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天傍晚,琴夢將拿去鎮上修好的錄音機送回了歐倉平手中,現在正走在田間回去的路上。

腳步不緊不慢,輕哼着小調,彷彿受到了田野間作鳴的生物的影響而不由自主地哼了起來。

沒一會兒,琴夢看向不遠處的池塘后改變了方向,朝那邊走去。

池塘邊有一名帶着草帽的白衣老人正撐着魚竿釣着魚,而琴夢正是為此而來。

「都這個時間了...您還在釣魚啊......。」

基本上每天都能看到這名老人在同一個位置釣魚。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琴夢才上前來詢問一番。

老人沒有回頭,似乎是不想讓心思脫離釣魚的範疇之內。

「釣魚...跟時間沒關係,只要有耐心...什麼時間都可以釣......。」

「那樣啊...,不過看您天天都在這個位置...,難道釣魚還跟位置有關係嗎?」

「呵呵...,只是我喜歡這個在這個地方而已...,也沒那特別的規定......。」

沒有回話,琴夢只是歪了歪頭,隨後在老人的右邊壓着裙擺蹲了下去。

她先是看了看老人那面帶微笑的慈容,后視線又落到了魚竿上。頃刻間,魚竿下方的一片紅色草堆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說起來...只有您前邊這裡長了一片水蓼呢......。」

環視過後,心疑過問。而老人只是悠悠笑了笑回道:「呵呵...,是啊...。」

「一直就有的嗎?」

「是啊...,小姑娘你也還識這東西啊?」

「嗯。以前小時候不小心受了傷,母親曾經用這個給我敷過。給我的印象很深刻,現在有時候不小心受傷也還在用這個。」

「呵呵...,這東西的功效都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所以啊...,長輩說的話可不是空穴來風的假話...,還希望你們這些年輕人吶...多記在心裡頭一點...,說不定啊...在哪個時候就能用得上...。」

「嗯。您的箴言我會銘記在心的。不過我挺好奇,您天天都在這兒釣魚...沒有覺得無聊的時候嗎...?」

「呵呵...,就是因為沒事做...才會來這裡釣魚啊...,況且...,我自己也挺喜歡這裡的...。」

話音剛落,魚竿忽然動了動,須臾間老人猛然睜開眼睛,死死盯着魚線的動向,就連旁邊的琴夢都屏息不語,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就把魚嚇跑一般不敢動彈。

隨後,老人眼神一亮抓住機會便站了起來沉哼一聲猛甩魚竿,一條大鯉魚被釣了起來在空中不停擺動,老人迅速地將魚線拉了過來,眼疾手快把大魚嘴上的鉤取下後放進了腳邊的竹簍里。

「還真是條大魚啊......。」

琴夢看着竹簍里掙扎的鯉魚不禁驚嘆一聲。

「呵呵...,是啊...,真是好久沒釣到這麼大的傢伙了...。」

「大魚很難釣嗎...?」

「是啊...,大魚直覺比較敏感,不容易上當...,而小魚則比較鬆懈,不分辨是非張嘴就會吃...。就跟我們人一樣,小時候一個階段,長大一個階段...。呵呵...,扯遠了。說不定...,是女娃你來了才有如此好運...我看......。」

然而老人話音未落,不遠處就傳來一聲喝喊:「你這老傢伙...,都叫你不要來了怎麼還來?」

朝音源看去,只見是一名身穿舊款中山裝,戴着眼鏡的白髮老人,看上去給人一種非常文氣的感覺,此時正往兩人這邊緩步走來。

「呵呵...,說我老...,你不也是個老傢伙了嗎...?天天不知道在家裡幹些個什麼,人也不見一個...。」

「哼...,跟你沒關係,趕緊離開這裡...。」

文氣老人說完,眼神落到了琴夢上身。被那樣打量着,她不禁露出了略顯尷尬的微笑回敬。

「記得你是...,算了。總之你也趕緊離開這裡。」

「啊...嗯...。真是抱歉,擅自就過來了...。」

不知有無聽入耳中,文氣老人轉身就走了。

「你個書獃子...,這不嚇着人家女娃了嗎...?」

其實琴夢也是知道那個老人的事,但也僅僅知道他是個怪脾氣的老頭,之外就沒過多的了解。

然而文氣老人沒有理會,更沒有留步。讓他對此反應嘆息一聲,作嘆之後,又朝着對方喊道:「那這魚...我可就拿回去了啊~?」

沒有立即回答,又是走了幾步之後才淡回了一句「隨你便」。

「哎...這老傢伙...。」

搖頭呢喃一句,老人便擰起竹簍呼籲琴夢一塊離開:「走吧~,女娃。不然那老傢伙...可是會拿棍棒攆人的...。」

琴夢跟上的同時問道:「你們...看上去好像是認識的吧...?」

「呵呵...,是啊...,不過...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誒?幾十年前...嗎...?」

「是啊...,那時候突然有一天啊...,他池塘里的魚一夜間幾乎全被人摸走了...。第二天他就來村裡討要說法...,但是村裡人都很硬氣的說沒偷過他家的魚...,然而不管人們怎麼說他都不信...,於是,‘你們以後別靠近我家魚塘,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他就對村裡人這麼說,那一天之後,他徹底被村裡人討厭了,也被當成怪人...。也不再相信村裡包括我在內的任何人...。」

「難怪有時候總看到他跟別人吵架...,可看他樣子文彬彬的也不太想那種易怒的人...。」

「所以...,雖然他是那樣說了...。但我還是去找他詢問理由...,不過他就跟瘋了一樣一直說‘你們這種人我不想接觸!’,把我拒之在外。於是,我就對他說‘不給我個說法我就一直來’。那之後啊...,我就天天都去他那裡釣魚,一開始總被他叱呵十分,不過慢慢地,他拿我沒辦法就默許了我的存在...呵呵...。」

「畢竟...經歷了那種事情的反響肯定是很大的......。」

「雖然...,等了這麼都沒給我個理由...,不過他之所以會變成那樣...我想可能是跟‘她’有關吧......。」

「她?」

至此,兩人剛好走到了岔路口,老人也只是微微笑了笑不再說下去。那看似飽含回憶的笑容中讓人又從中看得出是夾雜了幾分惆悵之意。

「好了,到這裡我們也該各走各的了...。」

「嗯、嗯...。」

琴夢有些漫不經心地應着。此時她的心思還在老人口中所提的『她』上面。

「哦...,對了...,這條魚...你就拿回去做了吧...。」

「誒、誒...?為什麼要給我...?」

「呵呵...,這大魚...可不好釣啊...,我想我能釣上來可是粘了女娃你的運勢啊...,所以...,這條魚就送你好了...。」

「可是......。」

琴夢接過老人硬塞過來的竹簍,望着裡邊已經變得虛弱的大鯉魚顯得有些疑慮。

「不打緊...不打緊...,我釣魚就享受把魚上來的時候的成就感...,要論吃魚的話...,呵呵..,我可早就吃膩了...。」

一邊說著,一邊罷了罷手。

雖然心中還仍有遲疑,但長輩的好意,琴夢也不好拒絕便只好接受下來。

「好吧...,謝謝您了...。」

「呵呵...,謝什麼...,你母親萍露以前也是幫了村子裡做了不少事...,這點小禮不以為提...。」

「誒?您認識她嗎?!」

「當然...,可能你不認識我...,但我可是知道你嘞...。」

驚訝之餘,也是倍感羞愧,畢竟除了面熟之外,琴夢確實是不知道老人的姓氏叫什麼。

「晚輩實屬慚愧......。」

「沒事沒事...,不過以後你就叫我滿公就可以了...。」

「滿...公嗎...。嗯,我知道了。」

「嗯。那就走了嘍...,這竹簍...你明天還給我就行。」

「好的。」

老人邊走邊提醒,琴夢目送老人一程后也轉身離開。雖然是很感謝老人送的大鯉魚,但對這不勞而獲的食物心中並沒有太多的喜悅感。

4

章正祥已年有五十,目前也仍在為了公司而四處奔波。

身為總經理的他上忙着檢查概要,下忙着整頓管理。今天下午,因為倉庫出了員工事故便放下了手頭上的事急忙跑了過來,不過好在並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員工受了點小傷。而即便如此他也還是在百忙之中召開了個員工會議。

然而會議開始沒多久,他就接到了一個來電,之後就立馬將會議主持人轉讓給秘書管理,自己又匆忙地駕駛着轎車離開了公司。

章正祥接到了自己曾祖父的來電,說是有件事叫他立馬回去一趟。

公司正是由他的曾祖父一手打拚而來,隨着年齡的老去,他曾祖父就將公司轉讓給了家中的晚輩接手。而章正祥便是其中一個分公司的總經理。

所以,他自然是不敢怠慢曾祖父的傳喚。不過更多的是感激和尊敬,因為他曾祖父能夠依靠的人就只有他了。

沒多久。章正祥在一棟比較大的複合式房子前停了下來。

急匆匆下了車,生怕曾祖父會出什麼事一般,額頭上都布上了幾滴汗珠。之後打開房門,就直奔曾祖父的房間走去。

然而在他打開房門的時候,只看到曾祖父面朝門口靜靜地杵着拐杖坐在書桌前面,彷彿像是在等待着章正祥的到來。

看到對方沒什麼事只會,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曾祖父,是什麼事讓我這麼趕着回來啊...,我還以為您身體不舒服呢...。」

「哼。我能怎麼不舒服啊...?如果我真要死了還會打電話跟你們說...?」

「呃、不,不是...,您別那麼說.....。」

「哎好了好了...,我不想跟你多說什麼...,總之你就去這個地方找這個人,然後問她能不能幫忙。」

章正祥接過曾祖父遞過來的紙條,上面寫着『檜州省xxxxxxxxxx』似乎是某個地址,後面還有寫有某個人的姓名。

雖然已經是九十多歲的高齡,但字跡仍然平整有力。

「不是我說您啊...,之前都被騙了那麼多次了為什麼又......。」

「好!你不肯去我自己去!」

說罷就很憤慨地站了起來。

「好好好!我去!我去就是了!」

「哼。算你小子識相。那就快點去吧,現在就去。」

「唉,好吧。」

百般無奈嘆息一聲,章正祥走出了房間關上門。

對這種毫無結果且總是讓期望落空的事,他早就已經有些膩煩了。迄今為止遇到的那些人百分之百都是騙子,也對此是很心累。

但即便是那樣,他還是會照辦。因為那些騙子是他曾祖父最後的救命稻草,畢竟萬一是真的呢?他理解了曾祖父的想法,所以每次都會去照着做。

打電話告訴了公司的管理並把自己的事推脫給了對方,章正祥就那樣駕駛着車赴趕檜州,開了一夜半天才抵達了檜州。在市中心休息一晚之後,第二天早上又駕駛着轎車花了半天才到了地址上的村莊。

下了車,入眼的是一片稻綠,吹來一縷暖風讓他不禁深呼吸一口:「真是很久沒有來農村了啊...。比城裡的空氣新鮮多了...。」

確認地點無誤之後,章正祥又上了車,駛入小路,朝着村口開去。

村裡,老人們聚在房前打着撲克牌,下象棋之類。章正祥由於不知道曾祖父說的那個人在哪裡便問了很多人,但大概有一半的人聽了那個名字之後都有些害怕,說那個人『不好』,勸他別找那個人。

儘管如此,章正祥還是帶着一頭霧水,在村外的河邊上找到了那個人的住所。他上前敲了敲門但沒反應,又是敲了幾下還是如此。

無奈之餘,他選擇了等待。

大概等了有一兩個小時左右,已經是黃昏夕色。而這時,他發現了遠處一個年輕姑娘似乎是正朝這邊走來。

逐漸逼近的身影讓他確認了那個人應該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之後他連忙掛斷了與管理員的通話。

在對方走近之後,才發現她身着民族傳統服飾。

服飾整體的顏色基調為藍色,邊際都彩色花紋圖案。群齊膝,為百褶,平面有黑白豎紋。衣如漢服交領,袖為中。脖子上掛着銀色項鏈,左手上戴着銀色手鐲,項鏈和手鐲上鑲嵌着不勝數數的小水滴般的點綴。

隨着她的步伐,身上的飾品發出了細微的摩擦聲。配上那不凡的容貌,如同只有在畫中才會出現的人物一般,讓章正祥竟一時間矢了神。不過也很快就甩開了那些無關的雜念,畢竟對方看上去是個年齡大概只有十六七歲的小女孩,他可完全沒什麼想法。

而他口中所說的『小女孩』正是外出回來的琴夢。

本該如往常那樣悠閑的漫步,而這次卻稍微加快了腳步。因為,從剛剛跟老人分別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看到了自己房前有個人在那裡徘徊不定。

現在走近之後才發現那人穿着一身西式正裝,看上去像是個歲數過半的老大叔,此時似乎是還正外與某人進行着通話。

這人對她而言很面生,一般來說很少有主動上門拜訪的人。對此,她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懷疑的佔比要更多一些。因為她不知道對方身着如此正裝的身份會是什麼,萬一又是上次那樣是什麼記者的話,她甚至都不會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直接攆走。

一想到那件事,琴夢就更加提防了起來。

於是,在她快要走到的時候,那人才匆匆掛斷了電話,主動迎上問道:「請問…,你是梁雨琴夢……」

「不是,你認錯人了。」

光是聽到「請問」兩字她讓聯想到了上次那個記者開口的第一句話與這完全一致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繼續聽下去的耐心。

看着冰冷一句從自己身旁經過的琴夢,章正祥也是倍感困惑,心想着自己事哪裡惹她不高興了而思考着追了上去試圖進行挽留:「可是...我問過你們村裡人都指着這邊......,而且這邊也只有這棟房子...所以......。」

似乎是對對琴夢肩上的『貓頭鷹』有些好奇,視線時而飄忽不定。

琴夢停下腳步,忽然轉身面帶着微笑看着對方說道:「也許你搞錯方向了也說不定,你可以再回去問問村裡的人確認一下哦。」

看着她那稍微歪着的腦袋以及那怎麼看都不像是善意的笑容,章正祥不由得面露一絲怯意。主要是不知道對方的那副笑容之下到底隱藏着什麼才會感到害怕。

而琴夢說完轉身就走了,章正祥站在原地又是尋思了許多,在確定自己確實沒搞錯之後又開口道:「雖然不知道我哪裡惹到您了...,但是取得您的原諒的話...能請您幫幫忙嗎?」

又緩緩停下了腳步,這時琴夢才意識到了自己可能是誤會對方了:「你是來找我幫忙的嗎?」

「是的。我是從外省特地來找您的。拜託您幫幫忙!」

稍彎腰,行作揖。見此,琴夢小舒一口氣確定了自己是真的誤會了對方:「早說的話也不至於這樣...,我還以為又是什麼過來採訪的記者呢...。」

「記者?」

「算了。既然要談事的話站着也不方便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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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這種粗茶哦~。」

二樓客廳亮着燈光,琴夢將藍色花紋瓷杯放在了對方面前後坐了對面的長竹椅上。

章正祥笑了笑說:「我不挑剔。」

「是嗎?不挑剔挺好。不過還是說正事吧。」

「好的。——我本人來自北臼市,名字叫章正祥。道遠而來是為了找您幫忙完成家中祖輩的心愿。」

難怪捲舌音聽起來那麼地道。琴夢這麼想着。

「你是從什麼途徑得知我的存在的?」

雖是這麼問,但心裡還是多少猜到了一些。

「記者的報道。」

「果然如此啊......。」

得知結果又是一聲嘆息傳來。琴夢顯得有些無奈,拜那個記者所賜,從那時候起,她安寧的生活就受到了打擾。雖然也因為很多人不相信事情的真實度的緣故來拜訪的人不是很多,但即便如此琴夢也不願意受到那樣的打擾。

對此,她心裡還是有些記恨那個記者的。

「您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話說你都算是我父輩年齡的人了一直用‘您’敬稱於我感覺怪怪的,還是用‘你’吧。」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其實章正祥也是覺得很違和,但之前琴夢一來就像是對他有意見一般,他才想着自己是不是因為禮節上的原因才惹得她不高興后才用上了『您』。

「好了。你詳細說一下你要我幫忙的事吧。」

「好的。——事情源於本人家中的曾祖父。他老人家也快到頭了,但還有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要找到自己失蹤已久的堂妹妹。他堂妹在他二十多歲的時候失蹤了,對應年代的話大概是七十年代這樣子吧。他堂妹失蹤后,由於當時條件限制下很難找到線索,再加上是‘那個年代’就更加難以尋找一個失蹤的人了,宛如大海撈針。那之後,上報事件給相關機關,但案件的進展可以說是微乎其微,直到現在都沒能找到線索。接手案件的相關人員也紛紛退了休,要不就是病死。但他老人家一直都沒有放棄,一次次地將提案文件上報給相關機關,雖然相關機關也很努力在為案件的偵破做調查,然而又因為年代太過久遠甚至有些能夠提供線索的人都已經去世了,導致案件進展一而再再而三的處於暫滯狀態。」

「所以...你才找上了我?」

「是的。不過最開始也不是我。其實家中曾祖父比較迷信。所以,找了很多什麼道士、靈婆之類的到家中做法最後發現根本就是一些欺騙錢財的江湖騙子。我也能理解,大概是他太想找到堂妹妹才在萬策盡的情況下無奈中試圖把希望寄托在那些人身上,然而最終換來的也只不過是一場騙局。」

章正祥嘆息一聲,神情顯得有些黯然。琴夢看的出來,對方在辦事程度上很上心,至少在為自己的曾祖父辦事的層面中能夠把握住一些細節上覺得是那樣。

這是她對章正祥目前的評價。

舉杯抿下一口茶,將頭髮撩至耳後。

「所以,在你看來我也是‘被寄託希望’的人嘍~?」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章正祥還是誠然開了口:「也許會有些冒犯...,但我確實是那樣認為的。因為我不是很相信那種事存在。」

「畢竟被欺騙多次也不是不能理解那樣的心情。或許一開始還有些半信半疑,但既然都那樣了,也許根本就不可能再相信了,你完全沒必要這樣大費周章跑這麼遠的地方親臨於此啊?這不是自找罪受嗎?」

憂形於色一絲苦笑,章正祥思量一番這才說道:「曾祖父為了尋找堂妹一直努力了一輩子。為了能讓堂妹找到回家的路他創下了屬於自己的榮耀,但還是未能等會失蹤的堂妹。就那樣直至老去,他就開始信奉迷信,家裡人都奉勸他別再搞那些古怪的東西,但他不聽勸,以至於跟家人基本兩天一大吵的程度。最後,家人都以為他精神出了問題,開始淡漠他的存在。於是,我看不下去了,就跟他聊了許多,才知道了他原來並不是精神出了問題,只是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那樣做。得知真相我也很是慚愧,再加上自己能過上現在這般生活都是拜他老人家所賜,一手打拚而來的,我更是愧疚不已。所以。至少我說過的事,就會如實履行。哪怕已經預料到了結果我也做不到隨意敷衍了事。」

為人真摯厚實且有責任感,在他的理念當中或許很少出現扯謊的行為。至少在剛剛的話語當中的神色變化能夠觀察出來情感的虛實。

琴夢心中如此認為。對此,試探之後她確定了對方是一個值得自己去幫助的人。

「所以,你是抱着毫無期待的心理來的嘍~?」

「咳咳~,可以那麼說...。畢竟能和死人說話什麼的太......。」

「——太不現實了,是嗎?」

「...是的。」

對方應后,琴夢嘴角薇薇上揚說道:「嗯。正常人的反應都是如此。說起來...,你似乎很在意我旁邊的這隻‘鳥’呢~。」

章正祥聽后也是點頭回道:「是啊...,從剛剛開始我就挺好奇的,這是你養的寵物嗎?」

「可以說是吧。不過——」

接着,琴夢竟對着站在她旁邊的『貓頭鷹』說了話:「鴟翁,他說你是寵物哦~?」

說完,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壞笑。而讓章正祥根本不可能想得到的是,那隻『貓頭鷹』竟然真的說了人話:「老朽是小姐的‘御靈’,可不是你這愚蠢的人類口中所說的寵物。」

章正祥就那樣瞪大了雙眼,嘴唇呢喃不已說不出話。因為這已經完全打破了他對這個世界的觀念,不過在極速的思維衝擊之下他找到了一個使自己暫時逃避現實的理由:「那個...貓頭鷹也能學人說話嗎...?」

「凡是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貓頭鷹...,是不具備學習模仿人類語言的能力的哦~。」

「難道是什麼高科技嗎...哈哈哈哈...。」

「以目前人類的科技來說...,是做不出如此生動的生物機械的呢~。」

「不...,可是...那個...科技生物...貓頭鷹......。」

語無倫次。章正祥陷入了無法思考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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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接受現實了嗎?」

雖然收拾回來了心態,但還是有些無法相信,拿起瓷杯喝了一口。

茶液下肚,讓還處於混亂狀態的章正祥雙眼亮起了明光,頓時就來了精神:「這茶...好香...。感覺喝了第一口又忍不住想喝第二口......。」

透過液體望着杯中的顆粒沉澱物感嘆着並開始尋思起來這到底是哪種茶葉。

「是苦蕎麥哦~。」

「苦蕎麥...?」

「沒錯。總的來說是一種多用途且可食用的草本植物。不過我個人一般比較喜歡用它來泡茶喝。」

琴夢說完拿起瓷杯又抿了一口。

「難道是你自己種的嗎?」

「沒錯。雖然管理起來比較麻煩,但能喝上香味如此獨特的茶我覺得還是值得的。」

章正祥點頭以示贊同。回去試着買一盒喝喝看。他這麼想着。

「言歸正傳。現在,你覺得怎樣?」

章正祥閉眼斟酌些許后說道:「就如那樣,我也見識了不可思議的事。要真有那樣的能力的話,無論如何我都會在所不辭輔佐你的。所以,拜託了!」

章正祥也是真心希望能夠儘早找到曾祖父的堂妹,如今看到了希望他自然是會竭盡全力去把它做好。

「這件事,我當然會幫。但是...不行。」

琴夢的臉色也是變得嚴肅了起來。

「啊...?」

「你說的那些能夠提供線索已經死去的人,由於已經超過了時限,想要喚回他們的靈魂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這...,為什麼??」

又是抿了一口茶,將瓷杯緩緩放下之後說道:「一般來說,人在死後,魂魄會留在人間,時限為七日。若是在這七日以內了結了生前的心愿就會轉世投胎。故,稱之‘頭七’。所以,人在去世之後的七日內都會有‘守夜’的習俗。看似只是為了熱鬧的吃喝玩樂,實則是為了讓死去的人的靈魂感受到這麼多人聚集於此是為了送自己一程,那樣他(她)才會無牽挂地轉世投胎。所以,如果說那些人死去已久。就不可能再喚回來了。」

驚愕與失落匯聚於面,沉默良久又是一面苦笑:「難道...真的沒辦法了嗎...。」

琴夢說過會幫忙,就自然是有辦法解決。只是章正祥的心思太過急切了而已。

「辦法,當然有。」

章正祥抬起頭,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真...的嗎??!」

沒有立即回答。琴夢只是緩緩拿起瓷杯喝了一口又放下。

「一般來說,人在死後的魂魄最多只能夠在人間停留七日。超過這個時限,魂魄就會破碎,無法超生。但是——如果那個人在人間留有足夠強烈的思念的話,思念就會在魂魄破碎之時形成魂魄的碎片留在人間,這類被稱為‘殘魄’。而殘魄本身雖然會化形為那個人生前的模樣,但卻沒有任何意識行為,單就只是一副空殼。不過——如果將殘魄匯聚在一起的話,我便可以讀取那個人生前的記憶。」

「還...還可以那樣嗎???」

「當然。不過信不信就由你自己決定嘍~。」

「信!我當然信!畢竟剛剛見識過了‘會說話的貓頭鷹’!接下來就算是冒出個外星人我都不覺得奇怪!」

「不,也沒你說得那麼誇張...。也不對,這些事對常人來說就是誇張了啊...。」

後半句低下頭小聲嘀咕着。

「咳、咳哼~。話說回來,你家曾祖父跟他堂妹的年齡差距有多大?」

「相差五歲吧。」

「姑且問一下你曾祖父如今的高齡是多少?」

「九十三歲。」

「九十三歲的話...,就算是再往高處想,相差個七、八歲這樣子現在也都有八十五歲左右了...,所以......。」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而且曾祖父也想過最壞的結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屍體若無要見骨,就算是屍骨無存也要見到碑墳。」

「那樣嗎......。」

琴夢也是對章正祥的曾祖父那堅持不渝的毅力感到敬佩,畢竟失去親人的痛苦她又怎沒感受到過?至少目前還沒有絕對的結果證明之前就還有相見的希望。

「不過,那樣一來,也增添了一個新的解決方案。」

「什麼方案?」

「假如,你曾祖父的堂妹已經去世了的話,又假如她的思念足夠強大的話。也可以嘗試着在你們目前所掌握的線索當中在她可能會出現的地方尋找她的殘魄。」

章正祥聽后也是悲喜交集,不露聲色。但既然想過那種結果,那自然是要有接受可能會發生的事實的心理準備。

「那到底要怎麼去尋找呢?你也知道,以我這平常人的身份根本就看不到所謂的魂魄,所以......。」

「雖然我很想親自幫忙,但這件事只要有一個人就足夠了。」

「難道...還有其他人有那樣的能力嗎...?」

章正祥疑惑地反問着。而琴夢則一邊起身一邊說了一句「你稍等一下」后就朝着自己的房間走了進去隨後又亮起了燈光。

過了半響,琴夢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不過手中多了一根如筷子般大小的紅布條。

「把這條,綁在左手腕上。」

走到章正祥面前,將布條遞了過去。

「這是...?」

「簡單來講,戴上這個你就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事物。當然,只會看到你希望出現的事物。好吧...也就是說...,這樣你就能夠看到你假如已經去世了的祖母的殘魄。」

「那種事...都能做到嗎...?」

又是震驚的反問着,就連聲音都帶着一絲顫抖。

「當然。順帶一提,這條紅布——可是用人-血-浸泡而成的哦~。」

章正祥瞪大了雙眼呆愣說不出話,瞳孔中盡顯恐懼之色。

望着琴夢嘴角上的壞笑,他甚至聯想到了琴夢在一個血池中將白布染紅的畫面。

就在他反應過來準備把紅布條扔掉之際,琴夢卻謔笑一聲說道:「別當真,我開玩笑的~。」

由於聯想到的畫面讓他變得有些緊張,此時他正喘着氣。聽后表情也是立馬從恐懼變為了鬆懈而舒了一口氣:「可真是...差點被你嚇出心臟病啊...,我這年紀的人心臟可是就開始往不穩定方面上衰弱了啊...。」

「不好意思。本想着緩和一下你激動的心情,沒想到你竟然真的信了...。」

為了緩解尷尬,一邊說著一邊拿起瓷杯微微抿着茶水。

「畢竟事情都已經進展到這種程度了,我肯定是會信的啊!」

放下杯子,琴夢又乾咳了兩聲。

「回歸正題...,總之,你就戴着這個去你所知道的地方尋找就行了。」

章正祥也是嘆了一聲,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你為什麼不去?」

「我當然是沒必要出這趟遠門,畢竟不確定性的因素太多了。」

章正祥點點頭說了句「也是」。

「那今天的事也算是到此結束了吧?」

「是的。」

「那麼,本人就告辭了。」

之後,兩人交換了聯繫方式。琴夢一路送着章正祥來到了樓下房前。

「之後要有什麼進展的話,我會通知你的。」

「嗯。要不在這裡吃個晚飯再走?」

琴夢客套了一句。

「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去鎮上隨意吃點就行。」

說完又行了個作揖便轉身離去。

望着對方的身影逐漸遠去,對於今天的事,她心中的感慨不由得脫口而出:「左喜右愁,莫過於老人悲。家中萬事,莫過於老人一事。還真是個孝順的曾孫。」

稍微了解對方的為人,琴夢嘴角禁不住露出一絲笑。

畢竟,人在老后還能有如此關心自己的人存在,這不正是世間最美好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