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念念不忘

“該死的,為什麼不行!”

聽着惡魔們罵罵咧咧的聲音,安娜被送回了熟悉的禁閉牢籠內。

牢籠很小,只剛好容納她站直身體。四面的柵欄都是用魔界特有的紅色荊棘製作的,上面布滿了尖刺,稍微動一動,就可能痛入心扉,鮮血直流。

但這還不是最關鍵的:牢籠本身被灌注了魔界三大將軍的魔力,緊緊地束縛住了安娜的聖靈力量,再加上她重傷未愈,稍微一使用聖靈法便會咳血。因此,憑她自己的力量是絕沒有希望逃出去的。否則,這個只有19歲的白髮少女多麼想立刻衝破監牢,回到自己的故鄉啊!

“啊……”由於剛才被魔界的將軍們用於一個奇怪的儀式,安娜覺得自己身上的力量更削減了不少,簡直站都站不穩了。她不得不雙手握住那些長滿尖刺的荊棘柵欄,否則就無法維持身體的平衡。她當然可以選擇坐下去,但卻擔心自己會因此再也無法站起來,真的淪為一隻待宰的家畜。儘管坐着其實更有力於她恢復體力,但人的信心卻需要一些主觀性的東西來維持。對於一名戰士來說,更是這樣。

唉,不知道【神聖堡壘】的戰友們看到自己這個模樣會怎樣想。雖然自己一向不曾託大,但他們確實對我抱着一種強烈的、崇拜的感情,這安娜是不能不承認的。自己在前線的時候,不僅奮勇作戰,還經常指揮隊友們打敗敵人、建立功勛。再加上【王室】的名號,實在聚集了一批追隨者。自己的進一步成功換來的只會是更狂熱的歡呼,但失敗……一定會讓他們的士氣大受打擊。尤其是西王國的公主居然被敵人俘虜,這!有時候,自己真恨不得自己了結了自己。

但諾蘭大教堂怎麼樣了呢?伊扎克怎麼樣了呢?啊!說起伊扎克,自己的心裡忽然出現一股暖流,眼前忽然浮現出了那張堅毅、果敢、自信的面龐,他看着自己,眼睛裡滿是星星。或許在他眼裡,自己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美好的。但其實,他才是那個讓我自慚形穢的人也說不定呢?

因為他總是不拋棄不放棄的。如果今天是他被關在這裡……雖然那一幕自己永遠不願意看到!但是,他一定會拼盡全力地反抗,而不管這些荊棘多少次地劃破手和身體,鮮血多少次地模糊視線。就算聖靈力被抑制住,他也一定會憑拳頭來打破牢籠的!當然,也許他嘗試了幾次之後就會筋疲力盡,不得不坐下……啊!是的!他是會坐下,也是敢坐下的,因為他不像自己這樣怯懦,坐下就只是為了休息,他會這樣坐下來,冷靜地觀察着牢籠的構造和周邊的環境,判斷自己什麼時候再發動更有希望的攻擊。哈,他就是這樣出色!能擺脫任何困境!

這樣想着,安娜也不知不覺地坐了下來。似乎什麼事牽扯到戀人的肯定,自己也都能接受了似的。不過,坐下來確實能夠更放鬆地喘幾口氣……

唉,究竟什麼時候能回王國呢?自己還有沒有希望再回去了呢?如果真的死在這裡……不!伊扎克他該有多痛苦啊!而且,王國的士兵們,隊長們,那些戰友,還有女王、教宗,還有上上下下期待着自己和勝利的人民,這該怎麼辦呢?一定得出去!但是怎麼做呢?不行,感覺自己越想,就越沮喪,越絕望,越消沉的樣子。

閉上眼睛,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戰場。不是諾蘭大教堂附近那個,而是第一次與伊扎克相遇的戰場。雖然兩者其實是在一個地方,並且幾乎是同樣的戰友,但是面對的敵人和自己的心境都完全不同。啊,那天的諾蘭大教堂真的全身都散發著神聖和柔和的光輝,天空也是那麼的湛藍,完全不同於魔界這血紅色的天!

“伊扎克,我的愛人。”安娜終於忍不住輕聲呢喃道,“你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

淚水落了下來。

“安娜公主?!”然而這時候,忽然有一個聲音從房間的角落裡傳來。一個睡在岩石後面的人,因為聽到安娜的聲音立刻驚醒了,他一骨碌地爬起來,跑到牢籠之前,驚喜地喊道:“您沒事!您回來了!”

“凡迪卡!”安娜擦乾眼淚,注視着眼前這個蓬頭垢面的小夥子。他個子不高,大概只有中學生那個規模,當然他本人也只有16歲而已。他的粗眉毛和小眼睛,倒是罕見的無雙無對。也不能說是丑,只是……與安娜平時所見的那些同齡人氣質完全不同。他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的,就是原來不破,也看起來異常的土氣。更別說他頭上戴着的那頂露了絮的小圓帽……安娜奇怪,他為什麼就是不肯換一頂諾拉真那樣簡約又好看的貝雷帽呢?

“謝天謝地,您總算沒事!”凡迪卡笑中帶淚地說道,“我之前怎麼也找不到您了,還跑到前廳去找您,結果差點被那裡不認識的惡魔抓住吃了!幸好我有這個腰牌,不然真見不到您了!您到底去哪了?肚子餓了沒有?”

“哦……我剛才被,”安娜想了想,怕他又過分擔心,大呼小叫的,便撒謊說:“我剛才被沃夫帶去審問了,他們想知道王國的防禦計劃,我沒說,他們就把我放回來了。”

“原來是這樣,謝天謝地!”凡迪卡拍着胸脯鬆了口氣,“我還以為您出事了呢!”

“出……什麼事?”

“您不知道!”凡迪卡又着急地解釋道,“我剛才在前廳的時候,聽見有一群小惡魔在議論,說東魔界派了幾個人來刺殺您,但闖錯了地方,被沃夫將軍他們給幹掉了!我還以為又有一撥刺客,真的把您劫走了呢!”

“東魔界?刺客?”安娜驚訝了,“東魔界是什麼意思?魔界也分東西兩界嗎?”但她轉念一想,又脫口而出道:“別西卜和班爾吉?!”

“正是啊!”凡迪卡走到放水杯的桌子上,咕嘟喝了一口水,又說:“我聽他們說才知道,原來東魔界幾十年前就跟西魔界,也就是三大將軍統領的這個大魔國不合了!班爾吉和別西卜自立為王,都說自己是魔王拉伯林斯的繼承者,已經打了幾十年的仗!他們跟三大將軍也不對付,認為魔王已死,自己才是魔王,要沃夫將軍他們投降,三將軍不願意,所以東西魔界也在打仗!”

“可是!”安娜立刻質疑道,“諾蘭戰役的時候,五大將軍都來了啊!如果多格和英格爾這兩名將軍已投身於東魔界,他們怎麼會來助戰呢?還有,他們為什麼派人來刺殺我呢?”

“這誰知道!”凡迪卡又咕嘟喝了一口水,“我回來再去聽聽!對了,您餓了沒有?我去給您做飯吧!倉庫應該還存的有些土豆、麵粉,給您做個土豆餅怎麼樣!”

“啊,好……”安娜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好像還真有點虛冷發癟的感覺。

“好嘞!”凡迪卡當即興高采烈地去廚房張羅了。

“唉——”安娜閉上眼睛,靜下心來,竭力忍耐着飢餓的感覺。同時,她也把剛才得到的線索捋了捋。看來,沃夫他們之所以要抓走自己,再把凡迪卡抓來給自己服務,就是為了長期地豢養自己。至於用途,可能就是之前那個奇怪的儀式。這個儀式對沃夫他們來說十分重要,對於別西卜和班爾吉來說也很有意義,所以他們才願派出兩名將軍支援。但是,他們卻又派人來刺殺自己,說明他們其實不希望這個儀式真的完成。

這個儀式究竟是什麼用途呢?

銀髮的少女蹙眉而思,不知不覺地又站起身來。這時候,她忽然感到手上一陣疼痛。對了,是站起來的時候又下意識地握住荊棘柵欄,所以刺傷了。有時候靈感來的就這麼突然,當她往自己手上的傷口吐唾沫吹氣的時候,腦子裡閃過了一個可能的答案。

“大魔王的復活!!!”

……黑夜很快過去,太陽再度照耀在人類的大地上。睡在教宗卧室里的莉莉薇,被子早踢到了一邊,上身睡衣的下擺敞開着,露出了肚子。她的嘴角流着口水,還不停地吧唧嘴,表情十分滿足,好像在品嘗什麼美食。

“啊呵呵。”安琳揮手阻止了前來叫醒莉莉薇的女侍,幫棕發凌亂的少女蓋好了被子,和侍從一起走出門去,“走吧,去王宮,新任的堡壘司令應該已經到了。”

黃金色的大門在咒語中被關上,但沒有發出很響的聲音。做着美食夢的少女在床上翻了個身,依舊呼呼睡着。

然而唐可沒心思再睡下去了。

“28天,28天了……”他自言自語地獨自穿過大聖堂的長廊,朝莉莉薇所在的地方走去。“你真是在考驗我的耐心。不過我們有一生的時間,這是註定的。你一定會變心,喜歡上我,因為你是為我而生的……”說著,他已經走到了金門前,敲響了它:“安琳,莉莉薇!”

沒人回應,他的夢中情人此時正在自己的美夢裡縱情暢遊,腰扭得像魚一樣。

“莉莉薇!”唐又敲了幾下。

“羅蘭……學長。”然而那少女呢喃着自己原本未婚夫的名字,還在夢裡給他餵食,“來,你也嘗一口。【兄弟之橋】打通了,咱們也慶祝一下……不吃白不吃……”

“我!”唐氣得要用拳頭砸向金門,把它砸一個窟窿出來。但他最終還是停下了。他放下手,無所適從了一會兒,最後笑着嘆了口氣。

“你真的是莉莉薇啊。”

皮靴踏着輕盈的腳步聲消失在了長廊里。

半個時辰之後——

“唔——”我感受着照在臉上、熨斗一般的太陽光,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糟了!嘴角流了這麼多口水,都淌到安琳的床單和被子上了,她不會怪我吧!不行不行,我怎麼能這麼沒禮貌,睡相也太難看了!必須把這些痕迹清理掉才行!

“真愛魔力——變身!”我用真愛寶劍指着床上的口水殘餘,使出了真愛劍法中的第六式——“回首長在!”劍尖立刻發出一道白色的、如釣魚線一般柔軟的光束,將那些髒東西都吸附起來。我從桌子上抽出兩張衛生紙,將垃圾投放在裡面,便包起來扔掉了。

“呼……這是幾點了?”我突然想起來自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有看到過一部鐘錶。這也難怪,這裡是中世紀,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呢?但是,這個世界的人們既然會魔法,是不是也使用一些特別的計時裝置呢?

“咚!咚!咚!”然而就在這時,一陣沉重又響亮的敲鐘聲音,震得我精神恍惚了一陣。

緊接着,我聽到從樓下傳來一陣很大的、誦經一般的聲音:

“主賜我衣食,賜我生命,賜我希望。”

“願我不墮落,不輕慢。”

“願天上永存光輝的太陽。”

“願美好的一切永存於這世間。”

什麼呀?這念的是什麼嘰嘰歪歪的東西?還有這麼多人在念?哼,一定又是唐那傢伙搞的形式主義。我穿好衣服整好頭髮,走出房間,卻發現根本識不得來時的路,不由得迷茫了一會兒。

不過很快,一陣腳步聲響起,看起來那些“念經”的教士們都回來了。我攔住兩名正準備進自己房間的黃袍女教士,問道:“請問怎麼出去?”

“啊,神使大人!”這兩個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連忙施了個按肩禮道,“您有什麼吩咐嗎?”

“啊,我就是想知道出去的路……”

“出去?”兩人眨了眨眼,面面相覷,“去哪裡?”。

“當然是走出這座宮殿啊!”我感覺自己有點不耐煩,甚至還有點害怕。說實話,她們兩人長得雖然不醜,但是眼神總覺得有點空洞,再加上她們身上穿的土不拉幾、把頭都罩住的黃色修女袍,和周圍這整個封閉嚴肅的環境,真讓我有點受不了。她們怎麼就不能學學安琳,打扮得時髦點呢?

冷靜點,冷靜點,可能我只是因為處於一個陌生的環境,遇見陌生的人,所以有點害怕而已。可是這樣子……不就承認我內心還是個小孩子嘛——

“您想下樓是嗎?”沒想到這時候其中一名女教士笑了起來,還笑得很好看。“我以為神使大人什麼都知道呢,原來不知道樓梯在哪裡……”

“啊這……”

“您一直往前走就行了,到走廊盡頭就會看到樓梯。”她又轉身指點道,“不過您最好等一會兒再走,因為這時大家都剛剛做完晨禱,正準備上樓回自己的房間。我們兩個是因為【巡迴教士】的身份,待會兒要去王都貴族區和第一公社教堂辦事,所以才提早回來了些。”

“哦……謝謝啊,那我就不打擾……”

“請等一下!”不料這時候另一名還未開過口的女孩從背後叫住我,對自己的同伴小聲說道:“芙蘭,這可是神使大人耶!難得一見的!主教他們不總是有一些《聖訓》上的問題一直沒搞明白嗎?不如請大人指點指點我們?”

糟了!我立刻感到大事不妙!《聖訓》什麼的東西我根本沒讀過啊,而且學習這種東西我最頭痛了!

“莉莉薇!”這時候,突然有人在背後大聲叫我的名字。我立時感覺救星來了,轉身看去,果然是唐!

……切,他算什麼救星啊,絕對的災星!而且他還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哼哼,昨晚沒能和我一起睡很不爽吧?這世上不是什麼事情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勸你最好還是放……

“你睡夠了嗎?”不料唐一瞬間就從長廊的盡頭走到我們面前,簡直像電光石火一般,把我身後的兩個女孩子都嚇了一跳。而且他的面色,是真的陰沉。

“睡夠了!”我毫不示弱地答道,還用戲謔的語氣補充道,“誰叫你不早點來叫我的?現在只剩28天了,28天啦啦啦~”

“那就快走吧!”說著唐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我感覺周圍突然變成了【神行門】里的那種紫色曲面空間,再一眨眼,我們兩人都已經落到了草地上。我抬起頭,發現已經是在大聖堂的外面了。

“厲害耶……”我盯着那富麗堂皇的宮殿出了神,沒想到早上的它更加金碧輝煌。不光那些金漆的窗沿、銘牌、門框更加耀眼了,未塗漆的白色牆體部分也顯得更加純凈。再加上它背後是水洗一般的湛藍天空,簡直就是童話故事裡的城堡!

“等一下,”回過神來的我不悅地把唐的手從我肩膀上甩開,“你能瞬移幹嘛一直帶着我在平地里跑?”我瞪着他。“你閑得發慌?”

“我要泡你。”沒想到唐的回答簡單幹脆,“一直瞬移來瞬移去怎麼泡?”

“你做夢!還有,泡我跟在平地里走有什麼關係?”

“這叫經歷啊!”沒想到唐急了,“共同經歷一些事情!RPG遊戲里男女主角不都是這樣培養感情的嗎?”

“噗嗤!”我差點忍不住笑了個人仰馬翻。“這又不是遊戲,而且遊戲里也不是這麼培養感情的啊!”

“那就當是共同欣賞美景吧。”沒想到此時唐又從容起來,向我攤手指着那座輝煌的宮殿。“你感覺怎麼樣?雖然遊戲設計是有原畫的,不過是我一絲一縷把它們再造起來的。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美麗的東西,我們一起去看吧?”

“哼哼,看風景倒是無所謂啦。”我優哉游哉地掐着腰,“只不過我們只有28天的時間,你最好節省着用。實話告訴你,現在我對你的好感度是0,一點兒都沒有提高!”“呵欠——”說完我又打了個哈欠,“接下來你準備去什麼地方?我們不用向安琳她們道別嗎?”

“別已經道過了……。”唐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我們去第二公社吧,那是個藝術家之都,應該有很多有趣的東西。”

“行,那走吧——”我正準備邁開步子,忽然感覺肚子一陣清涼。“啊!我還沒吃早餐呢!”

“安琳給你準備好早餐了。”唐攤着手說道,“就在三樓那個餐廳,可惜你睡得太死了,估計飯菜都涼了。”

“所以說你幹嘛不早點叫我!”我氣得一腳踹在唐的大腿上,“我以為自己在夢裡都吃過了呢!”

“等我一下。”說著唐突然憑空消失不見,兩秒鐘過後,又端着一個大托盤返回來,盤子里放着三明治、牛奶和果醬。

“要在這裡野餐嗎?”我來了興緻,拍手道:“好啊好啊!”

“這裡不行,還在聖堂底下呢,不莊重,換到王都的公園裡吧。”說著,唐在憑空冒出來的全息地圖上點了一下,我們就都瞬移到了另外一片草地上,這裡周圍有着五顏六色的花壇,樹木也是明顯刻意安排的布局。

唐變出一塊巨大的野餐墊,鋪在了我們屁股下面,然後把餐盤放在中間的位置。

“哎,怎麼沒有你吃的東西啊?”

“我吃過了,本來想跟你一起吃的……”

“停我知道了!”我故意抬手不讓他繼續說下去,然後抓起一塊三明治愜意地吃着。“啊,好吃,就是涼了!”

“刷!”沒想到唐一揮手,所有的食物都重新熱乎起來,還散發著淡淡的熱氣。

“謝謝!”我頭也不抬地說了這兩個字,繼續大口嚼起來。“教宗的伙食真好!”

唐坐在一旁註視着我,一言不發,但是嘴角微微上揚着。真不知道他又在想什麼壞點子,反正都沒用啦……

“哎呦!”正咬着第三個三明治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屁股有點沉重,連忙放下吃的跳起來。“廁所在哪裡?”

唐調出全息地圖,指了一個方向給我。

“謝謝!”我拔腿就朝那邊跑過去。但沒跑幾步,竟然聽見唐在背後嘲諷道:

“吃完了就拉,你是豬啊!?”

“我屬牛的好不好!”我回頭“咆哮”了一句,就衝進了廁所。

“……真是頭犟牛。”唐一個人感慨着。

不過多時,我從廁所出來,感覺十分愜意。

“這裡的廁所竟然是現代的抽水馬桶?”我問唐,“這不是中世紀的世界嗎?”

“我以前特地用【神諭】指導他們造的,算是給我們留下的福利。”

“打住,是給我留的福利,不是給你。”我得意地搖了搖手指,“反正你不生活在這裡也是可以的吧?”說完,我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食物也都吃盡了,拍了拍手。“走吧!”

“這裡還有一杯茶。”唐遞給我一個小杯子,“是公園做活動附送的,喝了吧。”

“我喝過牛奶了呀。”我推開杯子,“你喝吧!”

“算了,放在這兒誰愛喝誰喝。”唐把杯子放在野餐墊上,一揮手把餐盤變沒了。說:“走吧,去第二公社!”

“好!”

然而等唐在全息地圖上搜尋了一會兒,突然瞪大眼睛,緊接着皺起眉頭,自言自語地說了句:“這小傢伙!”隨後,他點了一下地圖上的某個位置,我們就瞬移到了那個地方——一片荒草遍地的原野里。

“這是什麼地方……”不等我說完,忽然看見一個小男孩正低着頭朝我們這邊跑過來,汗流浹背的樣子。唐猛地伸出手,攔住了他的肩膀。

“哎呦!”那男孩往後便倒,但唐及時托住了他的後背。

“你們是誰?”他迷惘地揉揉眼睛,“我已經到第二公社了嗎?”

“你去第二公社干……”不等我問完,唐就一副訓斥的口吻打斷道:“誰讓你這樣自己跑着去第二公社的!你知道穿過荒野區去第二公社有多遠嗎?要走二百多里地!”

“我不怕!”小男孩喘了幾下粗氣,瞪着眼說道,“公社裡的衛士叔叔不肯給我開【神行門】,我就自己去!”

“他們為什麼不給你開啊?”我問。

“我,我想去學畫畫!”小男孩紅着眼睛說道,“可我爸媽不讓,說那沒出息,村子裡的大家也都不支持我。我只好自己偷跑出來。”

“畫畫啊……”我好奇心大起。“你畫得很好嗎?想做藝術家嗎?”

“我覺得自己畫的不錯!”小男孩來了興緻,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枝說道:“我給你們畫個太陽……哎呀不行!這裡的土太黑太硬了,什麼也看不出來!”

“除了畫畫你還會別的嗎?”唐問。

“有,我會唱歌!做歌唱家也肯定行!”小男孩丟掉枯枝,把手放在自己胸前,“你們聽我唱一個……《堡壘之歌》!是我在前線當過兵的哥哥教我的,你們聽着啊——”小男孩大聲唱了起來:

“我的、堡~壘、我——的家!

英雄~凝~望碧~霞

站在這輝~煌的~頂峰

用、劍、掃、除~魔~鬼吧!”

……哈哈,怎麼說呢?不虧是兵營里的歌曲,即便由這個小孩子稚嫩的嗓音唱出來,也還是很有粗獷的美感。

不過我怎麼覺得這首歌在哪裡聽過的樣子?

“好啦好啦。”唐揮手說道,“你還會唱別的風格的曲子嗎?”

“嗯……有了!我給你們再一首《美麗的安河,美麗的你》!”小男孩於是又唱起來:

“這是我們的——家園,

這是美麗的——故土,

美麗的安河 向你~致~敬

河邊站着美麗的你。”

“安河是什麼地方?”我問。

“就是西河,因為王宮在西河畔,所以也有人把它叫作安河。”

“那大聖堂也在安河畔呢!”唐吹鬍子瞪眼地說道,“教宗又不是安氏世襲的,你這歌容易出政治問題!”

“我不知道啊。”小男孩茫然地摸摸後腦勺,“這歌很久以前不就開始流傳了嗎?”

“你再換一首吧!”我笑着說,“其實唱的還行,就是有種大合唱的味道,有沒有別的歌曲?”

“有!我最新學會一首!”小男孩又得意地挺起胸膛,“《命運》”說著,他以一種憂傷的語調唱了起來:

“命運!命運!

誰在注視着我?

神明!神明!

你期待着什麼——

我走過蔓蔓的野~草地

也見過黃黃的梧~桐林

春夏秋冬來~雨里去

飛雪見證我的足~印!

人生來似乎~沒有家!

我躺在大地的懷~抱里

今夜星星要往哪~里去

帶上 我的記憶

今夜誰會等在那~里

帶去我憂愁~的秘密。”

“行了行了!”唐不耐煩地揮着大手說道,“我看你唱得不怎麼樣,實話說歌也爛透了!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回去上學吧!”

“不!”小男孩幾乎快哭出來了,“我已經中學畢業了!要是不能去當藝術家,就只能回去種地了!”

“你們這麼不喜歡種地啊?”話剛說出我就後悔了,種地好像的確是件又累又沒趣的事情。

“其實……要單是種地,也沒什麼不行的。”小男孩擦了擦淚水,稍微平靜了些,“就是……我哥哥不久前犧牲了,我很可能得去替代他,上前線……”

“這樣啊……”我雖然不清楚這個國家徵兵的規則,但好像唐也沒有異議的樣子,便說:“那你家裡還有別人嗎?你爸爸媽媽有人照顧嗎?”

“我爸媽還年輕呢……不過,沒了哥哥,讓他們蒼老了很多。”小男孩低下頭來,紅紅的眼睛不停眨着。“也許是我錯了,畢竟我家裡就我一個孩子了,沒人陪伴他們……但!我真的想做一名藝術家!”他又抬起頭,眼睛裡流露出強烈的渴望。

“你不能幫幫他嗎?”我悄悄湊近唐說道,“你都幫過一次諾拉真了。”

“哼,諾拉真還不一定能成功呢!”唐白了我一眼,“隨便幫他,他父母怎麼辦?”

“你不能替他想個辦法嗎?你可是全知全能的上帝耶!”

“誰說我全知全能了?不過……”唐突然不懷好意地看着我,“如果你請求我的話……”

“……我求你!”我的下跪可能真的把唐嚇了一大跳,“除了喜歡上你之外的任何一件事,我都——”

“哎哎哎!”唐急忙將我扶起來,“你別這樣求啊!你是我妻子,不用這樣求我!”

“這件事也不行!”我瞪着唐說道,“除了喜歡你、與你結婚之外,都行!”

……其實我自己也是一時衝動了,現在心裡打鼓。除了喜歡他和與他結婚,他還會讓我做什麼事情呢?難道是……H!……可惡啊,我要不要再加上這件事也不行?可如果這樣他就不同意的話……真是可惡!

“你不用抱着自己的身體發抖……”唐笑道,“我不會對自己不喜歡的人做那種事。”

“不要在孩子面前說這個!”我臉紅到了脖子根,一把揪住唐的衣領,好像要吃了他,“你趕緊給我解決問題!不然我——”

“變!”唐說著一指小男孩,他立刻就不見了。

“他去哪了?”

“成為第二公社的藝術家了。”

“什麼意思?”

“這叫【歷史加速】……”唐把我的手從領子上拿開,微笑着說道:“讓一個人的歷史飛速前進,如果他自己有一種積極的可能性的話,就把這個可能性最大化地實現。這個叫【多米諾】的孩子有這種潛能,所以我就直接讓他長大,成為藝術家了。”說完了,他又拉出一個虛擬窗口看了看,點頭道:“嗯,他成為了一名畫家,因為他繪畫的才能遠勝於音樂,只是剛才沒能展示給我們看。現在他在第二公社,給貴族們作畫,待遇還是挺好的。”

“那他的父母知道嗎?”

“我再同時給他的父母加速一下就好了……”唐的手指放到地圖上,卻又停住了。“不對,沒有孩子在前線服役的話,他的父親會上戰場,然後死在那裡!”他面色大變。

“那可不行!”我急忙說道,“你得做點什麼彌補!”

“哎呀……”唐無奈地用手指敲着腦袋,“都怪你這莉莉薇,硬逼我想主意出來,看來【歷史加速】以後是不能亂用了。嗯……”他沉思了一會兒,在原地轉了兩圈,問我:“我給他們加個孩子怎麼樣?”

“這……”我有點拿不定主意,“變化太多了吧?是不是會出BUG?”

“BUG倒沒什麼,只是人倫上是不是有問題?”

我和唐面面相覷。

“算了,加吧!”唐最後不耐煩地在地圖上點了一點,“現在他們有了第二個孩子,是在多米諾和他大哥中間的那個,雖然需要憑空補上記憶、戶籍等東西,但也只能這樣了。”他收起地圖,做了個拍灰塵的動作:“就讓他上戰場,造化就看他的吧!”

“他會戰死嗎?”

“不知道,現在這個可能性還不確定,因為他實際上是一個剛出生的人。”

“嗯……”我沉思了一會兒,抬頭質疑唐:“你為什麼非得設置戰爭呢?不能讓這裡的人都和平地活下去嗎?”

“想和平就得打敗魔界!”唐睜大眼睛說道,“要不這個遊戲不就解體了?”

“你為什麼非得按原遊戲的劇情【再造】呢?”我抱怨着,“你可以做一個全新的世界嘛!那裡的人們沒有戰爭,沒有痛苦,只有幸福!”

“【伊甸園】嗎?”唐敲了敲腦袋,“那種世界會有意思?劇情有意思的世界都是必須有劇烈的矛盾的,沒有哪部遊戲或電影是一帆風順的。這種東西做出來沒人看。”

“哼,所以說這又不是遊戲!”我攥着拳頭說道,“你應該讓這裡的人都得到幸福!”

“那就等他們完成考驗吧。”唐長嘆了一口氣,“畢竟經營了這麼多年了,一直說讓他們完成打敗魔界的考驗,這樣中斷未免太可惜了,也不好解釋。如果篡改他們的記憶太多,他們也就不是他們了。”說著,他又把虛擬地圖拉出來,邊滑動着邊說:“走吧,我們去第二公社,別在兒耽擱了。”

“哼……那那些已經死了的人怎麼辦?”

正當我小聲嘀咕的時候,忽然腦子裡出現一件事。“死?”為什麼我會突然對這個字有感覺?是不是最近有人對我說過關於這個字的事情?是誰來着……

“安琳?!”

“我去!”我正準備拿想到的那件事去問唐,卻看到他點着地圖發出了驚訝的聲音,“這傢伙!”他沒好氣地點了一下手指,瞬間消失不見了。

“哎!唐?”

片刻之後,唐瞬移回來了,手裡還抓着一個人的肩膀。我睜大眼一看:伊扎克!

“哦,見習神使大人!”伊扎克見到我立刻興奮起來,“終於找到您了,還有神使大人!你們這是去——”他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疑惑起來,“這是什麼地方?荒野區?”

“對!”唐放開他的肩膀,指着他訓斥道:“你沒事在王都大街上大呼小叫什麼呢?成何體統!”

“啊,抱歉……”伊扎克不好意思地低頭鞠着躬,“我找不到你們,所以就只好大聲呼喊二位的名字了。沒想到你們二位已經瞬移到這個地方來了?”

“……你沒資格叫我們兩人的名字!”唐氣勢洶洶地說道,“【唐】和【莉莉薇】是你能在大街上喊的嗎?哼,我現在真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連神使的事情最好也不要提!哎呀……”他又摸着額頭,表情像便秘一樣地說道:“我剛才不應該給多米諾加個哥哥的,多一事啊……真是糊塗了!”

“你別理他。”我對有點惶恐的伊扎克說道,“你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哦,是這樣!”伊扎克又興奮起來,“兩位神使大人,不是說好了回王都之後就要談救出安娜的事情嗎!您看……”

“哎呀!”唐又用力地砸着自己的額頭,“真是混亂到一塊去了!”

“啊,難道不是這樣嗎?”伊扎克可憐兮兮地說道,“難道說,現在不該救出安……”

“安娜我們一定會救!”我拍着伊扎克的肩膀安慰他道,“你放心,我這麼說就一定能實現!”說著我瞪了一眼唐:“對不對啊!”

“對!”唐無奈地點了點頭,“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剛才還欠我一件事情呢……”

“你不是沒接受那個條件嗎!”我抓住唐的衣領咆哮道,“我根本沒聽見!”

“啊……到底該怎麼辦,安娜……”看着我們陷入爭執,伊扎克越來越着急的樣子。

“聽好了伊扎克!”唐甩開我指着年輕的聖堂衛士說道:“神給人的考驗是不會變的!人得靠自己去打敗魔軍實現飛升!所以,你也得依靠自己的力量去魔都救出安娜!”

“那這不是跟我原來的計劃沒變嘛……”伊扎克萬分沮喪地垂下腦袋和雙手。“我本來都已經出西神關了……”

“不不不!”唐連忙搖着手指說道,“我們會訓練你!讓你變得足夠強大,然後再送你去魔都救安娜!”

“真的?”伊扎克的眼睛裡立刻閃爍出希望的光芒。“太感謝了!可是——”他又疑惑起來,“該怎麼做呢?”

“你現在的力量還太弱了。”唐用食指頂着下巴說道,“你得強到足以對付魔軍三將軍之一才行。”

“三將軍的話……”伊扎克想了想,說,“我覺得我比雷帕爾德還差一些,我跟他交過很多次手,在諾蘭戰役的時候也是,差一點兒打敗他!”

“你還差得多呢!”不料唐毫不客氣地說道,“他那是在玩你,你得經過特訓才能對付他。”

“怎麼個特訓法?”

“你看,你現在是不是已經練成了一門【絕技】?”唐伸出一根手指說道,“你得練出第二門絕技,也就是【奧義】才行。”

“【奧義】?”伊扎克連眨了幾下眼睛,“哦!對了,聽說在一些高階的前輩里,流傳着【奧義】這種強大的絕招,但是……連安娜也說她還沒有修鍊成功。”

“嗯。”唐點點頭,“你和安娜現在的等級都不夠。你的絕技是【青山激流】對吧,這種招式對雷帕爾德來說根本沒用。他們高級惡魔的絕招和奧義是合一的,是幾百年修行出來的。以你現在的情況,至少還得再修行半年才行。”

“半年!”伊扎克簡直快要哭出來,“那安娜恐怕早就——”

“你不用擔心。”唐又搖着手指說道,“我會給你提供特別的修行場地,在那裡你用不了多久就會完成半年的修行。”

“真的!?”伊扎克立刻容光煥發起來。

“對,不過,最好還是給你找一位前輩老師……”唐低頭沉吟着,“這樣會更快一些。”

“不如回聖堂找……”伊扎克正沉吟着,突然捂着肚子蹲下去。“哎呀!”

“怎麼了?”我和唐都驚慌起來。

“肚子……肚子好痛!”伊扎克一張瘦削英俊的臉幾乎擰成了麻花。“感覺……快死了!”

“吃壞東西還是拉肚子?”我連忙啟動真愛變身,抬起寶劍:“第五式,真愛藥方——”

“沒用!”唐揮手擋住我道:“他是中毒了!”

我一瞅伊扎克的臉色,果然黑紫黑紫的,甚至嘴角也開始流下黑血來。

“伊扎克!”這時候突然從我們頭頂,傳來一個熟悉的女人的聲音。我抬頭一看,原來是芙蕾雅正乘坐着聖鷹落下來。她急忙過來察看伊扎克的情況。

“中毒了?!”芙蕾雅急忙把手按在伊扎克的額頭上,念出咒語:“【神聖解毒術!】”隨着金色光環閃過,伊扎克的臉色並沒有好轉,他甚至翻倒在地,已經渾身抽搐起來。

“怎麼會!”芙蕾雅也大吃一驚,摸着伊扎克的額頭說道,“這不可能!”

“安娜……安娜……”伊扎克嘴角的毒血中又混入了白沫,甚至眼睛也開始流下黑血來,眼球腫得像黑色的乒乓球。他這是在做遺言了!

“哼!”唐在伊扎克的身上一揮大手,他身上的所有異常癥狀立刻全部消失了,連滿臉的黑血也不見了。伊扎克眨了眨眼,若無其事地從地上爬起來。

“啊,謝謝神使大人!”他連忙又對唐鞠了個躬。

“……你吃了什麼東西?”唐陰沉着臉問道。

“啊,我……”伊扎克回想了一下,“早餐是在聖堂跟大家一起吃的,之後……對了!”他恍然大悟,但又驚恐萬分,“我,我喝您留在公園的那杯茶!”

“那杯茶?”我和唐同時訝異道。

“你怎麼會喝到那杯茶的?”唐皺着眉頭問道。

“啊,因為我找你們二位的時候,聽人說你們曾在公園出現過。”伊扎克額頭冒汗地說道,“我去到那裡,發現草坪上留着一個奇怪的野餐墊。說實話,那墊子的材質應該是王國沒有的,我聯想到您二位服飾上的一些特徵,所以覺得應該是你們的東西。”

“嗨!”唐無奈地一撇臉,“那是個塑料的,也是化工製品啦!”

“……哦!反正就是,我沒找到你們,但是累得口乾舌燥,覺得那墊子上那杯茶像是沒人喝了的樣子,就隨手把它飲下了。說實話,還挺好喝的。”伊扎克撓了撓頭,“不會是那茶的問題吧,可也沒吃過別的……”

“哈!!!”突然,唐的表情變得極其可怕,他用力一跺右腳,彷彿打了個響雷,力量彷彿直接從整個大地擴散出去,同時,天空中的雲呈環狀朝四極八荒炸開,霎時間狂風大作,天昏地暗。唐吉坷德的上帝怒吼着:

“竟敢刺殺神使!!!”

等我們所有人好不容易在地動山搖中站直了身子,從驚恐中恢復過來。天空也放晴了,一切就好像都沒發生過。

“您是……神使?”芙蕾雅驚訝地說道。

“對!”唐深呼吸了一下,用大拇指先後指了指自己和我說:“我是神使——唐;她是見習神使,莉莉薇。”

伊扎克也對芙蕾雅點了點頭。

“哦……”芙蕾雅依舊驚訝着,“原來你們二位是神使啊。我第一次在諾蘭森林遇見你們的時候,還以為是普通的參拜者呢!”隨即她一臉歉意地行了個按肩禮:“芙蕾雅參見神使!”

“免禮。”

“不過也是了……”芙蕾雅直起身子看向天空,感慨着:“那樣強大的力量,真的……我從未見過。不僅質量驚人,而且還暗中控制了影響範圍。我曾以為自己的力量已經很不錯了,現在看來……”她搖了搖頭,面露慚愧之色。

“不,芙蕾雅,你的確已經是人類頂尖的戰士了!”唐說道,“但即便是你剛才的【神聖解毒術】也竟然完全無用,對那杯茶下毒的人真可謂狠毒之至了!”

“會是誰做的這件事呢?”伊扎克搶先問出了我想問的話,“誰敢刺殺神使呢?”

“那杯茶是公園裡一個打扮成服務人員的人送給我的。”唐虎口托着下巴沉思着,“此人看起來沒什麼異樣,我拿走茶以後還站在原地,繼續給其他人遞着茶。”

“難道只有這一杯茶中有毒?”伊扎克猜測着,“但是他一開始就瞅准了把這一杯遞給您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真是用心……”

“不。”唐搖搖頭,“我要茶的時候特地選了一下,因為有的顏色深,有的顏色淺,但是也並不是只有那杯有獨一無二的特徵。所以我想,應該所有的茶中都有毒。”

“那怎麼可能?”我驚訝地說,“那不是把所有要茶喝的人都毒死了!這樣的話,也太容易暴露了吧?”

“應該是內應。”芙蕾雅這時候沉着地說道,“那些要茶的人都是內應,他們拿走之後就沒喝。只有您是不知情的,拿了一杯毒茶回去,但也意外地沒喝,結果讓伊扎克碰上了。”

我頓時打了個寒顫,想起伊扎克剛才的樣子。幸好當時我沒喝,不然……

不過,讓伊扎克這樣遭罪也挺難過的,回來讓唐送他點東西吧。

“我當時給莉莉薇喝,但她不渴。”不料唐已經說出了我的心思,“沒事就放那了。”他一臉歉意地對伊扎克說道,“雖然小孩子都知道不能亂吃東西,不過你是信任我們的,抱歉了啊。”說著他鞠了一個躬。

“哎,沒事!”伊扎克連忙把唐扶起來,“這全是意外嘛!”

“這樣吧!”唐突然指向芙蕾雅,“讓她做你的老師怎麼樣?”

“啊?”芙蕾雅和伊扎克都是一愣。

“喂,你也太小氣了吧!”我抗議道,“就送伊扎克一個順水人情?芙蕾雅本來就是前輩吧!”

“這個……一時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送他,不能太破壞平衡啊……”唐也很為難的樣子。

“這個也沒什麼。”芙蕾雅笑道,“我本來就是伊扎克的前輩,他又是很努力、很有潛質的新人,早就想找機會指點他一下了,只是……”

“你用飛鷹傳書,把毒茶的事稟告給女王和教宗。”這時唐又對伊扎克說道,“就說當時要茶的有兩個人,一個是藍發綠瞳,尖刀眉、杏仁眼的年輕人;一個是黑髮銀瞳、下巴方正的中年人。在那個王都公園活動的,一般不是貴族子弟就是聖堂的教士,請他們查一查。”

“知道了!”伊扎克說著用聖靈術召喚出飛鷹來,原來是一隻金背脊、紅肚子,藍眼睛的雄鷹,伊扎克從腰包里拿出紙筆,飛快地寫着書信。

“還有。”唐說著在手心裡變出一個小瓶子,“這就是剛才那種毒的毒素,我已經暗中收集起來,你可以將它裝在信封里,一同送去,讓王都的醫師化驗一下。”

“好!”伊扎克又飛快地在信紙上添了幾句話,將毒藥瓶裝進了信封,綁在了飛鷹的腿上。“去吧!”飛鷹立刻在尖銳的長嘯聲中舒展翅膀,騰空而去,如一隻離弦的箭,眨眼間便不見了。

“這樣應該能查到一些線索。”芙蕾雅感嘆着,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轉身問唐和我道:“對了兩位神使,你們是否曾在這裡見到一個小男孩?”

“啊這……”我們倆立刻面面相覷。

“糟了!”唐又捂着眼睛,一副抓狂的樣子。

“你們見到了嗎?”芙蕾雅睜大眼睛,“因為我本來在第三公社巡視,突然有人說多米村丟了一個孩子,可能是從公社邊境偷跑出去,到荒野區了。我就坐聖鷹在這附近找找……你們看見他了嗎?”

“他沒事!”說著唐突然伸手在伊扎克和芙蕾雅臉上晃了一圈,芙蕾雅下意識地抬手擋住了這一招,但還是迷迷糊糊地垂下手去,彷彿喝醉了一般。

“這下麻煩了。”唐跺着腳說道,“一個謊要千萬個謊來圓,這箴言果然沒錯!看來只能讓【庫露露】自己去修了!”

“庫露露?”我看了一下站在原地失去意識的伊扎克和芙蕾雅,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道,“那是什麼?”

“就是我給你說過的那個管理者AI。”唐說著調出了一個對話窗,飛快地發出了一些指令,“她就是【神諭】的原型,有時候我也借她的對內接口直接發布一些命令,或實現一些功能……好了!”唐滿意地收起對話窗,對我說道:“不過有些大規模的信息不能直接發到這裡來,需要直接去她的終端接口那裡獲取,我之前通過【迎神儀式】和她完成了這個溝通,大致了解了一下現在這個世界的全貌。”

“原來如此,那神諭的發布也是通過那個魔法陣……”

“那個叫【通神台】啊。”

突如其來的這一句話使我和唐幾乎都嚇得渾身寒毛倒豎,我們轉向探過頭來的芙蕾雅,她竟然已經蘇醒過來了!

“怎麼了?”芙蕾雅眨眨抹着紫色眉影的大眼睛,若無其事地問道:“兩位神使大人有事嗎?”

“沒有!”唐用手抓了抓額頭,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芙蕾雅,你還記得自己為什麼來這裡嗎?”

“我偶然路過這裡啊。”芙蕾雅又眨了眨大眼睛,“因為巡視完第三公社,所以打算往第二公社看看,結果就碰到神使大人你們了……哦,對了!”她突然恍然大悟的樣子,讓我們又一個緊張。“您說是讓做伊扎克的老師對吧?”她爽朗地拍了拍胸脯,“沒問題的!”

“呼……”我看到唐也和我一樣鬆了一口氣,但是再看看伊扎克,他好像還暈乎乎的樣子。

“伊扎克怎麼了嗎?”芙蕾雅連忙問道。

“我剛才想試試你們的功力,作為聖堂衛士是否夠格。”唐咳嗽一聲,立刻編出了他的第一千零一個瞎話,“結果伊扎克中了【眩暈術】到現在還沒醒過來,你是絕對及格了!”

“原來是這樣。”芙蕾雅眉開眼笑地說道,“教宗說伊扎克他是很有潛力的新人,雖然擋不住您的【眩暈術】,但我想應對一般惡魔的招數應該沒問題。不過……能得到您的肯定我還是很開心的!”

“嗯……所以你得訓練他。”唐嚴肅起來,說,“我待會兒會送你們進入一個叫【試煉之地】的地方,我們這裡的一天就是那裡的一年,你們就在裡面修鍊吧。要注意的是,裡面有很多強力的惡魔,雖然對你沒問題,但伊扎克就得謹慎些。你們如果遇到疑惑的地方,可以呼喚【庫露露】這個三個字,她是一位負責看管【試煉之地】的神使,有困難會盡量幫助你們。”

“哦,多謝神使!”芙蕾雅竟然做了一個頗有武人風範的抱拳禮,這還是我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見到。

“伊扎克的話,他一會兒就會醒過來。”說著唐在伊扎克眼前晃了一下手,又把一塊金色的神符交給芙蕾雅。“這就是進出【試煉之地】的鑰匙,你們只需念動咒語【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就可以打開大門。”

說著,一個金色的旋渦立刻就在他們三人的附近打開了!

“啊這……”唐擦了擦頭上的汗,“好像太管用了一點!”

“沒事,我們知道了!”芙蕾雅笑着收起了神符,問:“那我們現在就進去嗎?”

“你不是要去第二公社巡視嗎?是不是找誰代理一下?”

“不用,第二公社的話,其實有一位前輩已經去了。我本來想去拜會他一下,不過等到將來回聖堂也是可以的。反正,我執行的可是神使大人的囑咐。”芙蕾雅說著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推着伊扎克走進了金色旋渦里。旋渦閃了兩下,最後消失了。

“他們聖堂的人都這麼跳脫嗎?”我忍不住笑起來,“安琳也是這樣,芙蕾雅姐姐也是。”

“她可能就是不想去見【聖堂】里最不跳脫的那個人吧?”

“那是誰?”

“你見過的。”

“哦?”

“嗯……不過說起來。”唐又托着下巴沉思起來。“芙蕾雅只有29歲,就已經這麼厲害了。人類與魔界的實力平衡,是否有可能在未來被打破呢?”

“那樣不是挺好的嗎?”我說,“早點消滅魔軍,早點世界和平!”

“嗯……也行吧。”唐說著忽然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哎,你去哪兒?”

“第三公社啊!”

“我們不是要去第二公社嗎?”

“去見那位大藝術家?”唐白了我一眼說,“我現在已經沒心思去欣賞什麼藝術了,這個世界的事情,最好還是早點解決的為妙。既然解決【盜匪團】對安潔露她們來說有點困難,不如我們直接暗中解決算了!”

“她們沒說有困難吧?”我回想了一下唐發布任務時安琳和安潔露的表情,啊,是了!如果真的能在三個月內解決的話,何以她們姐妹一副要爭着承擔責任的樣子呢?看來是真的有點棘手。

“我想你也不會真的在三個月後殺掉她們。”我反白了唐一眼說:“就算你跟我的約定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期限,但如果你敢在我回去后殺死她們,你等着瞧!”

“所以我們現在就幫她們完成任務嘛!”唐嘆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說道,“順便也幫伊扎克他們早點通關,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樣也讓你開心嘛!”

“知道讓我開心就好……”我抱起胳膊,噘着嘴朝第三公社的方向走去,“雖然沒什麼用……”

唐無奈地走在了莉莉薇的前面。

第三公社固然不是什麼特別和平的地方,但此時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還是班爾吉執掌的東南魔界。他本來正在親自剖取一名活人的心臟食用,但聽到屬下報告“刺殺安娜公主失敗”的消息后,氣得把手裡的小刀和半邊人心都扔了出去。一名走獸級惡魔不小心被飛刀插中了眼睛,慘叫一聲癱倒在地上掙扎。

“叫什麼!”惡魔的大領主怒吼道,“都是一群只會叫不中用的東西!這種事情也辦不好!”

那名倒在地上的惡魔立刻捂着嘴不敢再叫出聲了。

獅頭人身的班爾吉摸了摸頭上的尖刺,又摸了摸比野豬還長的黃鼻子,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之後,他圓睜環眼,低聲問:“阿波他們的隊伍有消息了嗎?”

“暫時還沒有。”

“哼!”班爾吉冷笑道,“我看這個會成功!別西卜那傢伙,以前總誇自己是什麼【智將】,他派出的刺殺隊伍不也沒成功嗎?我看他贏不了!”

眾惡魔面面相覷,都知道統領這是自我安慰、穩定軍心之詞。因為派去東帝國的那隻隊伍並非通過細作來聯繫,而是班爾吉統領親自用自己的血在他們身上施加了咒語。如果他們取得了重大成果,就可以第一時間通過心靈感應來通知他,又何必等待別人的消息呢?如今統領沒有接到通知,一個好消息就是他們還沒有出事,但壞消息也就是,他們還沒有成功了。

所有人都希望這支隊伍能夠成功,因為這不光關係大軍的成敗,也關係他們自身性命的安危。

“再給西魔界我們的人發消息。”班爾吉忽然又瞪大眼睛厲聲說道,“如果儀式真的有任何要成功的跡象,就是給我拼了命也得阻止!另外!再物色一批精銳出來,組成新的刺殺小組……快辦!”

“是!”手下們惶恐地離開總壇,

“哼。”班爾吉走到那具用鐵索掛在岩石上,已經被剖取心臟的屍體面前,慢慢地伸出手,將他面目如生的腦袋硬生生地扭了下來,握在手裡。

“我才是這魔界之王——!!!”

沸騰的岩漿池裡,濺起骨頭入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