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疾風驟雨前...

“失蹤?”祁軒愣了一下,不解地問道:“那和這件事有什麼聯繫嗎?”

只見風晰突然笑了出來,“關係嗎?我也不知道欸,就是突然想說了而已。”

祁軒嘴角抽了抽,眼前這個眯眯眼笑得一臉燦爛,好似剛才那副深沉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突然感覺一旁的人伸手拍了拍他,祁軒轉頭一看,正是那張和白澤一模一樣的臉。因為實在太像,他差點對着那人喊出白澤的名字。

“他在騙你,他心裡想的是‘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這兩個小崽子了,省的啥也不知道凈給我添麻煩’。”

聽着這人說的話,祁軒眯起了眼睛,盯着風晰一言不發。

“嘶...我都忘記小兔崽子你會讀心了!”接着又不知道在哪裡抽出塊手絹,裝模做樣地擦着眼淚,“真是徒大不中留啊,凈幫着外人,以前是,現在也是!”

祁軒摸了摸腦袋,指着風晰問道:“你徒弟不是只有白澤嗎?還有,什麼叫‘以前是,現在也是’?”

“這個...”風晰求助地面向姜炎,一副“怎麼辦,要暴露”的表情,正在配藥的姜炎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有病,你別管他,我給你說界中發生的事情。”

祁軒狐疑地看了着風晰,又看了看姜炎,不知為何他總有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只好看向身旁這位正在啃手指甲的少年,但對方一心啃着手指甲,半點心思都挪不開。祁軒嘆了口氣,求人還不如求己,瞞得了他一時,又瞞不了一世,實在不行,等白澤回來了再去問他也不遲。

這樣想着,祁軒將注意力移到了姜炎身上。

“昨日我們到了界中后,才發現界中早已出現了大亂...”

原來,風晰二人於昨日到達界中后,便得知了一個奇怪的消息,界中人竟一個接一個地失去了蹤影。起初,眾人也並沒在意,畢竟界實在太大,界中人也多,想要逃離出界的界中人更是數不勝數。但很快,失蹤的人數超過了所有界中人的想象,十個,一百個,一千個,接着便是一小片區域的界中人全部消失。這已經足夠引起了恐慌,而每個界中人或在擔憂,或在恐慌,生怕下一個消失的就是自己,直到風晰和姜炎的到來,界中人才鬆了口氣。

“根據消息,第一個界中人消失的時間,正是三月三,上巳節,蠪侄逃跑的那天。”

祁軒愣了一下,所有的事情看似好像沒有關聯,但層層迷霧之下,卻是藕斷絲連,總感覺這其中缺少了一根線,可以將一切都串聯在一起,到底缺少的是哪一條線索呢?

這一切的源頭是蠪侄逃跑的那天,也就是三月初三,而李小勇真正的死亡時間也是在那一天,龍昊接到任務尋找非人非鬼的氣息好似還是在那天,最重要的是界中人接連失蹤依舊是在那天開始的。

如果非人非鬼的氣息是由操控界中人形成的,那麼界中人失蹤的很大原因便是被人操控。而李小勇的死亡時間也很湊巧,正是在蠪侄逃走的當天,也是第一個界中人失去蹤跡的當天,何況還有一個已經被認定正在報仇的鐘小美的存在,這三方都有可能是殺害他的兇手。

他到底忽視了什麼呢?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風晰突然開了口,聽上去像是在抱怨着誰,“你的進度也太慢了,要是早些查出非人非鬼的氣息源自哪裡,說不定現在還能輕鬆一點!”

祁軒抬頭望向眾人,啃指頭的繼續啃着指頭,配藥的現在開始熬藥,唯有他自己還閑着,但他又沒有要查非人非鬼的氣息的任務,風晰總不能是對他說的話吧?

還沒等他想明白,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醫館的大門處走了進來。

“嘖,晰哥,這怎麼還怪起我來了?你乾脆給我起個局算一卦對方在哪個方位,我不就可以更快了嗎?”

走進來的人正是看上去痞壞痞壞的,實則眾人欺壓的龍昊,也是祁軒的好朋友,龍應的哥哥。

弔兒郎當的聲調氣得風晰直跳腳,“我要是能卜出來,還用得着你嗎?這玉章石簡的炁也太強了,現在空氣中都是那股爛石頭的味道,所有的方位全部亂了套了。”

沒有多少心思聽着二人跳腳的祁軒搖了搖頭,突然他想起了什麼,開口說道:“我想起了一件事!”

“我也想起了一件事!”

兩個聲音同時出現,祁軒驚訝地看了眼身邊的人,納悶,手指頭不好啃了,咋又智商在線了呢?

風晰轉頭打量了兩人,掂量了一下,越過了祁軒,問道:“崽子,想起什麼了?”

見眾人再次將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他抽了抽鼻子,縮在祁軒的身後,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去遊樂場啊?”

眾人沉默了半晌,下一秒,祁軒趕忙將他護到了身後,才免了一頓雞飛狗跳的鬧劇。他扁着嘴,坐在祁軒的病床上,眼巴巴地看着手裡的宣傳單,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好不容易眾人各歸各位,祁軒主動開了口,“你們查到是什麼人操控的界中人嗎?”

話音剛落,風晰和姜炎一起搖了搖頭,補充道:“操控界中人這件事從未發生過,唯有一本典籍曾經記載,如若想要操控界中人,必定先要成為界中人才可。”

“只有界中人才可以操控界中人嗎?”

“聰明。所以目前已經知曉的界中人,便只有那個小女孩了。”

祁軒皺了皺眉,總感覺哪裡不對,“但是在界的入口,明顯是兩方不同的界中人想要殺死賈仁錄,一方是鍾小美,另一方的身份不清楚。不過,白澤好像知道些什麼?”

“什麼意思?”

“起初,白澤幾乎是碾壓對方,但突然便停下動彈不得了。姜老師檢查過白澤身體應該清楚,白澤其實是被自己的白澤翎所傷,那五十根白澤翎竟是從對方的身體中出現的。我離得遠,看得沒有那麼清楚,但那感覺就像...刺破空間出現在對方的身體中一樣。”

祁軒的話讓風晰等人沉默了下來,這段話代表着什麼,眾人心知肚明。如若真像祁軒而言,白澤翎是穿透空間而來,這新出現的一方力量便是可以非生者。但棘手的是,一般的非生者不可能將白澤傷成這般境地...這一切看來還要等白澤醒來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眾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直埋頭熬藥的姜炎熄掉煤爐中的火,葯熬好了。整個醫館散發著難聞的味道,他清掉藥渣,做完最後一道工序,便將瓷碗大小的黑漆漆的中藥,端到了祁軒的面前。

“能不喝嗎?”祁軒捏住鼻子扁了嘴。

姜炎微微一笑,輕聲道:“你說呢?”

“我說...可以不用。”祁軒求助地看向風晰和龍昊,只見這倆人正偷偷摸摸地往門外走,回過頭對他報之以同情的目光,“救我!!!”

倆人一聽祁軒的呼喚,趕忙縮起身子,加快了步伐,還不忘留一句“壯士,快點喝完這一碗,我們在審訊室等你,蠪侄還等着審問呢!”

“嗖”的一聲,兩人不見了蹤影,不知道的還以為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

祁軒轉過頭,祈求地看向姜炎,只見對方依舊不改笑容,如春風拂面般捏起了他的下巴。

“不要啊......嘔!”

…………………………

祁軒一臉菜色,葯湯都已經灌進去有五分鐘了,但是至今他還不敢喘氣,一呼氣便能感覺到鼻子里殘留的苦味。他握了握拳,暗自腹誹着前面帶路的姜炎。

“在想什麼?”

“沒...哈哈哈,我在想...今天天氣,真好啊!”

“那就好,許是我太敏感了,還以為你在罵我。”姜炎輕輕一笑。

祁軒趕忙擺了擺手“沒有沒有!”簡直是惡魔啊,祁軒欲哭無淚。

繞着山海境走了兩三道羊腸小道,便來到了一處不顯眼的閣樓外。閣樓彷彿經年失修,矗立在風中,總讓祁軒有種這小樓下一秒就要倒塌的既視感。見姜炎走了進去,他也只好帶着不情願的白澤的弟弟一起走進小樓中。

“騙子,你說處理完了上一件事,就會帶白澤去遊樂場的,祁軒騙人!”

祁軒撓了撓頭,聽眼前這人自稱白澤,卻又有着孩童般的行為,總是感覺有那麼一點的不適應。只好賠笑道:“等審訊結束,立馬就帶你去好不好?”

“又騙我?!明明心裡想的是‘一時半會也走不開,還不如帶着他,玩累了應該就不想去遊樂場了吧?’騙子!”

完了,竟然忘了他還有讀心的能力?!

還沒等祁軒解釋什麼,這人轉身就跑進了閣樓中,祁軒只好一邊追一邊喊:“白澤他弟弟啊,我一會就帶你去,你別亂跑,弟弟你等等我!”

後來乾脆瞎叫一通,許是嫌他實在太吵了,那人便慢下了腳步等着他跟上來,祁軒這才好不容易地追上了個子高腿長的兩個人。於是,二人跟着姜炎一起走進了審訊室。

只見審訊室里的陳設與祁軒想象得有些不同,狹小的小房間里僅有一套桌椅橫亘在中央,左瞧右瞧始終看不到蠪侄的身影,只有一面落地窗立於他的眼前,但窗外毫無景色可言,只有光禿禿的石壁,石壁上長滿了苔蘚,而風晰正在那處向下看去。

“吱呀”一聲刺耳的開門聲引起了風晰的注意,他笑眯眯地看向來人,道:“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你們了。”

準備好了?祁軒愣了一下,“蠪侄呢?”

“喏,不就在這嗎?”

順着風晰的指引,祁軒快步走到落地窗前,一眼望去,便愣在原地。

原來在遠處向這地望去,只能看見一面光禿禿的石壁,但走近后卻發現,石壁之下別有洞天,向下看去竟藏着一處水流湍急的小洞崖。而蠪侄正被捆在那處洞崖之下的幾根石柱圍成的法陣之中,法陣五方位上則站着五位祁軒曾在山海境中見過的人,齊齊施法,壓制住蠪侄的暴亂。

“我與阿炎到了界中,便找到了蠪侄的藏身之處,也不知怎麼的,它竟受了重傷,在一處界中的洞穴里昏迷不醒,這就將它帶了回來。”

許是看出了祁軒的疑惑,風晰笑眯眯地解釋着。接着也沒等祁軒再問些什麼,便轉身面向落地窗,輕聲說道:“蠪侄,回家的感覺怎麼樣啊?”

蠪侄的神智好似還有些不是很清明,它晃了晃那顆怖人的腦袋,刺耳的笑聲在巨大的身軀中傳了出來,“大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何必在此辱我?”

聽見蠪侄這般回答,風晰不由得失笑了一聲,“嘶,你這副模樣是給誰看啊?做錯事逃出山海境的是你沒錯吧,為何此時還要充當一副受害者的模樣,搞得我好不自在。”

或許是戳中了痛點,蠪侄竟也不再頂嘴,沉默了下來。只聽風晰繼續開口問道:“蠪侄,你可知罪?”

“知罪。”

“那你可認入人間境殺一人之業?”

“殺人?”蠪侄的聲音遲疑了一下,語速加快了許多,聲音中能明顯地聽到他的急迫,“不認!大人,蠪侄未曾殺過一人。”

“可有證據?”

蠪侄沉默了許久,還是敗下陣來。恐怖的獸頭此時也有些垂頭喪氣之意,只聽蠪侄的身軀中發出了一道與外表有着明顯反差的海妖般的聲音,一聲嘆息過後,它道:“大人,可否能保我?”

“你若犯下傷天害理之事,我便保不了你。但若未曾謀事,山海境自會保你。”

“大人,蠪侄自始至終未曾進入人間境!”

風晰皺了皺眉,“你說什麼?”

蠪侄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那日與大人不歡而散過後,我便謀划著等那人再次找到我,從他身上套取信息,以求自保。等了許久,那人終於再次出現,依舊是身着黑衣斗篷,看不清面貌。幾次接觸下來,我清楚地知曉他是個非生者,但卻是個力量極其薄弱的非生者。也不知...也不知我着了什麼魔,竟想要搶奪那人手中的可以預言的靈器。於是,我...我便看見了...”

蠪侄好像想起了什麼恐怖的事情,巨大的身軀劇烈搖晃起來,頓時山石坍塌,四周石壁迸裂無疑,可謂是相當唬人。五方神位處各司其職的山海境中人,只得加註能力,將捆綁在蠪侄身上的帶着封印標符的鎖鏈纏繞得更緊了些。

許久,它才冷靜了下來。

“繼續。”

“在那人身上,我,我看到了這個世界!”蠪侄的語調再次升高,“那人身上有股力量,是時間的力量!不對,不對,它就是時間!它存在於世間萬物,存在於每個角落,甚至它就在此處!!!”

風晰還想要再問些什麼時,姜炎突然打斷了他。只見姜炎目光凝重地搖了搖頭,道:“蠪侄雖沒有太嚴重的傷,但它的精神力絕對受到了重挫。不能再問了,否則,它會死。”

聽到姜炎的警示,風晰沉默了。他看着萬丈深淵下瘋狂的蠪侄,嘆了口氣,“將它的力量封印,送入醫館。待人神醫治過後,再將其押送潭淵深處,待最終審判。”

五方神位之人皆站起身,將封印的鎖鏈收回身體中,左手為上,對着風晰齊齊地行了個大禮。

“謹遵大人之命。”

話音剛落,審訊室的大門再次被打開,刺耳的“吱呀”聲響引得祁軒回頭看去,只見龍昊拿着一沓厚厚的紙張走了進來。

“晰哥,胐胐的口供與重案處的最終鑒定全部送過來了。”

“撿重點的說。”

龍昊點了點頭,道:“重案處鑒定表明,李小勇的死因判定為溺死,死亡時間具體到三月初三未時三刻,死亡現象為巨人觀現象,身體腐爛程度較深,身體各處除自身指紋外,未出現第二人的指紋。腹中存有大量食物殘渣,應為至屍體發現之時未消化的食物。”

龍昊繼續說道:“而胐胐的口供表明,在三月初三蠪侄逃出山海境之前,曾被他吸食過愁怨。在愁怨中,它感受到了幫助蠪侄逃離之人的力量,是個力量極為薄弱的非生者。出於好奇,胐胐深究了這段愁怨,卻在細縷間意外發現,與蠪侄交涉的人除了非生者外,竟存在一個強大的力量。那力量中皆是時間的氣息,但氣息中卻沒有生人的味道...晰哥,這...”

“我都知道了,和蠪侄的口供完全串起來了。”

祁軒聽着二人的對話一頭霧水,但見平日里淡定自如的姜炎此時也皺了眉頭,他屏住了呼吸,預感到也許要有什麼不平靜的事情即將發生了。

只見風晰一改往日里嘻嘻哈哈的神態,衣袖一揮,一股莫名的壓迫感油然而生,讓眾人不得不低下了頭,靜立在原地。

“姜炎。”

“炎在。”

祁軒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竟看到姜炎單膝跪在原地,對着風晰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與禮節。但此刻風晰所釋出的強大的壓迫感讓他不得多看,好似有個巨大的手掌正按壓着他的頭顱,使他不可越距。

“我要你做三件事,第一速速將蠪侄醫治,並將其押入潭淵深處命人看守。”

“謹遵大人之命。”

“第二,將白綺封印,使其沉睡,不可讓她察覺到時間的存在。”

“謹遵大人之命。”

“第三,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一旦時間察覺到白綺的存在,必將找到山海境,那時代替我守好山海境。”

“謹遵,大人之命。”

“龍昊,派人保護案件中的重要線索賈仁錄、沙都興和蔡鎮,這些事做完后,你與我走一趟。”

“是。”

待這一切安排完,祁軒才感覺到壓迫感消失不見。他站在原地,試探地想去詢問,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得問道:“那我要做什麼?”

“你?”風晰笑了笑,指着他的身後,“看好他就夠了!”

祁軒下意識地回過頭,只見對方正舉着那張遊樂場的宣傳單,惡狠狠地盯着他。

他長嘆一口氣,哀嚎出聲,“為什麼我要看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