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這樣一來契約就算正式成立了。”
確認地看了我一眼，凱爾特手拿着契約書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什麼原理，在我簽完名字的瞬間，一個與凱爾特生成合同時所用的那種質感相同的小號法陣出現在我的手背，像被我吸收進體內一樣沒入我的手掌。
結果還是簽了啊……
親身接受魔法作用的激動和被迫簽下出賣靈魂的條約的悔恨，兩種截然不同的感情交織在一起，讓我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才好。
不過原本擔心的那種把心臟掏出來刻字之類的劇情倒沒有發生，除了看到法陣鑽到自己身體里時心理上有點不適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這也算是一點安慰了吧。我在心裡這麼騙自己。
“……對不起。”
身體縮在一起，低頭扯着我衣角的霞，略帶鼻音地擠出話語。
“別難過了啦，我不想簽合同只是在耍任性而已，實際上合同本身對我沒什麼害處的。不如說，是霞幫我下定決心的呢。”
“……大騙子，明明司你的表情和吃到了火龍的糞便一樣。”
“我、我的表情有那麼糟糕嗎……”
“放心吧霞小姐，在下說到底只是一介商人，儘可能地讓交易雙方的利益最大化是在下一直以來的原則，絕對不會對御方先生有什麼太大的不利的。”
注意到我的困境的凱爾特在一旁出聲附和道。
“真的……？”
“那肯定是真的。說句話就能有一枚金幣，這種好事上哪找去。”
“……既然這樣……”
霞半信半疑地投來目光。但正當我打算說些什麼來進一步打消她的疑慮時，她卻突然爬起來跨坐到我身前，兩手抓住我的腦袋，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直視我的雙眼。
“真的沒有在騙妾身，對吧？”
一邊這麼說著，臉湊到了幾乎能感受到對方氣息的地步。
“啊、啊，這個嘛……”
意料之外的大膽舉動，讓我的大腦機能一瞬間短路。
這麼一看，她真的像娃娃一樣啊。
曲線柔和的臉型，雪白而又透出健康的淡粉的皮膚，臉頰因為賭氣而稍稍鼓起顯得比往常更加柔軟，讓人不由得產生揉捏一番的衝動，明明五官都留有小蘿莉特有的稚嫩，在此之上眼角卻倔強地略微上翹，形成的完美反差更加凸顯出了她的可愛……！
不、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東西的時候！
總之先回答她……
“當、當然！不會騙你的！”
“你看果然是在騙人！視線都移開了！”
哎呀，好像搞砸了耶。
“不，我是真沒騙你，我說的句句屬實。”
“既然沒在騙人，為什麼會自然把視線移開嘛，肯定是心裡有鬼！”
“因為面前出現了可愛過頭了的東西。一直盯着看的話我的我心臟會受不了，所以不得已才把視線挪開了。”
“是這樣……嗯？面前可愛過頭的東西……”
我一本正經地開口試圖矇混過關，眼看着就要這麼禿嚕過去了，霞卻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頓了頓，歪頭思考片刻后，整張臉“噗哇”地、一下子燃燒起來。
“冷冷冷冷冷不丁的是在說什麼啦！！白痴東西！”
“咿呀呀呀啊啊啊！我的眼睛！！”
進來了！手指發出奇怪的聲音插到眼睛裡去了！
“大變態！不準看！”
“反、反對暴力……唔哦哦哦！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啦！非常抱歉！所以霞大人，不要再把手指往裡摳了，眼珠要出來了啊啊啊！”
結果，在動了真格的御神刀大人的制裁下，我的慘叫聲一直持續了將近五分鐘。
“啊……世界，變成五彩斑斕的了……”
在終於平息怒火、但臉頰依然像被河豚憑依了的霞身邊，我臉上掛着和死屍沒兩樣的表情，靠着沙發無力地仰望天花板。
然後再次，伸手揉了揉眼睛。
像這樣的確認，從霞的魔爪離開我的臉之後已經做了十次左右，每次確實都能夠感受到眼珠的存在，但是那種疼痛還是讓我有種眼珠子真的被摳出來了的錯覺。
腦袋被控制住的時候不能輕易捉弄御神刀。這是十分寶貴的經驗，請諸君務必牢記在心。
不過她似乎也不再感到失落了的樣子，犧牲一雙眼睛換來這個結果倒也值了吧。
“兩位關係真是好呢。需要在下為您使用治癒魔法嗎？”
“再過一下應該就可以緩過來了，不麻煩你費心了……話說原來你還在啊。”
剛才隱約聽到開門聲，我還以為這傢伙已經走了呢。
“自然。在下剛才只是出去準備茶點而已。畢竟一會兒還有很多事情要談啊。”
凱爾特語氣輕快地說著，在桌子中央放下裝着曲奇之類下午茶點心的小架子，接着往兩盞茶杯中注入紅茶，分別推到我和霞的面前。
就算不用雙眼確認，僅憑那迅速佔據周圍空間的香氣就能知道，桌上放着的絕對都是高級貨。說不定比我過年或者招待客人時才會拿出來的特級茶葉和點心還高几個檔次。
“要吃嗎？”
“……要。”
從小架子上拿起一塊曲奇，稍微在霞面前示意一下，她便瞟了一眼然後故意做出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搶過曲奇捧在手裡吃了起來。
而我則是在狠狠地將她小動物一般吃東西的場景印在腦海里之後，端起紅茶嘬了一口。
“然後呢，是要談些什麼？”
充分見識到她的本性之後，我決定放棄拐彎抹角的寒暄，單刀直入地接入話題。
“不會又要讓我簽什麼奇怪的合同吧？”
“還真是被相當防備着了呢。不過請放心，在下並沒有那種以讓別人簽合同為樂的奇怪興趣。在下只是有點心急，想要儘快和您聊聊關於在下需要的『產品』一事，以及先前在下承諾過的『些許讓步』的內容而已。”
“才剛對峙完真虧你能這麼自然地說出這種話啊……”
凱爾特那變化自如的態度讓我我不禁露出苦笑。
不過，些許讓步嗎……
“那個『讓步』，具體來說是能讓點什麼啊？”
“價格的調整，條目的修訂等等，只要是包括在這場交易範圍之內的都可以。或者，在下也可以以個人的形式，為您達成一些小要求。只要是在下能接受的範圍內，任何要求都可以。”
「任何要求」，強調似的加重語氣，凱爾特遊刃有餘地翹起嘴角，交疊着的雙腿上下交換。
吼吼。她說任何要求耶。
“好痛。”
然而就在這時，我的側腹被狠狠地掐了一下。低頭看去，只見餅乾已經吃完了的霞撅着嘴唇，一臉不滿地瞪着我。
“哼嗯。”
“還要餅乾是嗎，等會啊……痛痛痛！我、我知道了，不會去想奇怪的事情的啦！”
“哦呀，御方先生您剛才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呢？”
“算我求你了這種時候不要來落井下石了好嗎！”
“哈哈哈，關於您說的事情在下完全沒有印象呢。在下只是，合理地表達了自己的疑問而已哦？”
這個傢伙，合同簽好了以後就得意起來了是吧。
強忍住把紅茶潑到她臉上的想法，我不客氣地伸手把一整盤曲奇從架子上拿下來放到霞的面前。
總算想辦法安撫好霞之後，我鬆一口氣地吐出嘆息，端起紅茶一飲而盡。
“哈啊……你剛才說，我可以對條目進行修改對吧？”
“是的。只要是在允許範圍內的話。”
“那，契約里的那個即死詛咒，有辦法解除或者改掉嗎？”
“如果是在契約牽定之前是可以的，但是契約已經結締了的現在，在下也沒有辦法對其做出改動。”
凱爾特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
“誒……”
這混蛋絕對是算好了的對吧。
“唉，算了，已經這樣了也沒辦法……誒等等，既然結締了契約之後沒辦法做出改動，可是你剛才還說可以對條目進行修改耶，那個是怎麼做到的？”
“啊啊，關於那邊的話請不用擔心。那塊是屬於商業契約的部分，不包括在違約處理裡面，所以可以隨意改動。”
“哦，原來如此……”
嗯……總感覺有哪裡怪怪的。
我記得沒錯的話，那個即死詛咒，好像是在情報泄露的時候才會發動的吧，違約的內容也是一方泄露情報出去，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
而且她剛才也說了，交易本身的商業契約部分和違約處理部分是分開的。
“……吶，如果商業契約的部分是和違約處理無關的話，那那邊的違約是不會收到詛咒的懲罰的是嗎？”
“是這樣的。”
“也就是說，你不付我錢我也拿你沒辦法？”
“哈哈哈，本商會可是以誠信為立身之本的，怎麼會做出那種事呢。”
“那你倒是看着我說啊。那茶你才剛倒完一杯好吧，別想靠倒茶混過去。”
這傢伙不是真打算把我榨乾吧……
不過照這個思路來，到時候要真不給，我也是有罷工的權利的對吧。
這麼暗自下定決心，我從架子上拿起一塊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高級方形餅乾，然後順勢一仰倒在沙發靠背上，放鬆身體讓整個身子都陷入墊子中。
“嘛啊……總之先回到讓步的事情上……”
聽到我開口，凱爾特很配合地身體前傾，雙手十指交叉抵住下頜，做出傾聽的姿態。
而我，則是咀嚼着餅乾的同時，將可能的要求——實際上是現在手頭需要解決的問題——整理成話語。
“首先讓我確認一下，你能做的是『一些』讓步，而不是『一步』的讓步對吧？”
“嚯哦？”
凱爾特繞有興緻地挑起眉毛。
“御方先生，愈發有商人的思維了呢。沒錯，正是您理解的那個意思哦。”
“那就好。那，我也不知道你那邊接受範圍是多少，總之我先把我的想法全說出來，之後你再自己挑挑看嘍？”
我一口氣把剩下的餅乾嚼碎咽下，看了一眼滿臉幸福地埋頭啃着餅乾的霞，愉快地勾起嘴角。
“化妝用品和假髮，還有我家霞大人同款的服裝，先給我來一套，能辦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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