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兮將右手手臂背到身後，似乎在藏着什麼。察覺到左及空看見了自己的動作，江兮一半認真一半想轉移左及空注意力地發話:
“可惜這所學校不允許走讀，如果可以的話還會好一點。”
“之前你就是走讀的吧，如果有什麼特殊原因應該可以對校方提出來。”
“她好不容易把我送走了，又有學校全封閉的制度撐腰，才不會同意……”
“誰？”
“……唉，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我不想再讓你知道麻煩事了。”
看來這位名為江兮的少女有很多事埋在心裡，而壓抑是需要釋放的。
左及空決定姑且問一下:“你的胳膊是怎麼了，從剛才開始你好像就在遮擋着什麼。”
江兮聽到后，身體微微震悚，雖然只有剎那但左及空抓住了江兮的這個反應。
“你……你果然注意到了啊。唔……我是說……”
江兮的語言破碎，幾乎不成句子，發出了“呼哇”、“咿誒”、“唔姆”等意義不明的聲音。
左及空無法回答這些擬聲詞，只好看着江兮理清思路。
“咦嗯，你願意聽我說么？”
“至少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吧，否則也沒辦法解決問題。”
“哦喔，呀哈哈，不好意思呢，把你叫來這裡卻又不想袒露心扉。”
接着江兮沉默了幾秒，她看着遠處的天邊。說出這件事需要很大的勇氣嗎，左及空心想果然不應該問這個問題。
“可是……你不是討厭麻煩事么……”江兮的情緒又變得低落。
“你這樣沒完沒了才麻煩，我不強求，你自己不想說就算了。”
然後又迎來了片刻的沉默。
終於，江兮似乎下定了決心。她把右手胳膊伸出來，袖子翻上去。
一片紅疹爬上了她的小臂，皮膚的顏色呈亮紅色，還有的地方像結晶似的反射着太陽光。
難看的痘痘這一塊那一塊，就好像是青春痘加紅加密集的版本。有的痘痘頂部已經變白，戳破就絕對會流出膿水。
真是難以想象這種東西會出現在一個女孩子身上，更何況是這種可愛嬌弱的女生。
“很難看吧、很噁心吧……不想看不要看了。”
說著，江兮重新把袖子拉下去，並且繼續她那自卑的發言:
“但它不會傳染喔……唉，看了這種東西不想再靠近我也正常……如果你覺得我噁心的話，我們就保持距離吧。”
左及空沒說話，沒靠近也沒遠離。江兮小臂上的紅疹確實難看、確實噁心，但這不代表江兮難看、江兮噁心。
不要對人類的皮囊抱有太多美好的幻想，不要天真地以為漂亮女生全身上下就是細膩光滑的，不要理所當然地把自己定義為高貴的東西。
說到底人類還是一種動物，與其他動物的差別僅僅在於大腦更加高等。你的大腦優等，不代表你的身體優等，這些無謂的優越感最好趁早放下。
只要理解這點，也就不會被“人理所應當光鮮亮麗”的思想束縛，也就不會產生想要遠離江兮的心理。
“我患有一種罕見的皮膚病，皮膚對陽光、粉塵等幾乎一切外界事物過敏。發作癥狀一開始是紅疹，然後就會流膿潰爛。”
江兮見左及空沒有表現出區別對待的行為，便道出自己的隱情。
“不知道是不是伴隨超能力產生的，雖然醫生說二者之間沒有聯繫，但我的父母並不相信。”
左及空聽出其中的不尋常，這種說話的語氣和內容將會把話題引導至沉重。
“他們認為因為我是變種人，所以就帶有與常人不同的疾病，他們覺得這鐵定是我的超能力帶來的。”
“我從小就不受父母喜愛，治療我的這種疾病花費的價格高昂，我也知道，我為這個家庭帶來了不小的負擔……”
“父母討厭我也正常，可是這又不是我的錯……我也不想受疾病的折磨……”
“這就是你始終穿着長衣長褲的理由？”
“嗯，因為皮膚異於常人，我不能把皮膚長時間暴露在空氣當中，也不能接受太陽直射。我在來這裡之前不住校也是這個原因，宿舍的條件很容易就會引發紅疹，就像這樣。”
江兮稍微抬了抬她的右臂，這就是在多人宿舍里生活了一周的結果，不敢想象再繼續下去會怎樣。
“所以你剛才說的，是你的父母不會同意你走讀？”
“對，先不說學校同不同意，他們也不會再想繼續照顧我了。雖然生活費和治療的藥物還是會送來，但頂多也就是這種程度了……”
“在之前的學校里因為不強制住校，家也離得近，所以父母才勉強照顧我。現在情況變了，所以走讀是行不通的。”
“你父母給你的治療藥物，療效看起來很差勁誒。”左及空忍不住把心裡想的說出口。
就算合宿不方便，有藥物的話也不會這麼快就產生問題。才一周而已，再怎麼也說不過去。
“不是……葯還是很管用的，如果沒有那些事……”
“哪些事？”
“這就又回到最開始的話題了呢。班裡同學……尤其是其中一小部分女生，好像看我蠻不爽的。”
“也就是說她們對你做了某些事，導致你的皮膚起紅疹？”
江兮點點頭，沒有再吭聲。不過也差不多可以想象得到，那些惡劣的欺負行為。
真是火大，左及空產生了生氣的情感。
接着他愣了一下，並得出一個與現在的話題不相干的結論:自己已經完全把江兮當作朋友了啊，否則自己絕不可能生氣。
表面上左及空只是皺了皺眉頭，怕江兮不安，他壓住了心中的怒氣。
深呼一口氣，左及空舒展開眉頭，微微頷首:“羅秒那個賣隊友的，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的家庭的事？”
江兮輕輕搖頭，剛才的對話讓她的心情掉到谷底。左及空雙手撐在天台邊緣的柵欄上，張口吐出一段文字。
“在我六歲的時候，家人曾帶我去雲南旅遊……”
……
左及空將自己失去父母、以及覺醒超能力的事和盤托出，能聽到左及空一次性說出這麼長的話還真是稀奇。
江兮全程沉默不語，靜靜地聽着左及空回憶過往。
“沒想到還有這種事耶……”江兮確認左及空講完后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