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還有一段距離,就能聽見廣場上有喧鬧聲。

(根據我的經驗,我認為有大事發生了。)

“我覺得不用根據什麼經驗也能知道。”

漸漸地,我看到人群。

和新年儀式差不多規模的人群,都聚集在廣場上,明明是吃飯的時間,這是在做什麼?

仔細看提燈的光芒,我發現人群是分成兩撥的,一左一右,一多一少。

右邊少的那一撥非常顯眼,因為他們身上非同尋常的綾羅綢緞,和村民們在月光下都已磨成一片灰濛濛的樸素亞麻色裝束相比,分明宣示着高人一等的特殊身份。

(那些全都是外鄉人吧,人類之間的區別可真是明顯。你湊近一點,在這裡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不,先不能過去。”

我一邊否決緹可的要求,一邊趁着沒人注意到的時機往旁邊的灌木叢里走。

(為什麼要躲起來?)

“你注意一下右邊那撥人裡面,站在最前面的那一個。”

我蹲在灌木後方露出一點腦袋,眼睛鎖定我所注意到的那人,以便讓緹可也看清楚。

(你說這個戴大帽子的人?他怎麼了?)

“那是靈術師的裝束,尤其是那種帽子,我在斯卡莉小姐家裡見過一頂。確切地說,那是靈教院的帽子。”

和斯卡莉小姐常用的紫色尖頂帽不同,靈教院的帽子更像是一頂皇冠,據說是根據當年阿斯利亞王冠的形式改造的,含有特別的意義。

(原來如此,這幫人跟靈教院有關係。)

“應該是,我猜他們就是斯卡莉小姐所說的徵召隊。”

(就是拐小孩的那幫人?)

“對,村裡人都這麼懷疑,所以還是先看看情況吧。”

(你不想被他們發現對吧,那還看什麼情況?乾脆躲遠一點。)

“也不確定是不是徵召隊,萬一我跑掉之後家裡人找不到我……”

(那有什麼關係?不就是挨兩句罵嗎?本大人可以暫時出去幫你望風,不過時間不能太長,先讓我吃點東西。)

“……那好吧,我知道一個約定好的地方。”

於是我躡手躡腳地離開廣場。

若干時間后,我來到樹林中的斯卡莉小姐家附近。

(居然跑這麼遠,這是那個白精靈的住所吧?)

“對,這裡有個早就準備好的藏身地。”

(為了躲徵召隊下了很大功夫啊,那個白精靈一直在做這種事嗎?)

“差不多吧。”

我循着記憶往精緻小木屋的後方走,終於找到了。

——一口直徑兩米的大枯井。

伸長脖子往下面一看,黑乎乎的。

我知道到底部的距離有接近八米,所以不會強化靈術的我,直接跳下去就別想再上來了。

(要躲在這口井下面嗎?你怎麼下去?)

“原本計劃是用繩子降下去,繩子就在斯卡莉小姐的院子里,然後再把繩子拿走,但那得有人幫忙。現在徵召隊沒有通知就突然出現,所以只能靠自己了。”

(哦,那我懂了,動手吧。)

和這個奇怪的傢伙才認識沒幾天,我們居然已經建立了默契。

我對井內的泥土進行改造,簡單搭建了一個帶有凹坑的陡坡,這樣就有了手腳的支點,再慢慢爬下去,忙活了大概半個小時,我成功到達井底,之後又迅速將堆積起來的泥土復原。

像這樣的工程,一個熟練的中級靈術師應該只需要十幾秒的時間,我還是差得遠。

井底有一塊可以活動的石頭,搬開它,就出現了藏身處的洞口。

“這個下面其實我才第一次來,土腥味好重,不過斯卡莉小姐用她的土靈術挖出來的洞應該不用擔心塌方。”

(什麼都看不見啊。)

“等一下,幫我生個火苗。”

火光亮起,可以看見四方形的空間內除了幾隻陶罐就沒有別的東西,只是個臨時躲藏的小地方而已。

我敲了敲牆壁,手指關節感受到的疼痛說明很堅硬。

“唉,那我要在這裡等到什麼時候呢?”

(我已經吸收了不少靈能,不過度消耗的話大概能用兩天,幫你出去看一眼沒問題。)

“什麼事情能讓你過度消耗啊,我都想不明白你在克服什麼阻力做什麼功。”

(離開你的意識以後,想要移動可是很累的,何況還是這麼遠的距離。)

“那就半天半天來吧,最好是虛驚一場,你可千萬別不回來啊,不然我上不去了。”

(呼呼呼,你會越來越明白本大人的偉大,那先再見啦。)

2

徵召官康拉德•考科斯康姆一行人是在下午突然到訪的。

他們騎着高頭大馬而來,要求波爾波鄉的各家各戶聚集到一起,接着,康拉德宣讀了徵召文書。

村民們沒想到徵召隊會突然出現,但他們人心惶惶的樣子,卻讓康拉德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因為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每一個未成年的小孩都必須接受靈能測試,不得欺瞞,違者按抗旨之罪論處。”

波爾波鄉的孩子們排成長隊,在康拉德的注視下一個一個經過高密度靈石檢測儀的測試。

然而,整個下午的時間過去了,所有的孩子都測試完畢,結果卻是沒有一個人達到徵召標準。

村民們都鬆了一口氣,但康拉德臉上卻寫滿狐疑,他習慣性地捻起自己下巴上的鬍鬚,眼睛滴溜溜地轉。

沒過一會兒,他走近波爾波鄉的人群並刻意地高聲質問:

“你們、有沒有、藏匿哪家的孩子?”

不過,雖然他是這麼問的,他的眼睛卻分明只盯着一個人的臉。

——波爾波衛戍兵團副團長,塔克特。

“沒有,徵召官閣下,三個村子的孩子都在這裡了。”

塔克特肯定地回應了他。

“是啊是啊,徵召官閣下,我們這小地方很多年前才有幸出過靈教院的人才,如今哪還能有這麼好的事?”

伯恩也在一旁附和。

康拉德雙眼掃過黑壓壓的人群,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找不到破綻。

他揮手招來身後的副官:

“戶籍呢?”

“已經派人去取了,大人。”

“好,那我們等。”

……

等到隨從取來了所要的東西,康拉德又開始對廣場上的每一個孩子進行點名。

結果,數量是正確的,一個不多也一個不少。

“哼……”

康拉德不相信這樣的結果,因為他不久前才收到消息,波爾波鄉一定有一個具有很高靈能天賦的孩子。

“我把話挑明了說……”

康拉德再次掃視人群。

“四個月之前,在帝國東邊的安豐鎮,有一戶人違抗了陛下的旨意,不願為帝國貢獻寶貴的靈術人才,將他們的孩子藏在酒窖里——最後全家都被貶為奴隸,而孩子當然還得跟我們走。”

這樣說完,他目光游移如懷裡藏刀,最後盯上一個小孩子。

“你,過來。”

被單獨點到的男孩一臉僵硬地走上前。

康拉德蹲到與男孩視線平齊的位置,男孩因為不願與他對視而錯開目光。

“你應該好好看着我,不要這麼沒教養。”

男孩只得將臉扭回來,臉色鐵青。

“現在告訴我,你們這一幫小孩裡面,少了誰?”

男孩回頭看了看。

他很清楚裡面少了誰,奧斯瓦爾德,幾天之前他才見過。

村裡唯一一個在向高級靈術師斯卡莉學習靈術的孩子,怎麼可能有人不知道。

“對不起,大人,我覺得沒有少人。”

但他還是這麼回答,因為他記得,一定要這麼回答。

“你確定嗎?好好想想我剛才說的話,再回答我一次。”

“是的,大人……”男孩點頭,“我確定。”

“呼——”

聽見男孩的回答,康拉德吐出一口氣。

“我以為你是誠實的。”

他又看向另一個孩子——阿貝爾特。

“你,到我這來。”

“咦!”

阿貝爾特明顯被嚇了一跳,手裡拿的木雕掉在了地上。

在他驚慌失措之際,另一隻手幫他把木雕撿了起來。

“跟在姐姐後面。”

是歐蒂列特,她領着阿貝爾特走出來,和其他孩子不一樣,她用銳利的眼神回應康拉德。

“別這麼看着我,小鬼,我又不是壞人。”

“你嚇着我弟弟了。”

“哦?呵,那還真是抱歉了,不過,塔克特的兒子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呢?”

他瞟了一眼塔克特,繼續問:

“那麼,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會用靈術的小孩?”

“沒有,我們這裡會用靈術的人只有斯卡莉小姐。”

歐蒂列特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回答,身後的阿貝爾特也怯怯地點頭。

“哼。”

康拉德有些不耐煩。

“塔克特,你最好把那個小鬼藏得深一點。”

他不再兜圈子,而是直接對着塔克特放出威脅。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康拉德,你的事情應該已經辦完了吧?很抱歉,我們這裡沒有給你的人留宿的地方。”

“哼,我會查個明白的,等着瞧吧。副官,帶好戶籍簿,我們走。”

3

我在井下等了不少時間,已經昏昏欲睡了。

突然,洞口外有石子落下的聲音。

這不可能是緹可回來的聲音,因為她就像空氣一樣無孔不入,而知道這口井下藏身處的其他人,應該只有斯卡莉小姐、塔克特和團長大人。

所以,我警覺起來。

如果只是一隻路過的松鼠倒好,但也可能是有人正在搜查這裡。

我緩緩爬到洞口的石頭邊,貼上耳朵。

空氣已經恢復獨處時的寂靜,為了不弄出聲響,我小心翼翼。

然而——

“呀!”

沒等我反應過來,肩膀所倚靠的石頭就突然在一瞬間被抽走,失去支撐的我措手不及,直接向洞外摔去,接着整個身體撲倒在井底的地面上,此時,眼角的餘光看見身旁正有一個人影,我大驚,下意識地用手護住頭部……

……然而……

並沒有受到襲擊。

稍稍挪開手掌,這才看清楚——

是齊娜迦。

(喲!奧斯瓦爾德,有沒有想念本大人吶?)

“呀!!”

剛剛才定下心的我,又被忽然冒出來的緹可嚇了一大跳。

“你在搞什麼鬼?!”

(別怕,本大人在回來的路上正好看見這位,她不是上次找到你們三個的人嗎,所以我就稍微搭了下話,嘿,果然她是在找你呢。)

“找我?”

(嗯,她的鼻子很靈,聞着味兒都能知道你在這個方向,就算沒有我,估計找到你也要不了太久。)

這麼厲害啊,我看向這位體格精悍的戰士,一時忘記了她的奴隸身份,而她只是瞅了我一眼,隨即遞給我一張字條,便不再與我對上視線。

(因為我們在那個很遠的地方待了一天,所以她就被派來找你了,大概是有人怕你出事吧。)

“團長大人派她來找我嗎……”

我攤開字條,上面寫到:

“不要到廣場去,跟着齊娜迦。”

落款是“爸爸”。

這下事情很清楚了。

(就像你說的,那幫人就是徵召隊,那個大帽子在找小孩問話,裡面也有你弟弟和妹妹,你躲起來真是個正確的決定。)

“果然如此,歐蒂和阿爾應該不會有事,但是……天哪,我該怎麼辦?還要在這裡躲下去嗎?”

(我建議躲到明天,這個獸族也是這樣說的。)

“是嗎?你進入了她的意識,她告訴你的?”

(對。)

這樣啊……那表示塔克特他們有應對手段吧,我應該配合他們。

(明白了嗎?我要給她回復了。)

“麻煩你了。”

緹可的聲音消失了一段時間,然後再次出現:

(已經講清楚了,她會在外面等待。)

……

第二天,我和齊娜迦一起回到村子時,徵召隊似乎已經離開。

“謝謝。”

我在家門口向她道謝,用的是我才剛學會的幾個獸族語詞彙之一,發音肯定很奇怪,不知她有沒有聽懂。

不過,在轉身離去之前,她姑且直視了我的眼睛。

“呼——”

好吧,整理心情,我推開家門。

——只見餐桌前,塔克特正襟危坐,另外幾個位置上分別是琳娜、歐蒂和阿爾,幾個人都是一臉嚴肅。

當然,我也看見了歐蒂旁邊的,為我所留的座位。

“奧斯……你沒事吧?”

“沒事,爸爸,齊娜迦姐姐送我回來了。”

“那就好……坐吧,我們邊吃邊說。”

4

塔克特•希德爾大概是最令希德爾伯爵失望的兒子。

希德爾家族是當年跟隨格拉修斯一世南征北戰的功臣之一,世代遺傳了土靈術的高適應性,家族中出過兩位土靈術皇級靈術師,但到了塔克特這一代,四個兄弟姐妹中,唯有他不具備任何適應性。

空有靈能卻無法加以利用的人,如同一具乾癟的軀殼,在以靈術為傲的家族中,常有這樣的價值觀存在。

但是,塔克特痴迷劍技,雖不能算資質過人,但練習起來勤苦有加,因此進步很快。於是希德爾伯爵便希望他參加兩年一度的禁衛騎士團選拔,如果能取得好成績,再加上伯爵的家世,便可以成為候補禁衛騎士,然後只要經過幾年鍛煉就有機會加入禁衛騎士團,也算是靈術之外不辱家門的一條坦途。

年僅十四歲的塔克特果真在連續三輪的層層選拔中取得了入圍的資格。

到這裡,一切都還一帆風順。

但之後,發生了讓塔克特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事。

再過不久就要成年的他,也到了需要開始選擇結婚對象的時候,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都在20歲之前完成了人生大事,塔克特雖然不會繼承家業,但也應該儘可能為家族的繁榮出力。

然而,在私人相親會上,塔克特傻眼了。

對方是一位高級靈術師,出身子爵家,但年齡比塔克特大十幾歲,談吐不出意外的非常老成,兩人交流時,塔克特感覺像是在聽媽媽講故事。

他明白了,原來繞來繞去,還是繞不過這一套。

在人類當中,想找到一位具有中級以上水準的靈術師本就不容易,如果要求不具備競爭家族的血脈,還要將門當戶對、土靈術適應性等因素考慮在內,篩選範圍就更小了,而中級以下的水平對於希德爾家族來說,那是根本看不上。

不是靈術師,就不行嗎?

沒有達到高級但具有潛力的,就不行嗎?

其他靈術適應性比土靈術高的,就不行嗎?

不去為靈術的血脈牽線搭橋,就不行嗎?

一向聽從父親安排的塔克特,也不得不為自己爭辯。

——你沒有選擇的權力,已經出現瑕疵的希德爾也不能在這種事情上賭博,這是你的責任,怪就怪在你缺乏能力吧。

但得到的只有這樣的回答。

似乎錯的是自己,彌補過錯才是自己存在的意義。

塔克特想不通。

一出生就背負着讓家族的榮耀延續千年的重擔,明明沒有必要。

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所以,在即將就讀騎士學校之際,他自作主張放棄了寶貴的名額,還離家出走加入了探險隊。

就讓年幼時的願望重新點燃,去攻克地宮吧,他這麼想。

傳言說地宮是魔物挖掘出來的巢穴,裡面往往有豐富的靈石礦藏,但環境對於入侵者來說極其危險,即便如此,還是有許多人趨之若鶩。

塔克特並不太關心靈石的價值,他只是和一般的叛逆少年一樣,懷揣着一點對傳說中浪漫旅途的渴望。

他的探險生涯並不長,還不滿五年。

其實絕大多數新人對這一行的辛苦和危險度都有嚴重的認識不足,剛開始的一年半里塔克特就換了四支隊伍,其中前兩支都是很快就半途而廢的新手隊,第三支則因為遇險而支離破碎,直到第四支才顯得有模有樣。

在這支擁有完整行動體系的小隊里,塔克特和沒落騎士家出身的斥候艾克非常投緣,他們經常一起去艾克的妹妹琳娜工作的酒館,但與店裡的其他客人不同,塔克特從不酗酒,反而每次都幫着清理糙漢們造成的滿地狼籍。

琳娜是個話非常多的女孩,無論什麼樣的話題,只要和她說起來都不會感到無聊,因此她在酒館很受歡迎。她滿足了年輕的塔克特對於人間煙火的全部幻想,除了料理方面。

然而,在地宮探索這一行里有一種流行的說法,無論再優秀的隊伍也有命數將盡的時候,絕對不可貪圖收益,所以,基本上所有的隊伍都會找一個合適的時間好聚好散,不信邪的人往往沒有好下場。

但是塔克特的第四支隊伍似乎有些飄飄然了。

當他們試圖突破某座據傳有龍隱居的大型地宮的中層洞窟時,常暗之眼出現在了地宮外的天空中。

浪潮般蜂擁而出的長蟲集群迅速將他們包圍,同時隊伍中的靈術師在很短的時間裡就被耗盡了所有靈能,等到塔克特回過神時,小隊已經只剩他一人。

面對緊追不捨的長蟲群,塔克特自知窮途末路。

他擦乾手中劍柄上的血污和土灰,然後將劍刃抵在自己脖子上。

結果,正欲動手之際,忽聽見不知何處一聲巨吼,剎那間轟隆回蕩,亂石翻滾,洞窟的窄道被堵得水泄不通。

跪在地上的塔克特驚魂未定,抬臉看時,只見一對水缸般粗細的黑鼻孔對着自己,在那之後是一雙散發著幽幽綠光的眼睛。

——那是一條銀白色的龍。

塔克特愣在那裡,嘴巴張着卻說不出話。

銀龍沒有理會他的樣子,而是俯下身軀,將兩樣東西丟在他面前。

一瓶青綠色的液體,和一枚在幽暗洞窟中也熠熠生輝的銀白色靈石戒指。

塔克特在銀龍的注視下喝下瓶中苦澀的藥水,身體的傷勢竟然瞬間痊癒了;之後同樣在龍眼的注視下將戒指包上布收進懷中,銀龍這才滿意離開。

5

看着手上銀白色的戒指,我想這大概是塔克特講過的最真實,也最不可信的故事吧。

“奧斯,很抱歉,我必須說明,現在靈教院已經盯上了這裡,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們必須立刻送你離開。昨天你和齊娜迦在一起的時候,我和你媽,還有歐蒂和阿爾說了很多事……我知道這很突然,但是時間容不得耽誤了。”

“可是……我要去哪裡?”

“艾菲尼亞。其實斯卡莉已經把你介紹給她的朋友,那位靈術師是研究魔物的。”

原來如此,這大概是從那天拜師以後就計劃好的吧。

“原本是想等到你成年以後再告訴你的,但是……哈哈,不得不提前了,你不用害怕,到麥林城為止都有齊娜迦保護,還有翻譯官格蘭德幫忙,他是爸爸以前混日子的時候認識的人。在那之後,你就把我寫好的信交給商人西奧多,然後跟着他手下的商隊去洋明海港口。”

也就是說,其實徵召隊找上門來只是遲早的事嗎?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們一直在做這樣的安排嗎?

“奧斯……”

塔克特說著說著,聲音變了。

“你很聰明……一點也不像爸爸媽媽,哈哈……但是,你還太小了,這種時候送你離開家,算爸爸欠你的,希望你相信爸爸,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回來。”

我感到有些目眩。

徵召隊……初次聽說時還以為這是通往智慧和榮譽的象徵,沒想到,它一出現就將我逼到了十字路口。

當下的情況很麻煩我已經體會到了,那麼只能聽從安排。

“這枚戒指,爸爸一直把它看作幸運的證明,斯卡莉也說過它其實也是一塊品質不錯的靈石,所以帶上它吧。”

這時,身後傳來敲門聲。

“請進。”

應聲而入的是齊娜迦和伯恩團長。

“老弟,東西已經準備好了。奧斯,這就是暫時出去避避風頭,沒啥大不了的,咱們鄉里的人,早就決定好要互相幫忙了,有咱們在,靈教院那幫偽君子就別想碰你一根毛。”

“我明白了,爸爸、媽媽、歐蒂……”

“等一下!”

我的話被歐蒂打斷。

“我想和哥哥一起去!”

一家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

我本以為塔克特會直接拒絕,或者說我認為他應該直接拒絕,但他給出的是問句:

“你能告訴我們理由嗎?”

“因為哥哥很弱,他需要有人保護!”

多麼令人悲傷的理由。

我看見塔克特和琳娜臉上一同浮現出微妙且複雜的表情,大概是憋不住的笑意、對女兒想法的驚奇和感慨等糅合在一起吧。

但是,歐蒂說的並不算自吹自擂,儘管年齡不夠,她至少也是我們這裡唯二能使用強化靈術的人,這個世界上的某些常識和我所想的並不一樣,退一萬步說,心智上的不成熟可以由我來補足,在齊娜迦返回后,我們或許是一個不錯的組合。

“而且,哥哥走了以後,都沒人和我對練了。”

塔克特的嘴角揚了一下,我也是。

於是我和歐蒂一同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