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告訴我，今年開營之前，這地方一整個冬天都沒被打整過啊！”
食堂里，章教官跟其他穿着軍裝的人坐在一桌，都在筷子筒里挑着看上去新一些的餐具。
“沒那麼誇張，去年冬天，不是有過一群來搞實踐課的職高學生嘛？”
“好像是有，還把咱們隔壁三連長他們給坑得夠嗆不是，最後還砸了食堂的嘞！”
“砸？”
章教官順着這戰友指的方向望去，取餐區那邊看上去最新的就是不鏽鋼的防護欄。
“之前承包這坨的，貌似是這個縣份嘞哪個家的親戚，過期饅頭都拿來賣，搞得食物中毒了，有幾個崽崽也是太血氣方剛，差點沒去搶煤氣罐。”
閑聊着，各種表情都有的教官們很隨意地在說是不鏽鋼但實際上也有些銹跡的餐盤裡攪合著菜，最後再整齊劃一地把快漫出飯碗兩層多的米飯給直接扣上去，一頓本來還算菜式分明的伙食就有點早期野戰口糧的風味。
“也虧他們，鬧得大，才整改了一頓，不然再吃些陳米下去，我嘞肝可遭不住。”
“就是，而且之前那家，故意整得難吃，然後讓娃娃些都去小賣部買抬價四五倍的方便麵，真是……”
“還好現在這回是讓以前嘞老炊事班過來幫個忙，不然還要教這些娃娃咋個生火做飯哦。”
正聊着，一位戴着圍裙和袖套的教官過來入座，還不時用肩上的白毛巾抹着臉。
“哎喲，大廚，忙完了？”
“按照規定，這次沒給你們開小灶，跟學生娃吃嘞一樣，可能瘦肉少點咯。”
大廚隨便抽了雙筷子，用手搓了下，然後就直接插進冒着熱氣的飯里。
“覺得可以嘞話，明天還用這個法子燒個魔芋雞。”
“可以是可以，”史少尉掏出手機翻了一下，看着綠色熒光屏上的天氣短信，皺了皺眉，“明天，你可能要捨得放鹽巴咯。”
“所以，今天晚上就不折騰他們了吧？”大廚問。
“哎喲，腦殼痛……同邊手之類的老問題，一個晚上肯定糾不過來，”幾個教官都揉着太陽穴，異口同聲地答道：“其他小伙不曉得，我們可折騰不動咯。”
“對哦……”大廚把衣袖撂到胳膊肘上頭，“小章的那個小助理，叫啥來着？”
“葉樰鏵，”章教官對着食堂入口瞥了一眼，“喏，就那個小鬼，基本上跟他妹，寸步不離的。”
“小葉！”史教官端了杯苦丁茶，朝兄妹倆招了招手，“過來，這邊，跟我們一桌。”
“老史，你跟這小子還熟絡挺快的啊？”同桌一起吃飯的幾位軍銜沒他高的教官起鬨道。
“可不嘛，”史教官用眼神示意，讓哥幾個騰了個容得下兄妹倆的空，“你們，也跟他倆客氣點，說不定就是未來的大科學家！最不齊，將來你們的娃娃考研啥子的，這層關係或許還用得上嘞！”
“唉……每次都這麼說，”章教官冷笑了一聲，“希望這倆兄妹，別跟你那些‘優秀’的同學們一樣……考上清北復交，然後統統留洋……最後還真就留在洋人那兒了！”
“嘛……他們，大概是為了全人類做貢獻吧？”史教官一臉難為情地搔着後腦勺，“但是，這兄妹倆肯定不一樣，我能感覺到一種氣質……”
“行，都聽你的，反正這倆也不強制參加訓練的……”章教官嘆了口氣，“但是，葉樰鏵那小子的小辮子……不怕帶壞這堆學生啊？”
“咋個帶壞嘛？”大廚聽說是未來的科學家，就很客氣地幫這兩兄妹挪了下塑料凳，“就這幾天，你還怕這堆鬼娃娃嘞頭髮長個二十厘米哦？”
“呃……教官們在說我頭髮啊？”
葉樰鏵一臉苦澀，但又毫不意外地，被妹妹對着后腰戳了一下。
“沒事，挺有個性的……”動筷子之前，史教官愣了兩秒鐘，“對哦，你鋪床單的操作，是跟哪個學的啊？”
“嘛……我外公當年跟着劉將軍去外軍參觀過，然後我也就根據他描述的，大概琢磨了一下。”
整段話裡面就最後一句是葉樰鏵現編的，所以也很自然，但他意外透露的家人信息，讓在座的這位軍官又把筷子放了下去。
“劉將軍……哪位？”
“呃……就……”
考慮到國內重新舾裝的航母連諜照都沒流出，艦載機什麼的也更是只有軍事論壇上的眾說紛紜。
剛剛說的話，樰鏵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圓，腦子發燙的他，對着後腦勺瞎踅摸的時候，又摳開了扎馬尾的頭繩，弄得幾個教官開玩笑說是該把他安排到女生的營地去。
“好像是……八十年代訪問過美軍……”樰鏵生怕說錯話，掰着手指頭，結巴個不停，“然後……”
“那會兒，中美蜜月期，訪問過，後來……啊，我們還是不評論的好。”
“唔……啊對！就那位曾經登上過Kitty Hawk（小鷹號）航母的！”
最後還是樰枂幫忙解了圍，但這話具體得讓她哥都有些納悶。
“欸？你妹妹不是對這些不感興趣的嘛？”
“我記性比較好啦，”樰枂很淡定的拌着飯，“那艘常規動力航母，呃……外公提過幾次，我……記性比較好，特別是這些新鮮玩意兒。”
樰鏵的妹妹雖然跟她生母完全失聯，但她親外公實際上還偶爾過來探望她。不過為了避免橫生枝節，她還是省略了一大堆。
“咳，記性太好的……將來可能得好好默寫保密守則啊。”旁邊乾飯的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四級士官低聲嘀咕道。
“看來還是老軍工家庭喲！”大廚笑着，從圍裙兜里掏出個滷蛋來，“伙食清淡，拿這個去補補？”
“不用了吧……我哥有幫我帶着營養補充劑什麼的。”
“咦，老師傅又藏哦？”鄰桌的教官噠噠地敲了兩下筷子
“這我剛剛鹵的，顛勺可累咯，不然你們去干？！”
“哎喲，算了……你們炊事員，年年都是標兵，打仗都比我們偵察班厲害喲。”
“哼……再嘴貧，看我下次會不會搞忘給你們放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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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飯出來，天基本都黑了。
食堂外面的操場上，有幾個可能比較心急的教官正領着他們的班級學站坐和左右轉之類不太劇烈的動作。
樰鏵從食堂那邊取了剛剛泡進熱水的八寶粥回來，一路小跑。
“枂，這個拿來揣着，當個暖水壺？”
“他們……還讓你用熱水了？”罐子捧手裡還有些燙，樰枂掂了下，手又縮回衣袖裡。
“幫忙洗了個碗，油污什麼的冷水肯定洗不幹凈吧？”
“唔，”樰枂把下巴輕輕壓到她哥肩上，又對他的鬢角輕輕吹了一下，“手都泡皺了吧？”
“小事啦……畢竟受人照顧，不幫點忙，感覺……還挺過意不去的，”樰鏵剛打算捂住耳朵，妹妹就拽住他的手，“怎麼啦？”
“咱倆就這麼遠遠地看着，不會被班上的人嫉妒么？”
“他們嫉妒他們的唄，反正咱倆大概今年九月就能溜大學校園裡去了~”
“突然感覺你沒那麼善良了呢。”說著，樰枂捏了捏她哥的鼻子，“話說，這鄉下的空氣還挺好的呢。”
“嗯，是感覺挺久沒能抬眼就見着星星了……啊，對枂枂來說，可能有點勉強吧？”
以為自己說的話會刺激到妹妹，但樰枂只是解開他的馬尾辮，然後把臉埋在散開的頭髮里。
“都是汗味啦……”
“沒事，挺好聞的。”
隨口脫出的話，着實讓人臉紅，還好別人都在喊操什麼的，沒注意到這邊正在感受溫存的兄妹倆。
“枂，你……這一路坐車過來，又跟着折騰了一天……等會兒，要洗澡吧？”
“唔，但這邊是集體澡堂，我怕我眼神不好，一個人，會有點不方便……哥哥能來幫忙么？”
“呃，恐怕……不行吧？”
樰鏵有點難為情，正搔着臉，妹妹就對着他後頸緩緩呼了幾口熱氣。
“很癢啦……那個，要不，拜託一下章教官？”
“不想……”
“她女生啦。”
“嗚……”樰枂低着頭，繼續往她哥的領口裡吹氣。
“就這幾天啦……”
葉樰鏵憋着笑，但為了不暴露，也只能像立着正一樣，唯獨他頭昂得比較高。
“嗨喲，自己在練站軍姿呢？“
史教官正巧路過，樰枂嚇得也往後跳了一截然後跟着立定。
“不讓你倆當排頭兵可惜了，”開完玩笑，史教官又沖兄妹倆同班的那個方陣嚷嚷了一嗓子，“小兔崽子們，放風結束了，還不趕緊歸隊，不然教你們練蛙跳！”
等教官走遠，躲過一劫的兄妹倆才敢大口呼氣，對視一下，妹妹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瞧你那樣，臉都快跟我一樣白了。”
“我還不是……怕嘛，咱倆雖然可以閑逛，但沒說讓咱倆秀恩愛啊。”
“那……咱倆就去逛一下，當消食？”
“走着唄，”樰鏵轉過身來，張開雙臂，“要我背不？”
“才不要呢！”樰枂向後躲了兩步，“這麼多人看着的呢！”
“哎呀，枂枂長大了呢~”
“哼，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子看！”
“哎呀……不是說啦，咱倆還有‘八年抗戰’要打的嘛~”
“按理說，還有四年也就合法了……”
“不是……那個……而且，”看着妹妹的眼睛，樰鏵手足無措起來，“就算……法律上沒問題了，但……也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
“怕……身體……雖然不少人，中學就那啥……但可能造成的傷害啥的……總之，不想讓你冒這個險啦。”
“咳……戀愛、接吻，關身體什麼事？”
妹妹這樣天真的回答，讓樰鏵恨不得立刻給自己兩耳光。
“呃……枂，我剛剛……可能想太多了點？”
“唔……呀！”樰枂的臉唰地一下變得通紅，“哥哥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