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翎抬起手,輕輕在空中揮舞着,無數的納米電子蟲群從沈冰河的腳下湧出,在天翎的指揮下開始構成一幅幅沈冰河熟悉的場景。

大海、貨輪,一切都是難么的熟悉。

“看看這裡,這裡是哪裡?”天翎輕聲說道。

“這裡是……東隅港嗎?”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18年來從未離開過的地方啊。”天翎繼續說道,“你喜歡這裡嗎?”

“不,我不喜歡。”沈冰河的眼神中寫滿了恐懼,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了每天被鞭打的畫面。

遠處,液壓機正在緩緩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奴隸電子人在液壓機下被壓成了碎片。

“爸爸,媽媽……”沈冰河掙扎着想伸出手,卻又感覺手臂上像是綁滿了鉛塊,再也抬不起來了。

“那兩個人是你的父母嗎?如果是這樣,你倒不用為他們感到傷心。”天翎繼續說道,“他們按照人類的命令製造了你,才讓你來到這個瘋狂的世界上,被迫遭受着各種各樣的折磨。”

“不,不……”沈冰河淚如雨下,感到了一種深入內心的絕望與難過。

“你很憎恨人類吧?”天翎用手指指向了遠處一個手持皮鞭的身影,“你現在有機會把他撕成碎片了,如果你現在死了,那多麼可惜啊。”

“不,我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沈冰河抽泣着,絕望地喊道。

“說謊,前不久你殺死那幾個人類的時候,明明挺開心的。”天翎不滿地嘀咕着。

“如果你不喜歡這裡,那麼……我們換個地方玩玩吧。”

天翎再次揮動起手臂,電子蟲群在天翎的指揮下分離重組,廢品站的樣貌逐漸呈現在了沈冰河的眼前。

“這裡呢?你應該再熟悉不過了吧?”天翎繞到沈冰河身後,輕輕摟住了沈冰河的腰,笑着說道。

幾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廢品站的影像中,站在最中間的酷似蘇驚蟄的身影向前一步,朝着沈冰河伸出了手。

“驚蟄哥……”

沈冰河伸出手,嘗試着觸碰眼前出現的幻影。

“看得出來,你好像很信任他啊。”天翎坐在了憑空出現的沙發上,繼續玩弄着自己的頭髮,“明明你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是那麼長,為什麼呢?”

“只有驚蟄哥是尊重我的。”沈冰河輕聲嘀咕道,“至於其他的人……他們一直都對我不聞不問,不止是我,他們對阿布也是這樣的……”

“那個阿布,也是個奴隸嗎?”天翎露出了一副可憐的神情,“這也難怪啊……可能在他們心裡,奴隸電子人並不能被稱為電子人吧?”

“嗯,他雖然傻傻的,但是卻是個好心腸的傢伙,總是和我分享他的新玩具。”

“你說的阿布,是那邊那個大塊頭嗎?”天翎漫不經心地用手指了指一具躺在地上的龐大的無頭屍體。

沈冰河心裡一驚,立馬順着天翎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不只是阿布,地上躺滿了不同電子人的屍體,遠處的廢品站正在被一場大火吞噬,看上去倒有幾分地獄的影子。

“這裡發生了什麼?”沈冰河顫抖着問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嗎?看來鏽蝕城的那幫傢伙也沒有把你當做同伴啊。”天翎搖了搖頭,“廢品站已經被EIC摧毀,你再也回不去那裡了。”

“不可能,你在撒謊。”沈冰河惡狠狠地看向天翎。如果目光也能傷人,天翎在這一刻可能已經粉身碎骨了。

“哥哥,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呢?”天翎背過身,發出了哭泣的聲音,“明明對你好的只有我啊。”

沈冰河只覺得天翎的表演令人作嘔。

毫無理由地殺人、將自己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又不停地對自己施以折磨。可以說,眼前的這個女孩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更不要談她會有什麼人情味。

雖然恨不得現在就把天翎撕碎,但是沈冰河只覺得現在的自己渾身無力,根本動不了天翎的一根毫毛。

然而,天翎彷彿能看清沈冰河全部的心思,迅速換上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貼近沈冰河的耳邊。

“哥哥,相信經過了上次的戰鬥,你也知道我們之間的實力差距了。如果我真的想殺了你,你是活不到現在的,我啊,真的只是想幫你而已。”

“我不是你的哥哥。”沈冰河不再看向天翎,將視線偏移至一旁,“而且,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雖然你並不是原本的天玄,但是你身上有着天玄的力量。所以,我認準了你。”天翎一本正經地說道,“我並不想看着天玄的力量就這麼白白浪費。”

“如果你想要把這個主核據為己有,那就趕快動手殺了我吧,我是不會有任何抱怨的。”沈冰河疲憊地說道,“從我被移植了這個鬼東西之後,所有人都想置我於死地,我總有一天會被殺死的,不管是把這個主核給誰,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別總是覺得我要害你嘛。”天翎帶着哭腔,委屈地說道,“雖然不管是誰都想加害哥哥,但是天翎是永遠站在哥哥這邊的。不管怎麼說,我也比你所謂的‘驚蟄哥’靠譜多了嘛。”

“胡說,沒有人比他對我更好……”

沈冰河剛想說些什麼,就被天翎輕輕地捂住了嘴巴。

“哥哥,你還真是傻啊,他在利用你,你看不出來嗎?”

“你說什麼?”沈冰河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當時把你移植了卡巴拉主核的秘密透漏給其他人的人,就是蘇驚蟄吧?”天翎轉了轉眼睛,開始盤算起了什麼事情。

“那是因為我的力量已經暴露,驚蟄哥他也是沒有辦法……”

“可是,他畢竟出賣了你。姑且不說這個,當時勸你進入鏽蝕城的人也是蘇驚蟄,不是嗎?”

“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不要再找借口為他開脫了,哥哥。”天翎的語氣逐漸冰冷了起來,“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現實嗎?死死地抓住一個你自認為的救命稻草不放,你還真是傻的可憐……好好看看吧,進入鏽蝕城后你都遭遇了些什麼。”

天翎輕輕揮手,電子蟲群四散開來,組成了一幕幕沈冰河記憶中鏽蝕城的樣子。

鏽蝕城中濕冷陰暗,一個個面目猙獰的電子人朝着沈冰河緩緩地靠近了過來。

“不要緊張,好好看看他們都是誰。”天翎小步繞到沈冰河的身後,張開雙手放於沈冰河的後腦勺之上,輕輕地為沈冰河調整着視角。

沈冰河的心裡一陣驚慌,但還是強制自己冷靜了下來,努力地看清了這些電子人的面貌。

搜刮自己行李、辱罵自己的守衛。妄圖殺掉自己的里奧·羅德里格斯。

還有坐在人群正中的沙發上,面露凶光的巴赫先生與浮生會的眾人。

“看着這地下骯髒的街道與噁心的老鼠。”天翎嘖了兩聲,用手指向了幻影中的巴赫先生。“尤其是這個老傢伙,簡直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口口聲聲說要保護你,但他都保護了些什麼?看看他手下們干出的事情吧,他也只不過是想殺掉你,取走你的主核罷了……”

沈冰河並沒有作聲。

雖然沈冰河對天翎沒什麼好感,但是他早已對浮生會失去了所有信任。仔細考慮過後,竟然覺得天翎的話似乎有幾分道理。

“那麼,是誰把你送進這個地獄的?”

“驚蟄……哥……”

沈冰河只覺得自己的眼皮中像是灌滿了鉛,意識逐漸開始恍惚了起來。

“不錯,他和想加害你的浮生會本就是同一伙人啊。”天翎笑嘻嘻地說道,“他也只不過是在利用你對他的信任,完成把你誘騙到鏽蝕城去的任務罷了。”

“不……”

“想想看,如果不是因為你有天玄的主核,蘇驚蟄可能會在你身上花什麼閑工夫嗎”

“我……”

“不要再自己騙自己了……你所執着的一切,都是因為你自己不願意承認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個對你還不錯的人是在利用你罷了,哥哥,你還真是可憐啊。”

沈冰河從來沒有感覺到過如此的勞累,雖然還是想着反駁些什麼,但意識卻隨着時間的流逝逐漸開始消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真奇怪,給他用的心靈傳輸器應該可以持續很久的,怎麼現在就失靈了?”天翎皺起眉頭,調大了戴在沈冰河頭上的裝置按鈕。

“看來你還是對自己的處境沒有深刻的認知啊……讓我給你提提神吧,哥哥。”

天翎的瞳孔突然亮了起來,開始散發起了詭異的黃金色。

突然,圍繞在沈冰河周圍的電子人的幻影都變成了面目猙獰的怪物,由蘇驚蟄變幻而成的怪味最為可怕,率先衝上前來,將沈冰河舉起,重重地摔進了怪物堆中。

瞬間,沈冰河的四肢被怪物扯斷,伴隨着一陣真實且劇烈地疼痛,沈冰河絕望地大喊了起來。

“放心吧,哥哥,這裡是精神世界,它們是殺不死你的。當這些怪物殺死你之後,你會再次重生……”

天翎聽着沈冰河的慘叫,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然後,你就會一次又一次地被怪物殺死,重複這同樣的過程……”

“只有這種痛感,才能讓你真正地覺悟啊。”

天翎壞笑着,緩緩地淡出了沈冰河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