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紅色的空間里。
金霧縈繞，紫電奔涌，四下不着邊際。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發生了什麼事。
一般來說，沒人會在這樣險惡的地界靜靜地看着一切，但現在我胸中卻沒有一點波瀾，只差一壺香茗了。
因為意識斷線得太快，我沒來得及目睹火焰爆炸后的情況。
而蘇醒的時候便已經身處這個陌生的地方。
不……也不完全陌生，其實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
只不過，就算承受不了驚悚和詭異的氛圍也無可奈何，畢竟連鼻息的韻律都無法察覺，想要揮揮手卻撥不到指尖的空氣——來自軀體的一切信號都已消失無蹤了。
或許這裡才是死後的世界也說不定，沒準這才是真正供靈魂或者意識遊盪的神秘領域，而不是那種整天盼着勇者去拯救的地方。
想得太多了……或許一切都只是我在胡說八道，但這也沒辦法，畢竟我現在什麼也做不到，可能以後也是。
果然還是有點後悔……第二段人生比第一段還短暫什麼的，難以接受啊。
（你呀～只對了一半哦。）
！！！
哪裡來的聲音？！
是個女性的嗓音，而且聽起來年齡很小？
（我可比你大多了哦～）
不知道從哪出現的聲音在用一股調皮的語調和我對話，我試圖搞清楚她的方位，但……怎麼感覺到處都是？！
（那是因為在意識空間里沒有耳朵什麼事了嘛。）
到底是誰！？
（嘻嘻，你看前面就好。）
……
我姑且把注意力放在了所謂的“前方”，只見那裡居然真的有一團東西正匯聚在一起。
一團灰濛濛的未知流體鑄成了一個人形，在霧海的參照下顯得很小隻，如同從傍晚的雲霞中走出來的孩子。
可是……為什麼是全裸……
歐蒂和柏爾蒂飄在水上的畫面又出現了……而且金光閃閃，好刺眼！
（你沒地方躲哦。）
這個“小孩子”唰的一下原地消失，緊接着忽然出現在我的“面前”，一絲不掛的樣子被我在觸手可及的距離一覽無餘。
“呀！”我叫出了聲，只是沒有手可以擋住視線。
……現在該說什麼？這孩子到底怎麼回事？
（我不是說了我比你還大嗎？真是的，不要因為看起來像就把人家當小孩啊！）
“那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哼哼哼……我就是緹可大人哦！）
……
暴露狂幼女對我擺出極度誇張又中二的姿勢，就是那種自己覺得狂拽酷炫颯，而在別人眼中卻明顯是又一個社交牛逼症患者的姿勢。
（你說誰是暴露狂幼女啊！）
咦！
一時間電閃雷鳴，就和她的表情一樣。
但我明明沒有“說”出來，怎麼會……
（在緹可大人面前，你那點小心思還想藏哪兒去？）
她用手指着我，我清楚地看見她雙眼中栗色的瞳孔。
（——像你這樣的不敬之徒，我就該讓那條蛇吃了你。）
雖然生氣的樣子並不恐怖，但她狠狠地踮起腳用食指訓斥我。
此時我注意到……她的身體好像是半透明的。
因為舉起來的纖細手臂和自然垂向兩側的棕色長發都根本沒有遮住其後的肩膀，而是以一種難以描述的、朦朧的樣子存在着。
彷彿一個……幽靈。
難怪……難怪這副身體並沒有讓我覺得很羞恥，甚至在仔細看清楚後會愈發冷靜。
……哎？等一下，她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重要的事？
……什麼蛇？
（科波拉巨唾蛇啊，你這傢伙，要是沒有本大人，你跟你那兩個小朋友都要去喂蛇肚子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2
自說自話的暴露狂幽靈幼女，叫緹可。
“大人”是自封的。
她說自己是“靈能生物”，而且是世界上唯一的靈能生物。
她不告訴我她的來歷，連這個詞都是她自己發明的，所以定義不明，全世界的圖書里都找不到。
張口閉口“全世界”的她，似乎遊歷了無數地方。
從南邊的海底森林到西邊的黑金大漠，再到北邊的凍寒九峰和我們這裡的山脈一帶，總之有各種各樣的地方。
不過，她旅行的方法是寄居在各種動物的意識中，因為她需要通過這種手段補充靈能以維持形態，就像“吃飯”一樣。
果然她就是鬼魂一樣的存在吧，附身鬼和吸血鬼的結合體？
有種更加詭異的感覺了，不太想扯上關係。
就算死後變成靈魂，我也想找到一些能互相治癒的同伴，而不是這種第一印象就感覺很麻煩的傢伙。
我討厭旅遊，就算死了也一樣。
（哼哼哼，本大人是不是很厲害？）
她繼續着自說自話。
“也就是說你躲在那條大蛇的腦子裡，看它把我們追着跑？”
她主張是她幫助了我們脫困，我決定吐槽她。
（不不不，我可是一個勁兒地告訴它你們不好吃呢，嘛，只不過它聽不懂就是了。）
“那不還是看着嗎！”
（反正最後得救了，你應該好好感謝本大人。）
“得什麼救啊，難道不是我和那傢伙同歸於盡了嗎？不然能有閑心在這跟你扯皮？”
（同歸於盡？哈哈哈哈哈——你這傢伙在說什麼啊？）
“哈？你笑什麼？”
她弄得我一頭霧水。
（你這笨蛋一點沒聽懂我講話是不是？本大人現在就在你的意識空間里，知道沒？看看這地方！）
“哈？”
一陣短暫的沉默。
“這裡是……我的？意識里？你現在在我的意識里？”
（對啊。）
“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死人還會想這種事？）
……
我還活着？怎麼會……
（我見過搞不清自己帶沒帶把的笨蛋，現在居然還有搞不清自己死活的笨蛋。）
“可是……為什麼……”
（本大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呃……你叫奧斯瓦爾德對吧，你是想着那個……畫冊？還是什麼東西？然後還覺得自己很悲壯？英雄救美？實際上你壓根沒燒着那條蛇，你發動的靈術就已經熄滅了！）
“居然是這樣……咦？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僅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你有兩個名字～）
？？？
才剛因為撿回一條命而鬆口氣，就聽見這種爆炸性發言。
不……我應該有所察覺才對，像是剛才的時候……
（現在才明白嗎？）
“你能讀取我的記憶？”
（既然能進入你的意識里，沒什麼奇怪的吧？）
“很不得了啊喂！”
（所以說，本大人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懂不懂含金量啊？）
……我明白了，是我小看她了，這個總是露出一臉得意表情的奇怪幽靈，其實有些不簡單。
我應該慎重對待。
“原來是這樣啊，真讓人大開眼界呢，緹可大人，那個……為什麼你要進到我的意識里？”
（俗話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在我面前來回踱步，雖然是那種太空步一樣的奇妙畫面。
（哎呀……我一直在尋找一個像你這樣的人，不……應該說是比較接近你這樣的人，今天居然真的給我碰到了。）
“像我這樣的人？”
（嗯，擁有足夠的靈能量，還能陪我講話。）
“呃……能說得更詳細一些嗎？”
（你，奧斯瓦爾德，你能讓我孤獨寂寞的日子裡解放出來。沒錯，就是這樣！）
她突然“嘭”一聲變成一縷白煙繞我的“身體”從下到上轉了一圈，這是她表達喜悅的方式嗎？
但是……孤獨寂寞？
喂，不是吧？
她是打算在我腦袋裡住上很長時間？
喂，不要啊，會讓人睡不着覺的。
（嗯嗯，本大人很清楚你肯定不會馬上接受，所以先聽我把話說完。）
她恢復小女孩的形象，身後還多了一張沙發，然後她坐在上面，翹起二郎腿。
這是什麼？一副要談判的架勢。
（本大人已經厭倦了和無法溝通的動物一起旅行，畢竟本大人是見多識廣又充滿智慧的生物。但是呢，想要找一個合適的人選實在太過不易，已經耗費了我很多年的時間，所以本大人不會放過你的，死心吧。）
啊這……怎麼一上來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真是的，怎麼會纏上我……
（我知道，你在想我究竟為什麼會認定你，嗯嗯，真是個切中要害的問題，其實最關鍵的原因就是你的靈能量足夠多。）
“可是，我只是個靈能量稍微多一點的，連靈術都用不好的普通人類。那不如去找魑族人或者白精靈……”
（不不不，你以為我沒有找過那些地方嗎？就算是那裡的種族，頂多也就能找到可以讓我居留一兩年的對象。）
“居然連他們都不行嗎？”
（沒辦法，本大人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吸收不少的靈能，但至今都沒有找到靈能量夠多、回復速度又夠快的對象，而你是第一個。）
原來如此，這樣就好懂了。
不不……這裡有一個恐怖的問題。
“方便問一下，您之前的那些同伴，都怎樣了？”
（哦？那個你放心，除了那隻巨唾蛇，都活得好好的。）
“……除了巨唾蛇？”
（嗯，本大人會在差不多的時間就離開靈能量越來越少的動物，不過為了幫你們脫困，就稍微對那隻巨唾蛇用了點力。）
……
這下更好懂了，我沒得選……
我的轉生是不是過於倒霉了點？
（——所以繞了一大圈，回報一下你的救命恩人，不是個過分的要求吧？而且你的記憶也很有意思，肯定不會讓我感到無聊。放心，本大人肯定不會虧待你，我們就先以五年為一個期限吧。）
算了……隨便吧。
也許她心情好的時候能做個嚮導什麼的……
“那個……我能最後問個問題嗎？”
（你說。）
“您是不是有個朋友，叫常暗之眼什麼的？”
（怎麼可能，沒人知道那玩意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