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羽』的會客廳。

地上鋪着紅色的絲絨地毯,角落的幾張桌子上擺放有形態各異的裝飾品,包圍在四周的牆壁由高級木料製成,並在恰到好處的位置掛上了幾幅金框裝裱的油畫,加上天花板上吊著的魔力水晶燈,整個房間內充斥着一股貴族氣息。

“咕嘿嘿嘿……這個設計,這個材質……嘶溜……”

在那樣的房間中央,紅髮的變態正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喘着氣,一邊用臉蹭手中的衣服,一邊扭動着身體。

自打我同意了她的提案之後我就隱約有點不好的預感了,看到她這幅

個樣子這份預感也終於變成了現實。

我是不是不應該把衣服給她的啊……

我表情複雜地盯着完全陷入暴走狀態的凱爾特。

剛才在巷子里,她所提出的提案就是這個。我把身上的衣服給她,作為交換,有什麼要求都可以向她提,只要是能做到的都會儘可能的滿足。

聽上去是相當划算的一比交易,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就這樣抱上富婆的大腿,在異世界如何生存的這一首要難題一下子就能得到解決。

但是說實話,拿到我的衣服后的凱爾特的這副模樣,讓我感覺這些東西都無所謂了。真的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然後,因為不可能在大街上把我扒光,現在我和霞是被招待到了那個『天使之羽』商會總部的會客廳里的狀態,身上穿着由凱爾特提供的、有點像新選組套裝的類和服。

(吶,這傢伙真的沒問題嗎?)

趴到我背上的霞用念話向我這麼問道。

明明離得這麼近卻還是使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估計是害怕被對面聽到吧。倒不如說,感覺她是對扭動中的凱爾特本身感到畏懼。

(嘛……你覺得她有問題嗎?)

(妾身覺得她很噁心。)

(還真是毫不留情啊。雖然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就是了。)

“……那什麼,要沒事我們就先走了?”

我像拆炸彈一樣小心地向她搭話。而滿臉傻笑地側躺在沙發上、盯着我衣服的凱爾特,看上去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我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於是我提高音量,再次開口——

“……想試穿。”

——正當我打算這麼干時,她突然發出低語。

“…………”

我本來已經提起的體重又壓回沙發上。

那句話肯定不是對我說的。所以這種時候,一定要裝作什麼都沒聽到才是禮貌的做法。

這時間,凱爾特“嗖”地坐起身,把我的衣服搭在腿上,兩手迫不及待地擺弄起燕尾服的扣子。明明我就那樣大搖大擺地坐在她面前,她那渾濁的瞳孔卻絲毫沒有映出我的身影,解扣子的手自顧自地向下移動。

吞哩個唾沫。

這是不可抗力。沒錯,我們是她邀請進來的,剛才我也確實出聲叫了她,只是她自己沒注意到而已。

“哈啊……哈啊……呵呵,馬上就可以直接感受到了……”

因為很重要所以重申一遍,這是不可抗力。

由於興奮而有點毛手毛腳的凱爾特終於脫下了燕尾服,隨手扔到一邊。

本來被黑色禮服束縛着的她的身體就顯得相當苗條,現在只剩下一件襯衫後身材曲線變得更加柔和,給人以一種優雅的奢華感。

接着,像是覺得很麻煩似的,她動作粗暴地撩起打底襯衫的下擺——

“是在幹什麼啦白痴!”

“哎呀。”

“好痛!”

霞的兩記手刀一先一後分別落在我和凱爾特頭頂。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帶有個人恩怨在裡頭,凱爾特吃的那下似乎特別重,使得她捂着天靈蓋彎下腰。

“嘶……好痛,剛才發生了什麼……?”

就像從附身狀態中解除了一樣的凱爾特,眼神又恢復了初見時的凜然。

“…………唉。”

“你是在嘆什麼氣啦變態。哼嗯!”

我的耳朵被小手拉着扯向兩邊。

這不是遺憾,只是感到安心而鬆了口氣而已。遺憾之類的想法絕對沒有。

……好吧,還是有一點。真的只有一點點。

“咳……剛才真是失禮了,似乎讓你們看到了在下十分不成體統的模樣吶。”

“不是似乎,就是看到了啦。”

御神刀大人抱怨地撅起嘴唇,責難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刺向凱爾特。

“對於這件事,在下深感抱歉。說來慚愧,在下只要看見感興趣的衣服就難以控制情緒,如此美妙的衣物在下又是第一次見到,不由得就……”

說話期間將燕尾服穿回了身上的凱爾特右手貼在胸口,帶着悲痛的表情低下頭。

“哎呀,也不用那麼誇張啦,我們也只是稍微被嚇到了而已。”

“您能這麼說在下很高興,但僅憑這樣在下無法輕易釋懷。雖然這麼說可能略顯傲慢,若是御方先生您能接受在下以交易中的些許讓步作為賠罪的話,那將是在下的榮幸。”

“完全沒問題,本來我也沒打算讓你做什麼的。話說,交易指的是……?”

我還以為她只是想買我的衣服而已耶,這種事是還能讓步的嗎,加錢之類的?

聽到我的疑問,就像是在就等待着這一刻似的,凱爾特露出微笑,推了推單片眼鏡。

“這還真是在下疏忽了,竟然沒有向重要的交易對象說明我方提案什麼的。”

說到這裡,凱爾特刻意停頓一下觀察我的反應,然後伸手打了個響指。

隨着清脆的響聲,鎏金的圓形法陣在我面前憑空出現,一張寫滿蠅頭小字的牛皮紙自那中央飄出,輕輕落在桌面上。

吼吼,有內味了。不如說,魔法什麼的超帥的啊。

“這是在下方才擬定的合同,請過目。”

“嘿,什麼時候準備的嗚喔……這啥啊……”

只是掃了一眼,龐大的信息量就闖進我的腦中。在那粗略估計得有百條的條款中,更是有各種意義不明的專有名詞穿插着,簡直就像是擔心我理解這份合同的內容一樣。

有錢人整天都在看這種東西嗎?

錢不是大風刮來的,我現在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

“需要我為您簡述一下內容嗎?”

看準我即將放棄思考的時機,凱爾特恰到好處地開口提議,而正好有此需求的我自然是不會拒絕,苦笑着點了點頭。

“我方的目的,也就是合同的核心,想必您很清楚,是就您所穿的服裝來開展商業合作。主要的內容上,大致可以分為四點。”

啪!響指令法陣於攤開的左手上方浮現,從中取得合同複印件的凱爾特將牛皮紙舉至胸口,手指指着最上方的幾項條款,繼續說道:

“第一部分,是關於交易的商品的具體內容。和您想象的可能有些偏差,在下想要購買的的不僅是這一件衣服,而是您所擁有的、關於您故鄉衣服的所有東西——樣式、花色、種類、材質、製法、面向人群等等,相關的一切。”

“誒、誒……”

一上來就是不得了的要求啊……

“可是我也不是專門賣或者做衣服的耶,就算你說要有關衣服的……”

“那點的話請不用擔心。 說是所有,其實只需要您盡量把所知的事情教與在下就可以了。若實在無法回憶起來,在下也有精神系魔法師的人脈。”

“這樣啊,那就……等等你給我說清楚那個魔法師是要來幹嘛的?”

“呵呵。”

“不要想用微笑混過去!超可怕的好嗎!”

我拍着桌子探出身子,她卻像沒看到似的,放着我開始抽搐的表情不管,手指在合同上向下挪了幾行自顧自地說道:

“下面的這幾條,也就是第二部分,是有關收購的價格。考慮到其價值,在下擬以一枚金幣作為基礎價。”

“金幣一枚?”

我馬上在腦中進行換算。

從霞那裡共享來的知識看,錢幣兌換的等式大概是1金幣=50銀幣=1000大銅板=10000中銅板=100000小銅板,換算過來,購買力在五十萬日元左右。

五十萬……五十萬啊……

“我懂的也不多,可能說不出太多你想要的哦?一枚金幣真的好嗎?”

五十萬日元說多其實也不算很多,但作為到異世界的第一桶金來說也相當足夠了。

明明沒做什麼卻能得到這麼大一筆錢,讓我有點莫名的負罪感。

……不,結合她說的那個令人不安的魔法師的要素,說不定這個價格其實還低了點。

“哈哈,在下經商多年,像御方先生您這樣往下還價的還是第一次見啊。放心,您所能提供的資料絕對有着這樣的價值,而且恐怕比您想象的還要大。”

凱爾特愉快地彎起嘴角,動作優雅地雙腿交疊。

“哈……衣服的事情我是不太懂啦,真的有那麼誇張嗎?在我看來,我所能想到的都是些沒什麼特點的服裝就是了。”

有特點的這邊倒是當便服一樣穿着。

但我的疑惑似乎正中凱爾特下懷,只見她在桌上放下手中的合同扶了扶眼鏡,十指在胸前交叉,饒有興趣地看着我。

“御方先生,您今天是第一次來到王都對吧。請問您第一次進到城內,看到市民們的服裝時,腦中的第一反應是什麼呢?”

“第一反應?嘛……感覺很厲害之類的?”

“和在下猜想的一樣呢。不錯,人們在見到從未見過的事物時,會感到疑惑、新奇、驚訝、感動,這是大眾的正常反應。御方先生您來自極東,可能極少有機會能見到這邊的服飾,所以親眼目睹過後會覺得『很厲害』,反過來說,在下等人也會對您有同樣的反應。”

說著,她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落到放在身旁的那件衣服上。

“在下作為一名服裝愛好者,對鑒定魔法還是略有研究的。適方才在下於街上擅自對您的衣着發動了魔法,但是……在下竟無法鑒定出除了那是一件衣服之外的任何東西。不只是花樣款式,就連製作工藝和材質,都與在下的認知存在極大的偏差……您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坐到沙發邊緣的凱爾特重新面向我,眼神中充滿了火熱。

說到這份上,就算我再怎麼沒有經商頭腦,也知道她想表達的意思了。

“如果把我家鄉的衣服在這裡賣出去絕對會引起轟動,獲利絕對非同小可……是這樣對吧?”

“明察秋毫。您能理解這一點,在下接下來的請求就好說了——本商會,想將您的知識產權買斷。”

“買斷……是嗎?”

“沒錯。詳細的內容在這一部分。因為有些條款最好是您親自過目,在下便不擅自為您歸納總結了。”

請,凱爾特如此伸手示意之後便安靜了下來,我於是從桌面上拿起被擱置到一邊的那張合同。

我看看喔……

『本方將對您所持的所有相關知識產權及實物予以收購……』,還有價格……為了壟斷市場……

原來如此,只要把技術從我這裡買去了,自然就可以把市場壟斷,實現利益最大化……大概是這樣吧。像是獲取先手主動權的感覺?

然後下面是……啊,頭開始痛了……

付錢的方式有一次性付清和分期……『為保證合同簽署雙方切實履行義務,將定下契約……』……

確實,防違約措施還是得做的呢。

……『若一方違約,則會觸發即死詛咒……』……

………………嗯?

“吶,這裡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竟有此事!?”

“你看,就是這裡。居然寫着『即死詛咒』這種危險的名詞耶。”

“啊啊,這裡嗎。放心,在下在定此合同時有仔細檢查過,並沒有錯誤。”

那你這是讓我放哪門子的心啊。

“不,不不不,沒錯什麼的……”

凱爾特像是打心底感到疑惑似的眨了眨眼,歪着腦袋看向我。

為了以防萬一,我又往下讀了幾行,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我還沒看到的關鍵部分,像是實際上只有在非常嚴重的違約情況下才會觸發詛咒之類的。

『任何程度的情報泄露都將視作違約。包括關鍵詞。』

——然後我就看到了這句話。

也就是說,就算我不小心說了哪怕一個關鍵詞都會馬上被詛咒死掉。

哈,哈,哈……

“果然這交易還是算了吧……”

“……能聽聽您的理由嗎?在下認為己方開出的條件應該不會太差哦?”

“不是條件的問題啦……不,真要說起來好像也算……主要還是這個即死太嚇人了。”

感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說漏嘴然後暴死街頭。

但是我的回答看上去依然不能讓凱爾特接受,反而讓她進一步皺起了眉頭。

“是這樣嗎?看來是在下考慮不周了,在這邊這是很平常的事,下意識地就慣性思考了……”

“誒?很平常嗎?這種搞不好就會死掉的東西,居然是日用品級別的嗎?”

“是的。在簽訂諸如此刻這等重要合同時,這是相當常用的契約。畢竟對商人來說,信用就是生命。”

就算這樣也別真的拿生命來定契約啊喂。

“而且實際上即死也僅是走一個程序,作為對對方的警告而已。非自然死亡的話,只要在靈魂消散或是被死神攝走之前,讓神官使用復活魔法就可以了。在您的故鄉沒有類似教會的設施嗎?”

“有是有啦,但是沒有這麼多功能。只是一個類似文化站一樣的地方。”

不如說復活魔法什麼的聽都沒聽說過。不愧是異世界。

哎等下,那這麼說的話,好像接受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就算能活過來,終究還是有死掉的風險耶,她剛才還說什麼『在靈魂消散或者被攝走之前』,那要是在施法之前靈魂沒了怎麼辦。

感覺為了五十萬就出賣靈魂好像有點不值當。以後說話的時候,總要擔心會說錯話被咒死,這點也讓人很不舒服。

“……看來在下是無法靠言語讓您改變心意了呢。”

凱爾特不知道擅自從我沉思的樣子中讀出了什麼,帶着悲痛的表情嘆息着,將自己面前的合同拿在手中。牛皮紙與她的手指一經接觸便自燃起來,化作飛灰散入空氣中。

“啊……放、放心,我的衣服還是會給你的,所以不要那麼失落啦!”

她沮喪地低着頭的樣子讓人相當過意不去,心裡有股莫名的罪惡感的我連忙安慰道。

凱爾特沒有對我的話做出回應。

自見面開始就始終——除了魔怔的時候——保持着紳士風度待人的她此時會報以沉默,想必我的拒絕給她造成了相當大的打擊吧。

“……太可惜了。”

“哎呀,那個,怎麼說……雖然不簽合同,但是幫忙之類的——”

“可以的話,本來是不想用強硬手段的呢。”

“誒?”

沒有預料到我會聽到她自言自語的內容,亦或是根本不打算對我的疑問做出回應,凱爾特輕嘆着從沙發上起身,手背到身後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說道:

“合作沒能達成,在下甚是惋惜。但在下還是會尊重您的意見,交易一事就到此為止吧。”

“啊、嗯……”

說話時她還是維持着和之前沒什麼差別的友善微笑,但是她說了那句話之後我就不禁覺得,也許這只是她業務性的表情罷了。證據就是,我身為劍士的直覺從剛才起就一直在發出警報。

“那,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那件衣服就送你了。”

調整關節的狀態,在肉眼難以察覺的情況下我令身體進入臨戰之姿,同時在大腿上注入力量。

“請允許在下送您出去。話說回來御方先生,您知道嗎,為了保證談判時雙方的安全,本商會的會客廳都設置了特殊的結界,並且在安保方面也下了不小的功夫這一點。”

一面轉身背對着我慢慢踱向大門,凱爾特一面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番話來。

吼……我說怎麼進來之前明明那麼吵鬧,這裡面卻一點聲音都聽不到,看來不只是隔音效果好那麼簡單啊。

試着發動了一下「漣」,結果感知領域就像是被牆壁擋住了似的,延伸到牆角就停止了擴散。

原來如此,這就是結界啊……感覺莫名的有點興奮。

“是嗎,那還真是讓人安心啊。不過房間里好像沒看到有安保人員啊,要是出了什麼事再進來真的來得及嗎?”

“哈哈,您可真會說笑。人的反應速度再快也是有極限的,所以自然,本商會不會在如此重要的地方採用布置安保人員這種低級手段,付出和回報不太能成正比吶。”

頓了頓,她繼續開口,略微升高的音調讓她的語氣聽上去十分愉快。

“本商會所使用的,是條件觸髮型的攻擊魔法。在此處的某人被認定為危險人物的瞬間,上百種高精度魔法便會立刻鎖定目標發動,第一時間將危險排除掉哦。”

來到了門前的凱爾特卻沒有把門打開,而是動作優雅地轉過身,面帶微笑地看着我。

這行為背後的意思也很明顯——『這門我輕易出不去』。

不僅向我拋出了一個強seme(攻め),而且還把我的退路封閉,逼迫我不得不處理,雖然講白了就是關門打狗一樣的粗暴手段,不過不得不說確實有很強的威懾力。

要是想強行突破,此刻正被上百種魔法瞄準的我毫無意外的會被秒殺的吧。

“那還真是,讓人放心呢。可惜這裡沒有賊人,不然我還真想看看那個場景。”

“是啊,真是可惜,現在『還』沒有賊人出現啊。”

明明凱爾特就只是背着手筆直地站在那裡,我卻感覺眼前有一把利刃正對我的眉心。

是怎樣,有錢人都這麼可怕的嗎。感覺她背後都要出現什麼奇怪的幻影了耶。

“話說回來,恕在下冒昧,在您離開之前能請您再給在下一次您的答覆嗎——合同,您真的不考慮簽嗎?”

我身前桌子上的那張牛皮紙毫無徵兆地飄到我眼前,甚至還從原本空無一物的虛空中出現了一隻羽毛筆,對我瘋狂暗示。

都到了這一步,也就差直接揪着我領子讓我簽字了吧。說真的,她直接這麼干我還輕鬆一點,一直這麼謎語人我連包袱都不好抖不是嗎。

我嘆了口氣,捻起和紙並排漂浮的羽毛筆。

“真是的……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然而,筆尖並沒有落在紙面,而是在我的手之內(手の內)的作用下射向凱爾特。

開玩笑,我能受這鳥氣?管你是魔法魔法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這種摁着腦袋讓人簽的壓榨性不平等條約誰會簽啊!

一枚金幣?把我的知識全榨出來還搞即死詛咒,我相當於把命都賣了才給五十萬日元?叫花子也不帶這麼打發的好嗎?

……好吧老實說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就這樣老老實實地被人誘導,讓我感覺很不爽。一點也不想簽字。而且我也挺想看看那個所謂的防衛魔法到底是什麼樣的。

嘛啊,理性思考的話可能挺蠢吧,不過我是一個十分順從自己慾望的人。

飛出的羽毛筆就像從萊剋星頓警官手槍中射出的子彈,成為開戰的信號,標誌着談判徹底破裂。

與此同時,我的身體完成了使用太刀技的準備。

思考進入加速世界,四周空間里的物體在我眼中瞬間變得近乎靜止。

我這麼做了的話肯定會被判定成危險人物排除掉吧,但是,那也僅限於「在這個房間內」。也就是說,只要在那之前移動到房間外就可以了。

羽毛筆只是一個幌子,要是凱爾特選擇躲開(讓出中線),就相當於是放棄了對門的封鎖,即便只是歪個頭對我來說也足夠了,我就能夠從房門突破。而她要是不躲,估計就是讓保安魔法把筆打掉吧,那樣的話她的先手進攻權基本就沒了,我同樣可以有機會脫出。

不管怎麼樣,優勢都在我。

雲耀之太刀——

在放慢的時間中,我的手搭上刀柄,向前傾倒重心……

……刀?

一股違和感將我的動作卡住。

不管怎麼樣,不管凱爾特會做出哪一種選擇,我應該都有機會脫出才對,最次大概也能混個半死溜出去。

但是問題在於,我好像不是一個人來的來着。

——霞去哪了?

好奇怪啊,會加速的應該只有思考和劍技而已,為什麼現在感覺冷汗在不停地往外出呢。

明明一直都有感受到她的氣息,但是因為她的存在太過理所當然了,反而讓我把她忽視了。

沒錯,我確實不管怎麼樣應該都能溜出去,可霞卻不能,要是攻擊魔法擅自把和我一起的霞認定為賊人……

怎麼辦,現在馬上下跪還來得及嗎?

“——!?”

加速的時間在這時恢複流動。達到『雲耀』境界的我的身體如同彈丸一般射出,以拔刀斬的動作抽刀砍向作勢要打響指的凱爾特——

“嗚啊!?”

哐啷!東西掉落破碎的聲音和少女小小的驚呼讓我和凱爾特同時一愣。

我小心地一點點轉向發出騷動的位置,只見周圍擺了一圈莫名其妙的飾品、以鴨子坐的姿態坐在地上的霞,保持着拿東西的手勢在那裡全身凝固。而她的面前,散落着原本是花瓶的數塊碎片。

就這樣過了幾秒鐘,她裝作若無其事地用寬大的衣袖遮住了受害者,眼淚汪汪卻又強行微笑着看向我。

“什麼都……沒有哦?”

我沒有回應,而是同樣獃滯地微笑着看向凱爾特。

“……要賠多少?”

“那個花瓶是定製的高級品,價格是三枚金幣。”

“嘶……”

“順便一說,在下先前所說的一枚金幣的出價,是一條情報一枚。”

“…………”

……真是惡魔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