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這幾天做的事……我全都知道了哦。]
——極其簡單的一句話，令我的呼吸陷入了停滯。
“你、你在說什麼啊？”
心存僥倖地說出了狡辯的話語強作鎮定，但我的內心卻是動搖無比。
[哎呀，難道說，林先生在考驗我嗎？]
才不是嘞。誰想跟你玩這種互相考驗的戲碼啊！真想這麼咆哮回去，但我還是忍住了。我現在內心的動搖不亞於一次足以毀滅人類生物的大陸板塊劇烈碰撞。
自己想要極力保守的秘密即將被戳穿——這還只是普通的擔憂，我更擔心的是，在被戳穿秘密之後，竹葉青還能夠看穿我這麼做的理由。
從頭到尾我拙劣的計劃都是基於“破壞竹葉青的計劃”而展開的，如果這一點也被發現的話，那麼我的下場不言而喻，是會被交由殺手公司處決，還是會被竹葉青親手幹掉，這兩個結局我一點都不想接受。
“你儘管說說看好了，我這幾天都做了什麼，然後做這些又是為了什麼。雖說就算猜對了也沒有獎品，但我還是有點想聽聽你的想法。”
實際上跟竹葉青這樣對話已經耗盡了我所有勇氣。要是真的被竹葉青看穿了，那我是不是該在電話里對竹葉青求饒？我已經開始思考後續的事了。
[林先生為了能夠成功潛入卧底瑞吉律師事務所，在前幾天實施了綁架，沒錯吧？對那個名為朱彥軍的律師先生實施綁架行為，雖然我並沒有親眼見到就是了。]
沒有親眼見到，那就意味着她不知道我和朱彥軍的談判，也就難以推斷出我的真實目的……我能說“這真是一個好消息”嗎？
對此，我只能苦笑。
“……既然你沒有親眼見到，那麼你是怎麼知道的？”
[簡單。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了。Chaos美容院根本沒有隱瞞，我過去打聽的時候，他們就直接說出來了。]
一種被背叛了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咬牙切齒地吐槽：“居然沒有幫忙保密啊，可惡，還說什麼給客戶以最好的服務，連保密義務都沒有的服務簡直糟糕透頂了。”
也不知道我的吐槽哪裡戳中了竹葉青的笑點，竹葉青聽了我的話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就說過了吧，他們就是半吊子而已。]
連服務都是半吊子，還真是讓人不爽。都是他們的問題，害我暴露了。
[話說回來，林先生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明明是林先生在打電話之前還特地問了我關於那張名片上電話號碼的事，我才去注意林先生的跟Chaos美容院的聯繫的，莫非林先生還以為自己隱瞞得很好嗎？我又不是傻瓜，林先生太小瞧我咯。]
……原來是我的問題啊。
[不過，在林先生問我的時候，我還以為林先生是要讓Chaos美容院對那些‘暗鼠’復仇呢，本來我不準備打聽的，但實在忍不住好奇，親自去打聽了之後，我才知道了林先生是要綁架朱彥軍律師……]
“……”
該死的好奇心。
竹葉青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我也不禁跟着竹葉青的話語順勢屏住了呼吸。難道說竹葉青要打算揭穿我的真實目的了嗎？
在竹葉青頓住話語的時候，我胡思亂想起來。
我知道，竹葉青接下來的話很有可能讓我陷入危機，也有可能什麼都不會發生。
[……雖然我不知道林先生綁架朱彥軍律師用了什麼手段來脅迫，但林先生成功加入了瑞吉律師事務所是事實呢。不過在我看來這也有相應的隱患。]
……得救了。竹葉青果然不知道我的真實目的。
[林先生，朱彥軍本人也是‘知情者’，若是脅迫失敗的話，很容易造成意外，那你本人就會陷入暴露的危機。你知道這一點嗎？]
……確實如此。
我沉默以對。
儘管我非常莽撞地綁架了朱彥軍，但其實我當時並沒有多少把握，那只是我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解決困境的方式罷了，可能還有更好的手段，但我沒想到。
成功威脅了朱彥軍之後，我還有暴露身份的危險，更別提接下來還要朱彥軍配合我與竹葉青他們簽署大額貸款合同。儘管朱彥軍成為了我的手牌，但若是沒有控制好，我自身反倒會被自己的手牌所傷。
不過，現在看來，應該連使用這張手牌的機會都沒有了吧？
[我跟林先生說這些並不想要炫耀我的聰明哦，但是，我覺得林先生是有必要注意一下的。我知道林先生不願意被拘束，但如果還有下次的話，我希望林先生能夠事先跟我說明一下你的計劃……]
竹葉青還在電話里啰嗦不絕，我內心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失落。
從剛才的對話來看，竹葉青並沒有發現我的真正目的，她不知道我是為了破壞她的計劃所以才綁架朱彥軍的。
我是不是應該慶幸？慶幸我能夠安全存活？
開什麼玩笑。
原本想要利用朱彥軍的自首來破壞掉竹葉青和史密斯的計劃的，但這回不行了。被竹葉青輕而易舉地看穿了計劃之後，我才發現我所有的謀算都成了空談。為了綁架朱彥軍，天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勇氣，然而現今的一切都付諸東流。
我還是失敗了嗎……
現在該怎麼辦？我忽然間陷入了迷茫，無力感湧上心頭。
[林先生……林先生，你在聽嗎？]
竹葉青的聲音喚回了我的思緒。
“啊，在、在的，我在聽。”
還有什麼辦法能夠破壞竹葉青的計劃？
難道說要強行讓朱彥軍去自首……不，不行的吧，如果朱彥軍這麼做了，那麼不必等到我們把“知情者”名單上報給公司了，第一個遭殃的人就會是他，但是除了這個辦法以外，還有其他辦法嗎？
畢竟我手上的牌就只有朱彥軍而已。
“……”
我馬上搖了搖頭，否定了剛才的想法。
不對……更關鍵的其實不是朱彥軍，而是其手上掌握的關鍵性證據。
如果能夠把這些關鍵性證據提供給警察的話，只要警察能夠抓捕那些高利貸混蛋，那麼殺手公司就算想要做什麼也將鞭長莫及……
聽起來很美好，但我並沒有太興奮。
老實說，這個想法我之前也有在我心裡冒出來過一點，我現在能夠這麼快想出這個備用計劃就是拜此所賜。但問題是這個想法是備用計劃，既然是備用計劃，那麼就存在漏洞和缺陷，因為漏洞和缺陷存在，我之前才沒有採納。
這個倉促的備用計劃若是啟用，那麼就存在一個不可避免的問題，那就是如果沒有證人能夠證明證據的真實性的話，那麼這個證據就等同於捏造，就算拿出來也沒用。
還有就是，這個計劃沒有辦法阻止竹葉青的詐騙計劃，這一點尤為重要。
後者是我之前否決這個備用念頭的關鍵所在，我不想讓自己的手上沾染上罪惡，尤其是幫殺手公司完成任務，就算是參與其中，我也打從心底里厭惡。
[……林先生？]
可現在看來也沒有其他手段了，我只能勉強自己拋開計劃的第二個缺陷，開始思考是否有什麼辦法能夠讓證據產生效力。
[真是的！林先生其實根本沒有在聽吧？！]
大聲的叫喊聲從手機里傳來，嚇得我差點讓我把手機都要丟在地上了。我的備用計劃還沒有思考完畢，竹葉青的喊叫聲便強行喚醒了我。
“不，我在聽的，在聽的。”
[既然林先生在聽，那麼就說說看我剛才說了什麼啊。]
“……”
不妙，剛才光顧着思考了，竹葉青說什麼完全沒有關注。
[林先生說不出來吧。我就知道，明明是很重要的事，如果因為林先生不仔細聽而導致出了差錯的話該怎麼辦啊？林先生可以負責嗎？]
與其說是生氣，還不如說是嚴肅的訓斥和指責。
被年紀比我小的女孩指責，還真是有夠丟臉的，不過我還是厚着臉皮裝作無事發生地說道：“那麼，就請再說一遍吧，這回我會認真好好聽的。之前走神了真的很對不起。”
[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真不想被一個手上沾滿鮮血的殺手說這樣的話。
[我要說的事情概括起來就一句話。明天上午我和史密斯會來跟你們簽署合同，到那時請裝作不認識我們的樣子，另外請做好準備。]
我從善如流地回答：“好的。如果沒事的話，我就掛了。”
我還想仔細完善一下我的備用計劃，不想跟竹葉青在電話里浪費太多時間。
[真是的，林先生就這麼討厭我啊，真傷心……]
竹葉青一邊嘀咕着一邊掛斷了電話。
看着熄屏了的手機，我長舒了一口氣。
……那麼，該怎麼辦才好呢？
在座椅上呆坐了好久，雖說想要完善計劃，但我的大腦就跟斷了線似的一片空白。
然後，回過神來后，我走出辦公室，頂着一群律師審視的視線，敲響了朱彥軍辦公室的門。
——儘管備用計劃可能無法奏效，但我還是想做一下象徵性的掙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