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從那個走廊拐過去就能看到，你自己一個人可以洗嗎？”
“呵呵，製作人先生可不要把我當小孩子了。還是說，其實是對我——”
“——保證商品的乾淨整潔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真是的，這裡算是私人場所哦，稍稍放鬆一下也無妨吧？”
在目送某個全身上下都濕淋淋的偶像進入浴室后，我脫下西裝外套，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準備將今天的工作整理成報告。
這個時間斬雨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除非有我的命令不會出門，到明天她開始準備早餐之前外面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至於星未，在完成她的訓練後會去學校參與補習。儘管我已經為她辦好了學籍，但在正式入學前，從未受過教育的她需要接受一段時間的學前指導。
我很快便完成了報告，製作人這個職業倘若拋開偶像的部分，要做的事情無異於彎腰撿錢。但可惜的是，這恰恰是一項脫離了某物便無法繼續的麻煩工作。
“所以，你的衣服在哪裡？”我倚靠在沙發上，一邊扭着頭讓視線迴避，一邊用平靜的語調責問着站在我身側，早就突破了禮節性的社交距離的某人。
“全部都濕透了，內衣也是。製作人先生沒有準備替換的嗎？”剛剛無意間的一瞥中，栗原似乎連浴巾都沒有找到，就這樣光溜溜地跑了過來。
“我是你的製作人，不是監護人。而且，直到剛才為止，你的母親已經打了二十多個電話過來了。”
“但是製作人先生一個都沒有接。”
“是啊，因為我把手機忘在車裡了。”儘管換上了人類用的機型，但我還沒有養成將它隨身攜帶的習慣。
“呵呵呵呵，真不愧是製作人先生，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呢。”笑聲中時不時伴有水珠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不由得讓人想象這傢伙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態。
“直接風乾會損傷皮膚和發質，浴室門口向左轉有個嵌入式的柜子，裡面有浴巾和吹風機，以及防止乾燥的護膚品。自己去找出來用，我給你的母親回消息。”
“知道啦。”
身後傳來了光着腳咚咚咚奔跑的聲音，我趁此機會撥通了栗原母親的電話。與氣勢洶洶的二十多個來電相反，電話里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漠不關心，在我說明了栗原的安全可以完全由我保障后，對方甚至在一句“那就交給你了”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和她說完了嗎？”
“對，你的母親似乎對你很放心，你暫時不需要——這是什麼打扮？”
回頭一望，只見栗原為了擺脫赤條條的境地，找了一條大小甚至稱不上浴巾的毛巾來勉強遮住隱私部位。幸好她的身材相對來說比較纖細，儘管時不時春光乍泄，倒是不至於以限制級的模樣出現在我面前。
“你的身體，不應該給包括我在內的任何人看。”
“可這就是偶像的工作。”
“工作是給那些付了錢的人看，商品發揮價值才能稱作商品。”
“又是商品……對於製作人來說，偶像就是這樣的存在嗎？”栗原似乎感到有些不滿，粉嫩的臉頰變得氣鼓鼓的。
我弓起食指，用指節輕輕敲了敲她的臉，竟然發出了像是小皮鼓的清脆聲響。
“噗。”最終栗原還是綳不住笑意，吐出一口氣后表情也鬆弛了下來。
“跟你在一起，就不會感到無聊呢。”她微笑着，儘管笑容中還殘留着一些低落的情緒。
“也許是因為，和你在一起的時間都算是工作時間？”
“這樣啊，原來製作人先生都是為了錢才和我在一起的。”栗原垂着眼睛，一副故作悲傷的樣子。
“的確是為了錢，不過換句話說，我會為你付出與報酬等價的一切。”
“嗯呣，雖然仔細想想有點冷漠，但聽上去卻又特別的帥氣呢。”
“順帶一提，公司並不會承認這段額外的工作時間，我一分錢也別想拿到。”我略顯無奈地聳了聳肩。
“哎呀，這麼看來我才是製作人先生唯一的獎勵嘛。”
不知為何，栗原看上去有些興奮，就這樣坐到了沙發上，和我緊緊挨在一起。肌膚的濕熱觸感透過薄薄的襯衫，幾乎完整地傳到了我身上。雖然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我必須要制止她這樣的行為。
“你給我適可而止！”
“對、對不起？”
我突然提高的音量讓栗原嚇了一跳，緊貼着我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雙眸忽閃着彷彿拍打的羽翼。
“抱歉，嚇到你了？”
“有一點……沒想到製作人先生會突然……”
“突然獸性大發？”
“也、也沒到那種程度啦。”
栗原蜷了蜷雙腿，但並沒有從我身旁挪開。
“你在先前的幾位製作人手下，也是這樣的嗎？”
“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製作人先生該不會是——”
“——嫉妒。對，差不多是這樣的感情。”
我轉過頭，直直地看着栗原的眼睛。說嫉妒也許是騙人的，但我確確實實想要知道她真實的想法。
“可以冒昧地問一下，製作人先生的年齡嗎？”
“十八。”
“這樣啊，那——”
“——是同一天。我看過你的檔案了，我們是同一年的同一天出生的。”
“等一下，難不成——”
“——生日快樂，栗原莓花。恭喜你成為大人。”
收到了意想之外的祝福，栗原半張着嘴，獃獃地望着我，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啊、那個、謝謝你、製作人、我、非常感謝！”
不知所措的她顯得有些語無倫次，從額頭到脖頸都染上了一層櫻色。
“還有這個，本來是打算試鏡結束就送給你的，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我從身體與莓花接觸的另一側伸出右手，手中握着剛剛趁她不注意時召喚出的某物。那是一本幾乎沒有裝飾的筆記本，封面由某種生物黑乎乎的毛皮製成，有着柔軟而又毛茸茸的觸感，以及永遠接近人體的溫度。
之所以想到送她這個，是因為她初次來到我辦公室的那天，帶着一個夾滿了便利簽的老舊筆記本，但之後我卻再也沒見過它。
“栗原其實是很在乎這份工作的，不是嗎？讓我們一起加油吧。”
“我……咳、呵呵，製作人先生想的真是周到，請允許我由衷地表示感謝。”
“現在才裝出一副從容的樣子已經晚了喔。”
栗原緊緊地將筆記本抱在懷中，埋着頭不讓我看見她的表情，但通紅的耳根已經讓她的心情表露無遺。
“說、說起來，今天也是製作人先生的生日……”
“是啊，不過除了你沒人知道。”
“可是不到十八歲的話，也能成為製作人嗎？”
“那就不是我需要操心的事情了，我只是因為某些原因，突然需要自己找個工作來活下去而已。”
聽到這句話時，栗原抬起了頭，表情比起先前有了些微的變化。
“不過，竟然是同一天啊，還真有一種命運的意味呢。”
“說不定是同時？”
“那可說不準，母親她沒有告訴我具體的時間。”
“看樣子我還是有機會成為製作人的姐姐嘛，早出生一分鐘也是早哦。”
“啊~啊~命運的感覺消失了~”
不知不覺間，就連我自己的臉上也出現了笑容。
“關於先前的問題，從來沒有過。”
“嗯？”
“和之前的那些製作人，我從來沒有這麼親密過。”
似乎是不希望我誤會，栗原用非常認真的語氣說道。
“沒有坐過他們的車，沒有讓他們看到自己丟人的模樣，沒有進過他們的家，沒有洗完澡之後毫無防備地坐在他們身邊。”
“……”
“也許是製作人身上的什麼吸引了我，也許是命運的安排，我做了從未做過的事情，也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東西。”
栗原的情緒漸漸變得激動，但她的這番話卻讓我冷靜了下來。我清楚地意識到，對於每秒鐘都有五個新生兒誕生的人類而言，同一天出生根本算不上什麼命運的安排。至於我身上能夠吸引她的東西，恐怕是那不自覺間釋放出的激素。
“冷靜一下，栗原。”
“對不起，我不知道今天也是製作人的生日，所以什麼都沒有準備。但是，我也有想要給製作人的東西，這樣我們都能成為大人了。”
說著，栗原閉上了眼睛，身體大幅向我傾過來，濕潤的嘴唇微微撅起，意圖可以說是一目了然。
無奈之下，我對着小指與無名指的背面哈了口氣，併攏後放到她的嘴唇前。感受到溫度的栗原立刻貼上了手指，儘管不熟練但非常賣力地吮吸着，柔軟而靈活得出乎意料的舌頭拼了命想鑽進我的指縫，室內頓時迴響起激烈的水聲。
片刻過後，感到心滿意足的栗原睜開雙眼，看到面前被她的唾液沾得濕淋淋的手指，先是露出了大失所望的表情，接着才羞到滿臉通紅，轉過身撲進沙發里。
“喂，你這傢伙！後面被看光了！”
“嗚！”
栗原大概是忘記了自己身後完全沒有浴巾遮擋，聽到我的提醒后才抽出雙手放到臀部上面試圖遮掩，但那雙纖細的手完全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算了，我去買一身睡衣，今晚你就在這裡留宿吧。”
“……嗯。”
我立刻抓起外套和雨傘，三步並作兩步跳出了家門。室外仍然下着大雨，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潮濕而又冷冽的空氣送入胸腔。竟然因為一個人類而差點失去冷靜，是因為我不夠成熟，抑或她對我來說是特別的？
“看路啊。”
一邊思索着一邊走下樓梯，不知不覺間我似乎撞到了某人。
“抱歉。”
“怎麼啦，看上去怪怪的，是我啦。”
對方用手背敲了敲我的胸口，我這才注意到自己撞上的不是別人，而是恰好回來的人偶。
“我回來啦。”
星未披着一件寬鬆的尼龍外套，左右各挎着一個大包，裡面分別裝着訓練服和教材。那把小巧的雨傘似乎並沒有發揮作用，她的全身上下都濕淋淋的，衣領和袖口不斷滴着水，比先前長長了不少的秀髮映出仿若深淵的光澤。
“歡迎回來，訓練辛苦了。”我對她笑了笑。
“對我來說非常輕鬆。”
“是嗎？”
“是啊……之前的地方，說什麼我都不會再回去了。”
僅僅是提起，過去的回憶就讓她的臉色暗了那麼一瞬間。
“沒有人可以強迫你，我這裡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先回去洗個澡，把濕衣服換下來，想喝什麼的話到冰箱里找。”
“你呢？要去做什麼？”
“買點東西。”
我對她招了招手，隨後撐起雨傘走進了雨中。
就像是輕柔的音樂般的新生活，我大概已經沉浸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