。

“如果解除契約,會對希拉造成影響嗎?”她又問。

“不會,這是莉莉的決定。”而希拉也明白了。她知道,這道契約會成為彼此放不下的牽挂與擔憂,而少女並不想這樣。

“嗯……”少女輕輕點了點頭,似乎下定決心,或許……往後不會再有類似的抉擇了,欣喜又悲傷。

本想再說什麼,可窗外卻傳來了呼喚聲,千萬縷微風一同敲響側廳琉璃窗,少女回眸,目光被吸引而去,五彩的琉璃外,是過往記憶中曾見過幾次的面容。

她停頓而遲疑、焦急而慌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出了夢廟,而希拉沒有詢問緣由,而是緊隨其後。站在石台階上,少女向側廳窗前的那個男人看去,透過繁雜的樹影,是不曾改變多少的面容,風牽起了那抹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