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寫經樓也同之前安珊那裡一樣叫一堆和尚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而且也同安珊之前猜的一般,圍着寫經樓的和尚手裡可就不是長棍短棒這些尋常東西了,各各都是手拿長槍大刀漏半邊肩的彪猛大漢。

但還有一點和安珊那時不同,安珊那時那些圍在周圍的和尚可是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往屋頂上爬,完全就是一副不怕死的樣子;可寫經樓的這些,每個都離開寫經樓遠遠的,除了把寫經樓包了一圈也看不出還有什麼其他作用。

貞散大師最先趕到,緊隨其後的是楊悍與趙心門,最早往這邊趕的小和尚還離得老遠就連一個影子都看不見。

貞散越過人群,急步走到了一個比自己稍微年長一些的和尚前,問道:

“素問,黑無相還在裡面嗎?”

叫素問的和尚雖然年紀上要比貞散大一些,但悟道卻比貞散晚出不少,這法名也就排在了貞散的後面。

素問轉過頭,現在明是萬分緊急的時候他卻滿臉堆笑,看着貞散緩緩開口說道:

“還在裡面。”

“為啥黑無相都到了寫經樓都沒人通知我們!”

楊悍是個暴脾氣,哪裡聽得了素問那如同龜吸般語術,把往前一跨便把身子攔在了貞散與素問之間,臉貼臉的怒問着素問。而素問依然是那副不緊不慢的語氣,緩緩答道:“只因黑無相已經被我們抓住了。”

此話一出,不管是貞散還是楊悍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在頓了好一會兒后貞散才對趙心門問道:“貞情,你下山之後是跑鏢的,去過南面,對黑無相應該要比我們熟悉。你說,黑無相是一個能被抓到的人嗎?”

趙心門低頭想了會兒,答道:“不知道,因為江湖上從未有人想活捉黑無相。”

“那咱這師弟可真厲害啊!江湖上那麼多好手都不敢抓黑無相都讓咱們師弟抓住了!”

楊悍心裡高興,伸手便去摟趙心門的肩膀,但趙心門卻將楊悍伸出的手拍開,又道:

“沒有人想活捉黑無相那因為沒人可以保證在與黑無相交手的時候不會被黑無相抓住機會殺死,不管是誰,在與黑無相交手時都不能說有十足的把握。也正因如此,我們之前才在寫經樓里安排了‘般若八天殺陣’,絕要讓黑無相死在其中。”

“對,師兄們是借寫經樓的密道安排了‘般若八天殺陣’,但我們看殺氣實在太重就撤了。”

“我師兄同意了?”

貞散一聽自己安排的“般若八天殺陣”竟然被素問私自撤了,一下便慌了神。他絕不相信素問已經有如此勢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調度僧尼,更改寺院安排;那就只有他的師兄,現在管理寺院的住持貞華大師傅安排素問修改寫經樓你陣法的。

而素問像在之前就已經知道貞散會這樣問自己,比之前更不緊不慢地答道:

“貞華大師傅一早就帶着其他幾位大師守後山門去了,現在根本不在寺里。”

“媽了個娃子!原來你個小兔崽子是私自改了我大哥的安排!”

楊悍現在總算聽明白了,帶着一肚的火氣手中的九環大刀“哧愣”地便掄了起來;楊悍的刀那叫一個快,但他的刀雖快,自己周圍的那些手持兵刃的和尚卻佔了近,楊悍的刀剛舉過頭頂已經有兩桿長槍架住了楊悍拿刀的手腕,同時兩柄長刀也架在了楊悍的肩膀兩側刀刃正對着楊悍的脖子。

這時一陣冷風吹過,楊悍大刀上的九個鐵環也隨着這陣冷風直響;可楊悍感覺到這陣風卻不是靠自己大刀上的那九個鐵環,而是在這之前急感覺到從自己褲腿上一陣涼氣直衝向自己腦門。他的頭不能動,只能撇着眼睛努力看向自己腳邊,一看,自己的兩條腿的腳腕已經被兩個鐵鉤鉤住,兩個鐵鉤的刃也已然割進了自己的褲腿之中。

“貞情,快!”

隨着貞散的一聲大吼,趙心門的兩隻金鑔如兩道閃電般打向地面,鉤着楊悍腳腕的兩個鉤子一看金鑔正打向自己手一松便縮進了人群;而貞散則沿着楊悍掄起的手臂打向那兩柄長槍的根部,但也同趙心門一樣,兩柄長槍一見有人打來手一放也縮回到人群。

楊悍見架着自己手腳的兵器沒了,兩臂往起一掄直接摟住了兩柄長刀,一彎腰一轉身子直接把兩柄長刀揪了出來,但也同趙心門與貞散一樣,揪出的也只有兩柄長刀並沒有用這兩柄長刀的人。

楊悍把肩上的兩柄刀一扔,掄起自己的九環鋼刀就是對着一眾和尚大喊。

“是哪個兔崽子敢在你爺爺的頭上動土!快!出來讓爺爺看看!”

這聲音震耳欲聾,簡直要把整個寺院震地抖三抖,但楊悍眼前的這些和尚一個個都板着一張死人臉,全然就當沒有聽見楊涵的叫喊聲。楊悍更氣了,提起刀就要往人群裡面闖,可趙心門往他面前一攔,擋在了楊悍與和尚們之間;楊悍伸手要扒拉開趙心門,但手剛伸出去就讓貞散一把揪了回來。

“大哥!”

楊悍看着貞散,一雙眼睛彷彿在對貞散說著:現在只等着你一聲令下我便衝進人群中去如砍瓜切菜般收拾這些和尚。但貞散還就是光拉着楊悍什麼也不說,還是在趙心門對楊悍說了句“別惹事。”之後,楊悍才悻悻把提着刀的手收了回去。

“幾位師兄與其在干生氣,不如一起去看看被我們抓住的黑無相怎麼樣?也好看看是什麼人才能打贏空欲大師。”

“既然黑無相已被素問你抓住了,那我們這些人還留在這裡幹嘛?我去送你兩位師兄下山,也順便敘敘舊。”

貞散可沒有同素問一起進寫經樓的意思,但素問這話都說出口了自然也沒有徵求貞散的意思。就見那些手持兵刃的和尚往上一圍把三人圍在了中間,只有面向寫經樓的地方留出了空缺。

“就看看,不耽誤事。”

素問這話一說出,又人群又伸出了兩把刀架在了楊悍的肩膀上,但這回不管是貞散還是趙心門都沒法去幫楊悍一把,畢竟這回就連他們的肩膀上也被架上了刀。

寺中突然靜了下來,陣陣涼風從眾人身邊吹過,涼風中還夾雜着耗子“吱吱”的叫聲;寺院里的耗子向來是不怕人的,想來現在也正在哪處大搖大擺地偷着糧食。

貞散嘆了口氣,緩緩對素問道:“那我們就去看一看這黑無相吧。”

素問笑對一句:“當然。”便轉身先眾人一步走向寫經樓。隨着素問轉過身去,架在三人肩膀上的長刀也一起收回,但這次可沒留給楊悍找他們麻煩的機會;刀剛從三人肩上收回身後的眾僧人便也一同隨着素問走向寫經樓,三人被身後的僧人推着向前,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

素問走在最前面,寫經樓門口的和尚一見是素問來了立刻便打開了寫經樓的大門,待素問進入寫經樓后,以貞散為首的三人也被強行推了進去;在這之後不知是不是為了防止素問在寫經樓內遭遇什麼不測,那群和尚也進到了寫經樓里。

一進到寫經樓貞散便立刻看到一位一身黑衣的女子被數條麻繩綁着身體各處,正懸空吊在寫經樓的正中間。

“‘爬莽大縛’?”

“趙鏢頭不虧盪鬼鑔之名,一眼便看出此綁法的緣由。”

素問轉過身又看向貞散三人,依然用自己那不緊不慢的聲音說道:“爬莽大縛,乃邪幫‘無足’折磨叛徒專用;只一繩從叛徒腰間而起,漸縛四肢,四肢欲動腰則欲緊,最終若非弔死便是攔腰截斷。”

“素問!你是從哪裡學會的!”

貞散畢竟也雲遊四方多年,自然也知道此法,但“無足”在北方並無據點,素問也理應未去到過南方才對,不應該知道才對,可若素問本來就是“無足”的人,那便……。但素問只是幽幽回道:“李老爺都在了,還有什麼不能到忻州城的。況且,你不也找來了你身旁的那兩位嗎?”

“媽了個娃子!老子楊悍就是土匪也不是‘無足’那些沒屁眼的能比,嗚!”

楊悍話還沒說完趙心門便捂住了楊悍的嘴,楊悍剛要把趙心門扯開便看到從身後的人群中又有一把刀亮了出來,但這回沒有架到自己脖子上,只是在趙心門的背後晃了幾下便收了回去。楊悍見到后,便輕輕扯開趙心門的手並小聲說了句:“行了,我知道了。”便老實了起來。

素問見到后,又慢悠悠地向三人說道:“‘無足’雖願意幫我們,但畢竟不是像兩位一樣出身佛門又被掃地出門的,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就是聽了這話三人都沒有一點反應,都低着頭像是已經屈服於了素,可誰知被吊在空中的女子卻突然開口道:“看來就是你們這些和尚上下也不是鐵板一塊啊,也那怪連本來作‘餌’的翠菊都被你們打傷了。”

貞散這時才回過神來,這被吊著的正是黑無相,但放眼整個寫經樓唯一一個可以證明誰是黑無相的翠菊卻不在這裡,不免又讓貞散對被吊著的人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素問,這個人真的是黑無相嗎?”

“既然貞散你不信那讓你看看便是了。”

素問一抬手,吊著女子的繩子突然一緊,這時貞散才發現還有兩個自己從未見過的和尚正在寫經樓里拉着繩子的兩端,想來這兩人都是“無足”喬裝打扮的。

隨着繩子逐漸收緊,原本女子後仰的頭也被強行掰成面向眾人的角度;眾人一看女子,眼角低垂,似有哀怨卻並不難看,臉上的其他地方也似配合著這雙眼睛長的,既美麗又是一副可憐人的樣子,讓人難免心生憐憫。

但也正是這副相貌,讓人極難與名震南天的江南第一黑劍聯繫在一起,讓貞散更覺得奇怪。

“想來貞散你應該也知道黑無相曾經在那個百花堂里做過事,有如此相貌的女子我說是百花堂里出來的也合情合理吧?”

“你這叫什麼理由?”沒等貞散反駁,楊悍便先笑着站了出來;但這回他卻表現得還算是禮貌,並沒有什麼粗語。

“要找你這麼說隨便找一個好看的尼姑也可以說成的百花堂的人,況且她都讓你們吊在天上臉上卻幾乎沒有什麼傷,不免讓人覺得……”

“不免讓人覺得是故意的,對吧?”

素問還沒有回答,被吊在天上的女子卻先開了口,同時答道:“我就告訴你為什麼,因為這些人都沒有動手,就光是等我和翠菊打得兩敗俱傷后打跑了翠菊並把我幫了起來。”

“那為什麼他們要打跑翠菊姑娘?”

女子偏過頭又向貞散答道:“打跑了翠菊,便可以說抓住殺害空欲的黑無相都是那邊那個叫素問一人的功勞;這樣,不管是誰想出用翠菊來釣我的,他都可以比那個人的威望更高一層。”

“不可能,當時勞煩翠菊姑娘的可是貞華……”

“他要扳倒的就是貞華,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一番話下來,貞散還是不能完全相信女子的話。女子也像看出對方依然不相信自己,便對素問說道:“你,那個叫素問的,你應該有更能證明我就是黑無相而不是隨便從哪裡抓來充數的女人的東西吧?”

素問輕輕一笑,要證明眼前女人就是黑無相的東西他自然是有,畢竟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若證明不了自己抓住的就是黑無相可就無從談起了。

“貞散,你來看看這把斷劍。”

素問一擺手,一個和尚端着一把通體黝黑的斷劍快步跑過,並急忙放到素問的手上。貞散一看,雖是一把斷劍,但只微短於正常配劍,放眼整個江湖會用一把黑劍的也只有長劍黑無相一人。

“素問,你竟然要對貞華下手嗎!”

貞散怒從心起,竟不自覺向前走出一步,但他也只走出一步人群中伸出的長槍便點在了他的後頸上,只要微微一用力,貞散的脖子便會被扎一個對穿。

“貞散你就不要激動了,畢竟我都抓住了殺害空欲的黑無相了,這代理住持到我頭上也是自然。”

說罷,素問便把玩着手裡的斷劍便走向吊在空中的黑無相。

“我也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把空欲殺了,這下屆住持怎麼也該是他的。現在他一死,我再把貞華一扳,我就是代理住持了。再等示日大師一圓寂,住持的位置非我莫屬。”

“不用擔心,因為我也要謝謝你的。”

聽了素問的話,貞散三人都恨得咬緊了牙根,但被吊著的黑無相卻是看着素問滿臉的微笑,彷彿完全不把對方當一回事。

“謝我?你在說笑嗎?”

“當然要謝謝你,畢竟你可是知道我是百花堂出生都要用繩子綁我的蠢蛋。”

也就是說出這話的同時拉着綁黑無相繩子兩端的兩個和尚只覺雙手一麻,怎麼也抓不住手中的繩子;剛想以大叫通知素問,手中的繩子就已經纏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哧溜一聲,兩個圓圓的腦袋飛在了空中。

貞散看到這幕突然想起自己之前遇到的那個“黑無相”,那個黑無相輕輕鬆鬆便可將自己的掌力轉向他處。既然這樣,若她們也可以將繩上的里移到他處那繩子怎麼可以綁住她們?

素問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其中的原因,但他一看黑無相竟然脫開了繩子,立刻大吼道“快,快抓住她!”,但自己卻往門外退。

可黑無相一甩繩子,剛好打在了素問手中的斷劍上,斷劍從素問的手中跳出如同長了眼睛般撲向素問的脖子,就一瞬的功夫斷劍便在素問的脖子上劃出一個口子。

素問捂着喉嚨乾咳,什麼話也說不出,但就算這樣還是有八個人跳出人群沖向黑無相,這八人明顯不像一般和尚,顯然是藏在和尚中“無足”的人。八人中四人持長槍,兩人持長刀,剩下兩人各持一雙倒鉤,且各各面露凶光,顯然是要直取黑無相的性命。

但黑無相一抖繩子,將斷劍收回自己手中,剛剛還將素問脖子劃出一個口子的斷劍,現在卻像一隻溫順的小動物,就這麼正正好落在黑無相的手中。

黑無相一得到斷劍也飛身迎向八人,也就一個照面的功夫八人便全部倒在地上,顯然是已經死了。

在八人撲向黑無相同時就聽貞散一句“跑!”,便帶着兩人沖向大門。

那些堵在門口的和尚一部分豎起手中的兵器沖向黑無相,而另一部分竟然將手中的兵器指向了貞散三人!

到了這一步楊悍也不再有什麼保留,掄起鋼刀排山倒海般砍向堵在面前的和尚。趙心門也投出金鑔一隻打向門口的和尚,另一隻則為貞散作為踏板,讓其一躍出了寫經樓。

門口的和尚一個被趙心門的金鑔打中,當場一命嗚呼;另一個被貞散一掌拍在腦門,光禿禿的腦袋飛出有七八丈遠。

貞散一落地,數掌齊出,硬生生從和尚的身後開出一條道路。楊悍與趙心門也看準機會,也快速打開周圍的和尚逃出了寫經樓;這時兩人的身上已經有無數傷口,鮮血鋪滿全身,根本分不清那塊是自己的、那塊是別人的。而這時貞散又對着兩人大喊了聲“關門!”,兩人也顧不上身上的傷口硬生生將兩邊的門推了回去。

寫經樓里殘叫、喊殺混在一起,但也是極快的時間,整個寫經樓便恢復了原本的寂靜。當另一群手裡拿着棍棒的和尚趕過來再打開寫經樓的大門時,樓里有一堆的屍體、一堆半殘的活人,但就是沒有本來也該被關來樓里的黑無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