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拉歌墨〉除了出產〈魔導石〉的原石,也是礦物交易的重要城鎮。甚至可以說沒有了這條交易的經濟命脈,〈布里拉歌墨〉就會成為一潭死水,縱使出產再多的原石也是沒有任何意義。

在這裡,處於食物鏈最上層的是各自領地的貴族,他們會成立原石商會大量收購原石,接着賣給其他地方的魔導工學機構進行研磨打造,繼而成為生活中會接觸到的〈魔導石〉。

其次是自己盤生意的庶民商人。這些商人主要是開原石兌換所,直接收買礦工手裡的原石,然後再賣給貴族開的商會。商人本身不生產礦石,通過一買一賣賺取中間差價。

最後才是付出勞動和生命的礦工,用血汗去換微薄的報酬。

整個經濟鏈條成橄欖核型,最活躍的其實是中間的商人,因為他們上下兩邊都要照顧到。儘管商人能分到的利益不是最多的,但他們創造的利益在賬面上卻是最龐大的。

由於礦工挖掘到的原石質量參差有別,商人需要雇傭人手進行甄別,再劃分原石的等級出售。基於這個原因,〈布里拉歌墨〉里不乏存放原石的倉庫,許多還算有規模的商人都會有成片的倉庫來保存原石。

瑟芙·西卡的父親在〈布里拉歌墨〉經營一間不大不小的商會,說不上多厲害,卻也規模不小。所以小小的也是有兩三間倉庫。如果這些倉庫出什麼意外,瑟芙家的小商會可是會遭到毀滅般打擊。

“怎麼樣,他們在做什麼?”

“……還不知道。”

魯珀、瑟芙以及阿格羅斯站在倉庫街對面的陰暗處,正偷偷往倉庫那邊望去。

這時已經是黃昏了,天色逐漸暗淡,周圍一片橘黃色,他們三人躲在陰影里的確難以發現。

這代表別人也可以這樣做。

阿格羅斯左看右看,怎麼也看不出所以然來。他壓低聲音罵道:“到底是怎麼了?魯珀!你可得好好說清楚!”

魯珀動了動鼻子,說:“我不知道這群人為什麼要到倉庫那裡去。他們似乎都藏起來不動。”

瑟芙訕笑道:“其實我一直都想說你是狗嗎,鼻子那麼靈……。”

阿格羅斯哼笑一聲:“這倒符合他的身份外表。”

魯珀有些不明所以,獃獃看着他們:“狗可是個好朋友,他們靈敏又懂事,在礦下面非常有用。有時你會情願跟一條狗工作,也不想跟一個人犯錯。”

瑟芙聽了不由得撲哧笑出聲來。阿格羅斯對號入座,霎時漲紅了臉,罵道:“魯珀!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就是這個意思呀,難道還有別的意思嗎?”

“你……!”

“噓!那邊有動靜!”瑟芙扯着阿格羅斯的衣服,示意道。

三人又往倉庫那邊望去。只見有個下人從倉庫大門走出,然後利落鎖上了大門。下人做完這一切,便轉身離開了。

“有動靜了……!”魯珀的鼻子頻頻顫抖。

模模糊糊之間,但看見幾個人影從陰暗角落躥出,如老鼠一般鑽進了倉庫裡面。倉庫有兩層,沒有窗戶,只在盯上開了幾個通風的口子,那幾個人影便是爬上倉庫屋頂,再從通風口鑽進去的。

“我有不祥預感,那些人不是干好事的。”瑟芙擔憂道。

阿格羅斯跺腳提氣,自告奮勇道:“不用擔心,西卡小姐!萬大事有我阿格羅斯在,我一定會幫到你的!”

“氣味變得混雜了,現在怎麼辦,要跟過去看看嗎?”

阿格羅斯馬上道:“那當然了!”

“可是我怕會出事……要不我先回去跟爸爸說?”

“西卡小姐,你就先回去吧!這裡有我就可以了。”

“還有我。”魯珀插嘴道。

“沒你也可以!”

瑟芙沉默了一陣,還是嘆了口氣,搖頭道:“不……你們兩個我都擔心。還是一起行動好了。”

阿格羅斯雖然覺得不太妥當,但不會逆瑟芙的意思,只好點頭。魯珀沒什麼所謂,也跟着點頭了。

三人悄悄溜到了倉庫的邊上。

“怎麼上去?”阿格羅斯皺起眉頭。

魯珀拿出一顆小原石含在嘴裡,然後向瑟芙招了招手。瑟芙好奇走到他面前,只見魯珀一手將瑟芙抱在胸前。

“〈風吹魔法〉。”

隨着一陣勁風從魯珀的腳底生成,他雙腳一蹬,便飛起了兩米多高。

不愧是常年在礦里生活的少年,就算抱着別人魯珀也從容自在,兩三下連抓帶蹬就爬上了屋頂。

在旁看着的阿格羅斯氣得不打一處來。突然抱起瑟芙已經是大罪過了,還在瑟芙面前逞威風,豈能讓魯珀踩着自己的頭上位?他當下就想大罵,但想到可能會驚動倉庫里的人,只好強忍住了。

“……器具之神啊,你的子民正身處困難之中,請你顯現大能吧。出來吧,長鞭!〈長鞭具現〉(Vipon Elvoki)!”

阿格羅斯壓低聲音念出咒語,短魔杖的杖頭顯出魔法陣,中心凝固出一條幾米長的半透明鞭子來。

“接住!”

阿格羅斯將魔法鞭子往屋頂甩去,魯珀一把抓住。阿格羅斯再念了一聲“收”,魔法陣就不斷吸收鞭子,將阿格羅斯拉扯上去。不一會兒他便來到了屋頂。

三人躡手躡腳來到了通風口處,一點一點向裡面探頭,生怕被人發現。當他們的眼睛躍過邊沿處,能夠瞧見裡面的情況時,都不約而同全身打了個冷顫。

只見裡面有幾個身穿貼身衣物的大漢正忙碌地撬開存放原石的木箱,將裡面的原石倒進幾個能隨身攜帶的包裹里。這些人動作粗魯,怎麼看也不像是倉庫里工作的下人。

為首的大漢是個光頭佬,天靈蓋上有一道顯眼的十字疤痕。阿格羅斯見了,不由得低聲說道:“是最近經常在郊外出沒的強盜頭子·‘刀疤頭’!我見過他的通緝單!他們的團伙都是一些殺人越貨,做壞事不眨眼的下流!”

“就是說這群毛賊竟然盯上了我爸的存貨,打算偷原石!”

瑟芙和阿格羅斯不由得面面相覷。

“接下來要怎麼辦?”魯珀問道。

阿格羅斯道:“那當然是去找大人來處理呀!我們哪裡是這群人的對手!”

瑟芙點頭應道:“對,我們快回去吧,趁他們還沒走……”

“!”

突然一道黑影籠罩在三人的背後。但魯珀反應最快,雙腳一蹬整個人就飛了起來。而沒反應過來的瑟芙跟阿格羅斯馬上被這道黑影擒住。他們的鎖骨位置各有一根手指用力捏着,無比疼痛之餘還讓他們手腳發不了力,任由黑影一把提了起來。

魯珀落地,只見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抓住了瑟芙和阿格羅斯。

那男人吹了幾聲口哨,聽上去就和尋常鳥叫沒兩樣。緊接着在倉庫里那幾個大漢有條不紊從通風口跳出。帶頭的自然是那個叫刀疤頭的強盜頭子。

刀疤頭問高瘦男子:“放風的,怎麼了?”

男子答:“老大,有三隻小猴發現了我們。我本想全抓住的,有一隻反應快,脫身了。”

刀疤頭凶神惡煞,手刀一擺,向手下招呼道:“先把脫身的那個殺了。要快,別讓人發現!”

那幾個手下卻不回話,已經一躍而起,朝着魯珀直逼而去!

(“糟糕……來者不善,可不能像跟小少爺平時鬧着玩那樣……必須要拿出全部本事!”)

最接近魯珀的大漢手持一把匕首,直直朝魯珀刺來。魯珀迅速把下盤一沉,看準時機,左手手刀打橫一撥,將對方持匕首的手腕撥開。緊接着右腳高踢過頭,正中對方的胸口!

然而與此同時,另一人已經搶到了魯珀的背後,閃電般揮出拳頭擊向魯珀背脊。魯珀因為踢腿的緣故,地面的支撐點就只有左腳,是絕對不可能避開對方的這一擊拳頭……

這並不代表魯珀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卻見他右腳順勢回落,向著右側用力甩去,身體自然有了個反向的扭力,向著左側旋去。背後襲擊的拳頭在沾到魯珀前一瞬間竟落了空,打在了空氣上。這下閃展騰挪,連發起攻擊的大漢也為之驚訝!

咕隆——咕隆——咕隆——!

魯珀順着旋轉方向,連續轟出了幾拳。大漢重重擊飛,撞到了身後的其他,幾個大漢便如球撞瓶子一般四散飛開。

“嚯!是個有本事的小猴子!好!老子也拿出本事來!”

刀疤頭用力握緊雙手的手套。只見那雙手套的上面分別鑲嵌着雞蛋大小的〈魔導石〉,在黃昏之中閃爍生輝。常年接觸〈魔導石〉原石的魯珀馬上便認出這是一對質量上乘的〈魔導石〉!

“焚毀吧!吞噬吧!獵物就在你的面前!出來飲血吧!〈烈焰雙刀咒〉(Klingo Flama Duobla)——!!”

霎時之間,刀疤頭的雙手呼呼作響,噴出兩條火舌來。這火舌迅速成型,竟形成了兩把長刀的模樣。

“殺——!!”

刀疤頭持着兩把火焰刀猛衝過來,直逼魯珀!

(“這是什麼魔法……?完全沒見過……不妙,不能硬接……”)

魯珀大感不安,只好側身去避。刀疤頭呼呼朝魯珀劈砍火焰大刀,刀鋒劃過魯珀的手臂,一陣熱風奔涌四射,熱辣辣的刺痛隨之傳來!

“……!”

魯珀發現只是被熱風略過,手臂馬上焦黑了一塊。要是刀鋒正中自己,那豈不是要成燒烤串串?

“哼唔!還以為有什麼能耐,也不過如此!死吧!小猴子!”

刀疤頭見魯珀忌憚,更是變本加厲,耍着兩柄火焰大刀舞了個遍處生風,像雜耍似的。魯珀左閃右避,就是不敢接招。

刀疤頭更是興奮大叫:“哈哈哈!害怕了吧?死在老子火刀底下的人不計其數,你將會是其中一個!!”

只見刀疤頭掄着雙刀以交叉之勢劈向魯珀。魯珀再也沒辦法閃避,眼看就要成為刀下火渣……。

不,還有一個機會。那便是上方。雙刀交叉劈來,頭頂上方恰是空當,在那裡可以活命。魯珀再不猶豫,一躍而起,跳到了刀疤頭的上空。

此時的刀疤頭剛劈完刀,身體處於硬直,還沒來得及收刀,上空毫無防備,讓魯珀有機可乘。他猛然朝着刀疤頭的頭部踢去——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一招的缺點嗎!我就是要引你跳起的呀!!”

卻見刀疤頭的火刀忽地收了,舉起拳頭擋住了魯珀的踢腳。魯珀的腳底剛好抵着刀疤頭手套上的〈魔導石〉。

“這才是我的真正殺招呀!!焚燒吧!!〈烈焰雙刀〉!!”

〈魔導石〉猛然閃光,燃起一條火蛇。熊熊火焰迅速冒起,順着魯珀的腳燒了過去。不到眨眼功夫,魯珀便全身燒着,火蛇將他全部吞噬!

“哈哈哈!!紅燒猴子!!香!!”

呼——

“猴子我沒見過,但我不認為紅燒猴子好吃。”

“——!?”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火蛇雖然吞沒了魯珀,魯珀卻全然沒有一點傷害。那火焰就好像認得主人一樣,只是纏繞在魯珀的身上,連熱浪都沒有沾到。

“怎、怎麼——!?”

刀疤頭運起魔力,竟發現手套上的〈魔導石〉不受控制。

“你的確很會戰鬥,但是對〈魔導石〉的掌握太過簡單了,我一下子就能搶過來。”

“……!!”

原來魯珀在接觸到刀疤頭手套上的〈魔導石〉時就已經控制了〈魔導石〉。他的魔力引導着火焰,使之不能傷害自己。

而現在,那熊熊烈焰反而成了魯珀的朋友。

“〈燃燒魔法〉(Ablaze)。”

火蛇唰地集中在魯珀的拳頭之上。他順着身體向下墜的力量,對着刀疤頭引以為豪的頭頂便是一招下墜拳。

頭頂的十字刀疤就好像靶心一樣,讓魯珀瞄準得剛剛好。

“唔噗——!”

轟隆一聲,刀疤頭帶着火焰擊穿了倉庫的天花,整個人掉了下去。而魯珀一個借力,落到了挾持着瑟芙和阿格羅斯的高瘦男子面前。

“……!!”

高瘦男子目瞪口呆,眼看着魯珀將自己的同夥竟然一個個放倒,心中驚訝過度,完全沒來得及反應。魯珀也不給他反應的時間,雙掌一推,將他的雙手鬆開,然後一腳踹飛了那個高瘦的男子。

得救的兩人真是虛驚一場,不由得長舒一口氣。

阿格羅斯看見魯珀竟能以一敵幾,並且對上的都是戰鬥經驗豐富的強盜,內心也不得不佩服起來。但他視魯珀是自己的對手,當然不能表達出來,只能強打着精神說:“哼……。你有這般身手才配得上當我的對手嗎!”

“有很厲害嗎?不過是在礦里上上下下慣了。”

“魯珀!別一副了不起的樣子!我遲早也會超過你的!”

魯珀歪着頭,不解道:“真搞不懂你,這有什麼好比的。不過你的確該練一下,不然下次又會被人抓住的。”

“你……!”阿格羅斯真是惱羞成怒,滿臉通紅。

瑟芙攔住了兩人,勸道:“好啦好啦!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快去告訴大人知道——”

瑟芙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地面失去了支撐,倉庫的房頂驟然裂開。他們三人不住往下掉,掉進了倉庫第二層的裡面。

“哼哼哼……。可惡的小鬼……竟然將老子打成這樣……!”

三人看見眼前的人影,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被魯珀打敗的刀疤頭。他的上半身多次燒傷,腦袋更是燒得有些變形了。他那猙獰的相貌像是從深淵爬出的惡魔一般,令人膽寒。

“竟然還能活動……!”瑟芙和阿格羅斯忍不住叫了起來。

“已經什麼都無所謂了!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們陪葬!!”

只見刀疤頭舉起雙手,運起魔力,使手套上的〈魔導石〉驟然變紅。

魯珀內心一凜,大感不妙,一把拉住瑟芙和阿格羅斯往牆邊奔去。

““……欸嗯?!””

“哈哈!沒用的!你們逃不掉的!!我要將這裡的所有原石都炸個稀巴爛!!”

瑟芙和阿格羅斯瞬間明白刀疤頭是想幹嘛了。他想通過爆炸魔法引起殉爆,將這裡夷為平地。

〈魔導石〉原石不是爆炸物,本身不會因為燃燒等情況引爆。但是只要有足夠的魔力引導,令周圍的〈魔導石〉進入爆炸狀態,就會引起連鎖反應,一齊殉爆。這樣子造成的後果將會是難以想象的慘烈!

“來吧!〈爆炎〉——!!”

刀疤頭以手套的〈魔導石〉作為中心,魔力向周圍四散。接收到魔力的原石全都被“點燃”,呈現出即將爆裂的狀態!

魯珀隨手拿起一塊原石的碎片,含在嘴裡。他心如閃電,思緒迅速集中:“金星女神,我向你祈禱,請你賜予我力量……!”

——〈剛強魔法〉(Rigideco)——!!

一瞬間,魯珀的全身變得堅硬如鐵。魯珀隨即出拳砸向牆壁,愣是將牆壁砸出一個大洞來。魯珀不作解釋,拉着瑟芙和阿格羅斯便從大洞往外跳。

轟隆——!!轟——!!熊熊——!!

整個倉庫第二層瞬間變成了火海!如果不是魯珀帶着同伴跳出去,他們也會像刀疤頭那樣瞬間灰飛煙滅!

然而魯珀還是有點預估不到了。爆炸掀起的烈焰要比他想象的洶湧,火舌伴着爆炸衝擊力直直衝向魯珀的背後。

即便施加了魔法,烈焰還是穿透魔力,撞擊魯珀的後背。魯珀忍不住“唔!”地一聲悶哼。

至於瑟芙和阿格羅斯,由於魯珀把大多數能量都擋住了,他們受的傷害不多,只是稍微灼傷了一點而已。

三人一個拋物線落在了地面。瑟芙和阿格羅斯還能穩住身子,而魯珀則一陣暈乎,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魯珀……!”

瑟芙看見魯珀的背後有大面積的燒傷,一時心急起來。她想去扶起魯珀,卻發現魯珀相當沉,很難扶起。

阿格羅斯探了一下魯珀的鼻息,說道:“他是暈了過去。”

人在失去意識的時候會失去對肌肉的控制,身體會變得相當的沉。這時想要扶起一個人就會變得相當困難。

“現在還有更不妙的情況……”阿格羅斯抬起頭來,眼中不免露出恐懼的神色:“倉庫還在燒,不知道會不會引起其他原石爆炸,要是倉庫里的原石全都炸開的話……”

瑟芙也能想象出那是怎樣的一個光景。周圍將會變成一片火海,寸草不生。

現在不趕快離開的話,他們也會有危險。然而又不能丟下魯珀不管……

怎麼辦?瑟芙慌了神,不知道要怎麼辦好。

瑟芙望向阿格羅斯,阿格羅斯連變得凝重起來。瑟芙心想,阿格羅斯肯定情願犧牲魯珀也不會讓自己出事……

“不用慌張。照顧好他,我會處理。”

一把不熟悉的聲音在兩人耳邊響起。他們朝聲音主人望去,卻看見那是一個嬌小的身影。

身穿平民服飾的少女走向他們。這名少女有着碧綠色的眼眸,淡金色的長髪盤在腦後。從外表看年紀大約跟瑟芙他們差不多,但總感覺還要稚氣一點。

但是,少女的臉上有着這個年紀沒有的鎮定和自信。彷彿是個歷練的大人一樣,全身散發著無懈可擊的氣場。

只見那名少女抬頭望向倉庫燃燒的第二層。然後,她伸出右手——

嗡……

瑟芙和阿格羅斯恍惚聽見有一把震動的聲音響起。之所以會產生這個錯覺,是因為有股巨大的力量在他們身邊舒展。

他們看見,倉庫第二層竟被硬生生升了起來。裡面的原石漂浮着飛了出來,穩噹噹落在遠處的空地上。而着火了的建築物部件、雜物被看不見的大手逐一分解,分割成一塊塊細小的事物。

是魔力。這名少女僅僅用魔力就辦到了如此複雜的事情。

然後,少女舉起了左手。

“〈Glaci injekto〉(冰氣術)。”

少女左手掌心忽地冒出一個直徑足有兩米的巨大魔法陣。魔法陣中不斷吹出寒冷的冰氣,呼呼作響,直吹在正在燃燒的雜物上。

瑟芙和阿格羅斯不禁都看傻眼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瑟芙不是很懂魔法,但是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能動用如此龐大魔力人。而且少女操縱魔力的精度非常高,高得有些離譜的程度。這就好比高明的指揮家在台上指揮一支人數眾多的交響樂,不僅聲部正確,演奏時機恰當,還合奏配合無間,從無出錯,都恰如其分完成自己的工作。

而這一切都不過是在舉手投足間發生。少女氣定神閑,抬手便來,隨意便做到了別人可能一輩子都做不了的事情。

阿格羅斯學過魔法,就更加看呆了。少女一邊用魔力控制雜物,一邊釋放魔法,這跟一個人左右手同時畫出不同圖案之餘,還不能畫錯也沒兩樣。這名少女看上去與自己的年紀相仿,卻擁有高超的魔導技術,阿格羅斯無法相信世界上竟然還有這般天才的魔導士。

喝口茶的功夫,那些燃燒的雜物全都熄滅了火。少女又用魔力將這些東西穩當落到地面上。

少女眼角瞧見背部燒傷的魯珀。她蹲下來道:“啊,還有他的傷呢。”

少女嬌嫩的手指輕觸魯珀的後背,淡然道:“〈Kura ductus〉(基礎治療術)。”

一道柔和的光芒從少女指尖釋放。她遊動手指,從後頸劃到尾龍骨。手指所到之處,傷口皆迅速癒合,壞掉的表皮脫落,新長的表皮合上。不到一會兒,魯珀的傷勢就基本全好了。

“好厲害的治療魔法……。”阿格羅斯看得出神,忍不住讚歎了一句。

“好啦,都沒事了。”

少女站了起來,一臉笑道:“等他醒來就回去休息吧。雖然傷是治好了,但其實是消耗他本身的生命力,可能會有些虛弱。”

說罷,少女就想轉身離開。

“請、請問閣下尊姓大名!”瑟芙趕緊追問:“以後我們會登門拜訪,向你道謝!”

少女想了一會兒,道:“我只是剛好路過幫忙而已,道謝什麼都就不用啦。”

這時城鎮上空回蕩起一陣鐘聲。這是帝國城市的一個傳統,特定時間鐘樓會敲鐘,向周圍報時。現在敲的是暮鍾,表示太陽下山,接下來就是晚上了。

“啊,都這個時間了,我要回去了。”

“那我們還會再見面嗎!?”阿格羅斯急道。

少女淺淺一笑,丟下一句“有緣就會再見”,然後就轉身離開了。這時周圍已經有不少因為爆炸而跑來駐足圍觀的人,等少女沒入人群當中,便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少女的面前是一輛馬車和兩個人。

男的面容俊朗,身穿貴族常見的活動套裝,看上去一身貴氣。而旁邊的女性則膚色黝黑,高大壯實,身披一件質地上乘的披風,威風凜凜。

“主公。”“小姐。”

男左女右,兩人同時向少女招呼。說話時腦袋低下,極為恭敬。

少女點了點頭,上了馬車。那兩人扶少女上了馬車,自己隨之跟上。男的瞧了瞧馬車頂,車夫立即策馬前進。

“今晚什麼安排來着?”少女一邊解開腦後的髪飾一邊說道。

男的回道:“東邊的領地貴族說要招待主公,在他的領地里舉行晚宴。行省總督和其他政府官員也會前去,看樣子是挺重要的飯局。”

“……麻煩死了。跟這些貴族吃飯是天底下最無聊的事情。”

“小姐現在可是行省的領主,和其他貴族交流熟悉是你的義務。”女的說道。

“呼……。”

少女解開了腦後的盤髪,將一頭長髪披在肩上。

然後,她的淡金色長髪漸漸變成了銀白色。她的眼眸瞳孔也變成了紅色……

這才是她的真正相貌。銀髮赤瞳,白皙的皮膚,纖細的手指。

“還是城裡的事物有意思。”

——莉薇婭望着車窗外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