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該起床了。”
“快起來啦，等會還要停水，快沒時間洗漱了！”
幾聲格外溫柔的呢喃在耳邊響起，但樰鏵的生物鐘還處於東一區外加夏令時的狀態，只是撓了下脖子，卻沒有要睜眼的意思。
“再不起床，就中午了……雖然是寒假。”
“中午？！”
樰鏵趕緊翻開鋪蓋，又習慣性地伸手去抓通常放在枕頭邊上的挺疼葯，但前提是那個藥盒存在於當前的這個時空。
“哥……”
“啥子？”
回過神來，發覺身處沒有暖氣的房間以後，肩膀已經露在鋪蓋外頭的樰鏵猛地打了個噴嚏。
“起來吃早飯了，”妹妹幫他把被子蓋好，“今天不是說去書店的么？”
“嗯唔……”樰鏵發出了科研民工在休息日沒外人在的時候才會有的那種懶散的哼唧。
“然後……”妹妹的語氣比之前更加柔和，還帶着點嗲音。
“啊？”
“哥……你挼我耳朵幹嘛？”
樰鏵這才想起來把埋在枕頭裡的臉側過來。他過去經常闖禍，屁股開花是常態，養成了趴着睡的習慣。
“欸！”
只見樰枂雪白的臉上映出兩片嫣紅，而自己的手則正在妹妹的柔軟的耳垂上來回摩挲。
“啊這……這就起床！”趕緊翻身平躺猛吸兩口氣，然後雙手合十跟他妹妹致歉，“枂枂，剛剛……弄疼你沒？”
“沒，”樰鏵早就鬆手了一陣，但妹妹自己卻又揉了兩下，“感覺……有點奇怪。”
“抱歉，”樰鏵在後來一直都特別執着跟這個妹妹相似形象的動漫角色，妹妹在自己面前毫無防備，正嬌滴滴的搔弄着鬢角周圍的白髮，心裡就不由地咯噔了一下，“我……以為還是在做夢。”
“欸？”妹妹雖然有些疑惑，但臉上的表情很快就變為了微笑，“如果是在夢裡面，哥哥……喜歡我么？”
“啊？”
“就是……如果只是夢的話，哥哥怎麼看我的呢？畢竟，我們沒有血緣，而且……如果……哥哥要是不是哥哥的話……啊，當我沒說！”
見到樰枂這慌裡慌張的樣子，樰鏵立刻明白自己的妹妹是被最近過早接觸的幾本言情小說給坑害了，在這個年紀有了不該有的幻想。
“啊這……如果做夢，不如說你在我邊上，就好像是在夢裡一樣。”
樰鏵原本想正常解釋一下他只是想盡到作哥哥的義務，沒有僭越的意思，而且都是孩子而已，結果沒睡醒的他，嘴巴跟腦子的同步率還有點差，就簡略了一大堆，只保留了想用來緩和尷尬氛圍的話。
“美夢么？”
“是……啊，不是……不，我是說，有你在，就一切都好！”
接二連三的補充說明，結果越描越黑，而樰枂的臉也越來愈紅。
“啊這……”樰鏵扶額，尋思了一陣，然後板著臉看着他妹，“話說啊，夢裡面，我就不顧面子把該坦白的都直說了哦！”
“欸？”樰枂心裡小鹿亂撞，被面前這個雖然把頭髮睡翹起來但卻一臉認真的哥哥帥到了一下。
“話說啊，我把肉讓給你，是因為我不喜歡吃肉……給你買小說，也是因為我可以多要點零花錢買炸洋芋……”
小夥子猛然起身，還有些睡眼朦朧。童年時候的他，挑食和厭食是常態，直到出國之前都沒徹底改掉，早上就有些貧血的癥狀，比先腸胃不太好的妹妹還嚴重一些，但這也有他總是把高蛋白的肉蛋奶都塞給妹妹的原因。
“但是，哥哥看我盯的比較久的蛋糕什麼的，也會讓，”樰枂蹦到了哥哥的床上，“而且，以前我還在學校的時候，有人欺負我了，你也替我出風頭的啊，這些不是你主動想去打架的嘛，哥哥身高、力氣都不佔優勢。”
樰鏵本來還想辯解，但蹦上床的妹妹踩到了蓬鬆的被褥，一個打滑，兩人的小腿不偏不倚地磕到了一起。雖然有冬天的棉被，但都是皮包骨的身材，凈骨頭的硬碰硬那是格外的酸爽，讓這兩個小傢伙立刻忘記了各自還想說的話。
“你哥是不是還在懶床嘞？推了鋼琴課就成豬咯啊……”母親拿着鍋鏟進來，看着樰枂抱着小腿壓在樰鏵的身上，她兒子也是一臉黑線，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吐槽這兩兄妹，“呃……枂兒，又撞到你哥的床板咯？”
“沒事得，”樰枂結巴巴，眼裡包着幾滴淚，“反正……哥他肯定是不會瞌睡了。”
“唉……一大早就瘋扯扯嘞，”母親眉頭緊皺，“傷到沒得？”
“還好，棉毛褲厚……”妹妹有點不好意思地回應道。
“快點喊你哥起來洗漱咯！”母親捂着臉，打算退出去，“我要先跟你老者出去一趟，零錢給你兩個放桌上了，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啊！”
“嗯~~~”妹妹完全是在用顫音回應着母親。
“話說……”樰鏵在母親扣上房門之前趕緊問道，“爸的那本《工程熱力學》，好找的吧？”
“你要找……《工程熱力學》？”母親一臉疑惑地又把門撐開，“我沒聽錯吧，你要那個幹嘛？”
“哎呀，就驗證一下有沒得……”樰鏵差點說成要驗證一下他在未來的知識記憶有沒有混亂，“嗯，提前學的一點知識。”
“你老者收拾的書，我是找不到的，”母親擺出一副苦臉，“但我那本《物理化學》，是不是給你拿過來翻起耍一下？”
“也不是不行……電子軌道和半衰期啥的……”
在確定這並不是自己主觀構建的夢境，樰鏵就希望能通過這個位面的一些更專業的教材來確定當前宇宙有沒有什麼跟他所熟知的那個世界不一樣的。
“哈？”當媽的聽到兒子的嘀咕，愣了一下，“你小學生必背古詩背完了？”
“啊這……”樰鏵額頭冒出滾滾汗珠，“外公不是說……學好數理化就行的嘛。”
母親嘆了一口氣就忙她的事去了，樰鏵也很清楚這是為什麼。
他原本在老家也是被爺爺輩的大工程師們按照去讀少年班的小科學家培養的，但爹媽不願意孩子太早出去獨立，就接到了他們工作的這個城市來，結果小學還錯過了這邊的一些報名規定，讀了一年高費的學前班。
“哥，你說的那些，不都是大學的課么？”樰枂捏着一撮頭髮騷擾起還躺床上的哥哥，“背着我，偷偷學了？”
“啊……嗯，確實是背着你學的……（因為我一個人丟下你不管就出國去了）”括號裡面的是卡在他嗓子眼沒能發出聲的話。
“唔……這有啥好背着我的？”
看着面露苦澀的哥哥，樰枂也不打算追問下去了。
“唉，哥哥一下子會了好多奇怪的詞呢……不過，這些去書店翻一下不就好了么？你看媽媽又有些不高興了。”
“不見得有啦，而且……”樰鏵剛打算吐槽價格，才反應回來國內的書哪怕幾十年後，也不會貴到幾十上百歐一小冊的地步，便苦笑了一下，“而且，她不高興歸她的，如果我能陪你一道提前去大學，不是能有個照應嘛？”
“還說沒怎麼替我着想過，”妹妹也學着長輩嘆氣的樣子，搖了搖頭，然後又湊近過來，“話說，又是就咱們倆一道出門呢~”
“咋個，你又想到約會了么……”樰鏵一不注意就把心裡的吐槽給念了出來，立刻這小屋裡的兩個小孩都臉紅到耳根子發燙。
“約會……就，像是情侶一樣了么……”
當年妹妹書看的不少，懂的事跟那些年的樰鏵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如果是以前的那個傻小子，也就只是帶着妹妹瞎晃悠，自己一個人傻玩。現在的自己已經沒法用孩童無知的眼光去看待面前這位雖然生得與眾不同但不可謂不可愛的小姑娘，心裏面不停念叨着也不管對不對的大悲咒，打算把自己差點動起來的邪念給壓制住。
“哎呀……”打着哈哈，這回樰鏵再打算摸妹妹的頭就沒得手了。
“好啦，起床吃飯了，”妹妹穿起絨拖鞋，在床邊等着，“一直耗着，幾點才出門啊？”
“那先等一下……”說著，他哥開始一層一層地在床頭櫃抽屜瞎踅摸，“欸，奇怪，我……”
“在找啥子？”
“眼鏡……呃，就……”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配眼鏡是在當前這個時間點的下一年，現在這時候還只是看東西有一點重影。
果然，電子遊戲什麼的要剋制一點了。
樰鏵心裡這麼想着，又記起來白化病人的視力會衰退的很快，不過在原本的那個人生裡面，樰枂被接去了福利院，後來怎麼樣了他也不清楚，但肯定不會比現在好，所以自己一定要避免這一切的發生。
在他家，樰枂能獲得更優厚的生活條件，而由於先天的疾病而不可避免遇到的麻煩，他也要儘力找補，以防萬一，自己更是要注意保護視力，因為將來妹妹依賴他的地方可能更多。
“這個？”
就在她哥正閉着眼睛下決心少碰數碼產品的時候，妹妹從衣兜里把一副墨鏡取了出來。作為白化病人的她，外出的時候需要格外注意躲避強光。
“我有隨身帶着的，不用哥哥擔心啦~”
“還挺帥氣的說……”
“欸嘿~”
看到妹妹戴着墨鏡比V字的樣子，當哥的雖然還是一副哈欠連連的樣子，心裡卻已經是樂開了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