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族】

繁華的都市,在鋼筋混凝土的大都市中,除了那威嚴的宮殿里,在這個繁華的市井裡,崇山峻岭間,也有這樣安靜祥和的靜謐的角落,被時代遺忘。

高大院牆阻擋了外人的視線。

不過今天,不少高檔的黑色轎車正在駛入,沿着磚石的步道前行,在一棟巍峨的八角明堂前停下,至少當你站在那棟建築下,抬頭仰視卻不見塔尖。那些衣裝華貴得體的男女老少,他們互相問候,相聚着同行,進入了明堂。

“各家的人都到齊了吧。”守在大紅門下的白髮老者,問詢着一旁正在指引這些大人物進入的青年,那青年拿着紙質的名單翻看着給予肯定的答覆。

老者望向明堂里,上首位置,那裡坐着的黑髮老人,與站在起身後神采奕奕的中年人,他眉頭緊鎖,沒說話。

“關上吧,敲響永定大鐘。”

隨着老人的發令,那一扇扇十數米高的大門隨之緩緩地關閉,而從不遠出來了悠揚的鐘聲,與鳥群的啼撲。

坐在上首的黑髮老人,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他。圓形的大廳里,青年與中年以及老者依次圍繞站開,而能夠在中間圓桌能落座的,也只有那些老態龍鐘的尊長者,才有資格坐在那裡吧。

“既然,都來得差不多了,那麼咱們就開始這次的大會吧。”黑髮老的瞳孔中鎏金的光輝正在閃耀,於是,在場的所有人也都點亮了他們的黃金瞳。

這是一次需要身份的會議。

在打圓桌旁,還有空位,黑髮的男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陳世昌,你的父親還在日內瓦,處理大洋彼岸的那個國家的那個學院的事務,你代他坐到屬於你們陳家的席位。”原本站在椅子后花白頭髮的中年上前躬身落座,“劉墉,你父親還在國會議事堂,就由你來代替他上座。諸位,你們與我,我們代表着這個國家的誕生、今日與未來。”

“九州!”在場眾人齊聲高呼。

“這次召集大家前來,時隔十年再次召開十二家的大會,一來是遵照祖宗的慣例,二來是有關一些傳言。”

老人語氣平緩,用着平平的聲音宣讀着,沒有波瀾,只是在陳述着。

“我在這裡,作為,承蒙大家厚愛作為主席,我在這裡提議,徹底廢止十二家制度及相關特權,將皇室所有特殊權力歸還民眾,各家開始投。票吧。”

“孫家提案,各家投。票!”類似司儀身份的男性尖着嗓子,大聲唱道。

然而,舉手贊成的卻寥寥無幾,各家子弟都在議論紛紛,交頭接耳,而有些本已舉起手的,也在這時放下了。

黑髮的老人怒目相視,那些在場的人紛紛壓低身子,沒有人敢直視他的那雙黃金瞳,所以都垂首,不再言語或者議論了,而老人也在這個時候說:“我的父親在一百年前,被那當時的皇帝矇騙而被處死,在座的各位,你們的爺爺或者太爺爺也死了,在那之後,我們又犧牲了多少的仁人志士?我們推翻了皇帝,推翻了那些在背後的龍血家族,他們如附骨之蛆,根植在我們上千年的歷史之中,但還是被我們推翻了,我們為的是什麼?推翻一個政權,這是在容易不過,但是改變一個國家的制度卻是困難的一件事,但是我們做到了,我們不僅做到了,還成立了共和國,我們推行名主自由的價值觀念,現在坐在行政院和國會還有各級官僚里的,絕大多數都是沒有覺醒的普通人,他們不知道龍類的存在,我們十二家之所以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就是我們先人所立下的共同的誓言。如今,一切特權,諸多亂相的根源不就是在於皇室,那個尚且還存在的、吸着我們的血、啃食我們肉的皇室,只有徹底推翻了他們……”

“咳咳,”男人在咳嗽,“你們,站在這裡的還有多少,失了那顆赤忱之心的人就不要怪我派人傷了和氣。我的父親還有你們的先輩們,他們推翻那些過去的家族,是為了創造一個美麗、富強的國家,是為了創造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安居樂業的國家,是他們哪怕犧牲生命也要為之奮鬥的國家,任何人,想要或準備去顛覆、竊取它的人,殺無赦。”

明堂瞬間寂靜,針落有聲。

黑髮老者站直着身子,他的目光藐視着在場所有人,他的目光也在壓制着所有人,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嚴。

“不要讓我失望,明白嗎?”

……

明堂里,大會還在繼續,之前那位守在大門邊的白髮老人,接替了離場的上首那位,正在主持後續的議程。

而那位黑髮老人,由一位中年人推着輪椅,離開明堂,來到臨側小院。

等到離開大家的視線,老人的黑髮逐漸退變為銀白,身子骨也不似之前那般硬朗,他弓着身子坐在輪椅上,眼角留下兩行血淚,黃金瞳熄滅,露出下面已經被灰白覆蓋的眼睛,是虛弱感。

“小李?”聲音也不似剛才那般雄厚有力,就只是一位垂暮之年的老人,正在跟自己的後輩,說著家常般。

被稱作小李的中年人,推着輪椅穿過幾重院落,一邊走,一邊回應。

“我在這裡,孫家大人。”

“嗯,那些人,就交給孫志他去應付吧,跟我說說你父親,經濡,他現在怎麼樣了啊?也是有好多年沒見了,他現在可還安好啊?”老者瞳孔微張視線則不知道飄向了何方,看着何物。

“家父,他還在外奔波,不過看起來倒是比我還要年輕俊朗些呢,前幾天還來信,叫我一定有機會要去體驗一下六旗樂園的過山車。您就放心吧。”

“有他在,我也能安心點,你們李家再加上林家和楊家人,唉,你說說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麼,與虎謀皮啊。”

“孫家大人,那曾經的太子,如今正活躍着,他們也要考慮……”

“考慮?考慮什麼!你,你啊,你就是太顧慮情面,他們是為了去提防那假太子歸來?他們是捨不得手中的那點權力啊,只要這太子還在一天,他們就能多掌握一天特權,他們這是在養寇自重呢!當然也許下面那幾家,還真是盼着能借那假太子的東風順勢而起。”

老人說得有些氣短,而中年人也沒有回應他的話,在那長吁短嘆的話。各家人都有各家人的那點小心思。

“也許我們犯了一個跟革馬派一樣的錯誤,”他坐在輪椅上,一滴淚水從眼角順着蒼老的面龐緩緩花落,“我們都錯估了血脈中龍對我們的影響。”

“孫家大人,沒有什麼是能一塵不變的,也許我們是時候去……”

老人輕輕擺擺手,搖着頭。

“唉,青蓮要像你這樣就好。”

“阿輝,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跟您開口,這不他也時常託人問我,問您的身體是否安康,要不要找大夫看看,還寄來了些滋補的藥材,他就……”

“那個叫希爾伯特的傢伙,我始終是信不過他,他們最近,都在國內搗鼓些什麼?如果不是這些洋人,我父親他還會被那老太婆砍了頭?他們啊,終究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個叫阿道夫的傢伙不也是秘黨?我看是同類人啊。”

李姓男子沒吭聲,靜靜候着。

“小沫,是不是回來了,她怎麼也沒來看看我啊?”老人語調忽轉,不知怎麼就講到其他的事情上。

中年男人說:“她是跟學院的人回來招生,今年各家沒幾個人選,所以他們招了幾人也就離開了,小沫估計是急着回去看她母親吧,也可能是家父對她另有安排。她這孩子還是不懂事。”

“沒事,還有下次呢,下次等她回來再說。對了,那個昂熱這次在九州招的人,叫什麼名字?”老人問。

“路明非,一個普通的孩子。”

“路?他是路家的人?”

“遠房親戚,沒什麼聯絡,估計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跟路家本家的關係,所以也不算是路家的名額。不過這次蘇家的那個還蠻出色的女孩和男孩以及秦家與錢家年輕一輩的那幾人也……”

“小李,幫我看看池子里,荷花開得如何?”老人沒在聽,他出聲打斷了男人正說的事,問起池中的荷花。

“荷花開了,開得很好。”

老人眉看眼笑,開口又說:“那個叫希爾伯特的,他很好,他辦了專門給混血種準備的學校,打破了家族,那是我父親曾想做但沒能做到的,我看那幾家的小輩從那裡畢業后,哪還有什麼孫錢趙李啊,如果他們想做什麼,你都要盡最大的努力去支持,你去安排下,就跟下面的人說都是我的安排。如果不能打破家族的枷鎖,這跟過去何異。”

在老人的身前,池塘里,除了混濁的污泥,哪有什麼荷花,中年男人只是看着遠處的天,神色如常地說。

“沒問題,一切聽您的安排。”

……

“昂熱,之前董事會上,抱歉,希望你別太介意。”灰白頭髮的弗羅斯特為對方倒了一杯白蘭地,走過來。

銀髮的老人接過酒杯,點點頭。

“我知道,弗羅斯特,我們必須維持明面上我與董事會之間的矛盾,而不是獅心會與九州的那些家族之間不可調和的爭議,你不用擔心,我理解。”

灰發的男人,弗羅斯特再次誠懇地說到:“我還是必須表達歉意,你為獅心會的事業付出太多了,我是說,從當年的那件事到今天,一切,我們加圖索家族都看在眼中,您是偉大的戰士。”

“也是一個教育家。”昂熱不太喜歡戰士這個稱呼,他搖晃着酒杯,“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徹底地埋葬龍族。”

“一切都是為了埋葬龍族。”

弗羅斯特與昂熱碰杯,接着他又說起來其他的事:“凱撒,他在學校的事情就要拜託您了,他是我們家族最優秀的年輕人,但也給您添不少麻煩。”

“沒事,我像他那麼大,也是喜歡到處惹麻煩挑戰權威,他很優秀,他是天生的領導者,我看到他的表現都不禁覺得如果由他接班獅心會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尤其是他在學校里擔任太陽會領導的這兩年時間。進步有目共睹,我覺得他會成為在我之後領導大家的人。”

“實在是這都要感謝您,如果不是您的教育有方,哪有他如今的成就,凱撒這孩子太過叛逆了,”弗羅斯特將紙條遞給昂熱,那是一張支票,“請允許我代表加圖索家族,向您表示最誠摯的謝意,三百億,不成敬意,之後我們會以私人的名義繼續贊助您的計劃。”

“說吧,你們想要些什麼?”

“夔門計劃,龍骨十字。”

昂熱眯起了眼,弗羅斯特也隨之繃緊了神經,那個眼神他太熟悉了。不過意想中的事並未發生,昂熱只是輕描淡寫地將酒杯放到一張小圓桌上。

然後他走到了弗羅斯特身前,“我接下來說的話,隨便說說,如果有什麼描述的不太準確的地方,弗羅斯特,你可以告訴我,更正。”昂熱轉身走到窗邊望着地中海風情的建築群落,“加圖索家族是延續三百年的龍血世家,曾為美第奇家族與數代教皇服務,你們的祖先曾奮鬥在屠龍的前線,也因此你們才能在如今的意大利能有一席之地,或者說成為意大利的皇?我沒記錯吧?”

“沒有錯。”弗羅斯特回答。

“但是,你們後來站錯了隊,你們選擇了瑪麗•卡塞爾,那個剛剛失去丈夫的可憐的女士,薩拉熱窩;再後來你們選擇了誰?阿道夫•希特拉,曾經為某位秘黨成員服務的小書童,竊取了些許密檔夥同那些餘孽……如果不是你父親、以及我在李面前求情,加圖索家族應該早就成為歷史了吧?那個染滿鮮血的九州人,可不是好說話的傢伙。”

弗羅斯特點着頭,沒有言語。

“梅涅剋死后,我選擇了徹底地解散秘黨,因為,我們的歷史太久了,久到有些人已經迷失了,他們忘記秘黨最初的誓言了。想想那些盤踞在中東的龍血組織吧,他們試圖把過去那套古老的龍族統治論重新搬出來,我想你肯定不會喜歡他們的吧?還是說,你是不喜歡能匍匐在離王座最近地方的人只有他們呢?我們還是朋友吧,弗羅斯特?”

“當然,我們永遠是朋友。”

“那麼你對夔門計劃,對龍骨十字如此感興趣的原因?我記得你們加圖索的長老院似乎沒有在屠龍方面再見功勛的念想吧,那你要龍骨又是為……”

“我,我們只是,對於,畢竟從來沒有人聽說過能夠殺死初代種,這是我們感興趣的一方面,另外就是……”

昂熱拍了拍弗羅斯特的肩膀:“我知道,為了你的侄子,凱撒。不過我必須要說的是,凱撒是個好孩子,你明白我說這話的意思嗎?你們口中那個叛逆的小孩,他是我的學生,我是一個教育家沒錯吧。那麼,也許你們應該稍稍收斂下繞過我對他的那些影響,比如利用某些事讓他分心,你們最好在盤算些什麼之前把事情的後果提前想清楚。”

“昂熱,唯獨這事,他是……”

“你們加圖索唯一的繼承人,你以為我不知道龐貝嗎?我想你知道我在說的是什麼,弗羅斯特!我會為你們培養足夠勝任的優秀的繼承人,但是我只希望你們能夠、至少嘗試儘力向九州的那些家族學習一下,少來摻合。我有自己的教育方針不需要你們指手畫腳。”

昂熱走到門邊,又轉身說到。

“謝謝你的酒,不多打擾。”

……

八角明堂的大門再次打開,十二家的人魚貫而出,而在人群當中一位跟着父親的青年低聲抱怨:“切那個上世紀的老東西,每次都要拿他的父親來沖我們撒氣,什麼東西啊,要不是有個好爹他有資格坐在那?還承蒙,啊呸!”

周圍都是自家人,他似乎有些滿不在乎自己的做法,他還回過身朝明堂豎起中指。整個庭園都是孫家資產。

而他的父親正是之前大會上被點到名字坐到圓桌旁的劉墉,一個看起來五十齣頭的男人,精緻的打理,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倒並不顯老,而在那不停抱怨的正是他三十歲時得到唯一的兒子。

“噤聲,你是嫌別人聽不見嗎?”

“聽見了又如何……”但看到父親作勢要打的動作后,他還是訕訕地閉上嘴跟在身後,坐上了自家的轎車。

等到汽車駛離庭園,男青年還是不吐不快地開口:“父親不是我說,他那套所謂的仁義各家有誰信?就連侍奉在他身後的那個李家的,不也是虛情假意地哄老頭玩,難道要我們都去學他家那位一樣出家當個和尚不成嗎?哦,他家那位每年拿的香油錢還有孝敬的供奉可不少呢吧,難怪他孫家能如此說。”

“不管怎說,都是你長輩。”男人看着眼前這個背靠駕駛室,面朝自己的青年說到,不管怎麼都是自己兒子。

“父親,我說錯什麼了?如今,除了他孫家人丁凋落,其他十家哪個沒有那些小心思呢?難道這樣子裝着過家家的樣子是很有意思的事?”青年也不過二十齣頭的樣子,正是那個年紀。

“為父知道,從長計議吧。”

青年有些不解,氣急道:“他孫家當年要是直接廢了皇帝,倒也沒今天的什麼事了,可偏生要好生伺候着,這不就給那皇上機會了嗎?當年落魄的太子如今已羽翼豐滿,這就是機會啊!”

“我看中的是當今的太子殿。”

“父親,這太子,不也是皇上?”

“無需多言,自己思考吧。”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