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2183年1月3號，太陽依舊沒有升起。
懸吊在洞頂的一枚燈泡微微閃動，電流在燈絲上炸出幾粒火花后，光芒由東向西迅速散開。這片暖光跨越整座城市，投向尚未開門的店鋪，投向晨起的居民，投向那扇小小的玻璃窗。
暖光凝成光束照在書桌上，青年像是受到刺激般睜開眼，緊接着又將腦袋埋進雙臂，長長地打了個哈切。
“醒了？”
聽到女人的聲音，青年重新將頭抬起，仰向後方。
“有些腰疼。”
談吐間，他的視線落向沙發。
毛毯依然是被隨意地放着，沙發上還留有一絲壓痕。
“都說了把沙發讓給你，坐着睡多難受。”
祁白朝着聲音來源望去，在小屋中央找到了趙雅霏。她的上身只穿一件白色運動背心，額頭掛有些許汗珠，應該是剛晨跑完回來。祁白沒有順着趙雅霏的曲線向下打量，視線停在了她的左肩上，準確來說是左肩到脖子的那一整塊皮膚。
女人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瑕疵，唯獨那塊皮膚滿是褶皺，略顯淡紅色……這是燒傷留下的疤痕。
“戰鬥員嘛，總會留點傷。”
趙雅霏語氣平靜，沒有在意祁白的無理舉動，拎起地上的防護服，雙腳踩了進去，隨後把防護服扣到腰間位置，將剩餘部分自然垂下。
“你的防護服我也帶回來了，收拾一下跟我去協會。”說完趙雅霏指了指身側。
祁白緩緩將視線投向地面，懶洋洋地站起身，學着趙雅霏的樣子將防護服扣到腰間。反饋而來的沉重感就像是在身上掛了幾塊石頭，他很好奇這裡的戰鬥員跟禁衛發生衝突，究竟會是怎樣一個場景。
半小時后。
還是那台電梯，祁白的心跳得撲通撲通響，深怕開門后又看到臻沿山那副老臉。隨着一陣開門聲，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張熟悉的面龐——林祥，他正站在電梯口，依舊是那副溫和的笑臉，如同等待貴客的侍者。
“喲嚯，這不是母猩猩嘛。”還不等林祥開口說話，坐在會議室最內側的劉軒突然站起身，然後又扭頭望向祁白，“再瞧瞧這位，四號城旅者，好一個弱不禁風的才子啊。”
“……”
祁白的嘴角不禁微微抽搐兩下。
他沒見過這個臉上長着雀斑的青年，但對方的德行倒是讓他相當不爽。
“別理他。”趙雅霏低聲說道，然後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陳軒不屑地白了兩人一眼，隨即也重新坐回座位。
“既然你們都沒什麼要說的了，那我就先講講任務的流程吧。”林祥朝着三人揚起嘴角，走到主座躬身翻開資料文件，“這次的外出人員分別為趙雅霏、劉軒、祁白，以及我。任務時限為四十八小時，佩戴氧氣量可供我們呼吸五十四小時，所以遇到緊急情況不用着急。”
他翻開下一頁。
“任務地點為距離六號城往南八十公里的舊址。根據昨晚派出的情報人員描述，那是一座能夠容納數十萬人的商業街，這意味着我們需要探索的區域相當廣闊，同時那裡的資源也會比其他舊址多上許多。”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林祥頓了頓，抬頭望向三人，“聽說綠洲的人也已經發現了那座舊址。”
“這種規模的舊址，綠洲不可能只派探索部隊。”趙雅霏若有所思地說，“上個月我去地下商場時就遇到了近三十名禁衛，那還只是個能夠容納千人的地方。不難想象，這次綠洲必然會派出更多的人。”
“沒錯，情報人員稱至少在那看到了七輛運載車。”
“有沒有搞錯，這是誰下達的任務，讓我們去送死么！”劉軒感到不可理喻。
林祥哼笑一聲：“有疑問的話，你自己去找城主說。”
“是城主親自下達的任務？”
“對喲，昨天他老人家臨時安排的，為了整理這些資料我可是一宿沒睡呢。”林祥用力伸了個懶腰，繼續說：“他告訴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會有核心能源的地方，但我覺得核心能源壓根就不可能出現在商業街。”
核心能源？
祁白在聽到這四個字的瞬間皺起眉，他隱約記得父母曾講過關於“核心能源”的故事。據說那是舊時代的人類所留下的東西，在那個還有太陽存在的時代，人類就已經掌握了利用恆星能量的技術，而“核心能源”便是儲存太陽能量的裝置。
“核心能源、核心能源，又TM是核心能源。”劉軒的語氣相當煩躁，“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們為了這玩意兒已經死多少人了。結果呢？現在連個影兒都沒見着！”他深吸一口氣，漸漸將聲音壓低，“我說啊，先人要是真造出了這種東西，那為什麼會連張圖紙都沒留下？”
“目前我們已知的舊址加起來不過37座，連這塊大陸的5%都不到，所發現的科技卻是已經足夠內核城研究百年。即便核心能源並不存在，我也依然相信舊世界的人類擁有着改變世界的能力，或許我們這次前往的地方，就存在着讓地表恢復原樣的契機。”
“舊世界的人類要是真這麼厲害，地表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如果我們探索完了這片大陸，還是沒能找到改變地表的方法呢？是不是還得跨海前往地球的另一邊啊！”
“所以你是要違抗城主的指令？”
“我……！”
劉軒頓時被城主二字壓得無話可說，只得乖乖閉上嘴。
“你怎麼一直不吭聲？”趙雅霏突然問道。
在經過兩三秒的沉默過後，劉軒與林祥也不約而同地望向了祁白。這傢伙面色凝重、緊閉雙唇，右手托着下巴，食指指甲正不停摩擦着一旁的拇指指甲蓋，使得會議室內只剩下輕微的呲呲聲。
……
“誒，問你話呢。”
趙雅霏僅僅是提了點音量，祁白便瞬間像是被驚醒般坐直了身子。
“你們叫我？”他眨眨眼，“噢……我想到了一些事兒，關於四號城的一些事兒。”
“我剛剛說的你都聽懂了嗎？”林祥問。
“聽懂了，聽懂了。”祁白連忙點頭。
“行，那半小時后在城門集合。”林祥笑眯眯地走到祁白身旁，輕輕拍打對方的肩膀，隨即趁着趙雅霏與劉軒不注意，自然地丟了個東西在對方手上，“我先走啦。”他揮揮手，率先登上電梯離開了。
“我們也走吧。”趙雅霏站起身，“怎麼了，幹嘛低着頭？”
“沒什麼，昨晚沒怎麼睡好。”
祁白深吸一口氣，將手裡拽着的東西放進口袋。
他沒來得及查看手裡的東西是什麼。
不過摸着，像是一枚徽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