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蜜月期(上)

在見證神使與女王的勝利宣告之後,神聖堡壘前線的戰士們,個個是摩拳擦掌,熱血沸騰。他們盼望着能立刻重返戰場,親自奪取“人類對魔軍的最終勝利”的不世功勛。上一次戰鬥的犧牲所帶來的悲傷,很快就被新的勝利決心所取代。然而在這個時候……

“姐姐!!!”

在女王和教宗演講結束,準備走下台階的時候,竟然遭到了自己身邊的兩名聖堂衛士的突然襲擊!這個離奇的刺殺事件着實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震撼得幾乎不能動彈!雖然兩人很快便被制住,兩位貴人也沒有大礙,但王國最信任和依賴的聖堂衛士當眾干出這種事情來,還是立即引發了騷動和不安。人群被解散了,調查組成立起來,幾乎所有的聖堂衛士被集中起來。排名第一的傳奇衛士——安德森主教親自審訊,誓要把幕後主使和一切圖謀不軌的關係網給挖出來!

可調查的結果,出乎人們的意料:這兩名衛士在作案的時候,是被人用迷藥給心靈控制了。他們醒過來以後並不知道自己曾犯下如此悖逆之事。當然,安德森的嚴刑拷打,還是從他們嘴裡挖出了一點東西,那就是在事發前的一個小時,他們確實去幹了一件不法的命案——殺死被王國軍囚禁的盜匪團頭目——羅伯斯。

“羅伯斯死了?!”得知這個消息的眾人又吃了一驚,他們連忙派人與負責押送大盜前來神聖堡壘的王國軍隊長馬爾贊聯絡,證實了兩名衛士的招供:當天下午兩點四十分,剛如廁回來的王國軍看守發現羅伯斯死在了關押他的第五公社單人牢房內,死因是被人用利器割破喉嚨,而且是一擊斃命,手法非常利落。馬爾贊本來準備要對他進行覲見女王前的最後提審,見此無法向女王和神使交代,便戰戰兢兢的不敢上報。當然,安潔露得知以後確實是大為震怒,下令撤了他的職。

不過女王和她的心腹們也明白,此事當中能挖掘出來的並不只有壞消息。有人想要羅伯斯死,那無非是懼怕自己與他的關係被暴露。但是又有人想要女王和教宗死,這是出於同一種心態嗎?尤其是負責刺殺的這兩名衛士,一名只是低階,一名剛剛晉陞中階不久,他們受命殺死凡人羅伯斯容易,可要刺殺有眾多高手保衛的兩名國家領袖,如何能有這本事?再說了,既然已經殺死羅伯斯,避免了他與女王或教宗接觸而泄露重要信息,那為何要再鋌而走險地去刺殺她們呢?這種種的疑點,都說明了一件事:指使兩次刺殺任務的並不是同一人,或同一股勢力。前者是希望馬到功成,而後者則更多的帶有表演的性質。

表演給誰看呢?自然是王國的高層們。表演的目的是什麼呢?栽贓嫁禍!不用多久,人們就查出了這兩名衛士的出身,都是和三貴族中的克家有關係的人。但毫無疑問,現在最有嫌疑的反而不是克家。克豐雖然用毒高明,但在智謀上着實比他父親差遠了。明知道羅伯斯的事情早已有所敗露,但還是派人將他滅口,這像他能幹出來的事情。但要當眾刺殺女王和教宗,他絕不會有這個打算。是想要他死,想要克家完蛋的人所謀划的這一切。王國內不喜歡克家的人雖然有很多,但是真的要做到這一步的,除了安潔露自己,她還真想不出幾個名字來。

“起駕,回王都!”和安琳商量后,她做出了這個決定。

羅伯斯死了,對於全王國的人來說不是什麼壞事,甚至還是很多人盼望已久的消息。女王也當眾宣布了要處決他,又沒說是公開處決,很容易就能掩飾過去。只是,國內有人打算對女王和教宗動手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可怕。西王國立國五百年來,雖然也有領袖因貪污或其他暴行被放逐的,但當眾遭到刺殺,真是駭人聽聞。此事必須被立刻調查清楚!

不過,對魔軍發動反擊的承諾與計劃,也不能擱置。況且神使已經宣布決戰的日子即將到來,怎能不令全軍做好準備呢?

安圖被訓斥了,他的全面防禦戰略很顯然不適應目前的形勢,甚至也不符合與魔軍作戰的基本常識,只是由於此前從未有人能如此徹底地貫徹這種戰略,所以沒有暴露出它是如此地荒謬罷了。他手底下的幾個將軍也受到警告,他們為此憤憤不平。因為如果是蒙巴頓還在司令的位置上,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這種作戰計劃的。當然,時間的倉促、默契的缺失,這裡面也有導致戰鬥初期損失過大的客觀原因,但不論怎樣,現在是向前看的時候了。“準備進行反擊!”

人們嚷着:“決戰要來了,勝利要來了,讓我們衝鋒,去解決敵人!”

但是敵人在哪裡呢?

這時候西王國人才發現了另一件最讓他們驚訝和納悶的事情:魔軍不見了。

整整一天的時間,偵察兵都在向堡壘發回消息:我們沒有找到敵人,這裡也沒有敵人的影子,哦我們找到了,但是只有幾隻惡魔,它們還在逃跑!自神聖邊界以外,方圓五百里以內,所有的惡魔都在像潮水一般退去!

“這是什麼情況?!!”

人類困惑了,正當他們打算大施拳腳的時候,敵人卻先不戰而逃了?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們,竟然在沒命地逃跑?!它們把黑色的土地留下了,把紅色的天空也留下了,整個魔界的疆域竟然有三分之一沒人了?空了!

“我們人類贏了?!!”

當然人們很快把這個荒唐的念頭丟到一邊。他們不過是剛剛打贏了一場小小的防禦戰,怎麼可能就此讓魔軍崩潰!但是眼前的狀況該如何解釋呢?總是有些人“掌握着小道消息”的,他們解釋給同伴說:神使們帶着伊扎克到魔都去,殺死了最後兩名將軍沃夫和泰格,並消滅了大量魔軍,這才導致了魔界的敗亡。只是他們剛剛回來就去了王都,還沒有來得及把這個消息通知所有人罷了。很快,女王就會出來宣布我們人類徹底勝利的消息。

可這種說法實在槽點太大。因為“神是不會直接幫助人類戰鬥的”這種神諭已經存在了數百年,怎麼可能神使先是在神聖堡壘讓人類做好決戰準備,後腳就親自去魔都打敗了魔軍?然後,還宣布這是人類的勝利?!!

而且,神使大人回來的時候,分明就和伊扎克分道揚鑣了。有人接到了伊扎克已經回王都的消息,還有人興奮地飛鷹傳書說自己有幸在第六公社接待了神使!他們根本就不在一塊嘛!況且神使也根本沒有在公社宣布什麼重大消息,只是在招待所住下了而已,據說還點名睡的是條件最差的單人間,一點凱旋的氣勢都沒有嘛!

不過,神使大人在外面戰鬥過的事情可能是真的。因為據接待他的衛士描述,他的臉上多了一條傷疤,而這傷疤是那些在堡壘遇見過他的人所一口咬定沒有的。有人竟能傷到神使?還是那種百試百靈的神葯都治不好的傷?想到這種可能性,氣氛又不免緊張了起來。

當然,外人怎麼猜都猜不中真相的。他們也絕不知道,第二天中午,有一場盛宴會在第六公社的伊扎村上演。

“歡迎,歡迎!”這天,伊扎凱滿面春風,和梳妝打扮起來的妻子一起迎接着四方而來的賓客。“承蒙賞光!”

新房子今天格外熱鬧,村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來了。孩子們在房頂和大門前張燈結綵,庭院里擺着一桌桌的酒席。從第二公社請來的樂隊吹着喜慶的曲子,只有鞭炮是這個世界裡沒有的發明。不過西王國的人們也有自己專屬的在這個時節使用的器具:水籠鈴。它是在內部裝上一個用水衝擊發聲的鈴鐺,外面罩上五顏六色的油紙,整體外形好像異世界的燈籠,只是顏色不限。每當需要表達熱情的時刻來臨,孩子們就一起在院子里搖他們的水龍鈴,發出波浪和鈴鐺混合的響聲。如果這家人在當地很有聲望,就會有很多人家的庭院跟着一起搖起來,所以比較自己家的搖鈴能引發的共鳴聲大小,也是彰顯社會地位的重要手段。

“謝謝,謝謝各位!”響徹天際的水鈴聲過後,樂隊們也停止了吹奏。伊扎凱鼓掌感謝着,“歡迎各位來到犬子的訂婚儀式!長久以來,承蒙大家照顧了!”

賓客中的長輩們微笑着用手中的竹杖敲擊着地面,這就代表“承禮”,是“不必客氣了,儀式可以開始了的意思。”

當然,也有不懂事的年輕人直接站起來嚷道:“您老別磨嘰了!趕緊讓新人出來讓我們大家見見啊!”

雖然有人出面呵斥他,但伊扎凱還是笑着答道:“好好!孩子他媽,讓孩子們出來吧!”

伊扎克的母親身穿紅色的盛裝,濃妝艷抹,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年輕時的美麗風韻。她和伊扎庫、伊扎珂兩個小孩子一起打開正房的大門,把伊扎克和矇著臉的安娜牽了出來,兩人一起向眾賓客鞠躬。在場的人們立刻有點驚訝,不是因為安娜蒙了臉,而是她所着的一身黑紗。

“老凱,怎麼回事?”在人們七嘴八舌議論的時候,村長悄悄起身走到訂婚者的父親身邊,低聲問道:“這日子不應該穿白的嗎?”

“這是神使大人的意思。”老人無奈地解釋道,“他說安娜是死過一次的人,不能夠穿常人的衣服。”

“死過一次?!!”村長大吃一驚,結結巴巴地問:“這,這什麼意思!?”

院子里的一桌上,突然發出強烈的藍色閃光,人們頓時都閉了嘴,腦子裡進行了飛快的思想鬥爭:“安娜已經戰死了,但是神使把她救了回來,已死的人卻又能夠復活,這是神使才能辦到的奇迹。但是人又不能直接復活,否則所有犧牲或病死的人都可以復活了。人們都能復活,是因為勝利的日子就要來臨,《聖訓》里所說的“升天的日子”就要來了,安娜就是這次集體復活的先驅者,但是在那一天來臨之前,安娜還不算完全復活,她要以這種處於“生”與“死”之間的“幽靈”形態繼續與同胞們戰鬥下去。雖然如此,人們還應該把她當作人,不該對她有所歧視,無論善意、惡意,因為最終所有的人都會是平等的。”這種種奇怪的想法一時間灌到人們的腦子裡去,有理解快的,有理解慢的。有一時不能接受而愣在原地,甚至有些害怕的,有很快接受而只是感慨地嘆了一口氣地。總之,人們最後都接受了這個“設定”。反正這裡有鬼又有神,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當然,座中的安吉夫婦是完全不怕的,他們能看到自己的女兒平安回來,就已經是莫大的幸福。眼下他們最大的不安,其實是“頭一次和這麼多鄉下人坐在一塊”的陌生感。當然,在這最喜慶的時刻,人的感情很快就會融合了。

就這樣,訂婚儀式照常繼續下去,人們紛紛鼓掌喝彩,直誇新人是郎才女貌。兩人交換了戒指,行了“合手禮”,水籠鈴就又響起來,竹杖們更加激烈地敲擊起來。宴會終於開始了,饕餮之徒們可以大飽口福了。

只是觥籌交錯之中,有兩位貴賓始終不動筷子。他們分坐在庭院的兩個角落裡,一個人獨佔了一張桌子。周圍的人雖然知道他們是神使,但一看他們那冷漠的表情和態度,也是敬而遠之。直到二更天結束,賓客們紛紛稀疏,清冷的月色籠罩着院中的杯盤狼藉和滿地秋葉。兩人才一先一後站起身來,向大門外走去。

“哎!神使!”正在收拾盤子的伊扎克一家連忙叫住他們,“今晚請在寒舍休息吧!別回公社招待所了!”

“不了,不方便。”唐笑着擺手道:“今日只是訂婚夜,不是洞房夜,神的祝福何必駐留到天明呢?”

“啊!”新人們頓時臉紅了,害羞地把身子轉過去。伊扎凱和他的妻子還想說什麼,但高大的神使已經消失在了夜色里。

“……祝福你們!”這時那長久以來一言不發的少女神使才把兩手交疊在胸前,輕聲說道。

“啊,謝謝您,見習神使大人!”伊扎克和安娜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紅潤,他們已經在想着最近幾天的度假計劃……

“嗯,那麼,我就先回去了!再見!”

欲言又止的告別之後,少女神使最終也離開了伊扎克家的新房。

***

終於有點忍不住了,最近沒什麼食慾的樣子,但是“神使”的名號畢竟是假的,人不吃飯就沒辦法生存。我的決心又不是活活餓死在這裡,只好去食堂了……

可是,就算是招待所的食堂,在這個點也關門了!啊——我的肚子!頭好暈……

難道要去求他?

不可能!

“你餓了嗎?”

這時他好死不死的,也來到了緊閉的食堂大門前,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害怕他再在暗處做什麼手腳,破壞這個世界人們的幸福,我昨天就想留宿在伊扎克他們家了。雖然這對他們來說可能會造成麻煩,心裡也不是很過意得去,可是真正為所有人製造麻煩的這個傢伙,我必須看住他才行!

是的,這就是在見證了由他所造成的諸多犧牲,以及他對這些犧牲所持的冷眼旁觀的態度之後,我所下定的決心——

絕不能讓他再這樣為所欲為,創造了一個世界,然後再隨心所欲地蹂躪它,把其中的人當玩偶一樣捉弄。我絕不會喜歡上他這樣的人,但既然這26天之內逃跑也無濟於事,我能做的,就是待在他的身邊,阻止他繼續作惡!

“你在瞪什麼啊?”

哼,你就笑吧,繼續嬉皮笑臉下去吧!你眼睛下面的那條疤痕看起來更丑了。被我在鼻子上毫不留情地這麼劃了這麼一下,居然還不想辦法擦掉,厚顏無恥地說是什麼“愛的修正劍”,“要留作紀念”,還這麼繼續想親近着我,你可真是賤到家,噁心到家了啊!

“你還在為凡迪卡的事情生氣嗎?”

“不只是他一個!”我一聽到這個名字,心裡更加酸楚起來。當時他就站在旁邊,為什麼他衝上去為伊扎克他們擋下觸手攻擊的時候,他不出手呢?伊扎克和安娜當時明明那麼痛苦!凡迪卡也急瘋了!那時我還以為他只是個過於忠誠的僕人,可當他臨終的時候,在安娜懷裡說出那些衷心的話來,說出他一直以來的戀慕來,說出他“捨命救自己的情敵伊扎克只是不想讓安娜痛苦”來,我才真正明白什麼叫“愛”。而他,就是對你最好的正面教材!

“你不只不救他,還消除了安娜他們關於他的記憶,為什麼!”

“如果他們還記得他,今天的訂婚就會變成墳墓前的追悼會了吧?怎麼還高興得起來?”

“但是!”

“伊扎克和安娜才是主角,是要終成眷屬的有情人,這已經是很好的改編了。原本的遊戲結局,就是要伊扎克親手殺死變成魔王的安娜的悲劇的!因為你非要堅持,還在我臉上劃了一道,我才放你去救他們的。”

“那你就不能繼續改編嗎?為什麼一定要凡迪卡死呢?你創造了他,給了他一分永遠得不到的單相思,又讓他在被遺忘中死去,為什麼你要對自己的子民這樣!”

“因為這就是人生。”沒想到談到現在,他還一臉理直氣壯不以為然的樣子。“絕大多數人的一生就是這樣度過的。生下來之後,除了永遠也得不到的渴望,什麼也無法得到。只有強者才能改變命運,並決定他人的命運。”

說著,他又走近了兩步,俯下身子,幾乎是用他的額頭抵着我的額頭說道:

“我當年也是這個樣子。所以我想讓你知道這份痛苦,莉莉薇。”

“………………”

“知道我的那份執着。”在我說不出話的時候,他又補充道。

“……為什麼?”

憋了很久,我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

“為什麼你擁有了力量,擁有了決定自己和他人命運的機會,卻非要選擇變成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人?!”

“……你還是不明白,莉莉薇。”他站起身,轉身朝宿舍的方向慢慢走去。

“輕易的施捨毫無意義,對於人類來說,最值得被記住的是痛苦而不是幸福,因為幸福是短暫而虛偽的,而痛苦永恆。”

他依舊在說著這些一聽就很荒謬的話。

“而且。”他又不依不饒地轉過身來補充道:“你和許多人一樣都弄錯了一件事,那就是最討厭的人永遠不會是別人,而是那個無能的自己。”

說完,他走進了夜幕中。

……………………

好餓,餓得渾身發抖。

為什麼他非要說這些話,做這些事?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他和他的世界發生過什麼事?

……結果今天,還是沒吃到一口飯。

已經感覺快不行了……

***

“刷!!!”

當克金進到自己家中的時候,他怎麼也沒想到迎面而來的首先是兩把架在脖子上的短劍。

“你們兩個……想幹什麼?!老爺呢!”

“老爺請你到密室去一趟,大少爺。”兩名家僕冷冷地說道,“二少爺也在那裡。”

“……我知道了,何必這樣呢?”

又是“刷”的一聲,劍被收回了。克金暗自鬆了一口氣,他心想,雖然自己的父親總是有點神神怪怪的,整天不知道在密室里策劃什麼事情,但沒想到他如今已小心謹慎到如此地步。怎麼回事呢?而且,以往他從不讓自己進密室,今天怎麼破例了?還特地為此把自己從神聖堡壘召回來?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商議呢?

他心裡忽然湧現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但又很快自我否定了:不可能!父親絕不可能與那件事有關,雖然他喜歡在嘴上嚷嚷要自己給克家爭口氣,別被安家比下去這樣的意氣之言,但總不可能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而且,當時那兩名行兇的衛士,自己並不認識他們,看起來不像是家中之人啊!

“……到底是什麼事情?”

“您去了就知道。不過,得先把武器解下,再蒙上眼睛。”

“……好吧!”

在兩名僕人的引領下,32歲的克金第一次走進了自己家的密室里。他懷着滿腔的疑慮,抬腳邁進了那黑暗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