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廢話,我們倆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裝,便摸黑出發去找樂他們。距離黎明時分還有一段時間,天空仍舊是漆黑一片,無星無月,連一丁點兒光亮都沒有。所以當我們離開篝火所照亮的範圍后,便必須得用手電筒照明。不過村民給的手電筒明顯是劣質貨,所發出的光十分有限,即便不計電量的消耗,把手電筒的功率開到最大,我也只能看清前方一米左右的距離。除了我們腳下這個狹小的光圈外,這裡幾乎是一片絕對的黑暗,眼睛彷彿被一層厚厚的黑布給矇著了一般。不論我如何瞪大雙眼去看,也無法視物。

手電筒那微弱的光亮在這開放的環境中形同虛設,我不知道前方有什麼在等着我,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在四周埋伏,這種未知的感覺給了我很大的心理壓力。明明什麼也看不到,我卻不能抑制地四處張望。一路上,我都是提心弔膽的,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右手也一直按在匕首的刀柄上,以防萬一。村民連下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得出來,我也說不好他們會不會在路上設下什麼陷阱等着咱們。

忽然之間,一陣“沙沙”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開。我心裡咯噔一下,猛地停下腳步。我在心中暗道不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我立即把手電筒的光束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可是這種強度的光線根本無法穿透黑暗。嵐也將他的手電筒朝向同一個地方,在極度模糊的視野之中,我隱隱約約看到了一抹黑影正在數棵樹的樹冠之間迅速穿梭,眨眼間便隠入層層的樹葉之中,手電筒再也無法捕捉到它的身影。我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這個森林不是沒有動物嗎?那抹黑影到底是什麼?

還沒來得及細想,又是一陣沙沙聲,我嘗試用手電筒的光束追逐它的身影,然而它的速度實在太快了,我只能看到一道虛影一下子躥上了一棵鳳凰木的樹頂。我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把手電高高的舉起,讓光束投向那棵樹的樹頂,然而手電的光還是沒法到達那麼高的地方。我沒法看清那到底是什麼,只能勉強看到一個比周圍的環境還要漆黑的輪廓蹲在樹杈上,似乎正居高臨下地打量着我們⋯⋯

我頓時嚇得一動也不敢動,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儘管感到驚恐萬分,但大腦仍然迅速分析着眼前的情況。由於這裡實在太過昏暗了,我甚至沒能看清那生物的大小和體型。我只知道它的速度快得離譜,而且十分擅長在茂密的枝葉中穿梭,但除此之外,我便一無所知了。

在我打量着那抹黑影之際,它也在打量着我,我們隔着一段距離相互凝視着彼此,誰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氣氛一時間變得十分詭異。就在此時,又有一陣沙沙聲響起,可是我發現這聲音並不是由這隻生物發出的,因⋯⋯因為那陣怪聲是從我背後傳來的。這種生物竟然不只一隻!

從背後傳來的沙沙聲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我接近,我馬上轉身,但在我眼中卻只有漆黑一片,那手電筒根本完全起不了作用。我只能聽到那陣沙沙的聲音彷彿是在我耳邊炸裂開來一樣。我的心臟因腎上腺數的飆升,而瘋狂地跳動,身體里所有的血液都一股腦兒地躥到心臟去!我瞇起雙眼,試圖憑着手電筒那點微弱的光亮,以及聲音傳來的方向辨別那生物的位置。從聲音的大小上判斷,它已經非常接近我了,但我還是看不到它。在這節骨眼上,我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另一陣沙沙的聲響。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顯然來自原本蹲在樹頂上的那一隻。

這明擺着就是它們的計策,我一瞬間就陷入了被圍攻的境地。我暗自感到心驚,因為單憑這一點便可以肯定它們的智商並不低,同時我心裡也感到非常疑惑,它們到底是什麼?

我緊攥住匕首,準備隨時給它一刀。沙沙的聲音愈發的清晰可變,說明它們越來越接近了。雖然我並不是手無寸鐵,但我還是心慌得不得了,手掌心中冒出大量冷汗,差點兒連刀也握不住。

不多時,一陣尖嘯在我耳旁略過,我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在我拔刀的瞬間,我突然眼前一花,雙眼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我拚命地眨眼睛,可看到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這一變故實在猝不及防,我腦中亂成一團漿糊,完全反應不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幸好雙眼的疼痛沒有持續多久,我的視力也逐漸恢復正常。接着,我竟然看到嵐正拿着手電筒照着我。

我被他氣得火冒三丈,伸手擋住部份的光線,旋即破口大罵道:“你他媽的在搞什麼鬼啊!我差點兒就被你嚇死了!”

嵐用一種輕蔑的目光看着我,淡淡地道:“那並不是什麼野獸,只是風聲而已。”

他話音剛落,便有一陣沙沙聲在我身邊掠過,同時有一股涼意滲透進皮膚里。我這才猛然察覺到那陣沙沙聲其實是風吹過樹葉時所發出的聲音。

我意識到這是因為那些致幻植物的藥效還沒有徹底消退的緣故,我才會出現這種錯覺。但是把風聲當成是什麼怪物野獸實在是太丟人了,而且還要被嵐目睹了整個過程,我只覺得耳根子都在發燙。我現在真是無比慶幸這裡是黑燈瞎火的,不然我肯定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實在沒有勇氣再去面對嵐,只得尷尬地低頭,默默把匕首插回進刀鞘之中。

嵐不屑地嘖了一聲,“我真不知道你的大腦里裝的到底是什麼,不過是風聲而已,你為啥能聯想到這些?我他媽的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淪落到和你一同被困在這裡。”他少有的感慨道,聽他的語氣還十分的真誠。

我聽得額角的青筋直跳,但還是咬牙忍住沒發作。我他媽的也想問這個問題。我是不是上輩子做錯了什麼,才會陷入現在這個境地!

嵐把手電筒照向半空,雖然我仍看不真切,但我已經知道那裡並不存在什麼生物,我看到的那抹黑影不過是風吹動枝葉所造成的錯覺而已,加上還殘留在我體內的些許致幻藥物才會造成這麼大的誤會。不過經過此事,我也確切地體會到那些藥物到底是如何作用在我們身上的。

嵐沒有多作停留,邁步繼續往前走,而我則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前進。

“聽到風聲,就代表藥力已經失效。我們不再受幻覺的影響。”嵐難得用正常的語氣說話,沒有對我冷嘲熱諷。

不知道是因為不再受到致幻藥物的影響,還是因為時不時的有山風吹過,使樹林不再是一片死寂,我感覺整個身子都輕鬆了許多,宛如掙脫了桎梏一般。

而且不得不說,有風的山林真是讓人舒服多了。微涼的山風驅散了樹林中的悶熱,還帶走了我們身上殘留的血腥味。那種風拂過臉頰的感覺,真是讓人暢快淋漓。由於太過安靜所帶來的壓抑感,也隨着陣陣的風聲而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