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珊又往開拉了拉自己的衣服,這已經是她在進入密道的第五次了。

本來嚴實包裹身體的夜行衣幾乎完全敞開,安珊的上半身也幾乎完全暴露在了外面,豐滿的胸脯也隨着呼吸上下起伏。

本來在安珊是預計中,她應該藉著這四通八達的密道順利摸進寫經樓的,但她一下到密道里沒走兩步便感覺自己胸口突然憋悶,就連四肢也逐漸不聽使喚。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貞散和尚的那一掌有什麼問題,但越往後走便越能感覺到消耗自己的並非是之前的打鬥,而是這密道本身。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與幾乎可以隨手捏下一塊的空氣混合在一起,好似做成了一面由黏土與流沙組成的牆;雖還可以通過,但每一步都付出遠超平時的精力與體能,安珊雖然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並沒有走出多遠,但就僅僅這點距離便已經耗盡安珊身上全部體力,現在的安珊只能用手撐着牆壁儘可能的讓自己的身體向前一點點一動。

密道中極靜,就算只是安珊的呼吸聲在密道中被放大,讓安珊自己都覺得無比嘈雜。可突然間,安珊聽到了另一個聲音,起先她還以為是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但在細細分辨后安珊確認這另一個聲音是一陣腳步聲,腳步聲極穩,像是根本沒有受到密道中環境一絲一毫的影響,而且這腳步聲還很輕,還離自己越來越近。

一個男性的腳步能同時做到極穩與極輕,必定是有相當的內功,至少也該是同剛才的貞散和尚一樣;以自己現在的狀態,安珊並不覺得自己可以對付的了一個與貞散和尚同等級的高手,若是逃,就憑自己這一步三晃的樣子,步子稍快一點怕就要原地倒下不省人事。

逃也不是、打也不是,索性安珊便把自己的身子儘可能的貼近牆面,藉著密道里的黑暗儘可能隱藏自己。

這是要躲?當然不是。安珊想的是只要一看到人影,她便一腳踢向對方的命門,這密道這麼窄想來對方也沒有地方能躲,這一腳下去,就算不能讓自己逃出生天,至少也要有一個魚死網破!

不一會兒從另一端的點點火光便射進了安珊眼中,火光並不強,大概也就是寺廟中長明燈的水平,看來對方並不靠這點火光照明,大概只是怕密道中有什麼危險才帶入了一盞長明燈。

可長明燈上這一點火光的位置剛好讓安珊猜出端着長明燈進來的人,他的要害大概是在哪個位置。

就看火光越來越近就要照在安珊臉上的時候,安珊立刻一掌排出直照對方咽喉處打去!

安珊還真沒猜錯,她這一掌真的打向了那人的咽喉,但對方步子一劃便到了安珊的身後,立刻便用端着長明燈的手的手臂摟住了安珊的脖子。

這密道里本來就是極窄極小,安珊根本就沒有想過若對方避開自己這一掌她又要怎麼辦,心裡壓根就每個準備,再加上安珊的精神與體力都已經見底,現在突然讓別人從後面摟住脖子雙腳一下便沒了力氣,整個人往後一倒,自己連帶着自己背後那人都坐到了地上。

“真沉啊,看來還是你會吃一點。”

安珊一聽背後聲音便覺得十分熟悉,偏過頭藉著長明燈的一點微光果然看到了一張極為精緻的臉,整張臉粗看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特點,但越看越是喜歡、越叫人覺得好看。

“翠菊,你是怎麼……!”

安珊還沒把話說完,突然感覺翠菊收緊了勒着自己脖子的手臂,自己頓時眼冒金星,暈了過去。

不知何時,鷓鴣便已經出現在密道中的一道閘門之前,但看她又捏臉又跺腳的樣子,顯然是已經心亂如麻,幾乎不能在這閘門前多待一下。

就在這時,她的眼前突然拐出了一點微光,鷓鴣根本就來不及多想便向那道微光撲了過去。過去之後一看,果然是安珊與安珊要救的那個叫翠菊的人,但眼前的翠菊垂着一條手臂,另一條手臂勉強架着安珊手裡還舉着一盞小小的長明燈,顯得格外狼狽。

鷓鴣見狀顧不得多說趕忙跑過去接過已經昏迷的安珊抱在懷中,翠菊也沒什麼反抗也乖乖的把安珊送到鷓鴣的懷中。可是鷓鴣剛接過安珊,一把短劍便抵在了翠菊的喉嚨上,而將短劍抵在翠菊喉嚨上的,便正是接過安珊的鷓鴣。

“是墮花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和你說過什麼嗎?還是說你在上山前就已經調查好了?”

鷓鴣也不把話說明白,只是一個勁地要從翠菊嘴裡逼問出什麼。但翠菊卻並不慌亂,鎮定自若地問道:

“鑰匙嗎?”

“當然。”

“我不知道。”

“你還撒謊!”

鷓鴣往前逼了一步,讓手中的短劍可以直接指在翠菊的脖子上。可是翠菊依然胸有成竹地道:

“我雖然不知道那把鑰匙怎麼用,但你一定知道。我說得對嗎?鷓鴣。”

鷓鴣聽后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隨後兩個手指一轉便將短劍收了起來。調整了一下懷裡安珊的位置,對翠菊說道:“你出去后不要和人亂說,廚房裡的那個密道除了寺里的每代住持,就只有我們知道。”說完,她便打開閘門扶着安珊並讓翠菊跟着自己一起進去。

剛走入沒幾步,便有一隊女子跑來幫鷓鴣一起扶着安珊並引向一處,而另一隊則將翠菊引到一個房間中並讓翠菊在房間里稍作等候。

房間不大,但燈火通明又極其乾淨,光看房間內的裝飾與程設,足矣讓翠菊立刻忘記自己是在山中的一處密道之中。

翠菊剛坐下去,突然便又進來一堆人。也都是女人,上來便又是幫翠菊包紮手臂,又是端來水為翠菊擦拭全身,剛擦乾淨便就立刻擦乾,最後又有些人端來件新衣服幫翠菊換上。做這些時翠菊都還算聽話,但唯有在這些女人們開始端來胭脂散粉時翠菊開始往一邊躲,這些女人像是知道自己拗不過翠菊,也不上前就端着瓶瓶罐罐七嘴八舌圍着翠菊,既不讓翠菊走,也不上前。

最後還是一個看起來已有一些年紀的老媽子進來問道:“為翠菊姑娘打扮好沒?”眾女點點頭,老媽子便撥開人群走到翠菊面前。一看見翠菊老媽子又來了性子,拉着翠菊就說:“多好看的妹子啊,就可惜是百花堂不是我們主家人。”

旁邊的眾女又是點頭稱是,但這次翠菊卻看出她們好像沒有之前那麼願意。但老媽子卻全當沒看見,拉着翠菊的手自言自語道:“這麼好看的妹子,拉出去應該挺掙面子吧?”

這話看似像老媽子自言自語,但誰也聽得出這老媽子是話裡有話。翠菊自然也知道,一笑便反拉起老媽子的手道:“妹妹以前也學過點禮數,就是掙不了面子至少也不丟人。”

老媽子一聽翠菊這麼說臉上就是一樂,轉身便對眾女道:“再幫妹子拾到拾到,那些瓶瓶罐罐就免了,急着見家長。”說完老媽子就又出去了,但翠菊也看出這老媽子的確是這些女子的老大,老媽子一說瓶瓶罐罐免了那些端着瓶瓶罐罐的女子便也跟在後面退了出去,相對,又上來一群人給翠菊弄頭髮,弄完都沒讓翠菊看看就又把翠菊拉到了另一處地方。

這地方極大極亮,但卻沒有點一盞燈,全靠頭頂的一處開口將外面的月光引了進來,一旁有一道瀑布,奔流直下,在低處匯成一個小潭,月光照進小潭,正好將此地照亮。

一套座椅依着瀑布,翠菊便被安排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如此大的陣仗,想來一定是帶自己來見主家的家主。翠菊想起之前聽堂內的小姐妹說百花堂的人出門被當地豪俠認出都是鳴鑼開道、花水洗地,簡直就是狀元郎的待遇。

雖之前在落花門自己沒見過有這樣的陣勢,回百花堂后霜梨也幾乎沒出過門自然也沒體驗過小姐妹口中的待遇;今天雖然是機緣巧合,但也有相似的體驗,不能說心裡不喜歡。但畢竟就算霜梨不在,見主家還有正事要辦,翠菊便壓下自己的心情坐好等着主家家主的出現。

但翠菊等到對面來人並坐到自己對面之後便又突然泄了氣。

原來坐到自己對面的竟然是換了身衣服的鷓鴣。只不過眼前的鷓鴣哭喪着臉,身前吊著一個大牌子,上面寫着:禁足五日,瓜果全無。

“你這樣子是……”

“別可憐她,誰叫她一把就把哥哥粘了半天的假鬍子扯了下來。”

在鷓鴣之後,四季醫館的琴香大夫也走了出來站到了鷓鴣的旁邊。而就算琴香已經站在了鷓鴣旁邊鷓鴣還是上挑着眼睛含着淚小聲說:“可是真的丑。”琴香則在一旁小聲回道:“那也不能直接上手啊。”

看到琴香,翠菊趕緊站起行禮,正要開口琴香卻搶先一步道:“安珊我已經看過了,沒什麼大礙,那丫頭從小傷就好得特別快;這回也不過是只從你學了點皮毛就匆匆使用,亂了自己的氣力睡一會兒就好了。”

琴香這話剛說完,已經團在椅子上的鷓鴣就補了句:“百花堂的功夫一下午便能學會些皮毛,這也不知道安珊是學得快還是學得慢?”

“……果然江湖上的事就沒有你們不知道的啊。”

琴香用拳頭輕敲了下鷓鴣的頭嘀咕了句:“就你多嘴。”,鷓鴣一吐舌頭把頭偏到一邊不再理兩人。

琴香輕嘆一聲,心中想怪不得哥哥要叫自己跟着鷓鴣,就這副樣子能把事說清楚才怪呢。

“哪裡是都知道?你與安珊練武的事,不過是因為就在忻州城附近而已。至於其它的……大概在長輩還在時還是知道不少,但時間一長,只要是我們說得也沒人再去認真判斷,我們便也算是了‘百事通’。”

這話雖然是從琴香的口中說出,但對面的翠菊卻感覺這話並不是從琴香的心裡說出,倒像是有人事先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句子,並已安排好了琴香說每句話的時機,就等時機一到琴香便對翠菊說出已安排好的句子。

算了。翠菊心裡默道:本來到忻州城就是為查是誰冒領的信物,誰告訴自己、怎樣告訴也都一樣。

想到這裡翠菊便低頭向琴香問道:“麻煩你們能說一下是誰拿走的信物嗎?”

“這事你不是已經在和尚那裡知道了嗎?”

翠菊心裡一驚抬頭看向琴香,但琴香的臉上沒有一點變化,看她的樣子果然是所有的事主家都已經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翠菊在心中暗罵了句,接着又向琴香問了一些事,但可能是因為自己太注意琴香了,翠菊反倒是完全沒注意到在椅子上團成一團的鷓鴣正豎著兩個耳朵仔細聽着兩人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