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真正的澤獸神

祁軒被放回到醫館內居的床上時,屋裡早已空無一人。他看着隔壁床糟亂的床被,愣了一下,呢喃道:“白澤、不見了?”

“白澤究竟是誰啊?”已經變回人形態的男人歪着頭摸了摸下巴,“好耳熟?真的不是你給我起的名字嗎?”

不是,祁軒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自從知道對方會讀心開始,祁軒竟不像在龍昊面前抵抗,乾脆閉口不言,全權交託心中所想,簡直做到了能不說一句話,絕對不會開口。

“但是我挺喜歡這個名字的,就當你為我取的名字好了!”這人笑呵呵的,像個孩子一樣開心,大叫着“我有名字了,白澤有名字了!”

祁軒愣了一下,許是這人區別於常人的行為逗笑了他,他突然發自內心笑了出來。

於是,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自我介紹道:“我叫...”

“祁軒,你可終於回來了,你去哪了?讓我們...”

只見一個黃色的聲音從門外飛奔而來,直直地撲向祁軒,就在他以為自己凶多吉少的時候,突然這身影停在了距離他一拳的地方,挺直着身子不再動彈。

祁軒僵直着脖子躲開了那隻黃色怪物的襲擊範圍,才發現對方的領子恰巧被姜炎拎在了手裡,勒的這人臉紅脖子粗,還要卡着嗓子繼續說道:“...擔心死了!”

“從我的病人面前滾開!”

得救了!!!醫者父母心,姜炎,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好些了嗎?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感覺不到我的後背了!”

“正常反應。你的能力與之前相比已有所提高,本是一天的麻醉量,但你不到一小時就醒了,但藥劑的作用還在,所以才會麻木。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來看,應該很快就會有感覺了。”

姜炎在一張紙上飛速地畫著什麼,起身將紙交給他,道:“一會去後勤部按照這個方子開藥,你只經過了一次幻見,但能力提升速度有些快,我怕你肉體凡胎承受不住,記得每日必服用一劑。”

祁軒點了點頭,仔細地辨別著紙上的字,但很快便抽了抽嘴角,選擇了放棄。即使再潦草,他都能認出幾個字,可現在無論怎麼想,怎麼看,也不認識一個字——這哪是藥方,這明顯是鬼畫符吧!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趕忙問道:“白澤怎麼樣了?”

“他沒事,只是...”姜炎停頓了一下,看了眼風晰,繼續說道:“被白綺帶走修養去了,過段時間就會回來。”

“沒事就行!”祁軒看了眼隔壁床的糟亂,輕聲道:“看他也沒收拾被褥,還以為有什麼緊急的事情離開了。對了,白澤的弟弟...”

許是好久沒聽到身邊那人念叨的聲音,祁軒好奇地回頭看向他,卻見他渾身發抖,躲在角落裡一語不發,祁軒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了?”

“黃,黃...黃!”

祁軒愣了一下,“黃?”什麼黃?

“黃毛大蟒蛇啊!!!”

“原來是你這個臭小子罵我,看我今天不扒光你的毛!”

這二人頓時亂作一團,他儘力地想要躲在祁軒身邊,風晰卻儘力地想要捉住他教訓他。

這下,可惹惱了本就對風晰師徒二人不爽的姜炎。他一手拎着一個人的衣領,迅速地將二人扔到了門外,冷冷地拋下一句“滾出我的醫館!”便“哐當”一聲關上了醫館內居的大門。

“白澤...我是說他的弟弟沒問題吧?”

姜炎輕輕笑了笑,道:“放心休息吧,風晰是不會傷害白澤和他的家人的。”

轉念一想,那二人在平日里雖會鬥嘴,白澤也常常拿風晰沒有辦法,但很明顯地可以看出他對風晰十分敬重。雖說不是事事,但白澤實在太懶了,十有八九的事情會聽風晰的吩咐。而且風晰袒護白澤的模樣更是顯露無疑,簡直像只護崽的老母雞。

這種比喻讓祁軒不由得笑了出來,他想象了一下白澤僵着一張臉躲在風晰圍裙後面的樣子,頓時抖了一下,晃着腦袋想把腦海里的畫面晃掉。

“想什麼呢?”

姜炎的聲音中帶着些許的笑意,引起了祁軒的注意。他搖了搖頭,將目光挪到了對方的臉上,有些出神。

不得不說,姜炎的長相和姜佳農實在太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要不是年齡對不上,祁軒在第一次見到姜炎時還以為自己有一個不知道的叔叔存在。

那是S大開學的第一天,他坐在教室里百無聊賴,看着從小便認識的龍應像只花蝴蝶流連在同學之中,姐姐妹妹的叫得親熱。他只是轉着筆尋思着這月生活費的下落,直到一個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教室中的熱鬧和他的思緒。

他抬頭望去,熟悉的身影讓他驚訝的圓珠筆掉到了地上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姜炎走到他面前,撿起那隻筆對他露出了熟悉的笑容時,祁軒只感覺鼻頭一酸。要不是龍應狠狠地撞了他一下,或許那一刻他真的會在姜炎面前失態。他再抬頭看去時,姜炎已經走到了講台上,做起了自我介紹。

姜炎,他叫姜炎。

祁軒勉強地擠出笑容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卻有一些失落。

他叫姜炎,不是姜佳農啊...

“祁軒?你在聽我說話嗎?”

“啊!姜老師,我...”

姜炎笑了笑,“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容易走神了,其他課老師都給我反饋過,祁軒這孩子上課很認真,就是太...”

祁軒沒有聽完,熟悉的笑容和話語讓他再一次想起了某些畫面,那個與眼前這人同般模樣的男人也曾笑着說過“我家孩子啊什麼都好,但是也太容易走神了吧,要是哪天在大馬路上走了神,想想都害怕。”

當祁軒回過神的時候,姜炎正在笑着看他,他才意識到自己又出了神,趕忙道了歉。

只見姜炎緩緩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知道山海境的存在還是讓你有些不能接受,即使你很積極地想要勸服自己相信我們。但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是你的老師,如果有什麼問題,很樂意為我的學生解答。”

“什麼都可以嗎?”

見姜炎點了頭,祁軒沉默了半晌,終於將一直想問的問題問出了口。

“姜老師,你是不是...認識姜佳農?”許是感覺這個問題有些沒頭沒尾的,祁軒有些急迫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長得和姜佳農簡直一模一樣,而且你們穿衣風格也好,口味、喜好也罷,都很像...”

聽到祁軒漸漸弱化的聲音,他皺了皺眉,眼中隱藏着祁軒看不懂的意味,此刻的姜炎看上去好像有些難過的樣子。

祁軒始終低着頭,不敢抬頭,甚至不願長舒一口氣,生怕自己破壞了什麼,抱着僅有的一絲幻想沉默着。

“認識。”

祁軒瞬間抬起了頭,眼中的光芒讓姜炎想要說出口的“不熟悉”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

“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找到答案,但無論如何,你只需要記得,人寄託於情而存在,有了情和過往,他們便真真正正地在這人世間走過一遭。”

“什麼意思,他們是誰?”

姜炎沉默了,沒有再回答什麼,許是不願回答這個問題,許是不能回答。

祁軒沒有強求,其實他只是在等待,等待着一句肯定,哪怕沒有任何作用,僅僅一句肯定就好,可以讓他在別人的口中聽到一點點屬於姜佳農的事情。他只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記。

時間過了太久,久到他已經快忘記曾經的一切。生活的忙碌讓他沒有時間緬懷,他怕哪天連他都忘記了父母的長相,名字,忘記了姜尤甜甜地叫他一聲“哥哥”的聲音,忘記了小時候發生的點點滴滴,逐漸有更快樂,更充實的生活填補了這份痛苦,那對已經死去的三個人是不公平的。

他閉着眼睛長舒了口氣,再睜開時,又恢復到了以往的模樣。

………………

祁軒在口袋中掏出風晰提前放好的紙條,晃了晃,問道:“剛才我就發現這張紙條了,字寫的不錯,不過這是要問誰的問題?白澤的弟弟嗎?”

“你注意到了吧?”姜炎停頓了一下,“白澤...我是說他的弟弟擁有非同尋常的大腦。”

祁軒點了點頭,的確在這不長的相處時間中,他發現這人的大腦中儲備着比人也好、神也好,都要多的信息。無論是人了解不到的讀魂術,還是神不曾涉及到的問題,如果不堵住嘴,這人恐怕能給他說上三天三夜。

見祁軒好似想到了些什麼,姜炎微微點點頭,繼續說道:“這便是真正的通曉萬物!”

“那白澤...?”

“白澤也好,外面那位也罷,包括白綺,都屬於澤獸一族。澤獸一族天生可通曉萬物,但前提是不可以面見死亡,一旦見死,便失去了通曉萬物的能力,與之而來的便是極強的戰鬥力。但外面那位是未曾有過死亡的記憶,所以依然保留着通曉萬物的大腦。”姜炎的目光變得深沉了許多,繼續道:“而白澤見到的第一次死亡,便是他的親生父母。”

祁軒愣住了,沉默了許久。

比起白澤,也許他還算幸運的,起碼沒有親眼目睹父母的死亡。但比起白澤,他又是痛苦的,畢竟白澤還有親人,而他,只有自己。

見姜炎溫柔地看向他,眼神中充滿了慈愛,祁軒愣了一下,接着咧開嘴給姜炎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示意姜炎繼續說下去。

“在山海境中,白澤被尊稱為獸祖,你知道這是為何嗎?”

見他搖了搖頭,姜炎微微一笑,道:“因為在部落制度還未出現之前,他是除龍族與人族之外世間萬物生靈的始祖。而那時,人族還未出世,除了天神與龍族,世間八方勢力有七方都要聽從他的命令。”

祁軒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一直以為白澤的獸祖不過是尊稱或是百獸之王什麼的,竟然有這麼大來頭嗎?雖然在現代社會,在他的思想中,已經不存在什麼尊卑制度了,但還是不由得心下一樂,和大佬稱兄道弟,有點小爽...

不過大佬又如何,白澤懶得要死,連動動腦子都嫌累,一副沒主見的樣子,去哪裡要幹什麼還得我親自來,一點都沒有大佬或是前輩的樣子。

“如果說白澤是獸祖...”見祁軒又出了神,姜炎無奈地嘆了口氣,兩個人時他插不進話,一個人總不能還要無視他吧?!好不容易等祁軒又將注意力挪到了他的身上,繼續說道:“而外面那位就是真正的澤獸神!”

“澤獸...神?”

“世間通曉萬物的澤獸就是澤獸神,澤獸一族是等級制度最為嚴明的一個部落,有興趣的話,不妨可以去藏書閣看看。”姜炎停頓了一下,笑着說道:“不過,如果你要去藏書閣,還是與我一起吧,那裡的看守人應該不是很喜歡你...”

祁軒撓了撓頭,一頭霧水,為什麼不喜歡我,我又沒見過他?

………………

兩個“面壁思過”的人被放進屋時,祁軒身上的麻木感已經消退了一大半了。他看着一臉委屈地快要哭出來的男孩,有些內疚地笑了笑,解釋道:“我真動彈不了,要是能動彈,指定就護着你了。”

“真的?”

祁軒趕緊點了點頭,看對方臉色好了不少,趕緊向里挪了挪,給這個傳說中的澤獸神騰了個空。等對方心滿意足地坐下了,他笑眯眯地掏出風晰準備好的紙張,道:“能不能先幫個忙啊?”

對方也掏出懷中的皺巴巴的紙,說:“能不能先帶我去啊?”

“打個商量,你幫忙的這段時間,我正好休息一下,等這事辦完了,我也休息好了,咱們就去怎麼樣?”祁軒搓了搓手,笑得一臉奸詐。

對方摸了摸下巴,考慮了片刻,終於同意了祁軒的建議。

於是,祁軒等人七嘴八舌地將李小勇案件發生的全部告訴了面前這人。但當他講到鍾小美為了救賈仁錄不惜烈火焚身時,這人開口打斷了他。

“你是不是傻啊,她不是要救他。”

“什麼意思?”祁軒抽了抽嘴角,你才傻!“鍾小美讓賈仁錄跳下去不是為了救他嗎?”

風晰突然插進了兩人的對話中,“據你描述的,那個相反的世界應該是界的入口。”

“界的入口?”

只見面前這人瞪了一眼風晰,彷彿是不滿搶了自己話。而風晰則是笑眯眯地無視他的怒視,繼續對祁軒解釋道:“我曾與你說過,界是個無窮無盡的大世界,與我們共處的世界毫無差別,但界的入口卻與之相反。上則下,左則右,出則入,明則滅,死則生,這是八方力量熟知的守則,但也正是這個原因,八方力量中有不少人死在了界的入口。”

“死則生,她逼着賈仁錄跳下天台,不正是在...”

風晰笑了笑,搖了搖頭,打斷了祁軒,“因為這個規律只適用於界中人!”

祁軒愣住了,如果相反的規律只適用於界中人的前提是正確的,那麼他以為自己向下走,其實是真的在往天台走。如果那時他真的逼着賈仁錄和自己跳下去了,那豈不是死路一條了?

“那處本為界的入口,穿過入口便是真正的界。”祁軒看向默默開了口的人,突然恍惚了一下,還以為是白澤正在對他說話,“只有穿過那個入口,才可以到達他們所生活的界,成為界中的一員,真正不死不滅地活在界中。換言之,在那處跳下去的結果都是死,只不過界中人早就死了,所以對於他們而言,死即是生。”

“死,即是生?”

他點了點頭,繼續道:“所以,她並不是要救他,而是要殺他。”

祁軒徹底懵了,他本以為鍾小美已經降低了殺害李小勇的嫌疑,但經此一解釋,她卻變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確定沒問題嗎?”祁軒停頓一下,道:“因為只有我的描述,也許會出現錯誤?”

“沒有錯。剛才我在給白澤檢查身體時,發現他除了身體上的外傷,還有些被自己的力量所攻擊的內傷。而白澤能被自己所傷,原因正是處於界的入口,作為世間最純凈的力量,無法忍耐相反的力量帶來的衝擊,力量紊亂,因此才會互相衝撞,傷到自己。”

姜炎搖了搖頭,他嘆了口氣,這件案子複雜程度趕超他們已經辦理過的所有案件,也不怪祁軒,就連他們,已經無力到將希望寄託到了保護狀態下的白澤身上,希望能提供一些不曾被發現的線索。而風晰則是最不希望看到白澤這種狀態的人,但若不是這其中有着玉章石簡力量的抵抗,不能走捷徑,不能提前知天命,恐怕風晰早就動用河圖洛書,起局預測真相了。

與姜炎一樣,祁軒也沉默了,但卻想的不是一件事。他回憶着那時的白澤,確實,在那個世界見到白澤時,意外地發現他的身體尤其虛弱,彷彿受了重傷一般。

這件案子兜兜轉轉,從最初李小勇的死亡時間不停變換,到他的死因被推翻,再到他與鍾小美的案件牽扯關係,祁軒已經一個頭兩個大。

“其實你們可以從非人非鬼的氣息上下手啊。”

這人的一句話引起了眾人的注意,見眾人盯着他,他縮了縮脖子,怯弱地開了口,“我是聽你說的,非人非鬼的氣息也曾出現在醫院中,世間沒有巧合,一切都是有聯繫的。”

“怎麼從非人非鬼的氣息下手?”

“非人非鬼的氣息可能有兩種,普通人與鬼或是界中人做了交易,獻上生命,但卻不死,就可以做到非人非鬼,在真正死亡之前具有死的氣息。”

“那另外一種呢?”

讓祁軒意外的是,這次問出口的竟然是風晰,只見他皺了皺眉,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開口問道。

這人往祁軒身後躲了躲,彷彿是躲開了風晰的注視,小聲說道。

“還有一種,操控鬼或者界中人,身上積攢了幽冥之氣就會造成非人非鬼的假象。”

祁軒愣住了,他張了張嘴,許久才吐出幾個字,“操控...嗎?”

“嘶...這破案子這麼複雜嗎?竟然串起來了。”

“什麼串起來了?”

祁軒看看風晰看看姜炎,只見兩人皆皺着眉互相對視了一眼,好像在交換着什麼消息。

只聽風晰用着從未出現過的聲線,沉聲道:“在界中,我們查到了一些事情。”

“界中人,正一個接一個地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