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會議?”

我坐在辦公室里,聽着隔壁老同事的抱怨。

“是啊,校長要求全體教職工到場。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需要那麼興師動眾。煩死了,下午我本來還想去沙龍呢。還有,為什麼你不需要去啊。”

大概也就是費蓮娜入學的事情吧。畢竟帝國的聰明頭腦唐突入學,給校長帶來了很大的壓力。

這邊我已經和校長通過氣了,所以不用參加這次的會議。

我邊吃着教學樓取餐處剛買的便當,邊看着順帶給我放吃剩骨頭的當天報紙。

“啊說起來,你班早上怎麼那麼吵啊。”

“有兩個學生分別是督軍和神教領袖的孩子。”

“那你可真倒霉。”

督軍和神教原本都是眾生院的下屬組織。現在神教離開了眾生院,並發表聲明,要求國家削弱眾生院的實力,這嚴重損害了眾生院和督軍的利益。

督軍是眾生院的部隊,人數相比於正規軍而言很少,但作戰能力很強,士氣和作戰意志都遠高於正規軍。他們為了自己的信仰會毫不猶豫地犧牲的生命,在戰時帝國,督軍也是一支王牌軍。

神教則是佈道組織,遊歷全國,週遊世界,在世界範圍內組織信徒,皈依神的領導。他們認為光魔法是神的恩賜,理應消滅世間一切黑暗,伸張正義。

“是啊,我壓力很大。”

神教和督軍的分裂,這種大環境直接影響到了學生。我可不能放任這種影響繼續持續下去。

“不過你不覺得離譜。神教居然公開發表言論,要培養黑魔法術士?這也離譜了些。”

“是黑魔法醫生。”

“沒什麼差別,都不是在用黑魔法。”

神教脫離眾生院后,發表了新主張,即國家應該限制光魔法的使用,並設立精神衛生診所,培訓黑魔法醫生。

“我覺得神教的主張還不錯,它確實為那些老兵做了好事。”

我看過相關報道。神教公開呼籲關注那些戰後老兵的精神狀況,修女們深入基層,對他們進行問診,並統計數據上報給帝國統計局。

這聽着不像是教團做的事,對吧?但她們就那麼做了。這份報告在編篡時被命名為《帝國基層社區退役士兵精神健康報告》。

研究表明,老兵社區里,17%的老兵患有戰爭應激性創傷,而有將近63%的老兵患有光魔法戒斷症。而這光魔法戒斷症是一種成癮癥狀,患者如果長時間不被光魔法“激勵”,就會出現狂躁,面目獃滯,身體抽搐的癥狀。而低階黑魔法可以調整患者的負面情緒,緩解這些老兵的癥狀。

這份報告書在社會上可以說一石捲起千層浪引起,社會對光魔法和黑魔法的討論,當然這也嚴重損害了眾生院的權威。

“但也超前了些。我從小就被告知光魔法是好的,黑魔法是壞的。”

“也是。”

報紙上沒什麼值得關注的新聞,我翻了幾頁后就把它連同殘根剩飯一起丟進了垃圾桶。

離午休還有一點時間,我徑直走向教室,在學生們還沒走,去上魔法課前宣布一件事。

“是老師,快回到位置上去。”

學生們還在談天說笑,一看到我出現在門口,就一聲都不響地坐回了位置上去。

嗯……我給他們施加太多壓力了嗎。畢竟我可是當面說過要是不服從管教,就算是費蓮娜的那樣的天才我都會趕出班級。

“我有事情宣布。”

他們都低下了頭,不敢看我。

“最近幾天我會組織家訪。我點到名字的同學,盡量要求家長空出下午的時間。一次兩個學生。”

他們的頭現在縮得更低了。畢竟家長會的恐懼就是這樣刻在學生們的DNA里的。

“萊茵哈特,恩雅。我要求你們的家長把時間空出來,就在這周,明白了嗎?”

“是的,老師。”

“我明白了……導師。”

這兩個學生本性其實都不壞,但一直這樣吵下去,就會出現很多其他問題。最典型的就是班級里拉幫結派。

“儘早把時間告訴我。另外,萊茵哈特,來我辦公室一趟。就這樣。”

宣布完這件事,我頭也不回得離開教室,而身後則炸開了鍋。

學生現在怎麼評論我並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要用適當的恐懼來確立在學生中的權威。特別是認識新學生的時候。

萊茵哈特沉着臉跟在我身後,他可能認為自己是真的闖禍了——先是被叫家長隨後是私自面談。

“你吃過了嗎?”

“已經用過午餐了,導師。”

我還想着要是教訓得太久我可能還得自己掏錢給他買麵包和水,看來現在是不需要了。

“才開學第二天就開小灶啊?”

“閉嘴。”

我沒有理會其他老師的冷言冷語,抓着萊茵哈特的手把他帶進辦公室。說出來你們不信,萊茵哈特的個頭比我還要高。

“你坐下吧。”

我隨手搬了張椅子給他。

“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來你來嘛?”

“……是課上的事情,對吧。”

課上的事情遠比我想象中的嚴重,最好的結果自然是家長那邊的矛盾可以解決,我也可以少很多事情。

“是的。不過我找你來,也只是來了解情況。你和恩雅關係就那麼糟糕?”

“……我和她是小時候就認識的朋友,導師。但自從她母親宣布脫離眾生院后,她就完全變成了一個人。她對我愛理不理,還屢次嘲笑我,說我們督軍是個井底之蛙。”

他果然也有着煩惱,從青梅竹馬變成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關係。我是聞到了一股戀愛的酸臭味。

“那她以前是怎麼樣的。”

“以前她很膽小,還害怕蟲子,遇到就會很怯弱地躲在我身後。說話也柔聲細語的,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大喊大叫,甚至直接說別人是懦夫。”

我有觀察過恩雅的反應,她今天的表現確實讓我有種感覺,就是羊羔的身體里住着一隻獅子。

恩雅因為什麼發生了這個轉變,我會親自去探明,不過我現在需要狠狠教訓一下萊茵哈特。

“聽你的描述,我覺得你有非常大的問題,萊茵哈特。”

“我……可是她也不該就這樣侮辱我們督軍。”

看他如此倔強,我決定給他下一點猛料,重點攻擊他的軟肋。

“你和她根本不算朋友,萊茵哈特。最多只是童年時期可有可無的玩伴而已。”

“導師你……”

他被我的話激怒了,但敢怒不敢言,不過這倒是有效堵住了他的嘴。

“你話里有種潛台詞,就是認為那個怯弱的女孩子就是恩雅,說明你在忽視她的轉變。”

“我…沒有。”

我是不會給他任何掙扎機會的,看到他出現了明顯地動搖,我繼續旁敲側擊。

“你不去探究她發生變化的原因,只是在用這種冠冕堂皇的言語修飾自己的正當性,這是一個朋友該做的嗎?”

“……”

我停了下來,喝了口水。

“我從你的話里,聽到一種失落感——如果恩雅還是那個躲在我背後的女生該多好。”

“才不是這樣的!”

他極力想否定這點,不過這才是最真實的部分。每個人都有這樣最深層的部分。

話說到這裡,我決定暫時放緩攻勢,現在得給這個孩子一點時間。

“是不是這樣,我不做判斷。不過,別人可不會因為你而放棄自我發展。”

我放下水杯,將兩手放到他的肩上。

“你為什麼不去和她站在一起。”

他有些動容,但最終還是堅忍地搖了搖頭。

“可是……我是督軍。”

看起來他是不敢前進了,我必須得推他一把才行。

“要不這樣吧,我們換個思路。”我從桌子里拿出一張標籤紙,和一支黑筆,“我布置給你一個任務,三天內完成。如果無法完成的話,我就把你和恩雅移交給其他班級。”

“移交?就因為這件事情?而且為什麼要牽連上恩雅!”

他很驚訝,也很惶恐。我居然會因為這件事,把他和恩雅兩個人當籌碼。

“你和恩雅公開擾亂教學秩序,目無尊長。我完全有理由把你們都移交出去。不過,我會給你們一個機會挽救這一切。”

“我來挽救……”

我聽到他的話,就知道萊茵哈特現在還在死胡同里。

我在便簽紙上寫下幾個任務,撕下來,交給萊茵哈特。

“如果你還想救她的話,我建議你趕緊行動,三天內完成紙張上的所有內容。”

他看了上面的內容,表情複雜。不過萊茵哈特很快慢慢平靜下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謝謝你,導師。”

他向我鞠了一躬,準備離去。

“順帶叫卡羅琳過來,我有些事情要和她說。”

“是,導師。”

看他離去后,我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請假條,是我已經申請簽字批准的,恩雅下午魔法課的請假條。

反正下午空着也是空這着,不如把這些事情好好處理乾淨。

我在盤算怎麼處理這段糟糕的同學關係,關心自己學生有沒有好好吃飯的時候——完全把費蓮娜給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