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④

即便是剛提交上去的入部申請,當中也沒有提到任何與社團相關的信息。

已經成為了其中一員的我,仍舊不知道待在這個空教室里到底有何意義,於是便開始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四處張望,環顧整個寬敞的空間。

教室的後方整齊地堆放着閑置桌椅以及各種雜物,窗戶兩側綁成一束的窗帘似乎還是從未開啟的模樣,而且吸入肺里的空氣也能隱約聞到灰塵的氣味。

把前不久收拾出來的空教室當作活動室,應該是這個學期剛成立的新社團。

「別傻站着了,自己找地方坐吧。」

花鳥月重新打開文庫本,翻到夾有書籤的頁面,順帶提醒了我一句。

「哦。」

我從後方的雜物堆中搬出一張鐵管椅,在離花鳥月稍遠的地方坐下來。

「那個,所以說這個社團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向她詢問道。

「就把這個問題當成入部考試吧,山什麼同學,猜一下這裡是什麼社團?答對的話我就姑且試着記住你的名字。」

她突然饒有興趣地說道。

幹嘛連記住名字這件事都要別人去爭取啊,她以為自己是什麼大名人嗎?

「……給我一點時間。」

雖然覺得很莫名其妙,但我還是接受了這次「考試」,開始回憶起今天發生的一系列事件。

——一個可以讓你發揮作用的地方。

——放着這樣優秀的行動力不加以運用的話真是太可惜了。

蒼野老師在心理諮詢室曾對我說過這樣的話,由此可以得知這是一個需要發揮自身行動力的社團。

——哪有哪有,我一向很守規矩的好吧。

——守規矩的話就不會存在這個社團了。

蒼野老師和花鳥月的對話則表明這裡並不是正規的社團,所以應該也無法向學校申請活動經費。

——那麼,閑話就到此為止……是誰有事?

從花鳥月的提問可以看出,她一開始就認定我和老師是有事相求,說明會到這個社團的人大多數都是來尋求幫助的。

綜合以上三點,答案就很明顯了。

經過長達兩分鐘的思考後,我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幫助前來求助的人解決困難,大概就是這個社團要做的事吧,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別的了。」

「理由呢?」

她興緻勃勃地問道,並沒有立即對我的猜測下達正確與否的判決。

於是,我又花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向她簡要闡述了推理的過程。

「原來如此……雖然你的推理符合邏輯,但結論也不能算對,我的問題是『這裡是什麼社團』,並沒有問這個社團是做什麼的,所以你的應該回答的是社團名稱。」

彷彿在嘲笑我一開始就搞錯了方向一般,輕聲翻動書頁的少女微微揚起嘴角。

可原本的問題未免也太不講道理。

這種幫助他人的社團叫法本就多種多樣,甚至可以說想叫什麼完全取決於創立者或社長。

早知道就隨便猜一個好了,認真思考這種問題簡直是在浪費精力。

那麼,該想個什麼名字應付好呢?

我已經知曉這個社團的職能,事到如今也不可能真的隨便挑幾個字湊在一起。

還是先從具有「幫助他人」之意的詞語展開聯想吧。

富者給予貧者幫扶,這種行為就是所謂的公益。

公益社?校內慈善機構?

這種名字未免也太容易引起誤會,以為只要來了就可以拿到助學金的的傢伙肯定大有人在,況且,連活動經費都無法申請的社團根本算不上富足,駁回。

幫助他人是「授人以漁」而非「授人以魚」。

要不……授漁部?

估計真的會吸引一大批垂釣的興趣愛好者前來踴躍報名吧,大部分人都難以從「授漁」二字引申出幫助他人的意思,駁回。

只提供援助不代為執行,無需承擔責任及收取報酬。

救助……援助……支援部。

這個詞似乎能夠很好地傳達「幫助他人」的真意呢,就它了。

「……支援部?」

我用食指抵着下唇毫無底氣地說道。

「不錯的名字,以後這個社團就叫支援部了。」

花鳥月略帶欣賞地看了我一眼。

我愣了愣神。

「……所以說,這個社團從一開始就沒有名字嗎?」

「是的,虧你到現在才發現呢。」

我的行為似乎讓花鳥月感到莫名的失望——只是回答一個問題而已,她到底在期待些什麼啊?

「難不成我還能『一早就發現』嗎?」

我喃喃道,不料卻被花鳥月聽見。

黑髮少女利落地合上書本,朝這裡投來了尖銳的視線。

「當然可以,我已經給足了線索,沒發現問題所在完全是你自己的問題。」

「哪有什麼線索?」

自己尋找線索未免太過麻煩,還是直接問她好了。

「入部申請里原本應該出現社團名稱的地方卻一片空白——這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我怎麼知道社團名稱要寫在哪裡?」

「就像書信的落款位置一樣,這是常識,你初中的時候沒有參加過社團嗎?」

「沒有。」

「……」

我的坦誠相待似乎讓花鳥月陷入了苦惱,她揉了揉太陽穴,然後用憐憫的眼神看着我。

「抱歉,我不應該把你當成普通男生對待的,那樣實在太高估你了。」

這樣的憐憫大可不必好吧。

「話說回來,我多少從蒼野老師那裡聽說了一些你的事。」

她突然話鋒一轉。

「什麼?」

花鳥月與蒼野老師兩人早有聯繫那是自然,但老師在今天之前也有在關注我,則讓我感覺到了些許詫異。

「山同學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參加中考,之後還是家裡人出面,通過各種關係才讓你有機會在這所重點高中就讀的對吧?」

她向我問道。

原來是這件事啊。

我點頭了頭,承認確有此事。

她見我作出回應,便接著說道:

「當走後門的事情被揭發后,那些靠着自己的努力來到這裡的人們,就不約而同地開始排擠、孤立你……不過聽老師說,你本人似乎不太在意這點。」

「只要他們不給我添太大的麻煩就沒有問題。」

我語氣平淡地說。

「……但願如此。」

她彷彿感同身受似的露出了苦笑。

「怎麼,你也想敵視我嗎?」

我半開着玩笑,不料卻遭來了美少女的一記白眼。

「對你根本沒必要採取敵對態度,直接無視就好了。」

花鳥月冷冰冰地說道。

相較於前者,反而是後者更加傷人呢——你和蒼野吹的說話方式為未免太過相近。

「那你為什麼要突然提起我的事?這應該與你沒有關係吧。」

一邊說要無視我,一邊又多管閑事地說這說那,真搞不懂她想做什麼。

「難道你以為我會很喜歡去管別人的事嗎?」

她氣憤地瞪了我一眼,似乎有着什麼迫不得已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