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夜晚的燈光似乎與以往所見大不相同。

煽情……或是說因慾望而引起的淫靡氣息,正在街道上輕鬆悠閑的漫步着。

若是可以的話我真不希望在這樣的地方駐留。

我紅着雙頰,儘可能的不去關注那些形形色色的事情。也正是如此,我在這所慾望的都市中幾乎舉步難行……

粘液碰撞引起的聲響的從街道兩側的店面、家居中傳出,恐怕天使見到這幅場面,都會忍不住的再一次降下大水,並真心祈禱不會再次出現方舟及偷食禁果的敗類。

在這樣病態的城鎮中的大家,似乎將這裡發生的一切不正當關係都當做理所當然的,只是醉在這艷美的酒池肉林中。

為什麼?

因為這裡是“罪惡國都”的七城之一。

號稱“色慾之都”。

冒着可能會被誤會的風險,我找到了一家沒有人出來攬客的店面。說不定這會是什麼正常的店面也說不定呢,抱着這樣的想法,我輕輕的敲了敲門,隨後推門而入。

入門。

“二十個銅幣一晚哦。”

面前的櫃檯如此說道。

很顯然櫃檯是不會說話的,那麼這種怠惰無謂的話語,只能是櫃檯后藏匿着的某人說的吧。

我對她提出的價錢感到吃驚:“只是住一晚的話,應該要不了這麼多錢的吧?”

但出來找樂子的話,這點錢遠遠不夠……我更相信一晚價位問題的前者。

我有了想要離開的想法,畢竟讓我付出二十枚銅幣什麼的,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破破爛爛的木櫃檯后伸出了一隻手,這隻纖細發白的胳膊正支撐着她從地上站起。而我只是原地看着她吃力的站起,沒有做什麼。

她捋了捋眼前那過長的褐黃劉海,暗淡的淺綠色眸子緊緊的盯着我。隨後像是嘆了口氣,不,一定嘆了口氣吧。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保持清醒和職業笑容,又拍了拍櫃檯。那爛木板發出的聲音就和快碎了一樣。

“這位客人,本店不支持給女性服務哦。”

啊?我不是來做那什麼的啊。

“你誤會了!我只是想要找一個可以住下的地方而已。”

對面瞄了我一眼,隨口來了句:“那還真是稀客……跟我來吧。”

她挑起了燭燈,金黃色的光芒照亮了一旁昏暗的老舊樓梯,我隨着她遲緩的腳步前往二樓。

樓梯是沒有扶手的,就連腳下的木板都有不少損壞的痕迹。牆面上裝飾着不少積灰的色情畫像,我只是感到雙頰泛熱而刻意不去看它們。

我盯着面前這位赤腳的少女,雖說是少女,但看上去比我大上五六歲不止吧。

她的小腿和手臂一樣纖細蒼白白,完全就是一副沒有攝取過營養的不良膚色。嗯,和我差不多。

我被她安頓在了一個二樓最中間的房間。

由於是窮游的緣故,我渾身上下除了衣物和劍,再無其他的行李。

我大致掃視了一下這間房間,一張滿是分泌液臭味的床,一張書桌書桌前的座椅,和一盞未被點燃的燭燈。我對這樣的環境感到悲哀,但比起時刻出現貞操危機的危險街道,這裡或許會安全的多吧。

“請問一晚多少錢?”

“您若是想要服務的話,可以去對面的百合花香哦。”

難道是指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閃着各種顏色光芒的那家店嗎?不,等等,我又不會去!

“我只是單純的想要問問住一晚多少錢而已啦。”

她用手上燭燈的火苗為我點亮我房間的燭燈:“免費,您就安心睡吧。”

剛剛一直有些怠惰的她總算有了點精氣神,或許這樣開朗的她才是她的真實面貌。

“這樣,不太好吧?”雖然是這麼說,但我早就沒有了付錢的打算……

她擺了擺手,露出了一抹淺笑:“安心,不會有人找您麻煩的。您可以安心的休息,沒問題的。”

“我果然還是該付給你……”雖然沒有付錢的打算,但還是感覺在良心上過不去。

“不必了。”

她態度的堅決更是讓這樣的思慮變得強烈起來。

我將長劍輕輕的擺放在書桌上,沒想到書桌竟然發出刺耳的尖叫聲……真有點擔心它會因為承受不住劍的重量就這樣散架了。

我輕輕的坐在書桌前,而對方,也順勢放下燭燈,坐在了滿是味道的床上。

二人有一段時間的沉默真是尷尬,想必她也是這麼想的。

先一步打破沉默的,是她。

“住宿費……”

“啊,果然還是要的對吧?”

我趕忙從口袋裡掏出那幾枚老的不行的銅幣,沒辦法,這已經是我的所有財產了。

對方搖了搖頭,把我的手推了回去。

“住宿費就用和我聊天抵押,怎麼樣?”

“僅僅是這樣就可以了嗎?”

“哈哈,別看我是在這種鬼地方工作的女人,其實我還是蠻知足的。畢竟是過着活在當下與活在襠下的人生啊。話說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對方的熱情使我措手不及,畢竟我從以前就不太擅長應對這樣的人。

“沙……沙利葉,今年十三歲了。”

“哦哦,妙齡少女嗎?真是羨慕啊,這麼說來,我也已經是一個快二十歲的老婆婆了嘛……”

不,你很年輕。至少看起來如此。

“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若是逃出來的,我可是會毫不猶豫把你送回去哦。”

逃出來應該是指那些被賣進這裡的孩子吧……這是我不願意睡在街上的理由之一。

往往這個時候,還是實話實說比較好呢。

我拍挺起腰板,拍着胸脯。

“其實我是一名旅行者,正在環遊世界哦。”

微弱的火光照亮整個房間,兩團小小的火苗正散發著些許暖意,或許能驅散一天的勞累,以及時間帶來的傷痛。或許她會忍不住哭泣,但這就是存活於世必然會經歷的悲劇,至死如此。

她似乎很喜歡我給她帶來的故事,她止不住的哭泣,止不住的大笑。情緒變化之快宛如書本。

在我看來,她像是個開朗又自以為是的笨蛋。總以為已經看到的已經是世界的全部,自己知道的是世界的真理。即便如此,她也不惹人煩。我只是將她說的話當做玩笑,或是就當做把常識重溫,如夢初醒。

“說到底,都是這政策害我們落得如此下場。只要上面的那群人消失,我們就可以以人的身份活着了。

“國王嗎?”

“不……是腐爛到骨子裡的貪官們。”

“說的也是呢。”

“你還小不太懂這些……你一定要從這個地獄中脫身。否則它會想盡一切辦法折斷你的翅膀,成為社會底層的……”

“……”

地獄嗎?

我不停回味着她的話。

用短暫的人生去體會活在地獄的苦痛,若是可以,大不了一死了之。

那,擁有永恆壽命的我呢?我這算是什麼。

悲劇……吧。

我無奈的笑了笑,繼續聽她的天方夜譚,與她一齊笑話這腐朽又理想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