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意志的绝唱
“你，你说什么？！”
因为听到了对方的答案而过度惊讶的安蒂丝，手中发射魔力光矢的动作慢了下来，结果转瞬之间就被克劳攻进了五步之内。她急忙制造出更多的黑矢，暂时将西王国的勇士困住，之后，才敢向唐吉诃德的上帝继续问话。
“你，你说要我们自己寻找出答案？！”
东帝国的太后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
“是的。”唐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过去，当我刚刚获得成为神的力量时，我以为应该完全按照我一个人的意志，来创作【乌思雷亚】这副图画。因为，我是神，当我在创作的时候，你们必须顺遂我的意愿。如果你们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背离，那么我必施加给你苦难，比你们原本遭受的还多七倍。我要你们紧盯着我。神出现的时候，你们的眼睛不能看着别的方向。”
“哼！所以，你才不停地让我们沦入如此的不幸当中？”
安蒂丝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的，但请你别在意，任何上帝都是这样，只要他还是人格化的神，只要他还拥有所谓【绝对意志】的人性存在，那么他一定不希望随便涂鸦，而要他手底下的世界成为他意志外在化的一部分，所以，附属品自己的意志就必须弯曲，屈附于造物主的意志。”
“胡言乱语！我们都是有心，有思想，有感情的人！为什么要服从你的意志，成为你的一部分！！！”
“……那么，安蒂丝，难道你自己不是这样做的吗？”
统治了东帝国近百年的垂帘听政者，顿时一怔，如同被利剑刺中了要害。
“你自从得到【绝情铃】，便为所欲为了。因为你恐惧这个你陌生的国家，这个曾经给你造成深深伤害的世界，所以你想把一切人都控制起来。在这一点上，我与你稍微不同，但原理却是相通的，都是个人的意志被外在世界过度挤压，而激发自我统治欲的产物。你难道不想统治世界吗？”
“这……！”
白发苍苍的三公主又一次犹豫了，这给了克劳继续进攻的机会。然而，他愣在原地，摸摸后脑勺说道：“神使大人，你们说的话可真深奥，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
“你现在不需要听懂！”唐呵斥道，“你是要成为第二代剑圣的人，剑才是你的语言，赶快进攻！”
“哦！”
“……哼！”安蒂丝袍袖一拂，又有许多劲急的箭矢射出，并且绕开克劳直奔唐的方向。神的剑士急忙回转，以一个漂亮的四连劈将它们弹开。
“就算我是想统治世界吧！”老太后恶狠狠地说道，“我是这世界的一员，为什么不能统治它？！我已经受够了这无常的命运对我的压迫，自然想要亲手操控命运！你说的没错，是我的意志在反抗。因为这里面全是你，一个陌生人的意志在运行，所以我自然会感到不适。只有取代你，成为神，我才能成为我自己的主人！才能再也不受奴役之苦！”
“…………”
“看招！【灭绝螺旋】！！！”
房间中的所有箭矢被集中起来，并渐渐地弯曲、旋转。很快，它们形成了一股漆黑的暴风，暴风的前部是一个尖锐的、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圆锥体，而它后部的整个正在旋转的身体，则形成了人类DNA螺旋的形状。安蒂丝就将这个造型怪异的圆锥朝唐投掷过来，如同炮弹一样“砰”地射出，其速度之快，连克劳也来不及反应。唐只得亲自抬起手，接下了这可怕的攻击。
“可恶！”
“你在干什么克劳！”上帝盯着安蒂丝的眼睛说道，“太慢了！这样怎么做神的勇士，怎么做七英聚义的大英雄！”
“啊，抱歉神使大人！那我现在怎么办呢？”
“把它劈开，用你的剑！”
“好，【旋风摆柳】——”
“别想得逞！”安蒂丝又用另一只手制造出许多箭矢，但红发剑士凭借自身高速旋转所形成的龙卷风，也轻易击退了它们。只是，他一碰到那【灭绝的螺旋】，瞬间就如同刀剑砍在石头，迸出几点火星后就弹飞出去，栽倒在地。
“哎呦~”
克劳连声叫痛。
“别放弃！用你的奥义，现在应该可以使用奥义了！”
“奥，奥义？那是什么？”
“不管它旋转得多快，你只要比它更快就行了。只是，你要选准角度，顺着它转动的方向去切，不能碰到逆势的地方！”
“不能逆势……哈——啊啊啊！”大概是由于等级够了的原因，一听到原作剧情中【剑圣】点拨自己的几句话，红发的剑士瞬间两眼发直，心有灵犀。
“【旋风——裁叶】！！！”
“劈啪啪啪”几声，安蒂丝所释放的螺旋锥体被从八个方向切开，其速度犹如电光石火。被反作用力弹回去的老太后踉跄地摔倒在床上，后背撞上了结实的房间墙壁。而她释放的箭矢都破破烂烂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好像是工厂里的学徒不小心打翻了零件箱时，所下的黑色的雨。
“可……可恶啊！我不会，不会输给你！！！”
她爬起来，又想挣扎，但唐伸出手掌阻止道：
“可以了，我在【外面】，你在【里面】，你不可能颠覆我的意志。”
“胡说……八道！！！”
“咻——”，正在这时，克劳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剑尖抵在她的喉咙上。
“别乱动了！你和我们一起回西王国不是很好吗？干嘛还要抵抗？”
“你闭嘴！”
安蒂丝一抬手，用一柄魔力的大锤将克劳和他的剑弹开，双手又各凝聚出一刀一剑吼道：“这是神与神的战斗，容不上你插嘴！”
“什么嘛……我看你根本就称不上是神，也就这点儿本事而已。做个中阶卫士还差不多。”
“滚！！！”
不顾年迈体弱之躯，安蒂丝显然用上了【武装强化】，不过因为是魔法的缘故，她的浑身像是罩上了漆黑的铠甲。她就这样从床上跳下来，发疯似的朝唐攻去。但是克劳很快抵挡住她，双方近身战起来。
“……你这又是何必呢？”唐叹息道，“我说了，要让你们自己来寻找世界的答案。虽然我的本意，只是想让你们成为附属品，但是在创造你们的过程中，我的想法逐渐有了改变。”
“哼，有何不同！”
一边使用二刀流攻防着的三公主，一边喊道。
“因为我发现你们也是有心的。尽管没有神力，不能随心所欲，可正是因为如此，人才会拥有智慧。尽管自己的心不完整，看不清世界的真相，可正是因为如此，人才会有情感。人不如神，但是人可以依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有的时候，神自以为自己的心比任何人都完美，像太阳一样。但是，在实践的历史中所发展出来的亿兆颗人民之心，却能弥补神心的不足。只要他（她）愿意同大家一起继续生活下去。”
“……闭嘴！闭嘴！闭嘴！”
安蒂丝弃了克劳，又来砍唐，但没走几步就又被挡住，恨恨不已。
“所以说，要想和大家生活在一起，就得先求得原谅。”
唐说着，忽然弯下腰，朝安蒂丝鞠了一躬，闭上眼睛道：
“抱歉。”
“………………”
“因为我的任性，给你们大家添麻烦了。”
“…………………………”
“但我没法不任性，因为我既是神，又是人。”
“…………………………………………”
“你、你、你——”
安蒂丝万般愤怒之中，用尽全身的魔力将克劳震开，随后转身持刀剑朝唐冲过来，大吼道：
“你混蛋——！！！”
“瀑！”
一声过后，鲜血喷散，行凶之人和来不及阻止的红发剑士都愣在原地。
刀剑，深深地穿透身体，从背后透出来。
蓝白相间的华丽衣袍已经被鲜血所渗透，向四周喷洒。
可以听到握紧拳头的声音，但他终究是松开了。
“这就是、你的心吗？”
喘着粗气这样说着。
“我确实地……感受到了。”
“……啊，啊啊啊……”
安蒂丝的干枯的双手颤抖着。
“神，神使大人？”
克劳则是浑身都在打颤，神赐的宝剑都“哐啷啷”掉在地上。
“哼，哼，哈啊啊！！！”
余恨未消，双手再次握紧，用力上挑，直挥到一无所有的空中。
银发金瞳的高大男子，瞬间被劈为两半。
就这样鲜血淋漓地，向后倒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
行凶者还在歇斯底里地叫喊，而一旁之人早已悲愤万分——
“神使大人——！！！”
克劳的眼睛仿佛被鲜血所染红，如同那天挚友之死，希望再一次地被熄灭。他不顾一切地抓起地上的剑，疯狂地朝敌人攻去，全然忘记了她的身份：
“你这混蛋！！！”
“我！”
正当两人都情志迷离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个声音。
“将憎恨之人斩杀，似乎可以获得欣慰，但那也只是因为，过去长久地把愤怒都集中在这上面罢了。”
只见唐若无其事、完好无损地从房间里的另一个角落走出来。克劳愣愣地看向地面上的那具尸体，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一点血迹也没有留下。
“你！”
安蒂丝愤愤之余，又想召唤出箭矢来射唐，但不料对方的声音又从另一个方向传过来。
“因为遗憾无法弥补，失去的就无法挽回。空有冲天之怒，但其实根本是没有箭靶的箭，没有源头的水。”
不知何时，另一个唐也出现在他们身边，并且正在俯下身子，触摸着地面上的一老一少那两句尸体。
“神和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此。在人看来，邪恶应该被立即消灭，迫害的意志不应该留存下去。但是，这样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是在肉体上进行毁灭，不过是打断了对方执行自己计划的可能性，因而无法阻止下一个野心者跃跃欲试。”
“你说什么？！”
唐站起身一挥手，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两个戴着口罩、身穿殡仪馆白大衣的自己，用担架将地面上的两具尸体先后抬起来，放到一辆小推车上，然后两人一起推着进入了一道金色的异次元之门。他淡定地弹了个响指，那门便关上，凭空消失了。
“所以这就是神胜过人的地方，他要把一切原本的可能性演绎出来。或善或恶，人要学会自己来辨别，看看究竟想演绎什么样的故事，究竟怎样才能算是心甘情愿。”
说完，屋中只剩下了一个唐。他走到安蒂丝面前，严肃地问道：
“【历史加速器】现在在什么地方？”
“……哼！不知道！”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获胜无望，但安蒂丝依旧咬牙切齿，不肯屈服的样子。
“我是试试你的态度罢了，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
唐用手一抬，一座巨大的、像石英钟一样的黑色机器就从天而降，砸在了屋子里的地板上。“这也是我的过失……很久以前，大概是距今九百年前吧，那时候还在调试这个世界的情况。因为原始人类进化得太慢，所以弄出了这个东西，方便我在世界内部进行观察和控制。但是用完之后，就随手扔进了大海里，想着什么时候调出来再用。没想到，发展了这么多年之后，你们的科技已经可以探索到它，并打捞上来。”他抚摸了一下那机器，挠挠头说道：“唉！这可把我的计划全都给打乱了！”
“我们为什么要听从你的计划？哼！”安蒂丝似乎有点得意。
“你们是人类，用这个东西是要出大麻烦的。因为，它不像【绝情铃】那样，是这个世界原本有的道具，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很好地控制它的程度和范围。你把最高层的军官变成半傻子，中层的变成傻子，下层的几乎成了大傻子。只知道做出最低限度的反应，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也可以适时地完成必要的任务，但是，永远也不会反抗，甚至不会思考这种事情。配合历史加速器，是不是很好用啊？可是，你却没想到有人会脱离这两种神器的控制！”
“……是剑圣吗？还有【银发赤瞳的枪剑使】的后代？”
“对，他们不受【绝情铃】的心智操控，是因为他们的意志坚强；不受【历史加速器】的影响，是因为他们身上负有天命。其实，已经是受到了。本来，【银发赤瞳的枪剑使】，他的后代应该成为剑圣的徒弟……也是克劳的师兄弟之一，然后剑圣归隐山林，他和其他几位东西王国的勇士一起完成打败魔界、重建兄弟之桥的使命。但是因为你胡乱使用【历史加速器】，导致剑圣提前变老，虽然修成半仙之体，但他与故友的后人正好错过。【枪剑使】的这一代后人，也因为历史加速的原因，在辈分上有了微妙的变化，以至于他不能被原本的天命所保护，结果死在你的手里。”
“哼，所以他并不认识剑圣咯？我还以为他是来报仇的！”
“报不报已经无所谓了。安蒂丝，原本你也是负有天命的七勇士之一，所以你才能经过【历史加速器】的自然代谢而不死。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我才不承认什么天命！全都是你强加给我们的！”
说着，当年娇小可爱的西王国三公主，如今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再度一剑刺过来，但被唐亲自用手上蓝色的光刃挡住。
“过去的就算了，如今你的母国，也就是西王国，正在面临着拉伯林斯最大的一次侵略。他们受伤惨重，急需支援，难道你还站在这里看戏吗？那你就看吧！”
说着，唐腾出一只手一挥，三人的附近出现了一块投影到空中的大屏幕。安蒂丝转过头去，渐渐地被屏幕上所显示出的影像所震撼……
X X X
天，已经完全黑了，而紫色的巨月也渐渐将光芒敛起，收束在第五公社附近的上空。
“啊！！！”
再一次被击飞回来的安德森，口吐鲜血。芙蕾雅和伊扎克急忙试图上前支援，却连托住他的后背都做不到，两个人都被冲击力撞到一边。拉伯林斯只是用了一只手，就做到了如此地步。满天星斗似乎都因为他的举手投足而在震动。
安娜和莉莉薇双剑出鞘，可她们却不敢上前，只是环绕着大魔王周旋着，希望能借助分散他注意力的时间，让桂冠的老卫士能够有喘息之机。拉伯林斯松了松脖子和手腕，叹息道：
“唉，西王国的人也一代不如一代了！”
随后，他双手一震，两名女剑士就都飞了出去，退了十数步才在空中停下来，背对着璀璨的星空，嘶嘶喘着粗气。
“再这样下去……”
芙蕾雅深知敌我双方的差距之大，她从没有见识过如此强大的力量，甚至胜过了……在第三公社那时的神使大人。如今的人类绝不可能胜过他，就算是使用……
对，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如果神真的为人类准备了获胜的可能性，那就是【辉煌之奇迹】。借助教宗陛下的力量，将全国人民的圣灵力都集中起来，一口气释放出去。虽然究竟能否胜过复活重生的大魔王，还是未知数，但这是唯一的希望了！只要击败大魔王，魔军便会不攻自破。同时，如果无法击败大魔王，那么任何努力也只会是徒然。
所以，要在这里把一切都赌上。拖延拉伯林斯的脚步，直到教宗陛下将仪式准备完成——她相信她会开始准备的。因为【千里传音秘法】的存在，前线战士们的心愿一定能传到圣听那里。自己和其他人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静候佳音就行了。
所以，安德森前辈才会这么拼命，而自己，也要上了！
“【神雷——天】”
“住手！”
但白发苍苍的老人再次挡在她的身前，不顾浑身的伤痛与流血，喘着粗气说道：
“你不能出手……他不是你可以对付的人。”
“可是！前辈你已经……！”
“我还可以。只要他对我还没有丧失兴趣，我们暂时就是安全的。必须等到安……女王和教宗她们来，我们才有一点点的胜算。无论用上什么手段，都得拖下去！”
“但是……我怎么能就这样！”
“哈哈哈。”不料这时所向无敌的魔王抱起胳膊，呵呵笑着说道：“你们看上去又有什么计策了是不是？虽然人类的计策曾一度使得本王败北，但大多数时候只能给我放个意外的烟花而已。我劝你们这次想个大的，如果让本王高兴，就给你们留个全尸——我是说，一口吞下去，不带嚼的！”
“……那你就看好吧！”
芙蕾雅说着，不顾前辈的劝阻而从一旁绕上前，单手举起金杖，凝固了一股奥妙无穷的力量——看上去就好像圣灵力的水滴在魔杖的顶端聚集。安德森心领神会，使用飞行魔法绕到大魔王的身后，在火焰剑的剑尖处凝聚了一小团微型雷云。拉伯林斯饶有兴致地看看前后，把双手放下来，握拳道：“什么东西尽管使出来！”
“【圣灵逆雨】——”
两道灵力同时发射，在夜空中炸了个响雷，渐渐汇聚出一团巨大的阴云来。大魔王料想敌人的攻击定是从头顶而来，于是双手上抬，欲做防御状，不料——
“发射！！！”
猝不及防的，从魔王的脚底升起一道弹幕，原理当然还是与【圣灵创造】相同。只不过由两名最顶级卫士同时施为的此招，并不需要消耗寿命。锋利的圣灵力雨滴似乎能切开万物，又会在敌人身上引起爆炸。顷刻间，拉伯林斯就被一阵金光和烟雾所笼罩起来，只听得他的惨叫声不绝。
“成功了？”
当然不可能。芙蕾雅心知此招单论总威力，比自己的神雷天裁还要不足，只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而已。只是，这些富有灵力的雨滴能连岩石也能击穿，又密度极高，比当年传说中的、东王国的火药武器还要强大百倍。即便别西卜挨了此招，他也休想不使用【魔能还原】。那么对于拉伯林斯会……
“看招！”
烟雾之中，拉伯林斯抬起右手，发出一道冲击波来。这波是无形的，但能量极强，瞬间就将他周身的异物驱散，甚至让女卫士也犹如被铁锤撞击一般，向后飞去。不等安德森反应，魔王又抬起左手，转身对他如法炮制。两个人都被击得头晕目眩了，法术自然也完全消失。
“呵呵，的确不错。”大魔王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道，“给我洗了个澡？虽然恶魔不需要洗澡，但这感觉挺有意思的。你们还有别的招术吗？”
“可恶……”芙蕾雅感到自己浑身的骨头似乎有点散架的感觉，正欲舒缓过来之后再想良策。谁知大魔王自己又抢先说道：
“我看你们是没有了吧？毕竟刚才那招已经很不错了。但你们的力量不足，这是可悲的事实。这样吧，就让我给你们演示演示，真正精彩的招式——”
“小心！”
安德森急呼一声，但此招却正是冲他而来。只见大魔王再度抬起左手，却不是释放冲击波，而是在掌中汇集了许多小蝌蚪一样的魔力团游动着。两名人类卫士当然没有见过，这是不久前魔王用来惩罚自己叛逆的手下——屠夫统领的招数。芙蕾雅想上前援助但全无机会，那些魔力团已经被射出，安德森被吊在了空中！
“啊，啊啊啊啊啊！！！”
“前辈/老爷爷！
血肉之躯正承受着强大的冲击。
渐渐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她昔日的身影。
“安洁露……”
X X X
由于安娜等仅存的精锐圣堂卫士忙于天空中的战斗，地面上，由爬虫和少量走兽组成的魔界大军再一次朝神圣堡垒的废墟扑过来了。此时，第五公社的军民们还在借着火把和微弱的月光，忙于救援自己的同伴。
“快！下面还有活人吗？”
“没了……应该没了……”
“胡说！再找找！”
“可是，就算用圣灵力感知也——”
“小心！！！它们又来了！”
人们转过身来，看到一望无际的魔军，好像大片的圆石从对面的山坡上滚下，顿时忙中添乱。所剩无几的圣堂卫士们挺身上前，打算共同结成屏障来暂时抵挡敌人。可是，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又不像当年在英雄桥的时候那样，有神提供的屏障可以用……
“混蛋！跟我杀过去！！！”
一马当先的是中阶卫士贝肯达尔——他遍地鳞伤，侥幸才从恶魔公爵的轰炸中幸存，但即便如此，他的心中充满了怒火，要为自己的同伴们报仇。几名低阶卫士跟在他的身后，虽然本来互不隶属，但此时同仇敌忾。很快，他们与敌军的前锋遭遇了——
“【圣灵法·火焰风暴】！！！”
这是伊扎克等人在第四公社时曾使用的招数，可以造成大规模的杀伤与破坏。但是，消耗的灵力对于非高阶卫士来说极其庞大，一般要多名中阶卫士联合释放才有足够的威力。此时贝肯达尔身负重伤，一度连抬起手臂都很困难，可他不顾剧痛，大吼一声，从双掌喷出了熊熊烈火，阻挡了爬虫们的脚步。顷刻间，红光四起，黑烟滚滚，被烧焦的敌人惨嚎中四处翻滚，将周围的同伴也一并点燃。只是中阶卫士还能支撑得住吗？他的额头已经涔满了汗水……
“我们也来！！！”
低阶卫士们伸出双手，将自己的灵力输往前辈的体内和心中。他们并不能直接使用如此强大的招式，但还是可以助上一臂之力。随着火墙越来越宽大，几乎所有的爬虫都慢了下来，不敢再向前进了。偶尔有漏网之鱼，也被赶过来的人类士兵们围困杀死。
“快让所有人撤退！”
但是撑持了十数秒之后，渐感力不从心的贝肯达尔扭头大吼道。“不行！抵挡不住他们！到了第五公社再跟它们决战！”
“但是，可能还有人没救出来……”
“我说走！！！”
此时，忽然有一只走兽级恶魔踩着己方同伴的焦黑尸体，从火墙的缝隙之中跃了过来。中阶卫士想拔剑去砍，但他右手刚一松懈，火帘便从顶上坍下来许多，致使一些爬虫也有了可乘之机。凡人士兵们急忙上前围攻，却被走兽强劲的力量撞得东倒西歪，有一名新兵被怪角顶破喉咙，当场毙命。
“不要慌，我们来啦！！！”
这一声喊十分令人振奋，让人们忍不住回头一望——然而，他们看到的是一支乱七八糟的队伍：第三公社的武装村民和预备役士兵夹杂在一块，挑担子的和扛大枪的挤在一起，抽着烟斗的花白脑袋被他们的老伴推到一边。有些人根本没有带任何武器，只是抓了根破木板就来了。显然，他们还沉浸在不久前亲自参与剿灭盗匪团的威风事迹中，
“不要怕，这里交给我们吧！”
“笨、笨蛋！！！”
随着走兽们一声咆哮，烈火的防线完全崩溃。浩浩荡荡的魔界大军踏过战士们的身体，面对着正在带领伤员撤离的军民们袭来。第三公社的“士兵们”见状急忙上前抵挡，可是，立刻就出现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嗷嗷嗷嗷！”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和哭声络绎不绝，不被赋予上战场的资格，并非完全是苛刻，其中实在也有保护的意味。训练、装备、指挥，三种要素都不具备的人，就是平民。
平民是不能上战场的。
除非是在要亡国的时候。
“混蛋！你们快撤退！！！”
竭尽全力从爬虫堆里爬起来的贝肯达尔，身上又多了十数道浅浅的伤痕，虽不深及骨髓，但于面皮上看着十分凄惨。他仍试图挽回局面，可身上所剩的圣灵力已经不多了，只能用剑术配合少量圣灵力清扫敌人。就在此时，又有一个带来不祥的身影在他们的面前出现，同样重伤未愈的英格尔——魔界最后的【裂空将军】，降落到了战场上。
“可恶……”
英格尔艰难地收起翅膀，到处都是撕裂般的疼痛。大魔王命他带领【孩子们】前来西王国狩猎，可别西卜大人在哪里呢？四周只有碎片、瓦砾、鲜血，人类和恶魔的尸体、数不清的鬼叫的声音。这地方乱得真是没品极了！要知道，只有别西卜大人才能带来一场出色的狩猎和有格调的晚宴，拉伯林斯只是空有力量的蛮汉罢了，比班尔吉强不到哪里去。为什么要向这么一个人效忠呢……
伤痛使他有些精神失常，胡思乱想着，可人类的哭声和喊杀声，以及低级恶魔们的嘶吼声所汇聚成的噪音让他无法安定心神，犹豫再三，最终跟着爬虫们一起东砍西杀起来，希望先让眼前的人类闭嘴再说。然而，西王国的勇士们已经看见了他，本着“擒贼先擒王”的心理，他们抢先攻了过来——
“【圣灵法·地裂足】！”
“【禁锢斩】！”
“【指光剑】！”
“放肆！！！”
见人类竟然如此不惧自己，单刀直入，裂空将军心中大怒。他先是惊险地躲过了圣堂卫士们的合击，然后奋力转动似乎即将裂开的翅膀，刮起了一阵大风。冲刺过来的贝肯达尔被风暴甩到了数米之外，伤痕累累的背部再次撞在了地面上。但他惨呼一声之后，便很快挣扎着爬起，双手劈出一道剑气，一剑斩开了附近的敌军和魔将的风暴。英格尔恼羞成怒，直取卫士。中阶卫士挺剑上前，舍命相斗。几名低阶卫士也赶来助阵。
……但不论他们作战的胜负如何，西王国的人民已经遭到惨烈的屠杀，这是注定的事实。尽管第三公社也隶属于第二军团，可此刻第四公社的士兵刚刚才杀败敌军残余部队的最后一次进攻，还没有来得及赶到这里增援。本公社的主要指挥官——弗格特又耽搁在王宫里尚未苏醒，所以，没有什么能帮他们取得胜利。败军逃窜之中自相践踏，死伤无数，甚至追上了还在撤退的第五公社人马，将抬着伤员的村妇和教士们冲倒。方圆十里之内，哀鸿遍野。
“大家不要慌！”
一些队长匆忙赶到了，他们有的来自第三公社，有的是从撤退部队里回头支援的。虽然情势已经变成这样子，也必须竭尽全力减少伤亡。为此，队长们紧急挑选出了一小批训练还算有素的士兵，组织成敢死队和圣堂卫士们一起断后，阻击敌军。没有圣灵力组成的火墙，便挥剑砍倒荒野区森林里的小树，连同枯叶和树枝堆在一起，用火石火镰点燃。浓烟再度冉冉升起，暂时挡住了爬虫们的去路。伤员们躺在小推车上，艰难地抬起头来，就这样望着堡垒废墟和密密麻麻的敌军越来越远，而那夜空中的紫色光点却挥之不去……
X X X
“慢点，慢点。哎呀！你手脚真不麻利！！！”
在大后方，各个公社和村落的教士们已经在教宗千里传音术的命令下行动起来，当然还有很多人早已自发地搭建起战地救治的小窝棚。和数个小时前少数逃回本公社来的圣堂卫士所散播的“流言”不同，如今全国上下都已经清楚了战事不利的事实，一片心急火燎。不过，由于女王的命令，人们没有像第三公社那样盲动到前线去，而是开始按照军团的编制被组织起来。苏醒过来的团练使们，也来不及内疚自己的过错，被呵斥到了所辖的军团进行指挥。很快，由第七、第八公社组成的第四军团，第一、第二公社组成的第五军团，派出共计六万的精锐兵力和三万的后勤支援队，火速赶往第五公社。
他们的目标，是协助第六、第五公社所在的第三军团，将敌人赶回辉煌山之外，以给【辉煌之奇迹】留下释放的机会与空间。
但是这是一桩艰巨的任务，因为盘踞在神圣堡垒和第五公社荒野区附近的敌人，其兵力在数量和质量上都有一定的优势。而且，不知道高阶卫士们还能拖住群魔之王多久。
死亡，随时可能会降临。不是降临到一个人的头上，而是可能像神圣堡垒那样，整个军团都被瞬间歼灭。完全无法预测这种事情什么时候会发生，只能提前留下遗言。
于是，就在军团里，就在后勤部队和作战部队之间，上演了如下的数幕——
X X X
“爸，那个……”
“不用说了！我和你妈就跟在你后面，出了事谁也跑不掉！哈哈！”
“不……你们得，我的意思是还不一定！”
“走吧！别废话，再说还能不能走了……”
“呜呜呜……”
X X X
“团练使！您看，能不能请示一下，让别的公社的村民来给我们做后勤？”
“你胡说什么！现在哪有空说这个？”
“可是……可是我妈她肯定就在这队伍里！我还没找到她，我……”
“……你回去！要开拨了！”
“可是，可是！”
“你们在一块，在一块的！”
“是，知道了，知道了……”
X X X
“小弟，你别在这儿了，我跟队长说一声，你还小，虚报的岁数，不用做后勤！”
“不行！我听他们说，你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可是，你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啊！快回家，回家……妈妈的感冒还没好，你去照顾她，听话！”
“那，你不能不回来啊？”
“嗯，你别听大哥哥们的！他们就是喜欢捉弄人，你看，他们还装哭呢！姐姐和哥哥们只是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你放心，回家……回家告诉妈妈，可能要晚一点，不用等午饭……”
X X X
“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上个厕所。”
“回去！”
“是。”
“……家里的麦子不要忘了晒。”
“………………”
没有回答，只有呜咽的声音。这样呜咽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普遍了，取代了太过明显的哭泣。然而，恶魔不会被这样的声音打动。即便没有遇到拉伯林斯，引出这些对话的主人们，在遭遇了第一拨敌军后便离开人世了。
X X X
昔日高耸入云的辉煌山，在被别西卜的攻击削去几米峰顶后，露出了一个较为粗糙的平台。站在平台上，借着超级月亮的炫光，可以望见下面堡垒的废墟，以及正在奋勇抵抗着魔军们的西王国军民。
女王和教宗，在一名低阶女卫士的护送下慢慢爬上了峰顶。来到这里，也就意味着之前的作战的胜利——敌人已经被反推回神圣堡垒的废墟地带，并且有三分之一都被消灭。
只是，这也付出了将近八万条性命的代价，既包括作战部队，也包括平民。
……第一批部队的攻势，未能奏效，所以又从后方拉来了两批人作为补充。
已经没有退路了。
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们五分之一的国民，已经永远闭上眼睛了。”
“……是的。”
“……你认为神会兑现他的承诺吗？”
“看来你也明白了。”
“对，那个叫唐的神使，就是神本人。他说过，要在我们胜利后，使英魂们复活，并升上天国。”
“……我想他不会吧。但是，即便他不遵守承诺，我相信……”
粉色头发的少女，微笑着拨开垂到眼前的、沾满灰尘的刘海。
“圣母大人也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她的目光，紧盯着不远处天际正在激烈战斗着的一名少女战士，合起手来为之祈祷着。
“……好吧，我相信你所相信的人。只是不论什么时候……都要靠我们自己！”
女王收敛起悲哀的目光，犀利的眉眼中再度透露出坚毅决绝来。
“准备……辉煌之奇迹！”
“是！”
——力量开始被蓄积，越过枯黄的原野和险峻的山丘。
跨过金灿灿的麦田和潺潺的溪流。
所有的村落、所有的公社，所有的人民。
不论是那些在前线血染披甲的，还是在运输补给和伤员的道路上大汗淋漓的。
不论是明亮的装饰、灰蒙蒙的小屋子，还是那些艺术化的、商业气息的、和严肃的堡垒。
西王国的人民损失了五分之一，但他们依然有力量。
这力量从房顶升起，从广场上升起，从森林里升起，从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升起。
无数的光点汇聚在一起，包含着愤怒、悲伤，绝望、希望。
如天空中的大河一般，波涛汹涌地朝最危险的前线奔去。
这就是【辉煌之奇迹】，也是【最后的怒吼】。
是生，是死，是成是败，有意义或无意义，珍惜或尚心存戚戚的一切。
汇聚在这里，爆发出最终极的力量。
“这是？！”
即便是自认为无敌的魔王也感到一丝颤抖，心中曾被重创濒死的阴影再次在眼前浮现。
“居然又用这招！哼，你们的决心三百年来都不曾消失吗？！”
之所以说是决心，是因为伤势较重，或体质较弱的人，释放出这股力量后便会直接失去一切。
——那耗尽力气的中阶卫士已经和他刚刚杀死的魔将一起倒下了。
“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小虫子，净做这种无谓的抵抗，让我们的食物又少了许多！”
“住手！！！”
魔王抬起右手，打算一口气把整个辉煌山炸掉，好阻止人类的挣扎。
但是红衣的卫士——本来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他，本来应该早已经无法再站起来的他，耗尽最后一股力量，挡在了身前。
“你找死！”
毫不留情的，伴随这一声呵斥，全身的骨骼被立刻击碎。
颓然无剩之躯，就这样于众目睽睽下，从空中跌落。
“前辈/老爷爷/主教大人！”
惊呼的声音在他耳边成了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眼前的一切都化为混乱交错的影子。
但是他依旧能辨析清楚，即便是后脑勺对着她倒下，也能清楚她在看着自己。
“抱歉让你又悲伤了。”
只能这样说，但心里却又怀着一份自私的安慰。
“因为，终于在你面前做了一回英雄。”
……于是乎，谁也来不及接住，就这样倒落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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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
许久的沉默。
仿佛是时间凝固了一般。
并非真的冷血无情。
恰恰是真的害怕自己动了真情。
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什么也做不了，说什么也无能为力。
只是自己不能动摇，因为是众人的仰望，不能率先倾倒。
可是，可是……
“陛下！您不能跳下去，太高了太危险！”
双腿为什么自己开始动了呢？
“走开！”
如果那个时候，也能对那些大人这样吼就好了。
“我送您下去！教宗陛下，请您继续！”
你也一定在这样想，妹妹啊，是吧。
于是乎轻飘飘地悬在空中，好像羽翼从背上升起。
凌空而下，好像以前怎么也做不出的、书中的舞步。
终于来到他的面前。
“………安洁露……”
“…………………………”
“你，你终于来了……”
“……………………………………”
“哈哈，我……我这次……选对了吧？”
“………………………………………………”
“只是，我们都……我们都老了…………啊！”
最后一声哀叹，气息全无，灵魂消失无踪。
跪下身去抚摸他的脸，也已经冰冷。
可是眼睛还在看着。
这便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曾改变的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这不可能……”
“我并非怪罪你那时的临阵脱逃，只是我们一直，一直都不可能的……无论你是好是坏，为什么你就是！”
可是他不会再回答了，一切都结束了，和安蒂丝和父亲不同，这次是亲眼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咽气。
“堂兄——！！！”
比任何伪装出的冷漠都更为彻骨的、死亡的冰冷，终于揭开了苦苦撑持的面纱。
只剩下滚烫的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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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你们还有什么手段吗？”
完全无视人类的悲情场面，拉伯林斯哂笑道。
“只不过是这种程度，你们聚集力量的速度，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慢。”
人们的愤怒他熟视无睹，甚至还把指向山顶教宗的手慢慢地收了回来。
“哼，你们最强的人也不过如此，即便力量集结起来又能怎么样？本王就等着看烟火吧！”
再度旁若无人地抱起了胳膊。
“混蛋——！！！”
“快把主教大人的遗体收起来！”
低阶女卫士一边慌乱着抱住试图朝大魔王方向扑去的女王，一边大胆地指挥着不远处她并不熟悉的同事。
只剩下一个人了，几个小时前跟贝肯达尔一起作战过的低阶卫士，也是整个王国仅剩的十七名低阶卫士之一，毫不犹豫地奔过来，用圣灵力悬浮起破碎不堪的肉体，和全然不相识的战友一起，护送女王和主教一同回到辉煌山的山顶。
即便是等候在那里的教宗也早已泪流满面，可是她却头一次体会到了，姐姐多年来所报偿的那种——即便再痛苦也不可动摇的滋味。
【辉煌之奇迹】，其仪式必须继续。
用瘦小的身体，支撑着整个王国的希望和力量，只差最后一点时间。
无论如何都要忍住。
“对了，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不如现在开始，我先把这些零碎的解决掉。”大魔王说着又抬起手掌，指向了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安娜。
“可恶！”
“你给我住手——！！！”
伊扎克愤然一剑劈来，可回应他的只有剑撞在石头上的声音和火星子，以及浑身的颤抖和酸麻。
“你又能做什么呢？不如你先死？也行，我看那女人的肉多一些，你这瘦瘦的不好吃，直接毁掉吧。”
“【雪原啸月】！！！”
回答魔王的当然是情侣的愤怒一击，可两个人的招数都完全无效，并被掐住了脖子。芙蕾雅紧急用金杖释放出烟雾，希望干扰拉伯林斯的动作，但没有用。大魔王挺立在浓雾中，紧紧是用眼睛发出的强光就击退了传奇卫士，并再给她身上添了许多刀刻一般的伤痕，连圣鹰也奄奄一息了。
“结束了！”
“还有我！！！”
拉伯林斯转头微觑，那之前被他连发几掌打得浑身僵直的少女剑士不知何时又振作起来，再度朝他攻来。
“你又想——嗯？”
眉头微皱，发现事情不对。
“这是最后的，最后的——【银河绝爱】！！！”
强烈的紫色光芒顷刻间爆发出来，甚至一瞬间不逊色于自己所发出的亮度。关键是，那熟悉的光之剑刃是——
“接招！”
……招式，当然是接下了，但比想象中费力，甚至不得不弃了那两个已经到手的人类而用双手来接。最恶心的，是这招式给自己的、熟悉而厌恶的感觉。
“原来是你？”
“什么？！”
“妨碍我复活的家伙，那一剑是你劈出来的？”
“……哼！是又怎么样？你这丑八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赶快去死！！！”
“好小子！！！”
对魔王来说，称呼上没有分清人类性别的必要，他只是恼羞成怒了。因为当初在复活阶段的他，身体其实无比虚弱，结果结结实实挨了莉莉薇的那一剑，才导致剧痛无比，暂时昏死过去。这份痛楚，至今还微微留存在自己的身体里！
“我最后再来慢慢收拾你！”
一拳击去，正中少女神使的腹部，让她顷刻间失去了知觉，宝剑从松开的双手中掉下来。之后又被补上一脚，连真爱变身都完全解除了，整个人飞了出去。
“神使/圣母大人——！！！”
顷刻间，更深的恐怖笼罩在了人类的上空。连神使/圣母都战败了，他们还能指望谁呢？
但伊米卡及时反应过来，跳起身接住了坠落的少女，并把她安放在地上。显然，她受伤很重，眼睛和嘴唇都紧闭着，额头上还流着汗，身上则染满了鲜血。
“神使大人……您尽力了……”
拭去泪水，剩下的只有靠自己。
“教宗陛下！！！”
“已经——好了！！！”
“哦？终于完成了么？”
拉伯林斯转过身来，凝视着少女教宗双手中所紧握着的那个金色的小太阳。
和班尔吉残暴酷烈的太阳不同，也和别西卜虚伪残忍的明灯不一样，那小小的太阳里，凝聚的是温暖，却蕴含着更为强大的力量。
那便是希望。
“放马过来吧！！！”
大魔王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双手也开始凝聚一股至为凶悍的力量。漆黑的天空在他的身后开始颤抖，风雷交加的声音像是神明在呜咽。紫色的月光再度照耀了整个西王国的苍穹。如果这一击人类不能接下来，换来的有可能是整个国家的毁灭。
“魔王！你以为你是无敌的吗？”
少女教宗傲然昂首质问道。她的身后是全体的国民。
“哼哼，难道不是吗？”
“你可知如果这次你再被重创，我们人类绝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好笑！你们何时给过我机会？我又何曾需要过你们的机会？”
“那就结束吧，以神的名义，人的勇气，制裁你！”
“哼，那就来吧！看看你们被烤熟了是不是会更好吃？”
“【辉煌——之】”
“【破茧——成】”
“要赢啊？”
此刻，一名感觉自己力量即将被抽干的普通村民，漫无目的地对身边的一位陌生的士兵说道。
“嗯，会赢！”
两人完全不知道失败的结果会是如何，但都已经身经百战了。
也许，无数人心目中在此时也有无数个认不清现实后果的答案，但结果，就将在这一刻刻下。
现实就是这样，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决定你最重要的命运。无形的压力是感受不到的，但也只有尽全力去面对每一个敌人。
“【怒】/【蝶】——！！！”
苍茫的外太空，无法传递任何声音。无论是一百万人的，还是一个人的。
但是那一黄一紫两道光芒，已然传递到了附近的其他星球。其巨大的爆炸能量，如同小行星直接撞在了大陆上，连大气层的摩擦都没有经过。
但是没有结束，结果还没有出现，胜负还没有分出来。
两股力量在至极中较量着，难分难解。
“唔………”
“哼！”
整个西大陆人类的力量，与整个魔界的帝王的力量，在空中僵持着，持续的时间好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但是，真的就是完全不分上下吗？
裂痕，首当其冲地在人类力量的最前锋位置出现。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白发的少女战士，浑身崩解，从天空坠落。
“安娜——！！！！！！！！！！！”
与此同时，躺在地面上的少女，也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这一幕惨剧。
无垢的少女战士渐渐失去了所有的盔甲和蔽体之物，血管也逐渐爆裂开来。伴随着鲜血洒出的，还有她深藏在衣服里的一顶帽子。
一顶破烂的小圆帽。
无穷的绝望，无穷的悲哀，终于迫使少女喊出那个最不情愿喊出的名字。
“唐！快来啊——！！！！！！！”
“倏”的一声，在人类即将全军覆没之际，深蓝色的奇迹终于降临在夜空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