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路易軍事同盟的首星在三十多年前與周邊其他的星系政權一樣,都是普通的一個城邦。對於這顆美麗而又富有生機星球來說,此時節並非這個星球最寒冷的節氣。然而這一晚的天氣要比往年這個時節冷了許多,雖然還未到零下,但是綿綿細雨過後尾隨而來的寒風卻將寒氣與濕氣深深刺入骨髓中令人瑟瑟發抖,即便是穿着冬衣也無法抵擋這份刺骨的寒意。樹葉伴隨着一陣陣寒風如同雨點般掉落,彷彿是在告訴人們:寒冬就要到了。

羊腸九曲的林間小道中,少女急促地喘息着,地上樹枝與枯葉被她並不合腳的布鞋踩踏併發出清脆的聲響,提起裙子的少女驚慌失措地回頭張望。少女為何要如此神色驚慌地奔跑呢?因為少女今天決定要反抗自己從未嘗試反抗的命運。

當少女出逃的同一時刻,這個國家的一位將軍逝世了。其實從社會貢獻的角度來講,這位將軍並不會成為這顆星球乃至一整片星域的歷史上響噹噹的人物。但歷史總是那麼地充滿了變數,他的逝世成了一場血腥屠殺的序幕,因為這位將軍是這個國家身居高位的人之中,最後一位心中還念着人民的政治家。

穿着從自己最親近的女僕那裡拿到的並不合身女僕裝,懷揣着自己多年來積攢的零花錢,在女僕的幫助下避開其他僕人與巡夜的警衛順利地混出別墅,這對於一個養尊處優的少女來說已經是太幸運了。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用盡全力地去奔跑,這是她第一次在沒人陪同之下離開自己的家。她也沒想到從小自己花不完的零用錢會積攢成巨款並帶在身上。

為什麼要逃?因為少女不想嫁給一個中年謝頂的變態,不想成為一個家族權錢交易的籌碼。

富人不會理解窮人的苦,窮人不會理解富人的難。雖然窮人與富人之間的關係是對立的,但富人與政客一樣,他們在維護自己權利的路上卻失去了太多太多,讓自己變得病態,只為了維持自己的權勢而活着,只是為了權勢而活着,成了權勢的附屬品。當聚光燈沒有打開的時候,他們為了維繫權利失去了大部分社會面的人性;相對的他們生物學上的“人性”倒是經常無節制地釋放。但是當聚光燈打開並照在他們身上的時候,他們卻換成了另一副模樣。

簡而言之:虛偽。

在權貴之中每當有些人想要跳出這個痛苦的循環之時,他們將會失去更多並得到自己最不想得到的事物——絕望。

此時的少女尚不知道接下來她該怎麼做,但她唯一知道的是她絕對不會嫁給那個通過不正當的手段獲得龐大利益與權力的那個變態男人。

然而少女不知道的是,她的父母的財富,祖父祖母的財富,乃至他們這個家族的第一桶金都是通過見不得人的手段獲取的。少女知道一點點是非,但她卻並不知道自己的家族就是血淋淋的。只有在她的面前,她的家人才是和藹可親、心地善良、樂善好施的“有錢的大善人”所謂的“正人君子”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身後是否有追兵,少女終於因為體力不支倒下了,此時距離她逃出山中的別墅只有不到一公里。她僅僅跑了幾百米就跑不動了,本就不合腳的布鞋在奔跑之中磨壞了她從未遠足過的稚嫩的雙腳,平日幾乎沒有進行過高強度運動的少女背後也濕透了,汗水讓女僕裝緊緊地貼在她的後背露出了她纖細的體型,白色的圍裙也在狂奔中被樹枝劃破,被泥土和樹葉弄得髒兮兮。少女踉蹌着蹭到了林間小道旁邊一棵歪歪斜斜生長的小樹旁,她想靠在這棵小樹上,可她沒想到她那輕盈的身體居然壓垮了那棵小樹,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她就翻下小路。順着略顯陡峭的山體少女翻滾着,樹枝和石塊劃破了她的女僕裝將她白嫩的皮膚也一併劃破。她想叫出聲來,可是她卻不敢,她生怕自己的聲音引來追尋者並將她帶回別墅之中。也不知自己翻滾了多少圈,也不知道她翻下去了多少距離,當少女翻下坡底的時候她也隨之昏過去了。

與此同時,老將軍逝世的消息傳遍了這顆星球的大街小巷,絕大多數人悲憤交加,一些人竟然號啕大哭起來,那樣子用浮誇來形容完全不過分。可是就算是浮誇,那也是真實的。不過也有人彈冠相慶,奔走相告。當然,這群高興的人不會囂張地在大街上咆哮:你們的時代不會來臨,你們永遠都不會鹹魚翻身!

但他們卻會打開一瓶價值連城的葡萄酒,僅僅小酌一口就丟掉以表示慶祝。

俯瞰吧!俯瞰吧!

瞧瞧你的鄰居面黃肌瘦的臉

俯瞰吧!俯瞰吧!

那工人的孩子正因病痛受難

請施捨!請施捨!

你若仁慈我們定祝福您平安

俯瞰吧!俯瞰吧!

我們一無所有也不敢把富足奢求

如果您願意施捨您的善舉必得主的護佑

一切都是天命我們無處可逃

主賜予的命運是我們的窠臼

主賜予我們的生命是絕對公平的

因為我們終將長眠於靈柩

在這一夜,無數的身穿髒兮兮衣衫的人們自發地組成了悼念的隊伍並低吟着這首不知何人作詞的歌。這首歌的曲子並非原創,但是出處卻誰也說不清,最可信的說法是這首歌的曲子源自一部歌劇。就算曲子是別人的又怎樣呢?人民不會關心這個的,因為他們關心的是這首歌的歌詞代表了他們現在的境遇。

暴風雨並沒有要降臨的跡象,在這顆星球上暴風雨也不會出現在這個節氣,然而整個星球上的氣氛卻讓人感覺到另一種暴風雨即將來臨,此時少女逃出的那個家中,她的父親此時正在和一群西裝革履的人進行着密談:

“各位部長,現在的形勢我們都清楚,如果再不採取手段收拾這幫貧民窟中的暴民,那麼法國大革命式的流氓無產者和政治投機者的狂歡將重新上演。”少女的父親表情嚴肅站起身俯視着眼前這些國家執政機構的高級官員。

這個時候,一位部長攤開手甚是無奈地說道:“說到底,這些暴民多數是從您併購的土地和收購的工廠中走出來的吧?先生,解鈴還須繫鈴人啊。”

看着這位明顯是在嘲諷自己的部長,少女的父親恫嚇道:“解鈴還須繫鈴人?你開什麼玩笑?你以為你那個拿不出政治主張,連辦公室都租不起的,名字都是下九流的政黨是誰資助的?資助你不是要你推卸責任,你的國家安全部長職務是誰幫你買來的心裡沒數嗎?去年的恐怖襲擊和今年的遠征戰敗原因你當我完全不知道嗎?”

國家安全部長被訓斥的大氣也不敢喘,就這樣低下頭不再言語了,隨後經濟部長開口了:“歸根結底還是總統的錯,一個商人跑出來競選,上台之後大嘴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然後每一個政策都是變相在往自己的產業添磚加瓦。”

“吃了天文數字回扣的你沒資格說別人。”少女的父親打斷了經濟部長的話說道:“拿着我的錢就乖乖地為我做事,不要去掙什麼外快。”

看着周圍的部長們,這個時候身穿軍裝的武裝部長左手握住帶有傷疤的右手手腕輕鬆地說道:“先生,當年我是怎麼清理在國會大樓前鬧事要求一次性支付補償金的老兵的?你們忘記了?”

“你是說......”

“我就不信他們鬧得過坦克,再說,舊世紀不是有很多國家在野黨為了自己的利益,糾集一群收錢鬧事的人整天遊行或是佔領街道,逼着市井良民無法謀生,最後這群良民被迫求着政府出動軍隊么?”

這個時候,安全部部長質疑對方:“可是現在是活不下去的人在鬧啊,他們可沒收誰的錢,也沒人因為他們無法謀生啊。”

這個時候,少女的父親開口了:“這個好辦,讓‘民意調查公司’來解決就可以了。”

“能行嗎?要是被發現是托兒,咱們可都完了。”

“誰告訴你活不下去的人就比爭權奪利的人更懂團結的?”少女的父親傲慢地看着安全部部長繼續說道:“快要餓死的人,你給他一個踩過的麵包他都能把你當作上帝。對於這群妄圖違抗主賜予的命運的人,主是不會同情的。”

少女的父親看着周圍的部長們繼續說道:“主賜予我們的智慧讓我們理所應當統治,主賜予我們的財富讓我們完成統治,主賜予每個人的使命是不會改變的,那群無業游民之所以窮是因為他們背棄了主的道路。”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辦。”

“你們回去吧,告訴總統,好自為之,他的家族企業也是靠我才能活下來,讓他的大嘴給我閉上。”

“明白。”

“你們可以走了,我還有家事要辦。”

“老婆你是不是傻?這能報警嗎?山上的那群王八蛋你又不是不知道什麼德行,萬一......你這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嗎?再說牽連到咱們怎麼辦?女兒還在那裡做僕人啊......”男人說到山上那群王八蛋的時候不自覺地咬牙切齒,看上去極為憤怒。

“你為何那麼怕事兒呢?當年你可沒這樣啊。”聲音有些尖銳的女人義正詞嚴地說道:“再說你怎麼就肯定她是遇到了什麼事?要是你想的那樣,你為何同意咱女兒去他們家族的宅邸做僕人啊?”

男人氣不打一處來地說道:“我哪裡知道咱們女兒跑他們家去做僕人啊,早知道我才不會同意呢。”

“那你說怎麼辦啊?人家姑娘到底怎麼回事都沒弄清楚,就這麼放在咱們家裡,到時候要是警察找上來你說怎麼辦?萬一指控咱們個拐賣人口有理也說不清啊,咱又不是為所欲為的有錢人。”

“那也不能報警啊,你聽我的,等人家醒了問問怎麼回事兒再說,咱們千萬別再攤上事情了。”

男人正抱怨着,突然女人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再攤上什麼事兒?什麼事兒?過去就過去了,你別老記着了。”

“這事兒能說不記着就不記着么?那群王八蛋,想拆就拆了我們.......”

“你行了,誰讓咱們沒錢了,認命吧。”

聽着男人與女人的爭吵,躺在又臟又舊的破板床上,從意識迷離漸漸變得清醒的少女知道到自己被人救了。可是救她的人如果知道她的身份會怎麼對待她呢?少女的內心開始不安起來,因為此時的她是無助的,對方想怎麼對待她就可以怎麼對待她。

從小,少女的父母就灌輸給她所謂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從小就教育她這個世界上窮人就活該受窮,因為他們愚蠢、無恥、下流、粗俗、不學無術、心術不正,為了錢他們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正是因為他們愚蠢而又鄙視學習,做事不擇手段不懂得團結,因此他們才窮。而越是窮人的內心與外在就變得越發醜陋,越是窮就越是不能翻身成為富人,而富人越是富有就越是優秀,一代比一代更優秀,他們聰明、知恥、細心、學富五車、伸張正義,為了道義他們敢於毀家紓難,所以他們理應一代更比一代富有。少女從小就被父母的教導所影響,她堅信越窮的人內心就是越醜陋的。

越想下去,少女就越覺得害怕,她不自覺地在床上,用被子裹緊身體蜷縮在靠牆的一邊。同時少女在黑暗中四下張望着,她試圖找到能用於自衛的武器。可遺憾的是這間房子里並沒有什麼能讓她自衛的武器,狹窄的這間卧室內傢具僅有一張破床和一座漏了大洞的衣櫃。

此時男人與女人繼續着對話,女人很是無奈地說道:“路是自己選擇的,不怨誰也不恨誰,不過恨世界的話我倒是不介意。”

男人聽到女人的話之後反問道:“怎麼,你還童心未泯嗎?還恨世界?”

女人長嘆一聲說道:“我不會恨世界的,因為我們也沒錯,可是這個世界真的沒錯嗎?”

“誰知道呢?但我知道這個世界還會墮落下去,也許二三十年之後這個世界就會被烈火燃燒殆盡吧?或在烈火中重生,或是化為非靈長類生物們的養料。”

“就算如此,我也希望和你走到世界的盡頭。”

“還是不忘初心嗎?”

女人笑着對男人說道:“我們經歷了從擁有一切到一無所有,但是我們同甘共苦了這麼多年,難道我們不都是如此嗎?”

“是啊。”

“那個姑娘也差不多該醒了吧?”

“是啊,應該差不多了,我去準備薑糖水,這麼冷的天穿那麼少,這遲早要生病啊。”兩個人說完,房間內重新歸於了平靜。

過了一會兒,門被輕輕地打開了,看着客廳的燈光射進卧室,少女彷彿是在接受最終審判一般六神無主,驚慌失措地蜷縮在角落裡看着女人打開房間的燈,當燈照亮女人的面龐的時候,少女驚呆了,眼前這位魅力十足的女人和自己最親近的女僕幾乎一模一樣,區別在於眼前的這個女人眉宇之間充滿了成熟穩重,而與自己最親近的那個女僕則充滿了朝氣活潑。

看着眼前的這個女人,少女愣了很久,女人端着薑糖水彎腰笑眯眯地看着少女說道;“你醒啦?出了什麼事兒?需要我幫助嗎?”

“還能有什麼事兒啊,肯定是王八蛋管不住自己下半身,人家姑娘不從唄!再者說,那群人哪個不是這樣的。”男人一邊打掃着房間一邊說著,少女聽到男人的話一時間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從一開少女就不明白,他所指的山上那群王八蛋是誰?難道是管家和他帶領的那些僕役?少女怎麼想也覺得不可能,那群僕役對她的家族是那樣的順從,作為上等人的僕役,他們怎麼能不珍惜來之不易的,為高貴的人服務的機會?又怎麼可能不會受到高貴的人影響進而靈魂得到升華呢?怎麼可能會做不該做的事情呢?難道是那群經常來別墅洽談業務的各行各業總裁和政治人物?少女覺得也不可能,因為他們在少女看來都是樂善好施、人格高尚、優雅而又正直紳士啊!

女人皺起眉頭說道:“哎,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不好,你這不是連着我和我爸一起罵了嗎?”

“不是.....你爸......那叫封建思想........”

“我爸怎麼就封建了?”女人略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將碗小心翼翼地遞到少女嘴邊溫柔地說道:“姑娘,今天很冷,你先喝點薑糖水驅寒吧,着涼了可就不好了。”

怯怯地接過還略微燙手的碗,少女注意到這碗簡直破舊得沒法再破舊下去了,一道道裂痕和粘接過的痕迹在告訴少女,這個家庭已經窮得連新的碗也買不起了,而對於少女的家庭來說,餐具有一道划痕都是要摔碎之後丟棄的。

少女凝視着眼前的婦人不知為何心中有了一絲好感,女人雖然說話略顯得有些粗俗,可是從她的舉手投足之間少女能看出來她有良好的教養,這不禁讓她感覺眼前的女人曾經做過有錢人的女僕。

“姑娘,你這是怎麼了?需要什麼幫助嗎?如果你遇到了什麼不便說的事情也不要緊,你是需要我們報警還是給你一些幫助呢?錢我們有一點,但是不多,不過足夠給你吃一頓飽飯了。”女人的話很聰明,她的話巧妙而又婉轉地告訴少女,我們不想知道任何事情,要去見警察還是提供點什麼我們都可以幫你,所以請你快點離開。

少女雖然不懂女人話語的含義,但是順着女人的話,少女回答道:“別,不要報警,我馬上就走,我有錢........”說道自己有錢的時候,少女伸出手摸向了自己的錢包,她打算給這對夫婦一些錢以表感謝,可是少女怎麼也找不見自己的錢包了。

少女開始焦急起來,雖然沒有因為錢的問題煩惱過,可少女至少知道這個世界沒錢是萬萬不能的。找不見自己的錢讓少女開始懼怕起來,從小她的母親就告訴她,窮人都是斤斤計較的,哪怕是幫人看幾分鐘孩子都要拿出計算器來計較該收多少錢的。

他們吝嗇而又貪婪,他們從不會無償幫助他人,想到這裡,少女突然又想到了父親的教誨,窮人什麼都做得出來,他們會把孩子拐賣,女人賣到妓院。窮人無惡不作,只要有錢他們連靈魂都可以出賣。想着想着,少女的手開始顫抖,端着碗的手本就受傷了,現在她的手已經是不堪重負了,碗在手中搖晃着並把依舊燙手的薑糖水灑到少女的身上與手腕上。

眼見少女慌神了,女人看出了少女到底在找什麼了,於是她微笑用自己已經滿是老繭的手握住少女尋找錢包的手,拿出隨身揣着的手絹給少女擦乾灑在身上的薑糖水。看着那印着精美的文藝復興時期藝術紋樣的手絹,少女略有些驚異,那手絹邊角印着的商標暴露了這手絹並非便宜地攤上的劣質產品,而是她所知道的最有名布藝設計工作室的產品,他們的成品每年僅有幾件,價值更是天文數字。擦乾少女身上的薑糖水之後,女人從衣兜中拿出錢包放在少女的手上。

看到自己的錢包失而復得,少女可以說是喜極而泣,從極度的不安與恐懼中突然解脫的她開始抽泣起來,女人坐在床上摟住少女的肩膀,溫柔地說道:“孩子,我看你不像壞人所以阿姨想問你個問題,你打算去哪裡,要不要我送你?”

少女此時已經不再對女人有所戒備了,於是她說道:“我想離開那裡,我不想回去,我不想被人當做商品......”

說著,少女的眼淚奪眶而出,在卧室的門口靠在門邊聽着女人和少女對話的男人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那群混蛋真的害人不淺啊........”

女人就像安慰自己受傷的孩子一樣安慰了少女許久,當少女已經睡下了,在客廳里男人看着他與女人年輕時的照片不禁自言自語:“是我害了你啊。”

說著,男人打開了一瓶啤酒。

“是嗎?是你害了我嗎?不是我害了你嗎?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如現在一般一無所有吧?”不知何時女人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男人回頭看了一眼女人長嘆一聲仰望着牆皮脫落的差不多的天花板說道:“我們都覺得自己害了對方。”

“但是誰都沒有對自己的決定後悔過是吧?”

“是啊。”

“既然如此我們為何要替對方後悔呢?”

“是啊。”

說著女人俯身從背後摟住男人溫柔地在耳邊說道:“親愛的,我們擁有了別人無法擁有的愛情,我們是多麼幸福啊,縱使我們現在一無所有,可我們相伴在對方身邊,靠着自己的努力活着,為了迎接全新一天對方的笑容而活着。”

男人看着女人露出了苦澀的微笑說出了心中的話:“我是很幸福,所以我也希望能讓你生活得更好。”

“正因為如此我才愛你,物質生活是必要的,可是你給了我精神世界。權貴的生活是空洞的,是你讓我知道了勞動與奮鬥的美妙,不管我們今後是苦盡甘來還是一直苦澀的生活,我都不會離開你的,親愛的。”

“我也一樣。”

“喝完早點睡吧,不過你要睡沙發嘍。”

“沒事沒事,晚安,親愛的。”

“那麼晚安,親愛的。”

就在少女睡下的時候,少女的母親此時如同審問囚犯一般看着此時穿着少女那一身華貴服裝的女僕說道:“既然你唆使我女兒出走,那麼你就來代替我的女兒出嫁吧,你沒有選擇。衣服是我為女兒出嫁的時候而定做的,沒想到正好你穿着合身。而且由你作為替代品,我的女兒也就不會遭遇那樣的不幸了,這或許就是主的指引吧?”

女僕看着傲慢的貴婦人不肯屈服,她反擊道:“你們把大小姐當做交易品這樣就對嗎?她也是人,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

“幸福?”夫人冷笑一聲,她的笑聲十分尖銳,而且她的腔調實在是太陰陽怪氣了,甚至讓人能聯想到她就是童話中令人作嘔的老巫婆。而且這個女人除了外貌妖艷之外,從哪一點看上去都和老巫婆的作風一模一樣。

夫人說道:“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你媽媽那個賤女人擺在眼前的幸福不要,偏要嫁給一個想要鹹魚翻身的窮小子。哎喲,我還要感謝你媽媽呢,要不是你媽媽自己犯賤,我怎麼會和我家先生成為正式的夫妻呢?”

“什麼?你在說什麼?”

“哎喲,你媽媽難道沒告訴你嗎?你媽媽為了你那個窮爹把整個家族都給毀了,你個小賤人竟然不知道?來我家做女僕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目的是什麼?哼!唆使我女兒出走。好啊,那你就頂替我女兒去嫁給那個謝頂的死變態去吧。”夫人的得意地說完開始笑起來,尖銳的笑聲彷彿能把房間內的玻璃製品震碎一般刺耳,那聲音在走廊里的少女的父親也聽得一清二楚。少女的父親推開門看了一眼夫人後走進來站在夫人身邊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僕不帶表情地說道:“那個賤人的基因就是不錯啊,這身材,這氣質我看正好那個人喜歡。反正他沒見過我女兒,就用她了。”

女僕憤怒地說道:“你以為你可以為所欲為嗎?”

少女的父親帶着不屑瞟了一眼這位比自己女兒大了2歲的少女,再看看夫人嘴角露出奸詐的笑容說道:“有錢是可以為所欲為的這個道理為什麼世人總是不懂呢?”

“有錢也不可能為所欲為,我不相信這個世界沒人能制裁得了你們這樣的蛇蠍心腸的父母!”女僕是發自心底地在維護自己的大小姐,其實對於女僕來說,大小姐與其說是伺候的對象,莫不如說是自己心愛的妹妹。女僕有過三個妹妹和一個弟弟,然而他們都夭折了。所以,女僕自打進入這家宅子就一心把少女當做了自己的妹妹來照顧,經常私下教她許許多多權貴們接觸不到的東西,遺憾的是女僕並未告訴少女這個世界的悲慘是誰造成的。

少女的父親伸出手輕撫着女僕面龐用攜帶着惡意笑容說道:“我可一直恨那個賤人和那個混蛋讓我顏面掃地,你乖乖地去給那個變態去做玩具吧,這樣我還能考慮放你的賤人媽媽和小白臉爸爸一條生路。”

“你.......”

在首都的貧民窟附近有一座酒館,這座酒館是一棟三層小樓改建的,大廳內的燈雖然沒壞,但是那昏暗的燈光實在是讓人感到不愉快。偶爾的燈泡會突然變得很亮,但是那亮度卻又太刺眼了,讓人感覺這燈泡隨時會爆炸一樣。大廳內所有人都在保持着沉默,而周圍的年輕人的臉上表情顯得很悲憤,他們握着手中的酒杯和酒瓶似乎並不是在品味美酒,而是時刻提醒自己還活着,還能攥着東西一般。這些年輕人形象氣質各異,穿着也不盡相同。凡是見到此情此景的人都能明白,這裡坐着的來自社會的各個階級的人,這些人正好處在了理想遠大,血氣方剛的人生階段,而他們也確實在為共同的目標而奮鬥着。也不知道是有人組織,還是大家自發的,他們唱起了歌。

俯瞰吧!俯瞰吧!

主說這一切是為了前往天堂

俯瞰吧!俯瞰吧!

我們虔誠匍匐在地堅定信仰

請施捨!請施捨!

可我們卻永遠無望地在想象

俯瞰吧!俯瞰吧!

我們未曾妄想改變您締造的世界

我們只希望天生的那些貴人能積攢善業

可最後一根火柴還是會熄滅

我們只想掙一口飯養家糊口

平等可以理解成大家死後都一樣

因為我們終將長眠於靈柩

當歌聲結束,一個穿着打扮略顯復古的,出身上流社會的年輕人站起來,用他顫抖着的卻十分激昂的聲音開始了演講:“老將軍死了,你們以為我們也要死了嗎?不!你們都錯了,我們要活下來!我們要迎來新生......”說完這句話,輕人看着周圍的夥伴們,而夥伴們則將目光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穿着復古的年輕人面向正對着窗外漆黑一片的窗戶顫抖着抬起了手,一邊顫抖一邊握成拳頭,用充滿熱情的眼神注視着酒館窗外那一顆星星也看不到的天空繼續說道:“黎明,黎明到來前永遠是最黑暗的,老將軍的離去就是那最黑暗的時刻,然而!”年輕人轉身看着周圍的夥伴說道:“老將軍是為了我們而離去的,他的離去將讓我點燃新的火種,這火種必將燃燒在全世界。”

“曾經在那顆小小的星球上,我們的祖先一次次,一次次地推翻了一個又一個的國王。他們一次次地捲土重來,先賢們一次次地引領着人們將抗爭進行到底,可是最終國王還是回來了!只不過他們不再是頭戴王冠神聖不可侵犯的君主。”穿着復古的年輕人慷慨激昂地說著,身體也隨着他的每一句話的聲調做出相應的動作,這位年輕人或許天生就是一位演講者吧?

“曾經先賢為了自由而戰,這份自由就是公平的制度和最符合大眾利益的秩序。而今天,我們僅僅是為了一口飯。”穿着復古的年輕人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他皺起眉頭看着在座的夥伴臉上顯露出了一絲無奈,隨後他抬高了聲音繼續說道:“是的我們僅僅是為了一口飯。這一次我們要來一口飯就罷手嗎?不!這一次我們不僅僅是把這一口飯搶回來就結束了。我們要推翻那個真正的國王,那個踐踏我們的自由的國王,為了推翻這個國王我們需要什麼?”年輕人的話戛然而止,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充滿着激情但還帶着些許不安的臉上。

“我們需要什麼?”說著,穿着復古的年輕人用充滿期待和惆悵的眼神凝視着同伴們,他此時沒有十足的把握,也沒有足夠的信心。年輕人激情澎湃但也內心充滿了迷茫與不安,他深知自己將會走上一條自己都無法控制的道路。可是同伴們的回應卻讓他有了信心。

“革命!”舉起手,高聲呼喊,充滿激情與宣洩憤怒的咆哮讓酒館外面幾乎隔着一條街都能聽到,這樣公然的組織暴動國家會不管不問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可是這個國家暴力機關的神經末梢並不存在於貧民窟與附近的區域。

“是的!我們要革命,因為除了革命我們別無選擇。”年輕人突然聲音不再顫抖了,但是他的語氣加快了,同時聲音也更加充滿力量了:“我們一次又一次地被那些衣冠楚楚的政客所欺騙,我們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落空。政客們一天天地在空談消除貧困,卻從來不做出實際行動。窮人,一天比一天窮,而富人則一天比一天富有,看看我們國家的慈善機構吧?”

說著,年輕人從衣兜里掏出了一卷將數十份賬單接在一起的長單子,並將其展開,而後義憤填膺地用手指着這份賬單說道:“大家看看,我父親的慈善基金會做了什麼?每年從中產階級那裡籌集善款,這善款七成支付給了所謂的籌款組織者作為慈善募捐的‘補助’,餘下的三成裡面竟然有八成放進了銀行或是投資來錢生錢。

你們以為你電視上那些受到救助的窮人家的孩子真的很幸運嗎?你們錯了,他們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鏡頭拍不到的時候他們就是商品,被我父親那伙兒有特殊性癖的人渣所玩弄的物件兒!”

看着穿着復古的年輕人的賬單,距離他最近的銀行小開站起來,他轉身面向夥伴們說道:“他說的沒錯,我們的國家已經到了不革命不行的地步了,侵略他國說明了國家執政者已經為了利益什麼都不顧了,割地賠款證明了這個國家的領導者已經無能到了頂點。

利用慈善來如此斂財則說明這個國家已經黑暗到了極點,看看吧,這個國家中產階級稍有不慎就會成為赤貧,多少貧困線以下的人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法改變命運!任我們怎麼勤勞與忍耐,我們都不曾得到過應有的報酬,我們從未儲蓄過什麼財產,因為每天的辛勞之後都是價格高得離譜的飲食成本。

每個月都是隨意漲價,無視合同隨便趕人的房東!我們終日任勞任怨,可是只要犯一點小錯就會被解僱、開除。

我想問一下在座的出生在貧民窟,成長在貧民窟的夥伴:因為沒錢看病,活活被病魔折磨死。窮到把女兒賣到妓院做雛妓的事情你們誰的家庭或是鄰居沒有經歷過?

口口聲聲說有教無類,但是學校卻分出三六九等按照繳納的學費多少來分配學校和班級。就算是口口聲聲說免費的公立學校也有着各種名目的收費項,多少人背負着孩子的教育成本在工作崗位過勞猝死?多少人因為供不起孩子上學而被所謂的教育監察委員會起訴並被剝奪撫養權進而鋃鐺入獄?

醫療、住房、教育、養老的四座大山我們無論多麼努力工作都無法將其撼動,擁有自己的房子,組成家庭孕育孩子完全成了妄想。多少人在重壓之下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穿着復古的年輕人繼續說道:“議會總是在給富人減稅,可是他們何時給我們減稅過?我們住着雨季漏雨,冬季沒取暖設備的簡陋房屋,沒人給我們進行房屋的維護,我們為什麼還要繳納住房維護稅?為什麼我們好不容易吃一頓肉還要繳納高達5%的個人消費稅?我們沒有醫療保險,連病都看不起,為什麼要繳納醫療稅?

是誰規定的,是誰允許的,我們這群掙扎在貧困線以下的人還要繳納根本不該我們去繳納的稅的?”

年輕人奮力地拍着桌子,如果不看穿着,或許大家真的會以為他與大家一樣都是貧民窟出身的吧,然而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既然有一群寧可被富人當做狗來使喚,去迫害比自己你更慘的人也不肯反抗的人。那麼相對的就會有幾個站到窮人中間去為窮人吶喊的富人。當然,這些富人多數是還在逆反和衝動期的青年。若要他們真的當家了,或許他們最多也就是拿出相對於自己資產冰山一角的財富開個施捨食物的小店而已吧。不過物競天擇之下,總會有那麼幾個剝削階級的人,褪去了浪漫與理想,理性的選擇加入到了那些被剝削者的反抗隊伍之中。這位穿着的復古的青年就是如此,他的家境和少女十分相似,不過不同的是,他的童年是在外公的授意之下,被管家帶到了貧民窟附近的市區生活,並且生活中一切都要靠自己,管家連早上叫醒他都不被允許。也許正是這種左走天堂,右走地獄的環境影響吧?這位年輕人成了同時了解上流社會和底層社會的人。

歌是這個國家的人民深深刻印在骨子裡的一種文化和習慣,當穿着復古的年輕人慷慨激昂的演講過後,另外的幾位年輕人帶頭開始唱起了歌:

最重要的時刻來臨了

她將驅散一切災厄

但是請小心

那群蛇蠍正饑渴

我們需要一面旗幟

讓人民將屬於自己的權利奪得

大家將團結一致

國王們將迎來自己的終末

鮮血 讓靈魂燃燒吧

鐐銬 無法將我禁錮

鮮血 是萬丈的朝霞

鐐銬 那暴君的王國

鮮血 是希望的鎧甲

鐐銬 那最後的城牆

向心愛的人兒做告別

感謝她陪伴的日夜

但是請記住

我們定改變世界

紅色是我們的鮮血

黑暗終將結束於這最後的黑夜

君權將迎來終結

國王的生命將由我們了結

鮮血 開啟偉大征程

鐐銬 牢獄將被摧毀

鮮血 那是主的至真

鐐銬 是撒旦的幫凶

鮮血 這最後的鬥爭

鐐銬 黑夜迎來終結

最重要的時刻來臨了

她將驅散一切災厄

但是請小心

那群蛇蠍正饑渴

我們需要一面旗幟

讓人民將屬於自己的權利奪得

大家將團結一致

國王們將迎來自己的終末

當歌聲結束之時,穿着復古的年輕人跳上了桌子高舉手槍呼喊道“為了大革命Vive la Librenia”

“為了大革命!Vive la Librenia”

“Vive la Librenia!”

“Vive la Librenia!”

“Vive la Librenia!”

酒館內眾多的年輕人歡呼着,他們決定發動一場革命來改變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在吧台前酒館的老闆一個人喝着悶酒,並自言自語:“不管哪個選擇都註定是悲劇,你們是在把我往絕路上逼嗎?”

夜深人靜

看着已經熟睡的女人,少女悄悄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她知道自己在這裡是多餘的,這個家的男人因為她的到來只能睡在客廳的沙發,於是少女打算趁着夜深離開。少女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自己放在床頭櫃的錢包找出了一張面額不小的鈔票放在了那裡,滿身是傷的她有些踉蹌地俯身穿上了那雙不合腳的鞋子。

拖着傷口依舊在疼痛的嬌嫩身軀少女走到了門口,一點點地將已經鏽蝕很嚴重的門打開,少女儘可能地讓這扇每次打開都要掉下一堆氧化物碎屑的門不要發出聲音,可是門卻像是在與少女作對一樣,少女每次一的發力推門都會讓其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雖然不大,但在漆黑的夜晚這樣瘮人的聲音也夠讓少女心驚肉跳的了。

少女經過不懈的努力,終於在沒有驚醒女人的前提下打開了門,她終於走出了房子。夜晚是那樣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可少女能感覺到眼前是一片樹林,遠方一雙雙發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在注視着她。

少女不禁打了一個冷戰心想那些該不會是野獸吧?越是如此地想她越發的害怕起來,就在她心生膽怯想要退回去的時候,男人的聲音響起了:“別怕,這林子沒野獸。”

“啊......”少女嚇得險些坐在了地上,她沒料到男人就坐在房子門口旁。條件反射地向聲音傳過來的反方向閃開身體,少女在黑暗中低下頭看到了男人隱隱約約的身影以及點着的香煙發出的紅光。

“先生......”

“要走啊?”

“嗯......”

男人吸了一大口煙后對站在門前的少女說道:“姑娘,既然要逃就逃得越遠越好,那群人可不是一般的混蛋。”

“您說的是誰?”少女略帶膽怯地問起男人所指的是誰,男人似乎看了一眼少女,又似乎只是搖了搖頭說道:“還能有誰?那宅子里你們伺候的那群混蛋啊。”

聽到男人的話,少女再怎麼傻也不會立即表明自己的身份-我就是那大宅子里的大小姐。而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少女理所應當地開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撒謊,而她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前半生自此之後會一直活在偽裝之下。

“是啊,確實他們有些......”雖然知道自己要撒謊,可是少女卻表現得那樣的不自然,畢竟是第一次撒謊,人怎麼能不緊張呢?男人聽到少女的回答也不知道是看出了端倪還是誤以為少女只是回想起什麼而變得害怕。

男人換了一個話題問道少女:“你父母是做什麼的?”

少女第一時間想說自己的父母是護林員,可話到嘴邊她才想起來,這對護林員夫婦的女兒就在她家做女僕啊!於是少女怯怯地說道:“全家都指着我......”

“真是辛苦啊,涉世未深就要承擔這樣的重任。”男人遲疑了許久才開口,但是男人的腔調很明顯地表達了他並未相信少女的話,到底為什麼男人並不相信少女呢?他從哪裡看出了少女在說謊呢?少女此時也不知道。

但男人打開了便攜媒體終端並回放了一段總統的議會演講。

這段演講是幾天前的新聞節目所摘錄的,演講那天少女也正跟着父母在國會招待大廳內看到了演講視頻,並參加了會議結束后的晚宴。總統的講話她當然是記得,可隨後男人的話讓少女有些摸不着頭腦。

男人說道:“看吧,總統先生大談消除貧困,扶持貧困人口。可是他做了什麼?口口聲聲說要消除貧困,卻砸了無數人的飯碗,讓無數勤勞的人失去了工作和事業,砸了人家的飯碗卻又不給人家找新飯碗的機會,增加了那麼多的失業人口。”男人義憤填膺地說完吸了口煙繼續說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開着豪車去領取社會保障金的人。”

“這怎麼會呢?不是給窮人的錢嗎?”

“給窮人的錢?姑娘你誤會了,那些錢從一開始就不是給窮人的,而是給懶人的。”

“有錢人怎麼會懶呢?”

男人皺起眉頭意識到自己的猜測是對的,於是他耐心地說道:“窮人不一定都是勤勞的,富人卻都是懶人,你會說他們也在為自己的業務而忙碌,為什麼會懶呢?因為他們把我們創造的價值大部分都拿去了,而他們的勞動產生的價值卻遠遠沒有他獲取的那樣的高,你說他是不是懶人?”

“哦......”少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隨後男人繼續說道:“社會保障金名義上是給窮人的,實際上申請保障金的手續卻複雜地讓一般人根本無法接受,繁瑣而又脫離實際的證明手續和漫長的審批時間對於急需用錢卻又失去工作的窮人根本沒用吧?而且在你申請成功之前你還要繳納文件複印費和申請表格費等等奇葩費用,你想想,窮人哪還有那個錢和時間來等?”

“簡而言之,我們這個社會的扶持貧困就是砸了勤勞的窮人飯碗,去扶持懶惰的富人。而且保持大量的失業人口,老闆們才可以隨意壓低工資啊。”

“一定是法律不健全才會導致這樣的事情吧......我們是法治國家對吧?我們一定能改正對吧?”少女天真地隨口這一說,男人吸了最後一口煙,將煙蒂丟在地上並踩滅,他靠在牆上仰望着開始微微發亮的天空說道:“姑娘,你知道嗎?什麼叫做法治國家。”

“不知道.......”

“什麼叫法治國家?法治就是懂法的人可以利用法律去鑽空子,有錢的人可以用錢來收買懂法的人,有權的可以收買上述兩種人為所欲為,而沒有這些的人都去坐牢。所以啊,一切都能拿來用金錢做交換物的社會,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相對公平都不存在啊......我不但沒能改變自己的命運,還搭上了我的老婆,還搭上了她的家族......”男人說著長長嘆息了一聲。

“你是?”

“山上的別墅原來就是我老婆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岳父的宅邸,當年我和我的老婆為了愛情和她的家族決裂了,我的老婆因為拒絕了父母為她訂下的婚事得罪了現在山頂上那家的混蛋,所以......整個家族都被搞垮了。”

“為什麼父母會替你們訂婚呢?不是戀愛自由的時代么?”少女如此問道男人,實際上這句話也是在問她自己。

男人冷笑一聲說道:“戀愛自由?孩子,那隻適用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群體之間,當階級懸殊的時候,戀愛自由就是一個笑話,而有錢人呢?他們為了滿足下半身慾望才不論階級出身去尋找暫時的伴侶甚至玩物。如果真要結婚,他們就會被權力和金錢所綁架,兩個被金錢和權利綁架的家庭自然而然希望自己的子女之間通過婚姻來達成權錢的結盟,由此一來,對於富人來說,戀愛自由僅僅存在於他們童年聽到的童話故事裡。”

少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男人繼續說道:“你說這個社會要是不被資本所支配該多好,創新的人會得到讚許和應有的那份回報,每一個勞動者不會再擔心自己的飯碗朝不保夕,掙扎在貧困線上。窮人家的女兒不會再擔心被送到有錢人家成為玩物或是僕人,更不會成為‘窮人家賣掉的女兒’那樣的社會多棒啊.......”

“是啊.......”少女跟着男人的話語應答着,她此時並不懂這些,但為了自己能離開那個家她在努力地裝作自己就是個社會底層人。不過在很短的時間之後,少女將會理解這個男人,並且這個男人的理想將會被她所實現。

與男人的對話持續到了紅色的黎明來臨,少女禮貌地向眼前這男人告別,但就在少女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女人從屋內走出來了,她大跨步向前追上前握住了少女的手將那張鈔票塞回了少女的手中。並將一個包裹掛在了她的肩上,握着少女的手說道:“姑娘,這個社會是很殘酷的,切記要小心謹慎,不要輕信他人,但人間正道千萬要記在心間。”說完女人鬆開了少女的手微笑着和男人並肩站在一起看着她,彷彿少女就是他們即將遠行的女兒一般深情地注視着她,而少女的雙眼中則充滿了感激。雖然不是他們的孩子,但少女能感受到那種父母對孩子的愛。

望着少女的遠去,女人對男人說道:“我們的孩子或許也是那個不肯安於現狀,擁有想要在世界激起波紋,在自己的人生中掀起波瀾的靈魂的姑娘吧?”

男人聽到女人的話有些納悶,於是問道:“怎麼,如果我們的寶貝女兒這麼做,你會支持她嗎?”

“不,她不需要我支持,因為她有自己的選擇。”女人的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凝視着遠去的少女的那雙腳上的鞋子,女人心中默默祈禱:“孩子,你把鞋子給了這位姑娘了對吧?你一定要平安啊,千萬不要被牽扯進什麼不幸的事情。”

男人看着自己的妻子笑着問道“那個姑娘不合腳的鞋是你送給女兒的吧?”

先是吃驚,而後女人注視着自己的丈夫充滿愛意地笑了,她對丈夫說道:“是啊,你也注意到了吧?”

男人反問自己的妻子:“要是那個姑娘自己拿的呢?”

女人溫柔地笑了笑回答道:“也許是,也許不是,但女兒兒時寫下的作文告訴了我,她有一個美好的夢:一個世界上不再有貧窮與富有之分;卑賤與高貴之分的世界。”

“這到底是個夢想還是尚未成功的理想呢?”

“誰知道呢?但是有你在就好,親愛的。”

“是啊,感謝有你,親愛的。”

一邊走着,一邊時不時地回頭,少女直到再也看不見這對夫婦之後才心無旁騖地目視前方向前走,迎着那朝陽感受着光芒所帶來的溫暖,少女繼續開始自己改變人生的那段短暫而又意義深刻的旅途。同時這段短暫的旅途也是她開啟全新的一段萬里征途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