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惊蛰返回夏婆婆的画室，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了。 夏婆婆早已睡下，只有画室中一盏小夜灯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苏惊蛰摸了摸背后的伤口，好在人类的武器对电子人造不成什么实际伤害，仿生皮肤似乎已经愈合，但衣服已经被刚刚幻海舰队的巡逻警用枪打的稀烂。 苏惊蛰不想让夏婆婆担心，便将外套连同上衣脱了下来，扔进了带有激光粉碎装置的垃圾桶中。 将满是弹孔的衣服处理完毕后，苏惊蛰换上了自己原来的衣服，瘫坐在画室的沙发上，思考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 “小月至今还在第九黄昏，那里可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救她吗？” “展小飞现在在哪里？巴赫先生有没有派出人手来找我们呢？现在我们都在被通缉，连E-core也不能使用，根本没有可以联系的方式。” “有什么我们都会去的地方吗……？” “安藤奈奈的咖啡店已经关门好久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自分开以后，展小飞也没有去过伊格纳茨那里，他一直觉得伊格纳茨是个不想多管闲事的人，难道是因为这个理由，他才没有去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这可真是糟糕……明明伊格纳茨的俱乐部会是一个很好的接头地点的。”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仔细想想，我之前在废品站的时候也是这样，像一只没有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再这样下去，还没等我找到展小飞他们，我就被EIC逮到处理了。” “和那个记者在一起的人究竟是谁？他们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突然，苏惊蛰感觉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立马警觉地回过了头。 汐穿着一身纯白色的棉布睡衣，小心翼翼地给苏惊蛰端上了一份已经热好的三明治。 “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苏惊蛰摸了摸胸口，对着汐点头致谢。 汐坐到了苏惊蛰身旁，将双脚踩在沙发上，双手抱住膝盖，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吗？”苏惊蛰随口问道。 汐一言不发，轻轻地摇了摇头。 “啊，对不起，我忘了，你……等等？”苏惊蛰惊讶地看着汐，“你，你能听懂我说话了？” 汐点了点头，用手做出了一个翻书的动作，又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 在苏惊蛰不在的时间里，汐一直都在默默地记忆着从夏婆婆那里得到的汉语书，虽然没用太多的时间，但汐却似乎已经能听懂苏惊蛰所有的话语。 汐张了张嘴巴，仿佛想向苏惊蛰说些什么，但是，想到了椎原小夜香的叮嘱，汐还是默默地把话咽了下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苏惊蛰虽然不明白汐的意思，但还是笑了笑，将三明治掰成了两半，递给了汐。 “这么晚了，你也饿了吧？我们一起吃吧。” 汐轻轻地接过三明治，双手捧起，小口吃了起来。  小夜灯轻轻闪烁着，两人坐在沙发上吃着手中的食物，谁都没有说话。 “那么，我该去睡了，你差不多也……”苏惊蛰两三口就把三明治吞了下去，拍了拍手，准备进屋睡觉。 汐猛地拉住了苏惊蛰的衣角，抬起头看着苏惊蛰，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怎么了？” 汐张了张嘴，好像还想说些什么。 “你不会说话的话……”苏惊蛰挠了挠头，随手捡起了一张散落在画架旁的草稿纸，递给了汐，“你可以写字吗？用这个写给我吧。” 汐接过纸，犹豫了很久，还是将想说的话写在了纸上。 苏惊蛰接过了草稿纸，眉头紧皱，轻轻地念出了汐写在纸上的文字。 “小夜香，危险，救救她。” 联想到前几天自己发现了椎原小夜香曾经启动金属形态的痕迹，苏惊蛰的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夜香她没有回来吗？” 汐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里屋的方向。苏惊蛰透过虚掩的门，隐隐约约能看见小夜香侧身熟睡的背影。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见到椎原小夜香正安然地睡在屋中，苏惊蛰松了一口气，继续对汐问道。 汐低下头，继续用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两个字。 “明天。” …… 海奉区。 还没来得及换好衣服的林语风匆匆忙忙地搭乘出租车赶到了案发现场。 “不用找了。”林语风迅速地将一把钞票塞给司机，道谢后一路小跑，来到了伊冯娜的车边。 对于案发现场的清理工作已经进行完毕，只剩伊冯娜独自坐在车里，面无表情地喝着速溶咖啡。 “你倒是挺悠闲。”林语风带着抱怨的口吻说道，“非工作时间我是不能开工作用车的，从天贡区跑来这么老远，可是要花不少钱的，如果你能……” “使用工作用车接送非工作人员，这不符合总部的章程。”伊冯娜打断了林语风的话，冷冰冰地说道。 “谢谢你的教导。话说，你现在能连接档案馆的网络吗？我们得赶紧查查死者的身份。”林语风觉得有些自讨没趣，便没有和伊冯娜说些闲话。 “用E-core和其他个人终端只能通过网络连接档案馆的浅层数据库，起码在浅层数据库中，是没有死者的名字的。”伊冯娜摇了摇头，“至于个人资料……档案馆里只有电子人的资料，人类的个人信息什么的，恐怕得通过总长或副长以总部的名义向东隅警察署申请权限才行，虽然我是决议委员会的S级专员，但是我并没有这样的资格。” “这起码能证明他之前没有卷入过和电子人有关的案件，已经足够了。”林语风将E-core递给了伊冯娜，调出了一个网页。 “刚刚来的路上，我简单通过普通网络查了查死者的名字，很幸运，这个人还算是一个公众人物，所以网络上信息还是不少的——乔治·戴维斯，梅国人，他是新126年来到东隅的，新130年加入幻海舰队，从新135年开始任职东隅入境管理局，从新140年开始，升任入境资格审查课课长。” “这个人的风评怎么样？像是能有不少仇家的人吗？” “你知道的，能明面写在公共网络上的东西，是不会有这种信息的……不过，我倒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这两起案件的死者都与非法偷渡有着一丝联系？所以，真正的幕后主使应该是……” “你是想说，偷渡团伙吗？”伊冯娜仔细考虑起林语风的推测，“确实，之前的死者吴昊是一个对偷渡团伙不利的‘打蛇人’头目，而这次的死者，又是东隅入境管理局的人，你的推测不无道理。” “如果能推理出他们的利益关系网，我们或许能推断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谁……刚刚你说，如果要通过总部调查个人档案，必须由总长向东隅警察署申请才行，是吗？” “是的，不过，我得提醒你……这次总长把任务交给了我们监察部，明显是已经不希望搜查部来执行这个任务了，尤其是你……恕我直言，总长对你的看法恐怕并不是那么好。”伊冯娜犹豫片刻，有些担心地对林语风说道。 林语风感到背后一凉，想起了在林澄那里听到过的自己即将被调走的传言。因为伊冯娜也是决议委员会成员之一，林语风刚想着要确认一下这个传言的真实性，然而，出于面子，林语风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我有一种不通过总部就能调查个人档案的方法。”林语风思考片刻，说道，“我有一个EIC学院同期的南洋同学，他毕业后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加入EIC，而是去了东隅警察署工作。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毕竟是杀人案，我觉得也是有正当理由可以说服他的。” “你不应该在EIC工作。”伊冯娜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或许你更该辞职去当个侦探。” “如果电子人都被消灭了，我想我会考虑的。”林语风抬起头，与伊冯娜的目光相接在了一起。 “她笑起来，还是挺漂亮的嘛……” 见到伊冯娜温柔的笑容，林语风竟感觉有些不适应，不自觉地抓了抓脑袋，脸也渐渐红了起来。 “如果，不用调去神州分部就好了啊……”林语风在心中默默念道。 “嗨！打扰二位！请问你们是EIC的人吗？” 林语风与伊冯娜不自觉地朝车窗外看去，只见柳思韵站在车外，笑着朝二人挥了挥手。 “你是……？” “自我介绍一下！柳思韵，东隅大学传媒系三年级，东隅新闻社记者。”女孩出示了自己的记者证，“关于刚刚的凶杀案，可以向你们询问些有关内容吗？” 林语风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伊冯娜抢在前面拦了下来。 “我们内部有规定，至行动结束七天后为止都是保密期。”伊冯娜说道，“抱歉我们并不能向你透露什么。” “啊，那可真是遗憾啊。”柳思韵叹了一口气，“最近我正在调查一个电子人杀手组织，本来以为这次案件会和我调查的组织有关的。” 柳思韵将手中的笔记本塞进随身携带的挎包中，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等！”林语风突然喊道，“你刚刚说，电子人杀手组织？” “是的，这是我在调查东隅黑恶势力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柳思韵点了点头，“在东隅有一些隐秘的电子人势力，在帮助人类进行暗杀活动，而他们的雇主……” 突然，柳思韵像是想到了什么，警惕了起来，四下望了望，夹起挎包，迅速地向着夜幕中跑去。 “喂！你回来！”林语风将头探出车窗外，却没有再看见柳思韵的身影。 “电子人杀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