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只有那些不合常理的怪事才是幻覺,我從沒有想過連真實出現在我們眼前,和我們說過話的人都可以是幻覺。那些植物的藥力是要有多強才能讓我們產生如此真實的幻覺?我突然感到一陣心寒,以及滔天的怒火。呵,那幾個村民還真是對我們下了狠手!如果他們只是單純的想要我們的命,那隨便五發子彈就搞定了,還用得着這麼大費周章的折騰我們嗎?他們這樣做分明是不想讓我們乾脆的死掉,而是要我們陷在幻覺里,然後在絕望中掙扎着死去。生氣歸生氣,但我也明白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於是我不禁去想我們幾人在失憶前,究竟對村民做了什麼,才會導致他們想到用如此殘忍的方法來報復我們?

現在看來,村民們大概率是知道我們失憶的,因此才有了之後的編排。那他們是否就是導致我們失去記憶的元兇呢?這個解釋雖然可以勉強把各種事情和線索串連在一起,但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我們應該還缺了一些關鍵的信息。

我知道這些問題一時半會兒是無法得到解答的,但有另一件事情卻必須立即處理。

知道這些致幻植物的厲害后,我再也無法容忍那個萬惡的護身符待在我身上哪怕只是多一秒鐘,所以我馬上把它解下來。可是心急之下我竟無法把護身符的繩結解開。我把指頭都磨破了皮,可護身符卻仍然死死地系在腰帶上。我急得直接拔出匕首把繩索割斷,想也不想便把它丟到火堆里。

嵐謹慎地看着在火中噼啪燃燒的護身符,直至護身符被燒成灰燼后,才移開視線對我說:“依照我的推測,那些葉子的效果應該是可以把我們潛意識裡的一些念頭和想法呈現在我們的意識中,讓我們誤以為那就是現實。我不知道那些葉子到底來自何種植物,也不清楚當中有什麼成份能做到這一點,但原理應該就是這樣沒錯。因此村民給我們的心理暗示才會奏效。我們一路上遇到了數個十分相似的分岔路口,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鬼打牆。因為我們有了這個想法,我們才會在這裡碰見向相反方向走的樂。那個躲在泥土中想把我們拽進地底里的人也是一樣的道理。你在這裡意外的挖出了人骨,你心中的恐懼便以幻覺的形式出現在眼前。我當時把手探進泥土裡摸索時,並沒有感到什麼,但你剛告訴我地底里有東西,我便立即感到有人攥住我的手。正是因為你那一句話,讓我有了和你一樣的想法。有了這個念頭后,我才會產生胳膊被人抓住的錯覺。”

聽完嵐的解釋后,我也總算徹底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難怪嵐剛才會用看白癡的眼神看我。

“所以你受的傷也不是真的?”我好奇地問。

“沒錯。”嵐抬起左手,我赫然發現他手上猙獰的傷口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五道淺淺的血痕。嵐向我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而他右手五指的指甲縫上皆有些微的血跡,他解釋道:“泥土下壓根兒沒有什麼人或其他生物,而是我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抓傷了自己。”

隨着我們把那些致幻的葉子燒掉,藥效也逐漸消失,我開始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但當眩暈的感覺過去后,眼前的景物便出現了翻天復地的變化。最明顯的是樂他們的帳篷消失了。其次是地上鼻血染成紅色的泥土也恢復了正常。但骸骨是確實存在的,那些連着血肉的人骨都被我放到了篝火旁。而我眼前的地上則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坑中竟然還有一些尚未被挖掘出來的人骨,數量還不小。我的雙手則沾滿了泥土和噁心的腐肉,那個坑顯然就是我親手挖出來的。

隨着這些變化,我也終於知道了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假的。一切皆如嵐所預料的一樣,樂他們三人是我們幻想出來的,但是地上的死屍卻是真實的。

我走到那個坑旁,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我低頭仔細打量,坑中的人骨多得嚇人,而且和我在幻覺中看到的沒什麼差別,同樣是支離破碎,同樣出現了部份白骨化,另一部份卻還粘連着血肉的奇怪現象。我不自覺地擰起了眉,疑惑地問:“這裡為什麼會埋葬了如此之多的死人?而且他們的骸骨為什麼全都被拆開了?”

嵐嗤笑了一聲,“你還真是愛多管閑事呢。”

“這些白骨可都是一條條人命啊!別再讓我像傻子一樣猜了!你要是知道什麼就趕緊說吧。”我脫口而出地說。

嵐卻不屑地撇了撇嘴,理直氣壯地說道:“我他媽的怎麼可能知道這裡為什麼會埋了這麼多的死人啊!”

也對哦。嵐的推理能力雖然強得不靠譜,但不可能什麼也知道。我這才驚覺自己過於依賴他的判斷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意識到這一點后,我甚至本能的感到了一絲危機感,不行,不能總是被他牽着鼻子走。我只得尷尬地訕笑幾聲,掩飾那點不自在。

嵐瞥了我一眼,又打量了坑中的骨頭一會兒,才回歸正題。嵐打開不知從何時起已握在掌中的手電筒,手電的光束直射向不遠處的一棵樹上。在強光的照射下,一眼便能看到樹榦上刻有一個箭頭。“辰刻下的這個記號可以證明這裡就是第二個分岔路口,也證明了那些致幻植物並沒有徹底擾亂我們的方向感。我們確實是從第三個分岔路口走回到了第二個分岔路口。而樂他們則在第三個分岔路口中選擇了右邊的道路,那我們只要順着他們走過的路線再走一遍,便有很大的概率會找到他們。”

他話音未落,我便急匆匆地跑到帳篷旁,撿起自己和嵐的背包,“既然知道他們在哪裡,那我們現在就去找他們。”嵐卻沒有伸手接過我手上的背包,我心急如焚地說:“我們得快點把他們身上的護身符拿走,不然他們會被幻覺逼瘋的!”

可嵐還是沒有動,我不自覺地攥緊了雙拳,不安和焦急的情緒一下子湧上心頭。他剛才說不管樂他們的死活,難道是認真的嗎?他不會真的打算丟下他們,一個人獨自走下山吧?

幸好嵐最終也點頭答應,從我手上接過背包。我頓時鬆了一口氣,他要是真的拒絕,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