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組員們終究會變得了解彼此⑤

不良少年的走失名犬歸還風波(上篇):

星期二上午最後一節課下課,上野心子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即動身前往圖書館,而是留在課室幫助升峰憐提高寫作水平,親眼目睹的棠紅苑自然不可能放過這麼一個與組員加深聯繫的大好機會,於是毅然決然地跟着參與其中。

下午的社團活動時間,大概是因為「作文特訓」在放學后也要進行的樣子,棠紅苑向花鳥月詢問能不能暫時不來支援部,令我驚訝的是這位遵規守矩的部長居然連原因都不問一句就直接同意,,估計是「將其培養成一名稱職的組長」的任務已經告一段落了吧。

也就是說,這件委託剩下的部分完全看我的表現了嗎?

我不禁想起花鳥月星期一下午給我下達的警告,以及她說出那段話時的凜然神情,雖然要讓我「之後的高中生活都在煎熬中度過」多少有些誇張,但我並不認為那單純是在恐嚇。

按照警告的說法,以自身被我拖累為前提,花鳥月並沒有解除「同路人」關係的意願,證明這層關係對於她而言還有一定的價值。

無法完成委託自然屬於個人能力問題,那麼所謂的「煎熬」,是不是就可以理解成她要鍛煉我的能力,直至達到自己滿意的程度為止呢。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已經可以知道「鍛煉」期間不會很好受了。

為了不連累花鳥月,同時也為了將來的高中生活不在「煎熬」中度過,我認為有必要採取一些應急措施,保障委託的最後一步能夠順利進行。

因此,我在告訴棠紅苑具體計劃時,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和郵箱地址也一併告訴了她,以便發生意外時能夠及時聯絡,結果她不知為何當著我的面打來電話和發送郵件,然後還紅着臉支支吾吾地說這是自己的電話號碼和郵箱地址……這我當然知道啊?

啊啊,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當時的回答真是太蠢了,直到當天吃晚飯時我才有所察覺,自己當時的行為無異於是在主動向異性請求交換聯繫方式。不知不覺就做成了之前都沒做過的事——即便現在已經認識到了這一事實,可內心除了些許驚訝以外也沒有像預期那樣產生特別的感覺,果然小說和漫畫里的東西大部分都是虛構的。

……

計劃開始進行是在星期五。

我把「何時行動」這個問題交給棠紅苑自行決定,雖然定在星期五這麼晚,但從安排上看似乎足夠合理。

學校星期五下午不上正課也不進行社團活動,學生上完兩節自習課就可以選擇回家或是繼續自習。這樣一來,作文特訓就可以在自習課上完成,不會被計劃影響,放學后也更方便把控出發時間,確保雙方能夠在特定的地點「偶遇」。

在某一方面看來,這可以說是非常精明的決定,對此我必須讚揚一下棠紅苑。

只不過,雖然時間上的選取足夠精明,但對於計劃而言多少都有些鋌而走險,畢竟下個星期校方就要發布新的小組作業了,如果中途出現了意外的話……開玩笑的,但凡知道這個計劃的具體內容的人,大概都會覺得不太可能出現意外吧。

磯岩澈投喂流浪動物的地方是學校附近的住宅區里的一個小型公園,穿過住宅區就是大部分高中生放學后都會去逛逛的商業街。

那裡最近新開了一家千層餅店,我讓棠紅苑以去新店試吃為由,帶領上野心子和升峰憐按照事先規定好的路線前往商業街,期間三人會途徑住宅區內部的小型公園,如果磯岩澈放學後去了那裡投喂流浪動物的話,棠紅苑一行人是不可能注意不到的,等到那時,只要讓上野心子和升峰憐目睹他的善行,應該就可以消除兩人因對方的兇惡外表而產生的誤解了。

所以說,這僅僅只是一個為了讓雙方「偶遇」的簡單計劃而已,除非磯岩澈今天沒有去小公園投喂流浪動物,否則順利實施基本是板上釘釘的事。

可是,儘管如此,備註了「老好人」(棠紅苑)三個大字的電話還是打了過來。

內容大概是突然有緊急事件,讓我馬上過來小公園一趟,不過當我向她詢問緊急事件的具體內容時,她卻說在電話里講不清,等見面后再詳談。

該不會磯岩澈今天真的沒有去小公園吧……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后,我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

棠紅苑她們是三點多出發了,棠紅苑打電話來是在五點左右,期間隔了大約兩個小時,而從學校步行到小公園需要二十分鐘,考慮到三個女生同行可能走得會比較慢,在二十的基礎上再加個十分鐘,那也才三十分鐘啊。

如果是經過小公園時沒有看到磯岩澈的話,棠紅苑應該早就打電話或發短信通知我了才對,而且這件事也完全可以在電話里說清楚吧。

棠紅苑到底要和我當面談什麼呢?

……

十五分鐘后,住宅區小型公園。

「所以說,你神神秘秘把我叫過來的原因就是這個?」

「嗯,雖然我知道這不屬於支援部的工作範疇,但既然來都來了,山同學就幫幫它吧,當作日行一善的話,佛祖知道了也會保佑你的。」

同樣是蹲在地上的棠紅苑以央求的語氣對我說著,臉上露出一副可憐楚楚的表情,換做是普通男生,像我現在這樣被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近距離注視着,想必都會十分難以脫身吧,所以作為一名想要變得普通的男生,我也要裝作難以脫身的樣子,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面前這雙大眼睛。

盯~

對視持續了大約半分鐘,期間對方的臉不斷變紅甚至冒出白氣,最後迫不得已用手捂住熱騰騰的面頰,把頭埋在膝蓋上進行緊急降溫。

「覺得害羞的話就不要這樣做啊,花鳥同學應該有教你其他拜託別人的辦法吧。」

我低頭望着地面語重心長地勸說道,旁邊的棠紅苑則是一言不發地繼續埋着頭。

那麼,現在該怎麼處理這個傢伙呢?

我抬起頭,讓視線落在正前方橫向置於地面的黃棕色條狀物身上。

耳朵耷拉,雙眼緊閉,四肢壓在身下,尾巴一動不動,安靜得像是死物一樣,但要是觀察地再仔細一些的話,就可以發現黝黑的鼻孔一張一縮,碩大的軀體輕微起伏——毫無疑問,這是活物正在呼吸的證明。

另外,還可以在這隻活物——黃毛犬的脖子上看見樣式特別的項圈,很顯然是某戶人家丟失的寵物,而棠紅苑要我幫的忙毫無疑問是找到它的飼主。

「棠紅同學,你知道多少有關於這條狗的信息?」

「嗯,上野同學說她在朋友家見過這種狗,是叫作『拉布拉多』的名貴犬。」

棠紅苑依舊埋着頭回應道——你還沒冷靜下來啊。

拉布拉多嗎……

我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這條黃毛犬:身上隱隱散發著異味的髒亂毛髮,早已喪失了以往作為寵物時的柔順光澤,體型也因為數天的流浪變得十分消瘦,見到人更不會像正常的寵物狗一樣搖起尾巴,如果沒有脖子上沒有戴項圈的話,估計見到的人都會一度認為這只是一隻普通的流浪狗吧。

在這種情況下,上野心子是怎麼辨認出它是一隻拉布拉多的呢?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線索嗎?」

「還有就是,我們找遍了小公園周圍的所有住戶,他們都說沒聽聞附近沒有哪家人丟失了寵物狗。」

怪不得這麼晚才打電話過來。

「你們每到一戶人家都是誰上去問話的?」

「是上野同學。」

「具體說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似乎是無法理解我問這種問題的用意,棠紅苑有些困惑地皺起眉頭。

「『不好意思,請問這附近哪個住戶丟失了寵物狗嗎?』——她每次都這樣說。」

所以棠紅苑才會得出「附近沒有哪家人丟失了寵物狗」這樣的結論啊。

不過還真是奇怪呢,這樣提問的話問幾次應該就能得出結論了吧,可這幾個人還要一戶一戶地查過去,是有什麼別的意圖嗎?

突然,棠紅苑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抬起頭:「這麼說,山同學願意幫忙了?」

「早在我問你有什麼線索的時候就應該說這句了。」

「誒?是這樣嗎?」

反射弧也太長了吧。我在內心無力地吐槽着。

「就是這樣,不過,看來你在花鳥同學那裡學到了很多東西呢,不管是剛才的凝視,還是電話里的話術。」

聽到我這麼說,棠紅苑立馬愧疚地移開視線。

「山同學介意嗎?被我說了那種話。」

「介意的話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只是覺得有些多餘而已。」

「誒?」

她驚訝地望向我,似乎不太明白我在說什麼。

「你是擔心自己在電話里把事情說明白的話我就不會過來對吧。」

「你是怎麼知道的?」

「明明是需要當面詳談的事情,你卻不問我有沒有時間,只能說你一開始就認定我會過來公園,或者原本就是以此為目的打了那通電話,『有事要當面詳談』不過是讓我動身的理由罷了,至於你為什麼要刻意隱瞞自己的意圖把我叫來公園,只要稍加思考就能得到上面的答案。」

我向她解釋道。

「也就是說,山同學在過來公園之前就已經知道我在電話里使用了話術嗎?」

「嗯,所以我才說你做的事情有些多餘。」

「大概吧,不過山同學比我想象中的要熱心呢。」

「不是熱心,只是因為我比較閑,別人向我求助沒有理由推辭而已。」

說完,我用雙手撐着膝蓋原地起身,對右下方仰望着我的棠紅苑伸出了左手。

「一起把它送回家吧,棠紅同學。」

「嗯!」

她點頭答應着,同時伸出右手拉住我的左手,借力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