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個少年是的傭兵
藍沙傭兵公會的二樓相對乾淨一些，不過比一樓大廳的空間小多了。加特安排的房間非常逼仄，還好有電腦和網絡。
晚上，安靈在網上訂好去巴倫的機票后，緊張的心情暫時放鬆了一些。
她又取出自己藏在胸間的項墜看了看，慢慢撫摸着。
這個項墜其實是一個偽裝過的大容量U盤，裡面存着近一千份藍晶礦分布圖。藍晶是和平紀元就已經被發現的一種濃縮着大量純凈能量的晶體，現在被廣泛應用於光能武器和場動力引擎，屬於一級戰略物資。
安靈的祖先在世紀大混戰開始之前負責國家的地質勘探工作，手中握有大量的藍晶礦脈分布圖。但那個時候藍晶的利用價值並沒有被發現，政府並不重視這個項目，分布圖一直被保存在安靈祖先手裡。所以混戰開始時如此寶貴的資料便成了安靈家族的私有財產。正是憑藉這寶貴的資料，安靈的家族才在亂世中站穩腳跟，靠藍晶貿易甚至建立了自己的王朝。歷代家主都將其視為家族延續的根本，看得比性命更重要。
而安靈留着它，不只是為了延續家族根本。
在看到父母被殺的那一刻起她就咬着牙下定決心：自己將憑藉這份資料在巴倫建立自己的勢力，然後捲土重來，手刃仇人！
安靈越撫摸，心情越沉重，最後索性又把它藏好。
安靈拍了拍睡熟的弟弟，起身走出了房間。
……
“加叔，你這裡有什麼傢伙能讓我用一下嗎？”
“多着呢！不過得扣錢。”
“隨便啦。”
安靈循着聲音走進一個房間，立刻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金屬味兒。展現在她面前的是一排排的陳列架，上面擺滿了各式槍支彈藥——不過都是上個世代的，用火藥反應和金屬彈頭作為主要殺傷來源。
她一下子就有些泄氣：“你要用古董來保護我們嗎？”
雖然現在各地單兵武器的主流仍是這種舊式槍械，但只要是稍微有些實力的傭兵團都在逐步換裝更先進的光能槍械，而那些專門執行特殊任務的高端傭兵早已換裝完畢。
正擺弄槍支的西城蒼火回頭看了安靈一眼：“我用這些就足夠了。”
好大的口氣……安靈對明天的逃亡很擔心。
“這也沒辦法，這個公會蕭條了近十年了，哪有本錢去買各大傭兵團正在換裝的光能武器啊。”加特急忙給自己的貴客解釋，“但老頭子我發誓，我家蒼火用這些就夠了。”
西城蒼火取下一支以前很火的U-9衝鋒槍，熟練地裝彈上膛，然後扔進一個背包里。
“這個要500洛幣。”加特立刻說道。
安靈盯着西城蒼火，忽然問道：“你真的是傭兵？”
西城蒼火頓了一下，掏出一張執照扔給安靈。那的確是一張傭兵執照，並且隸屬一欄為空——只是執照上的照片……
“你拍這張照片時幾歲？”
“十歲。”
安靈真的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你十歲就考了傭兵執照？”
“你煩不煩啊？”西城蒼火好像被問到了自己很討厭的一個問題，“不相信的話就去天洛傭兵官網上查詢我這個執照的編號，哪來那麼多廢話。”
安靈剛想說一句“真失禮”，忽然想起自己已經不是公主了，只好改口：“我只是對我和弟弟感到擔憂而已。”
“那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安靈沉默了。
西城蒼火只顧整理槍械，加特只顧報價，於是安靈被冷落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西城蒼火從牆上取下一支火箭筒，忽然說道：“跟我來。”
安靈愣了一下，西城蒼火已經出了房間，她急忙跟上去。
二樓也有一個用來聚眾議事的廳室。西城蒼火在房間中央的桌子上鋪開一張天洛城的地圖，然後用鉛筆畫了一條彎彎曲曲的線：“加叔，明天再租一輛車。”
“是你的要求的話，就從酬金里扣。”
“你明天幾點的航班？”
“早晨九點鐘。”安靈急忙答道。
“那就八點鐘出發。”
“啊？只剩一個小時？那可能是剛好趕上航班啊，不應該算上路上被阻擊的時間嗎？”
“我們會受到阻擊，但我可以保證耽誤不了多少時間。”西城蒼火眼神專註的盯着地圖，“但如果我們出發得太早，就要承擔在等航班的時間裡拚死防守的風險。必須要掐準時間，最好是你剛在航空港下車就上天行艦，這樣他們抓住你的機會就最小。”
安靈詫異地看着西城蒼火，她可不曉得這傢伙是哪來的經驗。
西城蒼火忽然又取出一把大口徑手槍“鷹爪”放到安靈面前：“這個會用嗎？”
“啊……嗯。我父親喜歡收集這個，我小時候玩兒過。”
安靈小心翼翼的拿起這塊冷冰冰的金屬。
“那就好——記住，子彈是會被動能屏障彈開的，等他們收起屏障靠近你時突然開槍就可以射殺他們。”西城蒼火說著又掏出一把戰術匕首遞給安靈，“子彈打完了就用這個。”
安靈咽了口唾沫：“我也要參加戰鬥？”
“以防萬一。”
西城蒼火在地圖上改改畫畫，彷彿在尋找最佳路線。
安靈出神地看着他那專註的樣子，最初見面時她還以為這個少年只是個放肆任性的傢伙，沒想到他也有如此認真的時候。
正發獃時，西城蒼火忽然抬起頭來盯着安靈，一直看。雖然是自己比較年長，但安靈還是被盯得臉紅了：“你看我幹嘛？”
“頭髮太長了。”
“啊？”安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那披在肩頭的柔順秀髮。
“剪掉或者編成辮子，否則逃命時會很礙事。”
“要你管！”安靈是真的覺得被冒犯了，她很愛惜自己的頭髮。
“只是建議。”西城蒼火說著收起地圖，“另外最後一個問題，誰介紹你來的？”
問到這個問題加特也看向安靈，他最清楚自己這裡不可能有人主動找上門來。
“呃……神木傭兵團團長林成森。”
西城蒼火和加特忽然都是一副吃驚的樣子。
“這有什麼不妥嗎？”安靈小心地問道。
“……沒有。”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西城蒼火的表情就像吃了只蒼蠅。他皺着眉頭看看手錶，“明天早上八點前在大廳等我。”
“哦。”
……
西城蒼火在一樓大廳打了個地鋪，他的房間被讓給了安靈姐弟。
黑子見到西城蒼火很興奮，蹦跳得整個大廳都在顫抖，讓加特罵了一句才老實。
現在還不算晚，西城蒼火又叫了一杯龍台，望着天窗灑下的月光慢慢喝了一口，然後撿起一支飛鏢隨手一揮，正中靶心。
“蒼火啊，好不容易接到一次委託，怎麼不見你高興啊。”加特擦着酒杯問道。
“我早就過了那個年紀了。”
西城蒼火撓着肚皮，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他從六歲開始就經常來這個公會，他很懷念那時公會熱鬧的樣子。雖然總有些怪大叔會拿成人話題戲弄他，但他總能把對方揍傻。
加特沉默了一下，忽然說道：“要是你老爹還在就好了。”
西城蒼火投擲飛鏢的手微顫了一下，差點脫靶。
……
二樓的房間里，安靈給暫時醒來的安陽洗了洗腳，又哄他睡覺。
“姐，爸爸他們沒事吧？”
安靈的眼角顫了一下：“嗯……只要我們沒事，爸爸他們就會很開心的。”
“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媽媽啊？”
“……我們先到巴倫去，在巴倫那裡就會見到親人的。”
安陽點點頭，心裡滿是期待，完全沒看出姐姐眼神中閃爍着的不安。
哄睡了弟弟，安靈來到二樓的護欄邊俯瞰着那爺倆，西城蒼火的傭兵執照就在她手中，隸屬一欄為空意味着……她忽然對這個少年很感興趣，於是走下樓梯坐到吧台前：“來杯紅櫻。”
“喲，公主好品味！不過要加錢。”
加特搓搓手掌，渾身都是銅臭味。
“隨便啦……”
加特取下一瓶粉紅色的酒斟了一杯，然後推到安靈面前。安靈抿了一口，用眼角餘光打量着西城蒼火，忽然發現他一頭紅髮，鼻尖也有些翹，有很多西方人的特徵。
“你是西方人嗎？”安靈問道。
西城蒼火又甩了一支飛鏢：“我是東西混血，老爹是天洛人，老媽是巴倫人。”
“哦……”
安靈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取出西城蒼火的執照還給他：“我還是沒查，懷疑你真的對不起了。不過……你為什麼要當自由傭兵呢？”
西城蒼火投擲飛鏢的手戛然止住。
“或者說，為什麼還要當自由傭兵呢？”安靈又抿了一口酒，“有很多東西都是會被時代毫不留情地拋棄的，就像我家祖先一時被權欲沖昏頭腦建立的王朝一樣，到現在成了眾矢之的，被群起而攻之，最後也就是個滅亡的下場。”
“關我屁事。”
西城蒼火繼續投擲飛鏢，又是正中靶心，只是撓肚皮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
“這小子就這脾氣。”加特急忙來圓場，“跟他老爹一樣。不過也沒辦法，你可別指望能說服他放棄當自由傭兵。他的本事和人生目標都繼承自他老爹，只可惜他這小子不會哄女生開心，將來恐怕找老婆都成問題，生不了臭小子來繼承他。自由傭兵這東西，他就是最後一個嘍。”
西城蒼火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滄桑感。安靈沒有說話，想想自己的遭遇，心情也是一樣的沉重。
“不過我聽說你父親和各方的關係都處得很好，最近也在準備解散王庭，向傭兵團—商會體系和平過渡，為什麼會突然被人滅掉啊？”
加特根本沒注意氣氛，自顧自地問着。
安靈一驚，下意識地攥緊了胸前的吊墜。她當然知道為什麼，因為她父親手中有大勢力覬覦的東西。她必須保住這個東西，拼上一切，為了家族的復興和……復仇。
加特似乎看透了什麼：“公主殿下，有時候還是不要太執着為好。”
“有些東西是必須堅守的！”安靈攥緊酒杯，“這小子不也堅守着自由傭兵的身份嗎？”
西城蒼火白了她一眼：“我跟你不一樣。”
“你……”
“到底什麼才是該被堅持的，問問你這裡才知道！”西城蒼火站起來在安靈的心口重重拍了兩下。
心口的位置……安靈的臉刷的就紅了，她抬手給了西城蒼火一耳光。
“太失禮了！！”
“你這臭小子，姑娘身上有地方是不能摸的！”
“喂！當公主的打起人來力氣這麼大？”
“汪汪！”
“閉嘴，黑子！”
“公主息怒息怒！不早了，洗洗睡吧。”
一片混亂中，安靈下意識地摸了摸心口。
保住礦圖是父親的遺願，也是自己復仇的憑依。現在這已經威脅到了自己和弟弟的生命，那麼堅持真的值得嗎？
她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