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沃爾特的手段
“咚！咚！”
燈火通明的礦道內，電動礦稿和礦石每一下親密接觸所帶起的響聲都透露着操作者的疲憊感。在沃爾特·阿涅利所主宰的這座小行星礦場內分為通常重力區域和超重力區域，而礦場這樣的勞作地點自然便屬於後者。
在這個地方加倍的重力足以使一個壯年男性都不得不四肢着地而勉強爬着，人若想要較為正常的活動就必須要穿戴工作服。然而，那看似輕便的藍色制服卻因內涵的設備而格外沉重對人體的負擔就好比是全身都掛滿了枷鎖。
沃爾特·阿涅利用這種全局施壓局部減壓的措施在勞工身上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既保證勞工們能夠提供他需要的勞動力又防止了他們憑藉人數優勢發起暴動。要知道，在超重力環境下每個人的活動能力都只能依賴於沃爾特提供的衣服又怎麼可能再去同荷槍實彈的看守們對抗呢？
但這還只是肉體上的束縛，除此之外還有着精神上的手段……
“大小姐！大小姐！你今天想吃什麼啊？”
正苦悶於現狀的安娜·奎爾麥特身後響起了一個興高采烈的聲音。她就此停下手上怎麼掄都不給力的礦稿轉頭看向了身後。跟她搭話的不是別人而正是利潔·惠比壽，算是一個小圈子的夥伴吧。
此時的利潔·惠比壽正推着屬於她的一輛礦車，裡面盛滿了敲打出來的原石。這一豐碩的成果正是她難掩笑容的原因卻也是此時安娜心裡難受的原因。
“就吃利潔想吃的東西就好啦。”隨即，安娜微笑着做出了回應。
“那我就不客氣了！”話閉，利潔便推着礦車跑掉了。
這個小女孩是真心為了自己能夠開採出這麼多礦石而感到高興嗎？並非如此。她高興的真正原因是因為食物。這也正是沃爾特用來控制勞工們的另一種更偏精神層面的手段了。
天賦人權，雖說如此但倘若一個人處於快要餓死的狀況卻又不得不在自由和饅頭之間選一個的話，他又會選哪一個呢？民皆以食為天，人類歷史上真正能做到不為五斗米折腰的又有幾個呢？
沃爾特正是利用這一點而精心設計了一個陷阱。高效率的工作必須要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而在這裡又該用什麼來調動這些奴隸們工作的積極性呢？答案就是食物。不過原理並不是利用飢餓而是利用美味。
不吃就沒有體力，沒有體力就不能工作，要是連工作都不能工作的話還談什麼效率？所以對於勞工們絕不能讓他們餓肚子，但吃什麼就可以大做文章了。嚴格來講一個人吃牛排能夠吃到飽，一個人同樣也可以吃屎吃到飽，但若是有機會選擇誰又會去吃屎呢？
好好工作的人就可以用大量的礦石換取相當的積分在食堂大口吃肉。至於那些連底線產量都達不到的人就只能吃發放的人工口糧，而其味道……還是直接吃屎更好一點吧。
如此，積極性被調動起來，勞工們有了工作的動力自然也就能夠拿出高效率了。即便是不具備身體優勢的女性往往也會為了一個布丁而拿出足以媲美男性的成果。
可即便如此也還是存在着一種人屬於積極性很高但卻無論如何也得不到成果。很不幸，安娜·奎爾麥特就屬於這種人，嬌生慣養起來的她也並非一無是處，鑒賞藝術、書寫文章……就算是複雜的經濟學論文她也可以信手拈來。如此仔細盤算下來的話她會幹的事情還是不少的，可唯獨體力活做不來。
只靠安娜一個人是絕不可能賺到積分去吃美味佳肴的，甚至於就連味道正常的普通食物也夠不到，這一點已經得到驗證了。她在這裡能夠吃到的就是那些她絕對咽不下去的食物，然而就此被動絕食會有什麼後果她也已經體驗過了。
上周的定期體檢中，安娜被診斷為了營養不良，隨即便體會到了生不如死一般的痛苦。她就像是一頭家畜一樣被固定在一種詭異的裝置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味道連屎都不如的流體食物每隔一段時間就被強制從自己的口中灌入體內。她就這樣接受了整整一天的強制營養補充，而且礦場的人為了不弄髒衣服還把她扒了個精光，要知道整個過程都是有旁人在監控的啊。她就赤身裸體的以極為羞恥的姿態被人觀察了一整天，大便小便都只能在那個裝置上在那些人的面前解決。
那是安娜絕不想再經歷第二次的地獄。她可以不吃東西餓死，但絕不想再受到那種羞辱了。正因如此，安娜才不得不低下頭來接受了他人的施捨，一個是從一開始就關照她的惠美小姐，另一個則正是纏着惠美的利潔·惠比壽。
她們三人就這樣形成了一個小圈子，而安娜則越發認識到自己屬於在這個圈子裡完全沒有貢獻的那一個純粹的累贅。這樣的她就算真的有想吃的東西有哪裡有臉面主動提出來呢？
“為什麼呀！”安娜憤恨地揮着礦稿敲擊面前的岩壁，但根本沒什麼成效。別人一下就能打出一個裂縫，可她最多就開個口子，這樣怎麼可能有什麼成果呢？
“你沒有足夠的力氣，這樣做是不行的。”
就在此時旁邊一個礦位的中年男性終於看不下去開口了。
安娜聞聲望去先是一愣隨即便大叫了起來：“能夠教教我嗎！”
“唉！”男性嘆了一口氣講道，“你這種大小姐沒幹過農活所以沒力氣，沒幹過針線活所以沒有眼力。我們手上拿的是電動礦稿，這東西本來就不需要多大的力氣往下砸。大家平時那麼賣力是為了把礦稿插進更深的地方取得更大的成果，但你不適合。你更適合見縫插針的做法。這個小行星已經被開採很長時間了，因為各種原因礦脈布滿了細小的裂痕，你只要找到像這樣的脈絡……”
男性說著便用礦稿的尖端指了指自己岩壁上的一個地方並繼續講道，“根本不需要大開大合，只要這樣抬起來一敲……”
“咚！”一大塊岩壁隨聲碎裂滾落了下來。
“試試吧。”演示過後，男性便回歸了自己的勞作。
“謝謝你！這個恩情日後我一定會報答的！”
“有機會吧。”
“嗯！有機會的！”話閉，安娜便一邊默念男子的教誨一邊挪動起了自己的礦稿。不一會兒，她便選好地方揚起了礦稿。
“咣當！”
礦稿還未來得及落下一聲巨響便自別的地方炸裂了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