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整理裝備,玫莉珂本身倒是沒有什麼需要特意整理的,所有東西用空間儲物魔法就能存放,隨時隨地都可以上路。弗特曼斯倒是像往常一樣做了充足的準備,除了一把不知哪裡搞來的新劍,魔導短銃、登山釘、繩索、匕首,不知用途的藥劑……一堆玫莉珂看不懂的小玩意兒,給人以經驗豐富的印象,不愧是可靠的名譽冒險家。

以“接下了一個新的討伐委託,要出門很久”為理由,弗特曼斯成功說服了艾莉婭,天真的神官小姐一點都沒有懷疑。出於對艾莉婭的擔憂,雖然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但是弗特曼斯還是拜託伊琺琳照顧艾莉婭,後者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當玫莉珂在風雪掩蔽下如約來到魔導對龍科,這邊也已經做好了相應的準備。

在位於恆冰戰線底下的魔導裝甲整備區,玫莉珂穿上了古蒂芙為她準備的魔導戰鎧。雖然覺得在雪原中跋涉是小菜一碟,還是以提供額外保護為理由,被古蒂芙強行塞進了戰鎧里。

為了適應身上這套多餘的裝備,玫莉珂在原地無所事事地活動身體,邊適應裝備邊進行熱身運動。

“準備好了嗎?”

就在這時,埃斯泰克溫和的聲音從身側傳來,玫莉珂扭頭去看。

身邊銀白色魔導戰鎧的埃斯泰克抱着頭盔站在她身邊,瑩白的魔導能量在鎧甲間縫之間流竄。鎧甲的款式與弗特曼斯相似,區別在於背後沒有魔導引擎的核心,飾紋也更加古老繁複。

“跟裝備成罐頭的你們比起來,我看上去是有點準備不足。”玫莉珂環抱雙臂,聳了聳肩。

埃斯泰克笑了兩聲作為回應,稍頓片刻,似乎是認真打量了玫莉珂的裝扮,他用平和的語調開口。

“這套鎧甲很適合你,恩人。”

“都說了不要用那種稱呼了。”玫莉珂不爽地別過臉,“閑的沒事幹嘛跑過來,我可沒心情跟你聊天。”

“抱歉,只是因為這次行動事關重大,想來檢查一下玫莉珂的情況。”

“真是沒禮貌的說法,你的意思是我是最需要操心的那一個?”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總之,行動中請注意安全,遇到危險的話也請隨時讓小隊中的其他人知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當然知道怎麼照顧自己。”

“不好意思,是我多慮了。”埃斯泰克盯着玫莉珂,那目光讓後者很不舒服。

“……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快要失去耐性的玫莉珂雙手叉腰,做出很不耐煩的姿態。頓了像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玫莉珂都快失去耐性的時候,埃斯泰克才訥訥開口。

“在抵達隕日之巢之後,一個人也請注意安全。”

“多謝關心。”

真是奇怪的說辭,搞不懂這傢伙在想什麼。感到煩躁的玫莉珂用滿不在乎地回復了他。

“斯凱瑞塔永遠是您的後盾,不管有沒有找到那位大法師,都隨時歡迎你再回來……”

“喂,你這傢伙。”玫莉珂一步跨到埃斯泰克面前,抬頭毫不畏懼地盯着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總騎士長。

“別在那邊裝作很關心我的樣子。就算你再怎麼厲害,你也只是脆弱的人類而已,有時間擔心別人,不如好好關心一下自己。你不是斯凱瑞塔最重要的總騎士長嗎?要是你出事了,估計斯凱瑞塔也會一蹶不振,換我來保護你還更現實一些。”

“……”

再一次將怨氣發泄到了總騎士長的頭上,對方果然如玫莉珂預想般露出了類似沮喪的表情。倒也不是覺得這樣非常暢快,只是覺得突如其來的幾句挖苦,可以讓對方稍微消停一些。

“滴滴滴!雖然很不想打斷你們的談話,不過城門已經準備好開啟了。”

身穿魔導鎧甲的古蒂芙不知何時湊了過來,過於厚重的合金鋼甲讓她看上去胖了一圈,固定在肩上的小型魔導炮也令她肩寬爆表,毫無女性的陰柔感。這大概就是注重實用性而不在乎外表的女性吧。

“這邊也已經準備好了,讓我們快點出發吧。”薇洛妲冷靜的聲音傳來。

蕾伊莉卡與薇洛妲換上了一身漆黑的鎧甲。漆黑的魂素之鋼環抱獵殺魔女纖細的腰身,玫瑰荊棘裝飾的圖案沿腹部向上,如花萼般托舉着形狀姣好的胸脯。綴以紅玫瑰鏤刻的絲質長手套之上覆蓋著野獸利爪般的手甲,其鋒利程度估計可以刺穿龍族的鱗甲。

雖然整套物理防禦力很值得懷疑,但從鎧甲上逸散出獵殺魔女獨特的魂素,可見這套鎧甲並不是完全的裝飾品,大概和玫莉珂身上這套有同樣的魂素增幅效果吧。

“大家都準備好了啊。那麼,我們出發吧。”埃斯泰克說。

確認好裝備的眾人乘坐升降機來到恆冰戰線底部。沿一條進入地底的大型隧道繼續深入,玫莉珂來到了恆冰戰線的地下。為了支撐起上方整個戰線的重量,隧道兩旁的合金牆壁經過特別加固,給人以無比安心的觀感。

“總騎士長大人,已經確認過恆冰戰線周圍的狀況,大門隨時可以開啟。”身穿魔導戰鎧的衛兵向埃斯泰克行禮。

“嗯,拜託了。”

“是!願戰女神眷顧您,總騎士長大人!”

得到指令的崗哨啟動了大門開關,伴隨沉緩的摩擦聲,厚重的合金門在玫莉珂眼前緩緩抬升。

一行人步入僅有少量魔導燈具照明的隧道,身後大門緩緩閉合,機械運作的巨大聲響在昏暗的隧道中回蕩。黑暗在剎那間籠罩了視線,但僅有一瞬。

隧道中的閘門一扇接一扇地開放,伴隨最後一道門扉升起,來自恆冰戰線之外的寒風撲向臉頰,毫不留情地拍打他們的魔導鎧甲。

從現在開始,他們將離開斯凱瑞塔的高牆,直面雪境本身與它其中潛藏的危險。一絲窒息感在玫莉珂心中升起,那是所有人面對未知之時的本能反應。

作為嚮導的弗特曼斯走在最前,帶領隊伍深入午夜漆黑的雪地。眾人無聲地前行,斯凱瑞塔的燈火很快就被拋在身後,玫莉珂再回頭看時,她只能看到恆冰戰線被光籠罩的剪影,慢慢被風雪所吞沒。

或許現在就是自己最後一次仰望這座城牆的時刻,所以多看兩眼……應該也不算多愁善感吧?

-

數小時后。

天氣比玫莉珂想象中更加惡劣,即使是流淌純血種龍血的玫莉珂,也從周遭感到了一絲寒意。

失去恆冰戰線的庇護才能知道東境之外的氣候究竟有多不宜生存,與雪境中迎面吹拂的風霜相比,堅硬的魔導鎧甲都可以說是溫暖的單衣了。若是不依靠魔導鎧甲的力量,人類幾乎無法在這種天氣中行進。

當年能遠赴東境建立斯凱瑞塔,甚至創造恆冰戰線的人們,都是當之無愧的英雄。玫莉珂發自內心地這樣認為。

“到了,今晚我們在這裡下榻!”弗特曼斯的高喊打斷了玫莉珂的思緒。

遠遠地就能看到金黃色的輝光,如同暴風雨中的燈塔那樣顯眼,連風雪也無法將之遮蔽。追尋着這奇異的色彩,玫莉珂一行抵達了弗特曼斯口中的宿營地。

金色的晶簇在整座裂谷範圍內生長,猶如野草一般漫山遍野,是令人忍不住發出驚嘆的景象。晶簇內部散發強烈的金色輝光,絕不會被任何擁有視力的生物錯過。

在晶簇裂谷的入口附近,積雪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消失無蹤,露出略顯焦黃的土地,氣溫也像是進入了有着控溫魔法的室內般溫暖。

在白色的世界中跋涉之後再看到其他色彩,視線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一行人靠近了那片裂谷,玫莉珂隨即嗅到了土地中蘊含的氣息。這些晶簇內部具有大量的魂素,它們幾乎是由魂素凝聚而成的,不僅是這些晶簇,整片土地的魂素濃度都很反常。

但在這了無生機的雪原中,本來不該出現這種反常的造物,這裡沒有任何讓它們誕生的條件。

“這裡的魂素濃度很高,龍族感知不到我們的氣息,可以安心休息。”弗特曼斯簡短地解釋。

“真有意思,上一次彼岸凜冬行動你們也是這樣避開龍族的?”

沒有理會蕾伊莉卡的調侃,弗特曼斯走進裂谷。他腳下的大地乾枯而灼熱,空氣中的魔素流動接近停滯,這塊區域像是被吸幹了所有的生命力。

“小心,這裡的任何東西都很灼熱,不要被燙傷。”

完全無視了弗特曼斯的警告,玫莉珂伸手觸摸一塊凸出的晶簇。普通人膽敢直接觸碰這些魂素濃度極高的晶簇,是一定會被灼傷的,而身為純血種的玫莉珂就沒有這類的顧慮,她只感到指腹溫觸感溫暖。這些晶簇並不像一般的水晶那樣冰冷,或許是因為飽含魂素的原因。

“據說很久很久以前,在斯凱瑞塔尚不存在的時日里,這地方曾發生過一場人類與龍類之間的戰爭。一頭純血種在這裡化身巨龍與人類遠征軍作戰,戰鬥最終以人類的慘勝告終。它臨死前充滿魔力的龍息燒灼大地,直到現在仍未完全熄滅。”

恩杜俯身撫摸腳下的晶簇化土地,抬頭遠眺被晶簇覆蓋的裂谷。

“正是因為存在着這樣的歷史,這裡被稱為『埋骨地』,說不定我們腳下就埋着一頭純血種的骸骨呢。”

只有在這傢伙一本正經的時候,才能在他身上看出水晶席大法師的影子。

過量的魂素令置身其中的人有些眩暈,除此之外並不存在別的異樣。弗特曼斯在裂谷的角落選定一個位置,所有人就開始一起協力建造營地。

使用從儲物空間拿出的食材,弗特曼斯開始準備晚飯,身為總騎士長的埃斯泰克則開始搭建帳篷,蕾伊莉卡與薇洛妲站在一大塊晶簇邊談話。自覺沒什麼事乾的玫莉珂稍微留意了一下,恩杜早已不知到哪裡去了,大概這片充滿水晶的地方對法師而言如同金礦一樣充滿吸引力吧。

既然那傢伙沒在看着自己,其他人又有各自的事情要處理……那麼,自己去做點別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吧?

玫莉珂光明正大地溜出了營地。時之大法師可從來沒和自己提到過什麼埋骨地之類的東西,好奇心旺盛的紅龍小姐自然不可能不去一探究竟。

弗特曼斯選擇的紮營地位於裂谷入口不遠,從何種角度而言都是適宜的紮營地,但卻遠遠沒有深入這片埋骨地的內部。這塊區域還可以再繼續深入,玫莉珂很想知道埋骨地的中心有什麼東西存在。

“噹噹噹噹!玫莉珂偷偷溜走了,我要彙報給恩杜!”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玫莉珂嚇了一跳,惡作劇成功的喧靈得意洋洋地現身,在玫莉珂面前扇動翅膀。

可惡,之前全程都沒有出現過,原來這傢伙一直跟着的嗎。

“明明定下了契約,結果玫莉珂一點都沒有想起烏莉來,真是差勁的主人。”烏莉不滿地鼓腮,伸手指向玫莉珂的鼻尖。

“你不是和恩杜玩得很開心嗎?”

“是在刺探啦,刺探!烏莉是在幫玫莉珂刺探情報!”烏莉嘟嘴的幅度更大了,“雖然烏莉不在玫莉珂身邊,但是烏莉的心永遠是玫莉珂的!”

“是嗎?那你倒是說說你刺探到了什麼情報?”

“哼哼,當然是恩杜那傢伙的秘密啦……”烏莉得意地雙手叉腰,“那傢伙最愛喝的下午茶是灰色伯爵,而且一定會加兩顆方糖。”

“真是了不得的情報,太棒了,真不愧是喧靈族的倖存者,我沒想到你居然能做到這麼棒的事情!”

“那是當然……誒?這種充滿鄙夷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啦?你肯定是在嘲諷烏莉對不對!”

談話間玫莉珂來到一處斷崖邊,下方是一處高度落差不小的深谷。兩旁的深壑上生長着巨大的魂素晶簇,交錯宛若野獸的尖牙。

“哎呀哎呀,沒有翅膀真是不方便呢,這樣一來只好回營地啦……”

烏莉話沒說完,玫莉珂後退幾步助跑起跳,毫不猶豫地躍下懸崖。黑色長發在空中漫卷,她躍上一枚晶簇,攀附在它光溜溜的表面,短暫借力後繼續反向跳躍,落到深壑對面的晶簇上。如此反覆橫跳數次,玫莉珂很快就落在深谷底部,踏在結晶化的土地上。

“你剛才有說什麼嗎?”玫莉珂平安落地,炫耀地甩了甩頭髮。

“……哼,不理玫莉珂了。”

玫莉珂繼續沿谷底的道路深入。這片區域的魂素對純血種而言如同海洋一般充盈,完全無法依靠氣息感知事物。魂素濃度已經超過了某種限度,對其他不如玫莉珂強悍的生物而言,在這裡待太久的話,身體或多或少會受到一些不好的影響。

像這樣離開其他人探險,其實也不是為了找到什麼。只是玫莉珂自己想要一些獨處的時間罷了。雖然嘴上說著沒有關係,但真正將要面對自己的同胞,要說心中沒有動搖也不現實。

她還記得那個百夫長卓塔斯所說的,隕日之巢目前處於沃泰龍群的掌控之下,龍皇凱維烏斯統御着兩大部族,幕後還有紅龍女皇緹爾蒂絲。既然同為純血種,不知道是否存在和平的可能呢……雖然玫莉珂不介意和其他龍類掐架,但果然還是不太希望出現無謂的戰鬥,或許是出於同胞之間的紐帶也說不定。

不知不覺間玫莉珂來到了深谷內部。被晶簇包圍的谷底有一片空地,亮閃閃的粉塵在空氣中如浮塵般飄蕩,烏莉一路飛越,就能在空氣中留下一道金色的軌跡。

這裡應該就是埋骨地的最深處了吧。玫莉珂長出一口氣。

大量的魂素殘留在土地表面,白雪落在上面就會瞬間融化成雪水融入大地。在某些魂素最聚集的地方,大地上燃燒的微弱火苗隨風搖曳,搖搖欲墜卻不熄滅,如同某種難以化解的執念。

玫莉珂爬上一處高台,巨大的晶簇體從深谷中升起向上突刺,朝向雪境灰暗的天空,是前所未見的壯觀景象。玫莉珂在此駐足,遠遠眺望那猶如斷裂船首的晶簇尖錐。如此美妙的場景,如果此刻那傢伙就在身邊,那該是何等的極樂。

嚓——

玫莉珂聽到細微的爆響,緊接着是風被撕裂的聲音,在一瞬間接近。

她向後撤步,一支長矛擦過她的肩膀,越過她命中晶簇,炸起晶瑩的破碎晶體。

“哇!”被嚇了一跳的烏莉化作閃光消失。

不及確認烏莉的情況,空氣中傳來接二連三的爆響,玫莉珂奔跑起來,將之一一閃避。

所有的長矛都以一定的傾角插進土中,也就是說是從那個高地——玫莉珂抬頭看向那邊,數個銀白色的身影站在晶簇凝成的平台上,他們拎着沉重的大型長管武器,炮管長度比古蒂芙之前使用的破城炮還要長,就像是重甲騎兵使用的巨型騎槍,不同在於他們僅憑雙手就將這些武器穩穩握持。

銀白色的流線型盔甲,宛若藝術品般嚴絲合縫,完全沒有任何類似連接處的結構。除了關節處覆蓋著的防止龍類撕咬的尖刺,沒有多餘的裝飾品,玫莉珂無從判斷他們的身份。

其中最高大的領頭者對身後的襲擊者比了個手勢,他們一齊拋下已經打空彈藥的長炮,掛在背後的魔導長矛自動伸展成形,變成反手就可輕易握持的角度。手持長矛的他們一齊躍下懸崖,落地時激起一片浮塵。

古蒂芙贈予自己的魔導長刀就在可以快速拔出的腰側,但玫莉珂此時不想使用它,仍然喚出了自己所熟悉的魂素巨劍,謹慎地觀察對方的行動。

對方一言不發地包圍上來,領頭者高高躍起,於空中調轉矛尖。玫莉珂看到矛尖亮起了數次紅光,猩紅的魔導炮彈接二連三地向她射來,逼得她不得不轉身閃避。

搞什麼,居然還帶射擊功能嗎?

在連環爆炸產生的飛灰中,銀白色的身影破襲而至,槍矛閃爍暗青色的輝光,以雷霆之勢貫穿地面,強烈的衝擊波將玫莉珂震飛出去。

這種力道……並不是一般的人類,是不能小覷的對手。

本來抱持着不盡全力以免傷到對方的想法,現在看來是有點輕視對手了。既然如此,作為賠禮就使出全力吧!

玫莉珂腳下一踏止住退勢,巨劍拖着地面上挑,揚起熾熱的錐形熔流。但這熔流並沒有命中對手,早在玫莉珂抬手前對方就后躍跳開,在空中再度向玫莉珂射出彈頭。彈頭在玫莉珂的鎧甲上紛紛炸裂,大部分的破壞力被鎧甲的部分所吸收,儘管如此也讓玫莉珂後退幾步,不得不處於守勢。

還未找回平衡,另一名敵人填補了領頭者的空隙,槍矛直刺向她的胸膛,玫莉珂揮刀將其彈開。躲在後方的射手以跪姿射擊,極具破壞力的矛尖破空而來,迫使玫莉珂放棄追擊的打算側身閃避。

對方的攻勢連綿而協調,彷彿齊心協力圍捕獵物的獵手。縱使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不是玫莉珂的對手,卻始終不與她正面交鋒。玫莉珂身上很快添了幾道傷口,雖然只是擦傷的程度,也足夠讓她暴怒了。

領頭者再度突刺而來,他的隊員們則擺出射擊的態勢。玫莉珂迎着對方衝上去,狂暴的魂素化作烈焰包裹着手中的巨劍,它們幾乎就要擁有自己的意識,試圖脫離玫莉珂的掌控爆散出去。魂素已在玫莉珂能夠不失控的極限,她將這樣的巨劍猛力下砸。

熾色的衝擊波瞬間如浪潮般擴散,結晶化的地面也隨之裂成了數塊,蛛網狀密集的裂紋迅速蔓延。領頭者腳尖點地迅速后跳,仍然被玫莉珂的魂素所波及,倒飛出去踉蹌落地。

而在他身後,完成射擊準備的隊員們將槍矛瞄準玫莉珂,一齊開火。玫莉珂避無可避,咬牙舉起魂素巨劍——

深紫色黯影迅速迫近玫莉珂,化作漆黑的帷幕擋在她身前。灼熱的彈頭陷入煙幕之後像是被施放了時魔法一般變緩,以肉眼可見的速率軟化變形,最終失去所有動能墜落。

漆黑的少女從黯影中現身,將鐮刀橫在背後,以優雅的站立姿態擋在玫莉珂面前。

“玫莉珂小姐,沒有事吧。”薇洛妲側頭,漆黑眼罩下看不清表情。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雖然得以在高強度使用魂素后喘息,但玫莉珂沒有簡單地將薇洛妲視為盟友。

“先專註於戰鬥。我會援護你,安心上吧。”薇洛妲打了個響指,黑色的霧氣從她指尖蔓延至玫莉珂的盔甲,在她盔甲表面蒙上一層漆黑的陰影。看起來她並沒有解釋的意思,玫莉珂也就暫時不去管了。

對方似乎也意識到薇洛妲不是一般人,在空地另一側重新集結。在玫莉珂眼中,這可是絕好的突襲機會!

巨劍重新燃起熾烈的烈焰,玫莉珂沖向對方的陣線,迎着他們的子彈。密集的彈頭在鎧甲上炸裂,但對玫莉珂而言卻毫無損傷。無論薇洛妲的黑霧究竟是什麼,它都提供了難以置信的防護力。

領頭者平舉槍矛,耀目的青色熒光在槍矛表面漸次亮起,魔導能量凝聚至矛尖,化作一層包裹矛尖的能量實體。他后踏一步沖向玫莉珂,藉助魔導鎧甲的強勁出力飛空掠襲。在如此高速下平舉的矛尖擁有不輸於騎槍衝鋒的威力,玫莉珂卻沒有任何閃避的意願,將魂素激發至所能達到的頂點,迎向對方的魔導槍矛——

兩股毀滅性的力量糾纏在一起,空氣短暫地被抽離再匯聚,狂暴的衝擊波瞬間擴散,周圍的晶簇遍布了裂紋。銳利的風刃在雙方的鎧甲留下淺色的割痕,然而雙方都沒有放棄的意思,同時用上了全部的力量。

裂紋在銀白色的槍矛表面蔓延,在玫莉珂龍炎的炙烤下,對方的武器已不堪高強度的衝擊。

魂素凝聚的巨劍在衝擊中寸寸剝裂,玫莉珂將魂素凝聚於一點隨後噴發,魂素巨劍在激蕩中破碎,對方的槍矛也應聲折斷,失去支撐的同時失去平衡。

玫莉珂墊步上前,單手拍在對方頭盔上,用力把他摁倒在地。

“停手,除非你們想讓我把他的腦袋擰下來!”

那些白盔甲的人依然舉着槍矛,但不再射擊,似乎在權衡目前的形勢。

“你們是誰?”玫莉珂將目光移向被她控制的領頭者,然而對方沉默不語。

玫莉珂摁住對方頭盔上的犄角,像拔蘿蔔一樣用力,但無論怎樣也無法將對方的頭盔擰下來,它與對方的鎧甲似乎是一體的。

“別試了,這些人是諾提拉格的狩龍士。”

卸下鐮刀的薇洛妲扯下自己的眼罩,它在她掌心化作了黑霧消失不見,她的眼睛也由猩紅重新變作翠綠。

“狩龍士?那又是什麼。”

“是專門獵殺高階龍類的特殊作戰部隊。雖然他們的存在對絕大多數人而言是個秘密,但從獵殺魔女的立場,姑且還是知道這支部隊存在的。”

薇洛妲示意玫莉珂退開,她俯下身將被打趴下的對方拉了起來,用稍微溫和一些的語氣開口。

“你好,諾提拉格的朋友,我是隸屬於獵殺魔女部隊的上階修女薇洛妲。能否解釋一下,你們為什麼要攻擊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對方重新起身,將目光投向玫莉珂。儘管被頭盔遮蔽,仍然能感受到他懷抱恨意的視線。

“這個人、身上有龍族的氣息。”

從頭盔裡面傳出了沉悶的年輕男聲,磕磕絆絆且咬字不清。

先不論這讓人火大的說話方式,這副完全被鎧甲覆蓋的樣子,玫莉珂怎麼也看不慣。

“喂,說話的時候不能把頭盔摘下來嗎,鐵罐頭。”

“恐怕即使他們想,他們也做不到。”薇洛妲解釋,“這些鎧甲是直接焊接在他們身上的,到死也沒辦法脫下。”

其中一名狩龍士走上來,鎧甲也無法掩蓋她苗條的身形。她向薇洛妲亮出一枚形似指南針的儀器,錶盤上閃爍着刺目的猩紅。

“諾提拉格的儀器,不會騙人。她是上階龍類。”

“在進一步交涉之前,可以請你們先通報一下姓名么。”薇洛妲禮貌地開口。

那名女性狩龍士點點頭,將手覆在胸前行禮。

“斯凱瑞塔是我們的朋友,所以我願意說。我們沒有名字,但是有編號。我是二號,他是一號,其他的兩個是三號與四號。我們正在執行殲滅龍類的任務。”

“為你們無畏的行動獻上敬意。但這位玫莉珂小姐,她可不是你們獵殺的對象哦。”

“但她是等級很高的龍族,會對共和國產生威脅。你們斯凱瑞塔比我們更仇視龍族,你們應該消滅她。”

薇洛妲搖了搖頭,用更強烈的語氣開口。

“她是斯凱瑞塔的客人,既不是諸位的敵人,也不是獵殺魔女的敵人。就把今天的遭遇視作一場誤會,雙方都不再追究,好嗎?”

“議會的命令必須被執行,上階龍類必須被消滅。”

聽出那名女性話語中的敵意,玫莉珂馬上喚出巨劍立在身前,想打架的話她無論何時都能奉陪。然而薇洛妲只是歪了歪頭,以尋常的音調繼續解釋。

“玫莉珂小姐是斯凱瑞塔的客人,教廷國子民的權利在她身上同樣適用。如果你們繼續發動攻擊,我會將之視為對教廷國的挑釁,對此施以同等的報復。為了兩國之間的關係,請考慮清楚。”

“我討厭教廷國、他們對待亞人永遠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態度。”

一號繼續用他磕磕絆絆的音調說。雖說是久經錘鍊的戰士,但在人際交涉方面意外地十分幼稚。薇洛妲輕輕搖頭,依然是那副毫無表情的臉。

“我本身對亞人並無偏見,但若諸位總是將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是無法杜絕來自他人的惡意的。”薇洛妲歪頭,“不需要考慮的時間了吧,請給我最終的答覆。”

“如果你們真的是教廷國,為什麼你們要離開那堵牆?雪原是龍族的領域,在這裡只有殺戮與荒蕪。”二號問。

“我們正在執行任務,任務的具體內容不便透露。如果你們想要求證,可以跟我一起去見斯凱瑞塔的總騎士長大人,他就在我們的營地。”

“狩龍士是戰士,不擅長應付外交。教廷國與諾提拉格姑且曾是盟友,我們選擇信任你們。我們會暫時撤退,但會監視你們的一舉一動。”

“感謝理解。願主神的光明庇佑諸位。”薇洛妲垂下眼眸,提起修女服的裙邊施禮。

狩龍士們重新集結,拋出鉤爪攀越結晶壁,轉眼就消失了蹤跡。真虧那種沉重的機體能夠做出如此靈巧的動作,諾提拉格的魔導技術果真遠在斯凱瑞塔之上么。

“……”

等到確認那群狩龍士真的離開了,薇洛妲才鬆了口氣,轉身面對渾身狼藉的玫莉珂,語調里稍微包含了一絲責備的意味。

“玫莉珂小姐,一個人跑出來是很危險的。”

雖然玫莉珂對獵殺魔女部隊沒有好感,不過薇洛妲剛才替自己解了圍也是事實。在內心醞釀了一陣,她別開臉訥訥開口。

“咳咳……多謝你救我。”

薇洛妲面無表情地搖頭,連禮節性的笑容也沒有。

“不用謝我,蕾伊莉卡要求我照顧你,我只是在履行修女長的命令。”

什麼嘛,擺出一副臭臉,坦然接受別人的謝意會死嗎?這個女人比蕾伊莉卡還要討厭!

“切,那你是在監視我嗎?”玫莉珂頓時沒了興緻。

“是。”薇洛妲表情認真,“為了確保教廷國的利益以及玫莉珂的安全,我正在執行監視的任務。”

“……”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直白的話語比蜿蜒的戲言更加傷人。

“閑話不多說了。為了避免你遇到更進一步的危險,請你與我一同回去,我會在路上保護你。”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別用這種照顧小孩的說法。”玫莉珂舉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