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連串莫名其妙又毫無意義的打鬧后,終於開始累了的兩人這才倚在河畔的欄杆上稍做了一下休息。

「怎麼樣?果然還是快步走一走會比較舒服吧?」

「……總有種被耍了的感覺,但還是多謝了。」

因為這一段長達數公里的吵鬧散步,史德弘的飽脹感得到了相當程度的舒緩,他將雙臂支撐在欄杆上,好將身體的重量從略感疲憊的雙腳轉移到無法反抗的無機物身上──

「……不知道為什麼,看你趴在欄杆上的樣子就讓人想要往你的腦袋敲下去……」

「欸?又來?你真以為我不敢K你嗎?」

「是啊!」

「……算你狠。」

被搭檔摸透的史德弘只能沉默的將視線投向了眼前平靜寬廣的河面上。

雖然目前鏡面對環境的侵蝕受到了很好的控制,但就像雜草的種子會隨風飄入徹底整頓過雜草的花圃一樣,要是沒有防堵措施的話遲早適合人居住的地方也會在不知不覺間被污染的吧……

在鏡面剛受到控制的時候便發現了這個問題的先人們,在科技和魔法的結合下所想出的,便是用一個巨大的防護罩將城市給保護起來的這種方式。

然而因為諸如空氣不循環、空間太狹窄、廢物無法處理之類的問題,這個計劃幸運地在推動前便遭到了大力的改良──

簡單來說,便是在防護罩概念的基礎上,增加了注意空氣流動和生存空間的要素。

利用在城市外圍建造的巨大人工河的流動來提供河底刻印的魔法陣動力,好讓河畔一定範圍內的植物產生主動吸收並凈化空氣中的有害能量的能力。

這樣子既達成了保護居住地的目的,又避免了被防護罩圈進的幽閉感,還保持了空氣流通,巨大的人工河又能有效的幫助城市調節溫度,河畔寬廣的植被森林也有做為娛樂和教育的用途……

「──於是就成了現在我們看到的樣子喔。」

「……你還真的是很喜歡這種除了拿來當故事說以外一點用處都沒有的知識呢。」

用一種慈祥的笑容看着滔滔不絕的史德弘,梅瑟溫柔了拍了拍他的頭盔。

「不用氣餒喔,遲早你會遇上願意聽你這樣動不動就說出一長串廢話的孩子的。」

「……被你這樣一說我突然有點氣餒了,多謝喔!」

沒好氣的諷刺完,史德弘整個乾脆直接以腋下為支撐點掛到了欄杆上,整個人便像是擺設用的搖擺小玩具一樣前後來回的晃動了起來。

「……你明天可別在配對對象面前玩這一招啊。」

「誰會沒事在別人面前把自己掛起來啦!」

被搭檔莫名其妙的發言所震驚,差點腋下一滑直接摔進水裡的史德弘連忙站穩了腳步。

「真是的……自從拿掉變聲器之後就立場逆轉了呢,難道那玩意兒是你的限制器之類的嗎?」

「這麼說起來,那個變聲器本身的聲音太奇怪,要是說話的語調變化太大的話就會變成沒聽的懂的噪音,所以一直以來說話都有一點克制呢……」

「原來你自己也知道啊──不對,家裡那麼有錢直接換一個新的不就好了嗎!」

「沒壞掉就不用換是做人的基礎喔!不管是物品或是搭檔!」

「可惡,那個陰陽怪氣的變聲器果然是你最後的良心嗎……」

「那種東西隨便怎樣都沒差吧,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重要的話題呢。」

「良心居然怎樣都好嗎……」

史德弘震驚的吐槽道,然後便被華麗的忽略了過去。

「雖然你說麻煩的事情等到時候再來處理就好,但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發現你這麼做好像會死得很難看呢。」

「呃……」

被梅瑟嚴肅的這麼一說,史德弘腦中馬上想起了某個十年如一日的鐵面眼鏡男發火后把他簽給研究機關讓他們為所欲為一整天時的愉快表情。

雖然每次都是自己的錯,但是那樣做也太誇張了吧……

「總之為了避免被強迫配對見面的女孩子受到傷害,我們這邊必須事先準備好對策才行。」

「嗯?不是為我着想而是為對方着想嗎?」

「反正你臉皮那麼厚,丟個臉也只是剛好去角質而已啦。」

「說的也沒錯,但是我也是被迫的喔?你記得這點嗎?」

「這種小事情無關緊要呢。」

「……也是啦。」

隨便的便放棄了堅持,史德弘重新將上半身掛回了欄杆上,只不過這次為了避免危險而選擇將腳保持在地面上就是了。

梅瑟轉頭過來看了一眼,不過因為嘴巴並沒有動作所以看不出來有什麼表情的變化。

「由於你完全是個新手,所以我推薦使用『先決定結論,然後再回推過程』這種方式,也就是一般俗稱『倒果為因』的手段。」

「……打斷您的興緻很抱歉,但是請注意一下用詞……」

「嗯?我的話有哪裡會引發性聯想嗎?」

「你的不妥標準也太庶民了吧!」

不悅的敲打着冰涼的金屬欄杆,史德弘對於沒辦法說出「因為用錯詞彙這件事情會讓我聯想到世家大族的女孩子」這句話的自己感到相當失望。

但是一想到要是說出來的話好像會引來更多麻煩這一點,他又感覺沒有那麼失望、反而還對自己的敏銳程度感到了些許的自豪。

而在這腦內反轉的同時,梅瑟老師的配對約會小教室仍然繼續的進行中。

「簡單來說,配對見面不是最後會有一個決定是否暫時保留配對結果的環節嗎?就是先決定了到時候要怎麼抉擇才去見面的意思喔!」

「哇!連面都沒見過就決定,這樣也太人渣了吧!」

「……只見過一次就趁着對方不在帶着大隊人馬殺到對方老家去提親還動用各種政商關係施壓的垃圾才是真人渣吧?明明都已經說過拒絕配對了還……」

「……那個,抱歉……」

意識到自己踩到地雷的史德弘急忙四下張望試圖尋找能夠轉移話題的東西。

然而此時他們已經沿着河道走到了離城市相對比較遠的位置了,目光所及除了遠處的城市以外就只有樹木和河水,再不然就是販賣機和──

「──欸!你看那邊!」

將手指向了河流對岸的遠處,山丘頂端靠近海邊的峭壁上閃爍着七彩的光芒,在沒有月亮導致周遭一片漆黑的情況下顯得特別的突兀,但同時也特別的漂亮。

如同活物一般在原地盤旋飛舞着的七彩虹光,伴隨着隱約傳來的音樂聲緩緩的往峭壁下方擴散開來,並在水面上映照出了如同熒光顏料一般的亮麗色澤……

因為既離的關係,實際上用肉眼從兩人的位置能看到的只有黑暗中的一個光點而已──不過專業獵人哪有隻帶肉眼出門的道理呢?

「……『虹光祝福』啊。」

透過臉上的面具看着遠處的奇景,幾秒前還處於爆炸狀態的梅瑟緩緩的冷靜了下來。

反倒是聽到了他說出奇景名稱的史德弘這邊燃燒起了莫名的興緻。

「欸?你知道這一個啊?」

「當然知道啊,婚配殿堂的虹光祝福很有名的呢。」

梅瑟苦笑了一下。

「傳說中只要適合的伴侶在那邊進行婚配儀式的話,就會有從天而降的虹光照射在新人身上給予祝福;而結束祝福的虹光流入水面后,可以從水面上的虹色擴散距離判斷祝福的多寡,聽說就算是虹光沒有接觸水面的程度的祝福也足以使兩人一起平淡幸福的度過一生──」

「啊哈哈,這種傳說的確是相當的吸引人呢,不過呢──」

史德弘剛笑着想開始他的科普,剛才還散發著粉色夢幻氛圍的梅瑟卻突然又被漆黑扭曲的混濁氣場給緊緊包覆了起來。

「──說是這麼說但是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啊沃操,明明是只有配對通過的伴侶才能申請的場所憑什麼那屎崽子能申請過關?而且都說了我他媽已經拒絕了配對結果居然還有辦法把我也登記進去?說什麼『我們的幸福虹光將會灑滿河面』我可去你的吧!老娘把你全身黑血抽干灑到河面上去還差不多不過這樣好像算是污染環境……」

「嗚喔喔,好可怕的怨念……!」

被氣場壓迫到什麼聽不進去的史德弘努力的抓緊欄杆不讓自己被負面能量的風暴吹走,雖然實際上這是一場只有他主觀能感覺到的風暴就是了。

不行,在這樣下去會被吹跑,必須得說些什麼……快到極限的史德弘咬緊牙關,努力的找出了能夠中斷狂風技能的台詞。

「……其、其實虹光祝福是可以人造的!」

唰!的一聲,雨過天青。

「……嘎?」

剛剛彷佛聽到了什麼毀滅夢想的東西的梅瑟發出了沒有任何意義的疑問音。

「作為婚配殿堂前身的山頂禱告祭拜堂因為建造人工河的關係面臨拆除的時候,當時的基因管理局公關局長正因為基因配對制度導致愛情的夢幻感下降而受到某些極端團體的批評,此時他想到將基因配對與傳統的教堂結合的兩全其美辦法。」

比出了兩根手指來代表基因配對跟傳統婚配的互不相干,史德弘為了保命,甚至已經下意識的開始用肢體語言來輔助自己的說明了。

「第一個全,是保全古迹的存續:將廢棄的祭拜堂翻修,並且成了『只有基因配對者可以申請使用』的公家設施,由公家的力量來管理維護並使用,也能壓制住守舊派『基因配對是想毀滅文明』的論點。」

史德弘舔了下有點乾燥的嘴唇,隨後馬上接著說下去。

「第二個全,是給基因配對加上夢想元素:有鑒於基因配對在那之前已經得出了『配對雙方的基因適性越高相處越融洽』這個結論,因此特別選擇在適性超過S級的新人婚配時使用改建時安裝好的儀器和魔法製造出了最初的『虹色祝福』,就這樣產生了基因配對專屬的夢幻傳說。」

「……可是這樣都沒有人會懷疑真實性嗎?總不可能一直以來的與會來賓都沒有魔法和科技等級稍微高一點的人吧?」

「這裡可是河畔喔,一個城市等級的永動魔法陣和科技動力裝置的運轉位置喔,這就像是往瀑布裡面偷倒開水,不管在厲害的品水師都不可能在瀑布下面分辨出差異的吧。」

看着眼前的梅瑟那副獃滯的模樣,史德弘這才放心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啦,不用太拘泥那種東西,好好過活就行了……要是下次那個瘋妹子又找上門來的話你儘管找我!我他媽還真不相信有看了我們夫妻相聲之後不對你幻滅的人咧──」

「……其實不少喔,粉絲。」

「……你就乖乖接受安慰然後說謝謝就可以了。」

「……謝謝。」

梅瑟忍不住噴笑了出來。

「不過你怎麼敢認定一定是個瘋妹子呢?你就沒考慮過瘋漢子的可能性嗎?」

「哈!你還想考我啊?」

史德弘得意的揚起了腦袋。

「基因配對就是專門針對從未有過交往紀錄的年輕人,並以『基因延續』為名向其推薦一定程度以上適性的建議交往對象,既然有這個先決條件的話自然會因為配對而接近你的不就是妹子了嗎?還是說是阿姨?」

「……切,你這該死的冷知識博士。」

梅瑟搖了搖頭,顯然對自己問出這麼簡單的問題感到羞愧。

「哈哈!知道就好……不過在龍捲風中被風乾還說了這麼多話我快真的快乾掉了,我要去一趟販賣機,你要什麼?」

「……隨便你吧。」

將背靠在欄杆旁的昏暗路燈上,梅瑟慵懶的伸展了一下筋骨。

「快去快回啊,你明天還有得忙呢。」

「麻煩事情等進站再說啦!」

一邊喊着符合自己稱號的台詞,史德弘拔腿便往最靠近──也就是半公裡外的販賣機跑了過去。

「敢跟蹤一個AA級獵人團隊,你們膽子也不小嘛……雖然從那笨蛋完全沒發現你們這點看來,你們的確是有備而來就是了。」

確認史德弘消失在樹林之中后,梅瑟毫不客氣的就拔出了腰間那把看起來只是裝飾用的單手長劍,銀色的劍刃上隨即纏繞上了褐色的光芒。

「快滾,或者出來領揍。」

「……」

語畢,數名頭套水桶狀潛伏頭盔、身穿着西裝造型的裝備的二米巨漢便從樹林之中現出了身形。

「……看來是欠揍啊你們。」

梅瑟的嘴角勾起了扭曲的惡笑,她離開路燈的燈柱,往壯漢們的位置慢悠悠的踏出了幾步。

「我的心情剛好不太美麗,就陪你們玩玩吧。」

微微蹲低姿勢,梅瑟已經瞄準了將要被她開場躍擊的倒霉鬼──

「梅瑟‧席爾佛萊特,你真是讓我一通好找啊。」

「──!」

被叫出了全名的梅瑟本能的迴轉向後防禦,卻被等在腦後的一隻手給迎面罩住了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