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洗碗什麼的，辛苦你了……”
“跟你哥還客氣啥子哦？而且是我自己搶着乾的。”
捏着哥哥那雙還有些皺巴的手，樰枂顯然不那麼開心。
“嘛，梁姐這次做的都是大菜，那些鍋碗瓢盆你端不動，摔了就不好咯。”
“外面挺冷的，我手套給你？”
“不用啦，你哥的手啥時候涼過~”說笑着，樰鏵把另一隻手貼在妹妹大概是凍紅的臉上，“唔，怎麼你臉這麼燙啊？”
“剛吃得比較飽吧……話說，梁姐送我的這套，應該是泳裝吧？”樰枂吱吱嗚嗚，把頭埋到了他哥羽絨服的兜帽里，“說什麼不挑身材……難道是……”
“呃，大概是布料比較少的那種？”
“唔！”被哥哥點破，又聽到他的憨笑，樰枂鬧起彆扭就用下巴在她哥的肩膀上頂了一下，“居然還說什麼，讓我穿給你看……”
“啊這……不好意思的話，也沒必要……”
“哥……我穿泳裝的樣子，”樰枂摘下墨鏡，用她櫻色的大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這個少年，“你難道，不想看么？”
“想啊！”胃袋還脹鼓鼓的樰鏵腦子有些短路，完全沒想到是不是該靦腆一些，說完看着妹妹的臉又紅了一些，才慢吞吞地問道：“我……是不是該說得委婉些？”
“咳，”笑嗆着一下，還沒等她哥回過頭來關心，樰枂就捏了捏他凍得有些發紫的鼻頭，“你還打算……怎麼個委婉法啊？”
“啊……就……哎呀！”
樰鏵慌裡慌張地，結果踩到了個滿是黑冰渣的水凼。
“枂……沒濺到吧？”
“嗯，還好，但是……哥，你褲腳。”
樰鏵的工裝鞋倒是不怕臟，但加厚的直筒褲一下子就把泥什麼的都帶了起來。
“呃……回去搓（洗）一下吧……”
感覺到雪水沿着褲腿滲進了襪子跟，樰鏵被冰得直哆嗦。
“哎呀，怪我跟你開玩笑。”
“別什麼都怪自己啦，這路政的問題，”攔着了要拿紙巾的妹妹，樰鏵朝邊上抖了抖泥，“走吧，回家，哥洗個澡，將就給你把衣服洗了？”
“欸，這就要拿去洗么？”
“溫泉的券不馬上就過期了嘛，”樰鏵顯得一本正經，但還是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而且，這泳衣什麼的……大概都是化纖的吧？甲醛什麼的……”
“但……梁姐不是提議了么，讓我……”小丫頭瞥了眼左右沒人，就湊到她哥耳邊，“要不，我陪你一起洗吧？”
“啊？”樰鏵正好吸了下鼻涕，沒聽清，“啥？”
“咱們……”以為哥哥是裝傻，樰枂就對着她哥耳朵背後哈了口熱氣，“節約點水電，就……一起？”
“咳咳……我說，還惦記着我剛出院那次啊？”
“你記性也太好了吧！”樰枂鼓着臉，輕輕用拳頭懟了下他哥，“剛才……你不還說，想看我泳裝的嘛？”
“啊這，但……你穿泳裝了，我洗澡，不可能還穿條褲衩吧？”
“所以，不穿嘛？”
樰枂兩眼放光，如果她有尾巴的話，一定是在搖個不停。
“不是……你咋還興奮起來了？”
“因為……咱們搬家以後，就沒被哥哥搓過背了嘛……”
“這時間節點……有些太靠後了吧？”
“明明是你自己不記得了，”樰枂嘟着嘴，眨巴着眼睛慢慢把臉側了過去，“穿越回來，還夾帶了這麼長一段……沒有我的記憶。”
樰鏵無奈地笑着，無論是後腦勺物理意義上那條，還是自己坦白出來的小辮子，都被妹妹緊緊拽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哥……你不說話，不是生氣了吧？我……”
“嘛，早說不就好了嘛，”隔着妹妹的厚氈帽，樰鏵輕輕彈了個腦瓜嘣，“只是要我給你搓背的話，當哥的也沒理由拒絕的啦……只是，認真想了一下，咱們……應該自從我升三年級以後，就沒一起進過浴室了吧？”
“還不是因為每次哥哥都陪我玩水……然後弄感冒了。”
“呃……”樰鏵踅摸了好一陣，才想起家裡那個超大號紅色塑料盆的用處，“好像——是有這麼一出的樣子呢，呢，都怪我，就知道跟你瘋……”
只是設想了一下跟妹妹一起站在淋浴噴頭下的場景，樰鏵立刻就漲紅了臉，跟燒開的水壺一樣，連耳朵兩旁都有熱氣冒出。
“葉樰鏵！”樰枂拽住沒看紅綠燈就要過馬路的哥哥，“怎麼視力變得比我還差了？”
“啊……抱歉。”
慌忙迴避着妹妹的目光，樰鏵又由於“前世”的記憶，習慣性地推了了並不存至於自己鼻樑上的眼鏡框。
“唔……”拍着哥哥因為天氣乾燥而翹起來的頭髮，生氣之餘，樰枂更多的是擔心，“在想什麼呢？”
被妹妹這麼問着，樰鏵咽了口唾沫，結果因為順道吞下去的冷空氣，和那條冰沁人的褲腿，他開始止不住地打嗝。
“噗，”戳了戳她哥還在發抖的嘴唇，樰枂笑着說，“回去喝點熱的？”
“嗯……但……但是，”被妹妹的指甲蓋戳了就一哆嗦，樰鏵結結巴巴地，“我回去，自己沖個涼……將就還能幫你洗個衣服。”
“欸？沖涼……”樰枂有些驚訝，又有點擔心，“好像……你每次洗完出來，浴室玻璃上都好像沒多少水霧……唔……”
“嘛，稍微鍛煉一下自己吧……不過你就別學我了，”感覺妹妹還在想着什麼，樰鏵不放心地又重複一道，“千萬不能學哦，你身體吃不消的！”
“嗯……但是，我這個衣服，直接丟洗衣機吧？不行么？”
樰枂抿着嘴，畢竟是那種貼身衣物，還是有些害羞的。
“紗什麼的……還是我來手洗吧？而且，本來也要放一盆冷水的說。”
家裡電熱水器的管道布局和熱水管隔熱做得不是特別好，冬天要用熱水的話，一般要先放個半桶的涼水。
“唔……水那麼冰的說……”
“沒事啦，你哥不怕冷的，而且放一會兒也沒那麼冰啦。”
“欸？！不用我來……”
“咳……沒說今天就給你搓背的啊！”樰鏵差點摔個踉蹌，“再怎麼……也得挑個爸媽不在的……”
“但，爸媽今天正好要加班，”樰枂把手機屏幕的背光點開，給她哥看最新的一條短信，“所以……”
樰鏵的心口咯噔一下，看着妹妹那天真而又期待的微笑，就差誦一段佛經來把自己的雜念都給超度掉。
“所以……我這是跑不掉了么？”
“嗯嗯，”見哥哥沒有反對，樰枂笑眯着眼，嘴角立即又上揚了些，“好像綠燈了，先回家吧~”
“別搞得像立Flag一樣！”
說著，樰鏵一把就將像是要蹦起來一樣的妹妹給摁了回來。
“這城還沒開始創文創衛呢，這會兒也沒啥強制要求禮讓行人的交規……再等一下……”
或許是嘴有些開了光，樰鏵才吐槽着，一輛搶了黃燈的麵包車就壓着路邊的冰渣子，幾乎是緊貼着馬路牙子一樣，飛馳而過。
“草（一種植物）。”
藉著按住妹妹肩的手往後一發力，再抱着她轉了半圈，自己正好擋住濺起來的淤泥。
“看來……只是簡單沖個涼是不行了……”
“會不會開車啊！”因為不怎麼會罵髒話，樰枂只能衝著右面車駛離的方向大喊。
“枂，沒事啦，就是一些泥巴而已，”樰鏵後退兩步甩了甩衣袖，“而且，人家也跑遠了……你倒是，別把嗓子給弄壞咯，梁姐的藥店今天可是打烊了的哦。”
“每次……都是你來保護我……”
樰枂攥緊了拳頭，但沒像往常一樣抬起來就捶自己面前這個一臉憨笑的傻小伙。
“還好都擋住咯……哦……啊……啊啾！”
“你看，都着涼了！”
“嘛……你哥身體好！不怕！”樰鏵搓了搓鼻子，“倒是，你這身要是整煩了（弄髒），才老火哦！”
“唔……蠢哥哥……”樰枂撅着嘴，把臉側到一遍去。
“是呀，腦子不好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嘛~”
因為手已經髒了，樰鏵就晃到妹妹面朝的那方，用自己的額頭輕貼了一下她的劉海。
“咿！”
這回是哥哥主動湊近過去，樰枂一下子慌了神。
“小心路滑哦！”樰鏵站直身子，才一臉苦惱地試着回頭檢查自己幾乎濕透的後背，“呃……我這身……嘛，扯住衣角？趁現在沒車，先過馬路！”
“回去以後……讓我給你搓背吧？”
“要得……”想着妹妹大概也看不清楚，樰鏵就隨口答應，但他馬上又有些後悔，“你哥，能毀約么？”
自己現在的近視可不算嚴重，等會讓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生理反應還很難說。
“欸？”
“就……”
此刻樰鏵的腦子轉得飛快，一秒想了幾十條借口，而背後的冰涼，一下就讓他想起了不久前自己住院的原因。
“呃，我背後……不有個疤么……”
“那也是了保護我才留下的！”
“就是怕你看着，心裡不舒服嘛……所以……”
“所以，我更要確認一下！畢竟哥哥為我付出了這麼多……”
“哎呀……但是……呃……而且，你又沒別的泳衣……等會兒，裹條浴巾？”
帶着妹妹過了馬路，再走兩步就到小區門口，看着那幾棟居民樓，樰鏵也變得跟妹妹一樣吞吞吐吐了起來。
“哥哥這是……緊張么？”
“畢竟……（到新家的）第一天，就注意到……從各種意義上來說……你都，長大了嘛……”
因為自己胡亂加了些能說明自己想法的補充說明，樰鏵恨不得當場就抽自己一嘴巴子。
“枂……你就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啊……你哥的腦子，畢竟不是初一男生的……而且，哪怕是就這個年紀的男生，實際上……也挺那個的。”
“哥哥能這麼說，”看着面前這個人因為自己而害羞的樣子，樰枂撲哧一笑，“莫名……還有些高興呢~”
“欸？”樰鏵一臉茫然，“不是……你哥都思想不單純了，你咋個，還高興了？”
“因為，哥哥還是老實的呀~（而且……有點太老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