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棠紅苑如預想那般溫柔體貼⑤
「說起來，這裡的社團活動就是幫助別人解決困難吧。」
如同吉祥物般坐在教室正中央的棠紅苑冷不防地說道。
發言的對象不是很明確，在我放下手中的文庫本猶豫着要不要作出回應時，六米開外的花鳥月率先開口了。
「準確地說是為前來委託的人提供援助，能否解決困難還得看委託人自己。」
我覺得用不着這麼咬文嚼字，不過決定接不接受委託的是花鳥月，她如此偏執於闡明社團活動的內容，大概是不想讓支援部被前來委託的人當成工具吧。
「其、其實，我有件事情想請兩位幫忙，可以嗎？」
有些靦腆的，棠紅苑以懇求的目光分別朝我和花鳥月望去，最後停在身為同班同學的我身上。
「我倒是無所謂，但如果是以支援部的名義幫忙，需要經過部長的同意。」
要是我以個人名義向她伸出援手，估計她會認為自己又欠了我一個人情吧，天知道這傢伙會為了償還人情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聽我這麼說，棠紅苑把目光轉向了坐在教室另一頭的花鳥月。
「說說看吧，要是能幫上忙的話支援部自會出手相助。」
「月女」砰一聲合起書本，用與我截然不同的態度回應道。
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不過也側面說明了棠紅苑不會讓花鳥月覺得反感。
「我想成為一個稱職的組長。」
棠紅苑如是說。
她會提出這樣的請求我並不是很意外。
欠下的人情必須還清——既然在人情世故方面是這樣固執的傢伙，想必平時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去向別人求助吧。
為了之後的小組作業不再依靠我獨自完成，棠紅苑決定提升自我、擔任好組長這一領導組員的重要職務是理所當然的事。
而且就算她沒有這個打算，之後我也會交代她這麼做，畢竟答應了蒼野老師下次的小組作業不能插手，之後還得讓這個小組像班裡的其他小組一樣正常運轉，不然的話就把我們組不按規定完成作業的事情上報給校方。
這樣一來，我兩個星期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甚至還會遭到校方的嚴厲懲罰，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得不償失」。
為了兌現承諾，也為了不讓自己的努力白費，我理應全力協助棠紅苑。
但是基於「讓這個小組像班裡的其他小組一樣正常運轉」這點，僅僅只有一個稱職的組長是不夠的，還要將分組之前毫不相干的組員們彼此聯繫起來，單純地指揮他們分工合作是達不到蒼野老師的要求的。
為了讓花鳥月和棠紅苑將這點納入考量範圍，我把星期六和蒼野老師對話的主要內容轉告給了她們，順便簡要地描述了一下小組當前的棘手狀況。
「居然還有這種事，原來蒼野老師早就知道了啊。」
棠紅苑一臉驚訝的神情望着我。
「那位大人物可真會找麻煩呢，一個人做完和一群人做完有什麼不同嗎？」
花鳥月抱着胳膊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迎合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前面也說過，關於「蒼野吹愛找麻煩」這點，我和她意見一致。
「既然老師的要求是『變得和普通的小組一樣』，那麼就不單隻需要培養一個具有領導力的組長了，還得在組員之間建立聯繫才行。」
不愧是優等生兼部長，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可是你們那邊人的我並不太熟，所以……」
明明剛剛還在對着棠紅苑說話，現在卻微眯起雙眸向我投來冰冷的視線，就算是上司對下屬傳達命令也不需要用這種脅迫的眼神吧，花鳥同學。
「組員那邊交給我來處理，花鳥同學就專心培養棠紅同學吧。」
她想表達的意思我自然心領神會，不過現在還沒想到什麼對策就是了。
「別這麼說，遇到困難的時候你也可以找我幫忙，畢竟都在同一個社團。」
「月女」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怕我搞砸就直說。
「比起這個，校方什麼時候發布下次小組作業？」
這個問題或許去問蒼野老師會比較合適，不過星期天的時候她好像也說不知道，於是我就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問了在場的其餘兩人，沒想到……
「按照慣例，相鄰兩次小組作業的時間間隔一般在半個月左右，也就是兩個星期後。」
「半個月？你從哪裡知道的？」
「不是說了嗎？『依照慣例』。」
居然從優等生部長那裡得到了比較靠譜的回答。
兩個星期後……看來時間還算充裕，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儘快思考對策、儘快解決問題才是王道。
望着窗外漸沉的夕陽，我讓大腦飛速轉動起來。
……
下午的社團活動時間結束后，由於花鳥月要去心理諮詢室向蒼野老師報告新人入部的事情，鎖門和歸還鑰匙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我這個閑人身上。
鎖好活動室的門，再把鑰匙還給管理社團的老師后，我混雜在前往校門的零散人流中離開了綜藝樓。
穿過教學樓中庭，獨自走在灑滿夕陽的運動場，有個學生在塑膠跑道內的足球場中央練習跳高，我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後又讓注意力回到如何讓組員之間產生聯繫這一問題上。
「那個……」
突如其來的人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回過頭去，發現雙手提着書包的棠紅苑正從後方小跑過來。
我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等待對方追上自己。
「山同學可以稍微走慢點嗎？一不留神就跟不上你了。」
跑到我身旁的棠紅苑輕輕喘着氣，面色微紅地抱怨道。
「抱歉，剛剛在想事情，所以會走得比較急……話說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蹤我的？」
「『跟蹤』也太……明明是『同行』好吧，從支援部到操場我一直都在和山同學一起走了，結果直到現在你才發現我……」
看見棠紅苑臉上露出的惱怒神情，我連忙把頭別向一邊。
「都說了在想事情……」
「唔——」
聽了我的死亡發言后，留着齊肩的茶發短髮的少女氣鼓起臉頰氣憤地瞪着我。
糟糕，這下對方的心情更不好了，完全不會安慰人的我只好故作鎮定向前走去。
幾隻歸巢的鳥兒劃過焰色的天空。
「山同學是在想我們小組的事情嗎？」
身旁的棠紅苑轉頭向我問道。我刻意放慢了腳步，讓她可以和我並排行徑。
「算是吧……剛才你在看那位高二的學長跳高？」
因為關於學習小組的問題還沒想到具體對策，所以我決定轉移一下話題。
「咦，你是怎麼知道的？」
棠紅苑有些吃驚地望着我。
「除了練習跳高的學生以外，操場上就沒有能夠吸引路人注意力的東西了吧。」
我解釋道。
「好像是這樣的，等我回過神來時，自己就已經停在原地看那個人跳高了……可為什麼會是『高二的學長』呢？難不成山同學認識他嗎？」
「當然不認識……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會在這種時候獨自練習跳高？」
我反問她。
「嗯……代表學校參加比賽的選手？」
「那樣的話應該會有老師在一旁指導吧，而且還會有同是參賽隊員的同伴和他一起練習才對。」
「是嗎？那會不會是初次接觸跳高的高一學生，感興趣的話堅持到現在也不是不行。」
「如果是剛接觸跳高初學者，真的有可能做到每次都以標準姿勢過杆嗎？」
「應該……不太可能吧……那如果是高三的學生呢？既然在田徑社裡經過了兩年的訓練，每次都以標準姿勢過杆也不為過吧……不對，高三生現在應該都在忙着備考，沒有時間訓練到這麼晚。」
「和備考有關，但這並不是排除高三生的主要原因。給你個提示，你再好好想想吧：比起高三生，對方是高二生的話，就可以解釋得通他為什麼要獨自一人訓練到這麼晚了。」
「說話人老是賣關子可是會被聽話人討厭的哦。」
茶發少女轉過頭來瞪了我一眼。
被棠紅苑加以警告的我決定不再帶着她繞遠路，輕咳一聲后開始陳述自己的想法。
「重點在於『獨自一人』，就像棠紅同學想通過提升自己成為一名稱職的組長，那個人也在為了能夠勝任某項職務而努力鍛煉着跳高的技巧。根據目前已知的線索，不難知道這個職務的幾個特點：第一，這項職務只能由一個人擔任；第二，任職者需要在跳高方面有過硬的實力；第三，這項職務與跳高或田徑運動密切相關。通過這三點，我所能想到的答案就只有一個——那就是田徑社的部長。
「從這個學期開始，之前加入了社團的高三生會因為忙於備考陸續推出社團，這樣一來社團當中原本由高三生擔任的職務人員就會發生輪換，像是社長這類對於整個社團而言至關重要的職務，一般都會交給擁有一年社團活動經驗的高二生來擔任吧。」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會認為那個人是『高二的學長』啊……」
聽完我的陳述后，棠紅苑頓時恍然大悟。
緊接着，制服外套的袖口傳來一陣拉力，促使我停下了前行的腳步。
「山同學……那裡……」
我回過頭去，發現棠紅苑正側着身子朝斜後方望去，左手輕輕地拉着我的袖口，抬起拎着書包的右手，指着足球場中央的方向。
我讓視線循着指尖望去，看見的是那位跳高的學長在訓練結束后孤身一人收拾器材的場景。
垂下右手，棠紅苑轉過身向我投來確認的眼神。
落日的餘暉，在少女擔憂的臉龐上映照出一抹溫馨的赤橙。
因為差不多的際遇而變得感同身受嗎？
事到如今，再說自己並非閑人也已經來不及了吧，真拿她沒辦法……
「一起去幫忙吧。」
我對棠紅苑說道。
——反正你也沒事做不是嗎？
不知為何想起了花鳥月吐槽我的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