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站在那破碎的教堂之顶,赤焰的火光灼烧着夜空,而它就在那千重火焰之中。洁白的爪子就踩在从教堂之顶坠落的圣子雕像的脑袋上,这傲慢的兽舔舐着闪着寒光的犬齿俯瞰着被燃烧殆尽的镇子。它的一身洁白与四周焦黑的残垣断壁、被浓烟笼罩的漆黑夜空是如此不相称,那是一种纯粹的白,如一道月光,活的月光。它身上仿佛裹着一层清冷的光芒,就如神灵所创造般纯净圣洁。除此之外的一切,即便是那整日沉浸在虔诚圣咏中的圣子雕像在它面前也自惭形秽。它望向脚下的尸山血海,那是人类与人类所变的怪物的残骸所堆砌出的凄惨景象。即便如此,它血色的瞳中也没有一丝别样的神色,仿佛司空见惯。确实,这是它的特权,生来所有的这个世界所赐予它的特权——灵长类杀手。

它的视线穿过脚下燃烧的教堂,慢慢落在不远处在教堂庭院的一角。那里正蜷缩着一个孩子,在他面前的数十米处散落几具着被他同类所变的怪物撕碎的躯体,那是他的家人,父母、弟弟妹妹。在他们一家逃跑的时候它一直在看着他,他拼命的跑,以至于连为自己争取了几秒的父母,以及摔倒在地求他救援的弟弟妹妹都没有看上一眼。这是就是人类求生的本能,即便是进化千万年的人类也只是如此的生物。

它虽然在死徒二十七祖中算不上最强,但却有着对这个星球上所有灵长类生杀予夺的特权,仅仅只是个孩子的话并不值得它注意,但那是乔斯达家的后代。传言,它和乔斯达家的血脉有着纠缠不清的联系,对这个家族的人有无法抵抗的吸血冲动。只有它明白这些都是以讹传讹的谎言,人类的血都是一样的腥臭,别无二致。它真正与乔斯达家纠缠不清的原因是他们偷走它的部分力量,并且制作了彰显人类贪婪欲望的禁果——石鬼面。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它已经将猎杀乔斯达家族的人当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半强制的冲动。

火光模糊了它的视线,但它还是隐约看到那孩子的面前站着一个黑影,那遍布孩子周围的怪物尸体就是他所为。那是乔斯达家从它那里偷来的力量,本不属于人类一侧的力量,而他手中拿着的正是石鬼面。它看够了人类的贪婪,但又觉得好笑,因为整个镇子的惨状就是这石鬼面的杰作,与它毫无干系。他手中的石鬼面是从这教堂中被十字架砸死的神父的脸上取下的,神父妄图用石鬼面的力量控制镇子。他为屯放私吞的信徒善款将墙体挖空,最终他所创造的怪物一拥而上挤垮墙体,墙上的十字架坠落下来正好将其砸死。这种可笑的事在它漫长的生命中已经见证过无数次,它对人类已经提不起兴致了。

在它正想结束与乔斯达家的孽缘时,它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息。那如夜晚林中小径般的幽香飘然而至,一个穿着黑色哥特长裙、裙上绘着惹人厌烦的圣堂教会十字架图案、手里打着洋伞的女人正在踏过焦土缓缓向它走来,她身边的火焰如面见君主般纷纷向两边散去为她让出一条道路。它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的目的。

“你的坚持毫无意义。”

虽然在外人看来只是尖利的嚎叫,但它清楚这意思明确的传达到了那人的脑海中。它离开了,并非因为害怕或慈悲,它只是想让这个她能够亲身感受人类的无药可救,断绝她对人类的最后希望。

“第一祖,白之兽……”

火焰燃烧着,女人的影子慢慢变短,她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少女,矮小的影子随着火苗跳动着。

“第四次了,圣女大人,这次我一定可以……”

少女目送兽的离去,走向了缩在角落中的身影。

或许是早已注定的事,在这无星之夜,乔斯达家最后的血脉和家族濒危的命运又一次延续了下去。

……

幽静的夜,离开教堂的Archer换上了一身便服沿着龙湖旁住宅区边的河堤小路走着。住宅区内的路灯没有像往常一样亮起,同样反常的是没有一户住宅内有灯光亮着。平静的湖面微风吹拂着荡起波纹,和凉丝丝的风一同吹拂在Archer脸上的除了湖水的潮湿,还有凝重的杀气。Archer在教堂内就感受到了,即便他没有像克劳德那样的魔眼,但从者职阶赋予他的战斗直觉还是让他捕捉到危险的气息。就在他与克劳德交谈时那个望向窗外的瞬间,透过教堂斑斓的花窗,作为Archer的敏锐视觉捕捉到了那隐于月光中的身影。

Archer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朱红的眼眸中也蒙上了一丝杀意。就在一片云彩遮住月光的瞬间,他化作金色的光点消失在道路中央。

“在这里窥视什么呢?”Archer换上一身金甲却轻盈的踩在一旁行道树的树冠之顶,看着下方的空荡的路灯说道,“胆敢站在唯有王者才能驻足的天空,可以看做是你在挑衅本王吗?杂种。”

云彩飘走,被遮蔽的月光重新照在这漆黑的路上。在月光的照耀下,一个身穿和服的皮肤与毛发皆是苍白的小男孩正站在道路的上空,准确的说是站在道路上空交叉的纤细丝线上。他先是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他猛地转身,从手中飞出几根白色的丝线从Archer两侧交织着甩过去。说时迟那时快,金色的涟漪在Archer背后出现,两把泛着金光的宝具在电光火石间便发射出去。黄金的大斧旋转着劈开这丝线编织的网格,后发而至的阔刃剑穿过大斧开辟的路径直取小男孩的咽喉。就在阔刃剑的利刃就距离小男孩不足一米的距离时,它被一把黑色巨剑打飞出去。一个黑发黑瞳、一袭灰衣的高大剑士双手握剑站在小男孩面前。

“呵,都这么喜欢成群结队吗?杂种。”Archer轻蔑的冷笑着,“Saber和Assassin吗?那就拼上性命陪本王愉悦一番吧。”

正当Archer准备挥手射出剑戟时,一个男人从河堤的另一方向慢不经心的走了过来。Archer眯起眼睛,这个男人明显不是普通的散步居民。他应该是这两骑中某一个的御主,那另一个御主呢?就在Archer搜寻之际,男人开口了。

“晚上好,尊敬的英雄王。”男人优雅的向Archer鞠了一躬,“在下是Assassin和Saber的御主。”

“哦?原来是个识得本王威光还依然来送命的蠢货。”Archer收敛起了怒气,“但看在你尚有礼节的份上,本王准你把话说完。”

“那真是感激不尽。”自称为两骑从者御主的男人直起身,“恕在下冒昧,敢问您争取圣杯的理由是什么?”

话音刚落,一根金色的长枪擦着男人的右耳根飞过去,在他身后河堤的柏油路面上留下一片龟裂。

“少得寸进尺!杂种!”Archer厉声道,“本王还没有闲情逸致跟你开茶话会。”

“不愧是英雄王。”男人回头看了一眼破碎的地面,然后拍着手说,“不过既然回应召唤,想必您还是有着必须要用圣杯才能实现的愿望。”

“哼,愚蠢的东西。”Archer嗤之以鼻,“天下宝物尽是本王所有,圣杯也不例外,本王只是在驱散你们这些贪婪的老鼠而已。”

“原来如此,那事情就好办了。”男人说着,Saber和Assassin两骑英灵便一左一右向Archer的方向包了上去,“服从我吧,英雄王。我会让你得到圣杯。”

“哈哈哈哈哈哈!”Archer仰天大笑起来,随后脸色一变,身后出现数十个金色的涟漪,里面探出的剑戟蓄势待发,“死吧!蠢货!”

风暴般的剑戟从这些王之宝库的“门”中射出,一旁身穿和服的男孩甩出一张丝线编织的网。他的丝线远比看起来要结实,虽然没能将剑戟切断,但随着与剑戟摩擦出的耀眼火星,剑戟的速度也被其大幅减缓。一旁的Saber趁势踏着蛛丝贴了上去,手中的巨剑向Archer快速挥斩下去。Archer抬手从面前的涟漪中拽出一把黄金圣剑将Saber的剑挡开,随后调转几处涟漪的方向将他们对准失去平衡Saber。Saber见状趁势向后一个转身,用宽大的剑身挡开飞来的剑戟,随后扭转身体将势大力沉的黑色巨剑在空中划出一轮黑色的圆月,将后续飞来的剑戟打了回去。复杂的动作一气呵成,Saber 在凌空在蛛丝上重整架势,这时Assassin趁着Archer将一部分火力转向Saber的档口,在手中编织出了一张被血染红的网。

“刻丝轮转。”Assassin的网旋转着从他手中飞出,将飞来的剑戟尽数卷入其中。

Saber贴在后面将双剑合在一起顶住这张网,扇动片翼顶着投射下来的剑戟向前抵近。在接近Archer的时候Assassin将网上的丝重新收回,Saber用巨剑剑挡开Archer的招架,然后借助巨剑沉重的剑身和回转剑身卸力的势头直接破开Archer坚固的胸甲——

计划本是如此。

当Saber从网格的庇护下跳出来,那一刻他和Assassin却被面前的一堵金色的城墙所震撼。那是数百扇王之宝库的“门”串连起来的光辉,在学校一战中Archer并未能将王之宝库的威力释放,但现在他终于有了宣泄怒气的机会。

在这“王之宝库”中储存着世上所有宝物的原型,这是最古之王的财富,也是他无上的特权。世间瑰宝无不归于其名下,无论是前人视若珍宝的圣物,还是后世世代供奉的神器,皆为王之财宝。

东方开辟天地的巨斧、鼎定怒涛的神铁、焚尽神灵的炎枪、雷鸣震煞的宝剑……

西方包围苍天的盾牌、选定王权的圣剑、因果逆转的魔枪、破除万法的匕首……

虽然万千宝物尽收其中,但在王的眼中这些宝物仅仅是他宝库中的微不足道的收藏而已,无论如何使用他都不会在意。唯有两件宝物王从不轻易示人,那便是在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被冠以神名的“切裂世界”之剑——乖离剑·EA,以及曾经王唯一的友人、神造兵器恩奇都的化身——天之锁。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货,这份不敬罪该万死!”雨点般的剑戟从Archer身边射出,“你们就在此处粉身碎骨吧!”

万千利刃动若雷霆,即便是再牢固的丝线、再高超的剑技,在这金色的剑戟豪雨下也毫无办法。粘稠的血浆将Assassin白色的和服染红,这鬼童面色狰狞的从半空中的丝线上重重摔落在地。数把黄金的剑戟拦腰斩断了他的身躯将他死死钉在地面上,他就像条被截断的蚯蚓在地上扭动着。Saber拼命挥动手中的巨剑呼啸着打出残影,以超高速的回转将射来的宝具弹落在地。但面对无尽的连射和压倒性的数量差距,在他试图喘息的刹那就被飞来的缠着雷电的巨锤打飞,紧随其后的又是数十把闪着寒光的剑戟。但就在这时,一团黑色的污泥挡在了Saber和Assassin的面前,剑戟纷纷被污泥吞噬。Archer见状立刻停止了射击,他眯起眼睛看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泥。这黑泥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红色液体,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黑泥随着Archer攻势的停止回到了男人的脚下,慢慢得融入进了他的影子中。

“是不是有些熟悉的味道了,英雄王。”一直在一旁观望的男人扬起嘴角戏谑道,“这迷人的气味应该在冬木市的那次召唤中深深的刻在你的英灵座上了吧!”

“杂种,你究竟是什么人?”

Archer的脑海中浮现起来不属于这次召唤的记忆,是从他英灵座上带来的。那是来自圣杯之源冬木市的光景,连续两次的圣杯大战,那座城市已经被彻底烧毁。十四位英灵、两代魔术家族的悲愿在那里被毁于一旦,圣杯的碎片也是从那时起四散各地。

或许那两个年轻的御主和那位手持黄金圣剑的少女都没能想到,他们彻底结束圣杯战争的做法反而开启了一次波及范围更大的欲望之争。人类的“恶”是无止境的,即使只是圣杯的碎片,他们都会为之杀戮不断。

恶……圣杯的恶……Archer对男人的真实身份逐渐有了眉目,而对方接下来的回答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男人举起手臂,随着魔力的注入,刻满他手臂的神秘图腾发着淡淡的红光,他的脸上露出与之前判如两人狂气笑容。

“我是谁?呵呵呵……”他低头嗤笑着,“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这圣杯最后的主人!”

话音刚落,从男人的影子涌出大量的黑泥,他们掀起如海啸般的巨浪将Archer包裹起来。

远处传来教堂钟楼的钟声,枝杈间传来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刚刚嘈杂的河堤,现在就如那旁边的湖水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