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太久未曾出門,還是其他什麼原因,踏出屋門的一刻,甚至外面世界裡的陽光都顯得有些陌生。

雖然嘴上說著不情願,但還是在這個狹小的房間持續研究了三天之久。

看來就算是麻煩的事情,只要着手去解決,還是能夠完成的……吧?

“果然還是沒有太多頭緒,不過真虧我能夠從這一本殘卷中解讀這麼多信息啊。”

諾茲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

但不知為何,語氣中明顯帶着些沾沾自喜的意味,或者不如說是暴露了自己隱藏的本性。

“總之,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剩下的幾卷。雖說是童話故事,姑且也需要看完才能明白。”

所謂的童話故事並不像表面上這麼簡單,隻言片語之間隱藏着的是古代遺留下來的盧恩符號,其實難點不在於尋找,而是解讀這些在目前情況下未知的盧恩符號。

由於時間過於遙遠,幾百年之前的盧恩符號與現在的通用符號已經有了很大的差別,倒不是說晦澀難懂,單憑其模糊的形象,很難將其與現在的符號聯繫起來。

再加上其實諾茲本身就對解讀這一方面不算精通,讓一個一知半解的人來解決這種專業問題果然還是十分勉強。

以他這樣散漫的性格,很難想象他能將這件事堅持做下去,雖然是委託中的內容,但也沒必要一定要去完成,或許還存在着其他的原因,但目前看來也就不得而知。

穿插在熙攘的人群之中,諾茲一如既往的穿着那件略微褪色的黑袍,帽子之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面容,在這日常的光景之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樣刻意的隱藏反而令人在意,讓人不禁會去揣測這樣一個人的身份,但沒有其他更多的信息,也就只能作罷,然後回歸到自己正常的節奏之中。

就算有什麼意外的情況,只要與自己無關,終究也只是一段小插曲。

諾茲並沒有特意地迴避這一點,只是正常地朝着目的地移動着步伐,與其在意着別人的目光,眼下需要處理的事情才是最為重要的,其餘的麻煩也就無暇顧及。

清晨似乎下過一場小雨,被雨水浸透的土壤略顯得有些濕潤,空氣之中瀰漫著一股清新的氣息。散布着的水窪被偶爾駛過的馬車碾過,濺起一道道水花,夾雜着些許的污泥,然後又散落至路邊的另一處角落。

道路兩側的建築隨着這條大道的延伸逐漸有些變化,在自由都市『斯諾圖特』這一片區則是冒險者最為集中的居所,而被眾多建築物圍繞在其中則是冒險者公會,這座標誌性的建築物因其不同的設計與高度,在這建築群中顯得格外醒目。

“歡迎來到冒險者公會,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到您的嗎?”

櫃檯之後是一個燙着栗色捲髮的工作人員,鼻樑上的金邊眼鏡略顯知性,不過也掩蓋不了身高的微妙之處。

“很失禮的目光呢,諾茲先生。”櫃檯小姐稍微鼓起嘴,露出生氣的表情:“所以說過了,矮人族的平均身高就是這樣啊,姑且我也算是矮人族中比較高的了。”

“姑且”這個詞也用的很微妙呢——

“抱歉抱歉,只是沒想到每次都能恰好碰見妮娜小姐。”

“畢竟這是我的飯碗嘛,再說了一周六天值班的勞苦生活讓諾茲先生經常由我受理也是很正常的。”

妮娜露出一副被工作壓迫的表情,儼然如同現世的社畜一般。

“話說回來諾茲先生也還是一個人嗎?”

“謝謝你由衷的關心,今天也是孤身一人呢。”

“啊,不是不是,”妮娜稍微有些慌張,連連擺手:“怎麼說呢?只是諾茲先生一直一個人,感覺會有些寂寞。”

“而且一個人也沒有什麼委託可以完成,諾茲先生不是拒絕加入別的冒險者團隊嗎?”

“和素不相識的的人合作反而會造成麻煩吧?”

像是應為意見不合而造成的分歧之類的,所以為了避免這樣的麻煩,諾茲以冒險者的身份一直是獨來獨往,以至於在冒險者之間沒有什麼存在感。

“話說回來,也沒有人會想和我這樣的半吊子合作吧?”

“不能這麼說哦,諾茲先生,”妮娜擺出一副認真的表情,接著說:“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擅長的事物,像諾茲先生不是對草藥方面特別精通嗎?”

“一知半解而已。”諾茲聳了聳肩,似乎對此並不在意。

“如果僅僅是一知半解,不可能會得到會長的稱讚的,況且幾個月前的那次戰爭中,諾茲先生可是有很大功勞的哦。”

這一點倒是不可否認,但說到底那也只是償還人情而已,並不算是多麼高尚的行為。

“先不說這個,諾茲先生今天也是來接委託的嗎?”

“不,只是有其他事情需要妮娜小姐幫忙。”

“洗耳恭聽,只要是能做到的事,我會儘力幫助諾茲先生。”

真是可靠呢。

“最近有前往帝都的車隊嗎?如果允許的話,我希望能夠一同前往。”

“帝都嗎?對於諾茲先生來說,是很少見的請求呢。請讓我看看......“

說著妮娜翻開了記滿各種委託事宜的厚重的記事簿,不過就這個事情看來應該是挺容易的。

作為貿易與政治中心的帝都,平時自然與其他城市有所來往,而自由都市則是貿易上的一個重要中轉站,所以應當是有比較多的渠道去往帝都。

“嗯,這個如何,”妮娜將記事簿旋轉過來,用手指了指記載於其上的某一件委託:“有一個商隊,每個月會例行從自由都市前往帝都運送商品,但最近出行的次數變得頻繁了起來,幾天後又會有一趟去往帝都的行程,現在正在招納護送貨物的冒險者。”

“護送貨物啊......”

“怎麼了,諾茲先生有什麼疑惑嗎?”

“正如你所見,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啊,妮娜小姐的這個提案或許有些高看我了。”

諾茲像是投降一般舉起雙手,抱歉地笑了笑。

“諾茲先生總是過於謙虛了,明明在藥草方面特別精通呢。”

“但這並不能起到什麼作用吧,畢竟招納的是『護送貨物』的冒險者,我可沒有什麼自信能夠做到這一點,如果是製作藥草的話還能夠說得過去。”

“那就這麼決定了,既然諾茲先生有這個意向,我會儘快通知商隊的。”

妮娜低下了頭,自顧自地在記事簿上寫划著什麼,沒有理會諾茲一臉震驚的表情。

“那個,妮娜小姐,在下好像說過了無法勝任護衛工作了吧。”

“是啊,所以我把諾茲先生您註冊為隨隊的醫師了,有什麼問題嗎?”妮娜一臉無辜地看向了諾茲,隨即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在這樣的美少女臉上本應是絕配,但是在諾茲看來卻是有些莫名的可惡。

“我有拒絕的權利嗎?”

“如果諾茲先生不希望接受『這樣的』委託,還請放心拒絕。”

這是明顯的威脅了好吧——

諾茲嘆了口氣,如同放棄了掙扎一般:“好吧,煩請告訴具體的出發的時間和地點,尊敬的妮娜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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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的顛簸讓諾茲這樣的家裡蹲略顯得有些不適應,不過在喝過一種特製的飲品后感覺稍微清醒了一些。

“謝謝。”

“不用客氣,”身旁的大叔接過諾茲遞給他的水壺,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哥很少像這樣走山路吧,多適應一下就好了。”

雖然這麼說,但車上的這些老手也並沒有顯得更加自在,絕大部分的人都在這樣左右搖晃的狀況中變得昏昏沉沉,有些人甚至直接旁若無人地打起了瞌睡,腦袋隨同着車輛有規律地上下搖晃。

“嘛,畢竟每個人的情況不同,”大叔笑了笑說道:“想當初我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啦。”

“冒昧的問一句,這個商隊一直都是走的這條路線嗎?”諾茲拉起身旁的車簾,看向車窗外的景色,這條崎嶇不平的山路隱藏在嚴密的樹蔭之下,彎彎扭扭地向上蜿蜒。

“也不是這樣,一般來說應該會走更加平坦的商道,雖然說走這條山路也沒有問題,甚至會更快一些,但基本上是很少會選擇這條道路的。”

“大哥你知道什麼詳情嗎?”

“嗯......聽說是是這批貨物趕時間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總之那個老闆很急切的樣子,不然很大可能是不會走這邊的。”

“不過嘛,拿人錢財替人辦事,我們這些人只用老實地跟在後面就是了。”大叔聳了聳肩,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雖然說只是隨隊的護衛,但是報酬卻意外的高,讓人簡直懷疑這份工作的真實性,雖然相應的危險程度或許會隨之高一些,但這樣的誘惑還是讓不少冒險者踴躍報名。

畢竟是賺錢的機會,不要白不要。

所幸的是這一路過來並沒有遇見什麼意外,甚至連偶遇的魔物的數量也是稀稀拉拉的,這樣和平的程度已經到了讓人懷疑的地步。

既然沒什麼事,乾脆就稍微放鬆一次啊吧——其他的冒險者很大程度上都會這樣認為,於是也就造成了現在這般的情形。

“喂,小子們,稍微留神一點,僱主花錢可不是叫你們來睡覺的。”

嚴厲的聲音在車廂之中響起,諾茲側頭看過去,是一個有着標誌性紅色板寸的中年男子,看來他在這些冒險者之間比較有話語權,其他人在這一聲令下立刻變得精神了許多。

“下一批的冒險者,到換班時間了。”

從車廂走出幾個冒險者與前一批的擦肩而過。這一路長途跋涉,即便是經驗再豐富的冒險者也未必能長時間地集中注意力,在疲勞的狀態下工作可能會適得其反,所以護衛分為三組,每組依次輪班四個小時。

雖然諾茲作為隨隊醫師這個尷尬的角色毫無疑問的脫離這個安排之外就是了。

“『炎牙』里德,姑且和我是同一批的冒險者,不過他已經是數一數二的資深冒險者了。”大叔斜着看了他一眼,複雜的表情從臉上一晃而逝,舉起手中的水壺灌了一口。

“這樣的人也會屈尊來給商隊當護衛嗎?”

“只要有錢什麼都辦得到,呵,這些可惡的有錢人”大叔嘲弄地笑了笑,接著說:“不過沒辦法,大家都得賺錢來維持生計,不管怎樣的活兒只要有錢可賺都要去試試。”

“這就是生活跨不過去的坎啊......”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看向諾茲:“小弟你呢?看樣子並不只是為了來賺點小錢吧。”

“不瞞您說,在下順路前往帝都,只是順便被強行安排了隨隊醫師這個角色。”

“是公會裡的人乾的嗎?看樣子不錯,是她們那些小姑娘會幹出來的事呢。”

這個大叔像是經歷過如此的事實一般,有些認同的點了點頭,向諾茲投來了溫柔的目光。

“小哥你也不容易啊。”

“彼此彼此。”

正當說著時,馬車突然一個急停,頓時人仰馬翻。

其他冒險者不清楚情況,只是一個勁的抱怨。諾茲安靜地呆在原本的位置上,等待着事情的發展。

紅髮的『炎牙』依舊保持着冷靜的表情,率先一步走下馬車,看樣子是去與前方的車夫交涉。

“估計現在有事幹了,小哥。”大叔看了眼走向自己這個方向的紅髮男子,轉過頭來對諾茲笑了笑。

“小子們,下來幹活了。”里德敲了敲車廂的外殼,大聲地向坐在其中的冒險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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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繞着篝火席地而坐,在夜幕籠罩的山林中還能夠感受到些許的溫暖。

火柴噼啪的炸裂聲夾雜在冒險者的歡聲笑語中,迸出的火焰在另一片黑色的寂靜中一晃而逝。

即便如此也沒有過分的放肆,至少在作為護衛工作的期間還不至於舉杯歡慶,但是該有的氛圍也並沒有缺失,就連車隊的商人,也就是護衛的保護對象之一,也放下了身段,與其他人一樣歡度這一個夜晚。

這樣的場景再自然不過,但在那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有着標誌性紅色板寸的男子依舊是一個人坐在橫置的樹榦上,不如說是他散發著的氣氛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很在意他嗎?”大叔在諾茲身旁坐下:“我和他算是同一批的冒險者,但從來沒有感覺他身邊有過什麼同伴,大概這一路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吧。”

“同伴啊.....”

諾茲小聲地嘀咕了一句,這樣的音量並沒有讓坐在一旁的大叔察覺到。

他的面色在這火光中略顯紅潤,像是與其他的冒險者一般,暫時地放下了心中的煩惱。

“說起來還沒有自我介紹過呢,”大叔伸出自己的右手,微笑着看向諾茲:“我叫萊福亞斯,熟悉的人一般都叫我萊福。”

“諾茲。”諾茲愣了一下,也伸出手握住了面前的手掌,象徵性地搖晃了一下:“不介意的話,我也就叫你萊福大哥了。”

“當然沒問題,”萊福哈哈地笑了笑,拍了拍諾茲的肩膀:“話說諾茲兄弟之前在哪裡工作的?冒險者中看起來很面生呢。”

“額,怎麼說呢,姑且開了一個事務所,平常會接一些小委託。”

“那怎麼會突然想到要來當冒險者?”

“開事務所的同時我也掛着冒險者的身份,並非臨時起意,只是接任務不太頻繁罷了。”

事實並非如此,真正的原因大概還是因為諾茲本身不願意與其他人一同完成委託,不過這一點他沒有特意地提及。

說起來其實他和里德也許算是同一類人。

“這樣啊,畢竟現在賺錢也不容易......以後有什麼打算?”

“以後嗎?暫時沒有。”諾茲搖了搖頭:“萊福大哥你呢?”

“我啊......”萊福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篝火,目光顯得有些迷離:“也許,不,是一定要賺夠錢,讓女兒能夠去帝都的魔法學校上學。”

看上去這樣的目標過於平淡,但揭開面紗看去又只是一個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漢子心中想要無限靠近的期望。

然而夢想並不等於幻想,它必然和現實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要麼滯步不前,要麼帶着更大的壓力前行。

這樣的人應當歸為後者,或許這樣的壓力會逐漸地積攢,直至某一件小事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依舊存在着一絲希望,即便十分渺小。

“不說這些了,無論什麼時候,樂觀一點總是好的。”

這樣說倒是沒錯,但是他的眼神中總是藏着一絲悵然,但既然是別人的心事,也就無權過問。

諾茲聳了聳肩,對這樣的話語不可置否,看向了四周,發現那個身影此時已不在原位。

他的背影朝着森林更深處走去,而本應掛在腰間的長劍早已出鞘,緊握在手中。

看樣子是在防備着什麼,對於這一點諾茲的心中已經有數。

“注意了,似乎有些情況。”諾茲小聲地提醒萊福。

萊福略顯緊張地點了點頭,順手拿出了掛在腰部左側的匕首,然後將消息通知給就近的冒險者,看上去懶散的冒險者們在此時也能夠稍微拿出一些氣勢,做出了戒嚴的姿態。

朝着那個身影趕去,卻發現他站立在一片血泊之中,圍繞在周圍的是稀稀拉拉的屍體。

“結束了嗎?”有冒險者小聲地問道。

“沒有。”里德的語氣顯得不可置疑,他的目光朝向了不遠處簌簌作響的樹叢。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不難發現幾個隱藏着的身影,但,也不止這幾個身影——

以冒險者為中心方圓幾十米內已經被重重包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儼然已經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喂喂喂,這是什麼情況啊。”

魔物的數量不可估計,無一例外的屏息凝神地躲在陰影之中。

但這樣的行徑不經讓人懷疑作為魔物為何能做到這一點,按理說不應該擁有這樣的智慧,但它們卻能夠完美地抑制住這種嗜血的衝動。

而如此的數量,就像是......被什麼吸引至此一般。

“全體戒備!”

冒險者不約而同地做出備戰的姿態,悠閑輕鬆的神情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不自主的顫抖。

存在於魔物與人類之間不可避免的戰鬥,在這個世界上日復一日地上演着。

而諾茲並沒有過多地在意這眼前的一切,微微眯起雙眼,看向了更遙遠的方向,如同在確認着什麼一般。

“果然是這樣嗎......”

將思緒收回,緊張的氛圍中,戰鬥已是一觸即發。

不知是誰率先發起了衝鋒,冒險者與魔物便瞬間廝殺在了一起,頓時血肉橫飛,廝殺聲與慘叫聲此起彼伏,宛如修羅場般,紅色的虞美人在這本該靜謐的夜晚肆意地綻放。

有人享受着,有人祈禱着。

而有人,卻早早離開了這個戰場。

諾茲將魔杖收回,在身前一甩,魔杖底部尖端殘留的血液在這篇片空間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後與泥土歸為一體。

“希望還來得及。”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隱藏在了樹叢之中,依照一條浮現出的可能的線索,執行着下一個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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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不為人知的夜晚,上演着一場極為平常的戰鬥,而將畫面切換,另一側卻又十分的安靜。

諾茲躲在一棵粗壯的樹榦之後,眼前是之前休整時所處的林間空地,目前只有商人和少數幾個私人的護衛。

比起冒險者擔任的護衛,雖然他們在數量上佔少數,但裝備上更加精良,長期的護衛工作讓他們看上去要稍微專業一些。

當然“忠誠”這個詞可能也算不上讓人信服,畢竟都只是為了利益而行動,不過長年累月的隨同同一位僱主,能夠擁有這樣的品質也不算是出乎意料。

這一點從目前的站位來說大概也能夠看出與僱主的關係,最顯眼的幾個明顯地圍繞着商人形成了一個保護圈。

不過既然是將自己作為肉盾,這樣的處境同時也增加了危險係數。

在其他的冒險者回來之前,他們大概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夠聽着不遠處的廝殺聲,然後在此地履行着自己的職責。

諾茲躲藏在這些護衛視野的盲區,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一步還算是走得比較謹慎。

但看起來他們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根本所在。

當然諾茲也能夠選擇以一種更為簡單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但似乎他並不願這樣做。

手中的魔杖輕觸地面,憑空地浮現出一個浮現的魔法術式,悄無聲息地向著一個馬車移動而去。

在與馬車接觸的一瞬間,魔法術式發散齣劇烈的光芒,一瞬間便吸引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但是在商人和護衛反應過來之前,這輛馬車便在爆炸聲中燃起了熊熊大火。看着這幅光景,護衛們的思緒停頓了幾秒,但隨即也就反應了過來,連忙組織着前去滅火,甚至使用上了C級的水系術式。

在混亂之中,諾茲迅速地在樹叢之間穿行,出現在了一個人的身後,另一個觀望者。

“請問您覺得這場鬧劇如何?萊福大哥。”

“......原來你已經發現了嗎,諾茲......老弟。”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萊福放下了戒備在胸前的武器,轉過頭來,臉上依舊是那個有些無奈的微笑。

“不算完全知道,不過我也算是幫您完成了劇本的一部分,如果不介意的話,請讓我作為旁觀者的角色,欣賞完這場演出。”

諾茲的臉上掛着標準的笑容,雖然不遠處是火光衝天的一幕,身前隱隱約約有着一絲殺機,但他似乎不為所動。

萊福再次舉起手中的武器,微微抬起頭,揣摩着諾茲的表情,在掙扎之中又再次放下了手中的刀刃。

“果然還是做不到啊。”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並沒有前功盡棄哦。”

無論是多一個步驟除掉眼前的障礙,或者是直接達成自己的目標。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夠阻止我吧,畢竟連那個『炎牙』都沒能夠發現這一點。不過我倒是很好奇,諾茲老弟你是怎麼知道的。”

“很重要嗎?”

“如果連失敗的理由都不知道,會有點......不甘心呢。”

“原來萊福大哥在意的是這一點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大概是從您的自我介紹開始吧。”

“自我介紹?”

“沒錯,”諾茲點了點頭:“當時萊福大哥伸出了右手吧。”

“右手......是的,但,有什麼問題嗎?”

“雖然一般來說沒有問題,但萊福大哥你是左撇子吧。”

“......”

“大哥的主要武器是一柄單手刃,正因為是慣用手,手指握住刀柄的部分應該是比較粗糙的,從你的行為看來,為了不讓人意識到這一點,撇開少數細節不談,應該算是完美飾演了一個右撇子的角色吧,但事實恰好相反。”

“除此之外,為了掩飾左撇子這一點,在使用右手時才會刻意讓自己顯得正常,即便只是稍微加大了力氣,但是如果注意到這一點后總會有所懷疑。”

“當然,如果我是一個左撇子的話這就會更加明顯了吧。”

“沒想到竟然想到了這一點啊,但是我為什麼要刻意掩飾呢。”

“掩飾的並不是左撇子這一點,而是畫在左邊手臂上的......類似於媒介一樣的事物,雖然已經被衣物遮住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種媒介能夠吸引周邊的魔物,並且也只能夠以左邊手臂作為基底。”

左手臂被甲胄一樣的東西包裹着,但包裹的順序似乎與之前有所不同,也就造成了位置上的偏差。

諾茲頓了頓,接著說道:“再比如說呢,現在這種無意識的緊張狀況下,大哥握住匕首的正是左手。”

前者只能算是結合目前事實的一種猜測,但後者則是生理上無法徹底改變的應激反應。

僅僅是轉過身來的一瞬間,身為左撇子的事實就已經暴露了出來。

“啊呀啊呀,”萊福像是鬆了一口氣,用手撓了撓頭,將匕首插回掛在腰間的刀鞘中:“沒想到是被完全看穿了呢,我甚至都沒有掙扎的餘地了。”

“並不是,正如我前言,我並不會阻攔你。”

“為什麼?”

“萊福大哥為了避免同僚相殺,才把事情變得這麼複雜吧,那柄看似普通的匕首其實是『魔劍』吧,明明在『魔劍』的爆炸下方圓幾十米內都會化作灰燼。”

“......”

“正因為是冒險者才會同病相憐是嗎?”

“雖然接近你的一部分原因是想偽造不在場證明就是了。”萊福爽朗地笑了笑,似乎將這種事情說出來也不是多麼的羞恥。

“不過事到如今,我也只有放棄了。”萊福向諾茲靠近了一步,接著說:“把我綁起來吧,這樣至少還能夠領一筆錢。”

“按照大哥您的身手,是有機會逃脫的哦。”

“不了,就算逃脫了也沒有什麼用。不過我有件事想要拜託你,可以嗎?”

“請說。”

“這筆錢的金額應該比較可觀,能否從中抽出一小部分寄給我的女兒,哦,小女想要就讀帝都的魔法學校這件事倒是真的了。”萊福訕訕地笑了笑:“雖然會有些自私,但是真的只差一些錢就夠了,出獄之後我會盡量償還你的。”

殺人未遂可不是一項簡單的罪名,如果真的進入了監獄,等待他的將可能是長達十幾年的拘束。

“以怎樣的名義呢?”諾茲對此不可置否,轉而詢問道。

“怎樣的可以,對於她來說,我也只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吧。”

明明不用去做這種事就可以了,在明知有風險的情況下卻依然要去嘗試嗎?

大概就是這種人難以言喻的心酸吧。

“好,我明白了,請您迅速離開此地吧。”

“什麼?”

“請您先迅速離開此地,順帶一提,我無法接受你的委託。但我會為您處理後續的事情。”

像是催促着一般,諾茲將萊福推進了樹叢,在火光的映襯之下,他竟然微笑地做出了再見的手勢。

“正如你所說的,樂觀一點總是好的,畢竟生活還在繼續。”

真是毫無厘頭的話語,雖然說這個人感覺也就像是這樣——

雖然感到疑惑,但還是產生了這樣的念頭,萊福聳了聳肩,轉過身去走入了陰影深處。

那條背離着火光的道路,雖然光線會逐漸的暗淡下來,但也不至於迷失方向。

“歡迎下次光臨,尊敬的客人。”

諾茲輕聲地說道,但是聲音在這樣的距離下無法傳遞到任何人的耳中。

——————————————

時間回溯至三天前。

在確認了商隊出發的時間和地點后,諾茲獨自回到了家也就是事務所本身。

這個偏僻而陰暗的角落,諾茲並不用過多的去接受他人目光的洗禮。

稍微準備一下行李,然後按照既定的計劃前往帝都——本來應該是這樣。

“您好,請問有人在嗎?”門口傳來不急不慢的敲門聲,隨即傳來清脆的女聲。

這讓諾茲稍微感覺有些意外,畢竟事務所已經有很多天沒有開張過了,帶着這樣的心情他走到了木門之前,透過門上設置的魔法術式向外部窺探。

門外站着一個衣着樸素的女孩,應該是學校的制服,從外貌看來可能不過十三歲。

目前看來可能沒有什麼威脅,不過令人在意的是這種年紀的少女也會來這樣的地方,發布委託?亦或者是其它的事情。

諾茲取下門栓,輕輕地推開了木門,與面前的少女對上了視線。

清澈的眼神中夾雜着一絲焦慮,大概是面對着什麼比較急切的問題。

“那個,初次見面,請問是諾茲先生嗎?”少女微微低下了頭,雙手來回搓動顯得有些局促。

“是的,請問你是?”

“哦哦,我叫尤菈,”少女抬起了頭來:“聽說諾茲先生這裡可以委託事情,所以......”

“稍微問一下,是聽誰說的呢?”

“冒險者公會一個戴着眼鏡的大姐姐,她說我的委託只有諾茲先生能夠解決......不行嗎?”

說著少女的眼睛變得淚汪汪了起來,看到這樣的表情人誰也無法拒絕吧,更何況還是一位平均水平以上的美少女。

“好吧,”諾茲嘆了口氣:“請告訴我您的委託吧。”

“嗯,是這樣。諾茲先生最近要隨同一個商隊去往帝都吧?”

嘖,那個妮娜竟然把這種信息也隨便透露給外人嗎——

諾茲有些不爽地砸了咂舌,但還是決定耐心地聽下去。

“我聽爸爸說他最近會出一趟遠門,稍微有些擔心,就去冒險者公會打聽了一下消息。”

“按照那個大姐姐的說法,爸爸和諾茲先生同在一個商隊,所以就想委託諾茲先生稍微照顧一下爸爸。”

照顧一個大人?這樣的說法似乎有些微妙。

“最近爸爸一直皺着眉,也看不見以前的那種笑容了,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但就憑我現在這個年紀,也辦不到什麼事情,聽說諾茲先生能夠解決委託,就只能來麻煩您了。”

“這樣啊,”了解了來龍去脈,諾茲點了點頭:“接受委託沒有問題,但是小姐您有足夠的酬金嗎?”

“那......請問這些夠嗎?”說著少女從口袋中取出一沓鈔票,有些着急地接著說:“如果不夠的話我以後會慢慢償還的。”

這樣的金額對於這個年紀的少女來說無疑已經是一筆巨款了,但諾茲的本意並不在此,他只是有別的事情需要確認。

諾茲隨意地從中抽出一張,也沒有特別在意其上的面額,就放入了口袋之中。

“就把這一張作為酬金吧。”

“這樣就夠了嗎?”少女顯得有些疑惑。

“不如說小姐你帶來的錢太多了,這裡是事務所,不是黑心企業哦。”諾茲笑了笑說道。

“這個委託我接下了,雖然沒有正式的合同,但我會儘力完成的。你的父親應該感謝有你這樣一個貼心的女兒,美麗的小姐。”

少女的臉頰微紅,交代完父親的信息之後,微微鞠躬向諾茲致謝,然後離開了事務所。

“感覺就像是義務勞動了呢。”諾茲把玩着手中的那張鈔票,很明顯的是,這是市面上流通面值最小的那一種。

“說到底這種虧本的生意我是絕對不願意去做的,但是......沒辦法嘛。”

畢竟這是那些『願望』的其中一個。

雖然總是有這樣那樣不必要的麻煩,但姑且還算是在能夠解決的範疇之內。

所以還是會去儘力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