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萌子告訴我，成為玩具工廠的殺手的代價便是要接種一種RNA病毒，這種病毒會讓人的體能得以提高——雖然不及“升格”能力之後那般恐怖，但也是可以讓人輕鬆地從3樓跳下去也不會有事。只不過，接種病毒之後，她們需要定期攝取一種叫做“原液”的營養劑。如果過長之間沒有攝入原液，則身體則會留下不可逆的損傷，乃至死亡。萌子的情況更加特殊，似乎“升格”的使用也會大量地消耗掉原液，原本可以無限使用的能力由於這種病毒的關係而受到了限制。
這種原液只有玩具工廠可以生產出來。這便是萌子她們即便可以自由行動卻無法反抗玩具工廠也無法逃離玩具工廠的理由。而且原液也不是隨便可以獲得的。通過完成玩具工廠的任務，殺手可以獲得一定劑量的原液以及大量的金錢。而無法完成任務就什麼都沒有，意味着反抗或者沒有為玩具工廠貢獻價值的殺手最終都會死去。因此，也有不少的殺手由於無法完成任務而選擇殺死排名較低的殺手來搶奪原液。但玩具工廠似乎默許了這種形式的爭鬥，絲毫不加以干預。
或許他們只是想測試各種新型武器的性能，並不在乎殺手們的死活。
在問及抓住巫女後會獲得多少原液的時候，她回答兩個人用的話可以堅持8年。其他的任務的話最多獲得1個月左右的原液，可見巫女的價值有多麼的大。
但即便如此，她們就算抓住了巫女也終究無法脫離玩具工廠。
【8年也就足夠了，過了那8年我和惠姐姐到時候會找個地方結束的。至少也能算是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就沒有遺憾了。】這是萌子說的話。
真是消極的計劃。
但對此我沒有給出評價。
現在的話，她們似乎已經打算放棄抓住巫女的計劃了。原因之一便是沒能救出可可。原本的計劃是救出可可后，讓可可成為我的弱點逼迫我幫助她們。因為即便擁有最強的魔法使作為“朋友”我也無法阻止“升格”后的萌子通過偷襲的方式殺死可可，這也是我在見識了萌子的能力之後意識到的。所以她們即便救出了可可也可以迫使我幫助她們抓住巫女。
可她們失敗了，便失去了要求我幫她們的理由。
我告訴她們，我會儘可能地幫她們脫離玩具工廠的，但是不是以抓住巫女的方式，而是其他的方式，比方說我可能會想辦法幫她們研究原液的成分，幫她們複製出原液的配方甚至製作出病毒的解藥。對於在生活在醫院的那段時間做了很多功課的我來說，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或者說直接查出秘密研究所的所在，竊取相關的情報之類的。
萌子她們似乎掌握着打敗千里的方法。
可可也說過要我保護千里，曾經作為“神的使者”的千里一族也幾近絕滅。
看似無敵的千里似乎也有一定的弱點。
而這個弱點，萌子卻也不知道。
似乎只有惠才知道具體的方法。而且惠也沒有告訴我的打算。
她和萌子不一樣，似乎有着別的打算。
對於那名最後把我的手砍掉的神秘的黑色巫女服的少女的事，似乎萌子毫不知情，那似乎是惠擅自找的幫手。
惠的話，似乎和單純的萌子不一樣，總會留那麼一手。
而我擔心的是……如果說知道打敗巫女的方法的不只惠一個人的話，那麼之後就不好辦了，這個隱患對我評估巫女和各個組織成員之間戰力差有着至關重要的影響。
毫無顧忌地利用巫女的力量這個選項便行不通了。更何況把所有人殺光也沒有什麼好處。
目前的狀態就是維持現在的關係，然後嘗試着進入玩具工廠的內部，找到一些線索。
不過——除此之外，與千里戀火的關係，我又該如何處理呢?
一開始是為了獲得有關我的過去的信息而和她接觸，然後又因為要幫助萌子她們抓她而和她搞好關係。一直都是把她當做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來看待的。
而現在，可可讓我保護她，她還是解開一切謎團的關鍵。
這種時候需要拋開一切利用和計謀，把她當做朋友來小心地對待的時候，反而讓我感到有些不適應。而且面對她的時候的本能的恐懼感和生理上的不適讓我還是有些心存芥蒂。
退院后，打算和千里一起回到旅館，她帶了一個比較大的背包，裡面裝着她的一些私人用的物品。因為東西有點多，她無法帶着人和背包一起飛行。便和我一起步行了。
因為在那之後萌子似乎突然接到了別的什麼任務，所以我加入玩具工廠的計劃就暫時推遲了。沒有什麼特別可以做的我，打算先安頓一下預定成為我家的女僕的千里戀火。
我瞥了一眼低着頭跟在我的旁邊的千里，她手裡抱着掃帚低頭看着地面，由於可能是第一次去我家裡，她顯得有點小激動。
我走在旁邊，找不到話題。
千里戀火，這名少女對於這裡的組織，這裡的戰鬥，這裡企圖抓住她甚至殺死她的人似乎完全不知情，和剛剛經歷過生死戰鬥的我彷彿處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一樣。這正是因此，我才找不到可以聊的話題吧。
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阿繼。那個，阿繼為什麼要到這個小鎮來啊？】
在經過迷宮森林的旁邊的河堤上的時候，千里突然對我這麼問道。
最初是為了完成幫助可可完成許願的任務，但是現在……我不知道。
【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可以看做是旅遊吧。】
【欸——真好，我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出過千里鎮呢。真羨慕你們兄妹這樣能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可以感受到她語氣中的羨慕。可事實是，我並沒有享受這次旅行。不僅如此，我甚至想着如果可以的話一輩子哪裡都不去永遠和可可呆在那所醫院裡去生活就好了。可在這裡跟她唱反調是完全沒有意義的，與其吐露自己的糟糕的心情倒不如把話題的中心放在她身上會比較好，所以我附和地問了一句。
【是因為沒有錢嗎？】
【也不是……原媽媽……啊，原媽媽就是我的養母。她還在的時候其實生活也還算過得去。只是……】
【只是？】
【因為我是千里一族的人嘛……有些使命和教誨只有我才可以去完成，所以我必須在這裡完成我的使命后才行。……嗯，阿繼你別問我是什麼，因為這些事情必須保密的！就算是阿繼也不可以告訴的！】
【我還沒問呢……啊，好吧。】既然她不想說，我也沒必要全部對這些事情刨根問底。
【然後呢。阿繼。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
千里停下了腳步。感覺到她停下來了后，我也停了下來回頭看着她。
【阿繼既然是從小鎮外面來的，阿繼的家也就在外面了吧】
如果可以稱那所醫院為“家”的話那便是了。
【嗯。】
【那……你還會回去嗎？】
【等事情辦完了……如果可以回去的話，應該會回去吧。】
【唔……那個……如果你回去的話……可以把我也帶上嗎？】
我愣了一下，沒有想到她會對我這麼說。不過想到她之前對我說過的，這裡幾乎沒有什麼她的容身之處，她也無依無靠，本來她就是想要離開這裡的，是由於我強行的挽留才讓她還留在這個小鎮上。
她終究還是想要離開的。
看到我略微有點發獃，她慌張地揮舞着手對我解釋道，【不是不是！雖然聽上去好像在邀請阿繼私奔的說法一樣，我只是想着阿繼可能對外面的世界比較熟，到時候可以教點我在外面的一些生活的技能，以及去什麼地方生活會比較好之類的。真的只是這樣，嗯！】
【可以啊。】我沒有過多的考慮就答應了，畢竟如果我能成功“辦完”我的事情的話，老實說後面的事怎麼樣都好。所以與其說是答應，倒不如說是對千里的敷衍。
【哇太好了！】聽到我的肯定的回答，她高興的舉起了雙手，然後手裡拿的掃帚掉到了地上，【……啊哇哇！笨蛋笨蛋！】慌忙地去撿起了掃帚。撿起來之後，她開心地對我繼續說道，【到時候，就要阿繼做我的嚮導哦！】
【嗯。】我應和了一聲之後，便繼續向前走去。
在贏得了她的信賴並且和她建立了一定關係的現在，我其實沒有必要萬事都討她的歡心，因為原本幫萌子抓住“巫女”的計劃夭折了，那麼和千里搞好關係的要求便沒有理由繼續下去了。可是不知為什麼看到她的笑臉卻會讓我感到有些安心，明明之前看到她讓我那麼地恐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長得和可可有幾分相似，而可可現在又不在我身邊的緣故。
【然後在那之前，我可以做阿繼千里鎮的嚮導。……啊，這也包含在女僕工作的內容中的是吧？那這樣阿繼做我的嚮導就是無償的，而我做阿繼的嚮導就是有償的，沒法平衡啊。嗯……好難哦。】之前為了偵查這個小鎮，我早就基本上全部都走了一遍，對這個小鎮地理位置已經掌握得比較好了，嚮導什麼的其實根本就不需要。
【那並不重要，朋友之間不用太計較這些。到時候如果有需要就拜託你帶我到處逛逛了。】
我依然敷衍着，說著無關緊要的話。
【朋…朋友！嗯！阿繼和我是朋友！嘿嘿…包在我身上！】朋友這種說法似乎讓她感到很高興，【這裡雖說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但是各種景觀還是挺有趣的。比如說，銹跡斑斑但是造型奇特的遺迹“十字橋”呀，完全沒有人去祭拜的古祭壇呀，這裡清澈的人工河“同心圓”，還那片鬱鬱蔥蔥的“迷宮森林”！都挺有趣！但是，嘿嘿，作為……約會的位置的話可能有些奇怪就是了……不對！約，約約會什麼！我才沒有想和阿繼去那些地方約會呢！】
【好好……】在千里高興地向我列舉着這裡的景觀的時候，我突然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欸！等等……戀！】我再次停了下來，轉身對着她。
【嗚，什……什麼啊，這麼認真的表情。（哇……那麼認真的表情……他不會是想向我表白了吧！怎麼辦怎麼辦！我要怎麼拒絕他才好？……）】
為什麼好像她很喜歡我的樣子卻要拒絕我？雖然我也並沒有想要跟她告白。
沒有理會她不明所以的幻想，我繼續問道，【你剛才說了鬱鬱蔥蔥的迷宮森林是嗎？】
【嗯，嗯……】
我們此時其實就是在迷宮森林的旁邊的人工河的河堤上，因為醫院到旅館的路經過了這裡，她興高采烈地跟我介紹着人工河“同心圓”以及“迷宮森林”的時候，無意識地用了兩個形容詞——“清澈”“鬱鬱蔥蔥”。
如果說這是在形容隨便一個河流或者森林的時候，使用這兩個詞可能一點問題都不會有，完全是貼切的。
只是……
我側過臉，低頭看了看人工河，又抬頭看了看迷宮森林的方向。
大霧依然灰濛濛地籠罩着那片區域。
河流就不要說清澈了，沒有陽光照進河水裡，根本就是黑乎乎的一片。
而森林也別說鬱鬱蔥蔥什麼的了，大霧之下根本什麼都看不見，就連那篇大霧之下究竟是不是一片森林都讓人懷疑。
【在你眼中……迷宮森林是鬱鬱蔥蔥的嗎？】
【嗯……嗯，怎麼了？難道不是的嗎？阿繼你好奇怪啊。】
不，這有可能是她的被動魔法之類的，就好像萌子敏銳的感官那般。擁有可以透過大霧看到森林裡的樣子的什麼能力。
【這麼大的霧你是怎麼看到森林的樣子的？是湊的很近才可以看到森林嗎？】
【你在說什麼啊，阿繼。哪裡有霧了？這明明就是一片普通的森林啊。】
我驚呆了，她並不是能看透大霧，而是看不見大霧。似乎我和她所看到的迷宮森林的景象是不一樣的。
這是怎麼回事？
這裡的居民也好，萌子，以及慘死的科學家少女，元玄理也好，他們對迷宮森林的描述都是一致的——和我眼中映照着的景象是一致的。
考慮到千里戀火她獨特的身份和能力。
很容易判斷出這應該不是“我們”的問題。“我們”對於迷宮森林的認知是“正常的”，正如它看上去的那樣。
是被大霧掩埋着的未知之地。
那麼就意味着“異常的”人不是“我們”，而是千里戀火，她對於迷宮森林的認知和我們所有的人似乎都不一樣。
為了確認我追問道：【可是，迷宮森林不是由於被大霧包裹，一旦踏入便無法出來。你看這附近這些警示牌，這些攝像頭，不都是因此才存在的嗎？】
我指着河岸邊那些密密麻麻的警示牌追問着千里。
【說起來是挺奇怪的，為什麼大家要在那裡立那麼多牌子我也不是很清楚呢……因為看起來有點嚇人就沒怎麼靠近去觀察過……原來是因為怕小孩子在裡面迷路嗎？】她依舊沒有理解我所說的問題所在，但她接下來所說的話讓我更加驚訝了。【進去的人無法出來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但是應該不會啊，畢竟……那天因為儀式失敗而放跑的把阿繼撞傷的怪子就是從迷宮森林裡出來的啊。……啊！】
【難道說……你能進去迷宮森林嗎？】
【（哇——怎麼辦！不小心說了儀式的事！笨蛋笨蛋！我這個大嘴巴！）嗚……都怪阿繼那麼緊張兮兮地逼問我！這些事情是不可以和別人說的！阿繼你快點忘掉！嗚——呀！】
我抓住了她的肩膀。
【戀！回答我！你是不是可以進入迷宮森林！】
【嗯，嗯……】
我呆住了。
隨後便笑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
不愧是可可……
【怎麼了阿繼？為什麼又突然傻笑起來了！你是不是腦袋被怪子撞壞了？我們還是先回醫院比較好吧……（嗚，現在的阿繼好可怕呀……）】
一開始我就應該想到有可能是這樣。
當時由於急於想去救出可可便自動忽略了很多關於迷宮森林的重要的事。
原來，安全進入迷宮森林的線索一開始就在我的身邊。
可可一開始說的為了實現“父親的願望”而必須尋找進入迷宮森林的辦法，而之後又讓我和千里戀火一起去解決謎題，也就是在暗示千里就是進入迷宮森林的關鍵所在，而迷宮森林裡可能就有關可可所說的謎題的線索。她一開始其實就是希望我遇到千里，希望我能在尋找進入迷宮森林的方法的過程中與千里相遇。
我總算明白了可可眾多謎語中的其中之一了。
雖然還不能清楚她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就是了。
我站在千里戀火的旁邊再次向那篇森林望去，就好像魔法一般，透過那片巨大的迷霧，我似乎也能隱隱約約看到了一點“鬱鬱蔥蔥”的綠了。
（第一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