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一陣令人懷念的眩暈感,像是被丟入溪流順流而下成為流水的一部分,總之絕對算不上一段不愉快的旅程,回過神來的時候,玫莉珂置身於某個房間之中。

確切地說,是置身於某個房間的空中。

“搞什麼……”

身體重新被重力捕獲,玫莉珂摔進一堆書中,騰起一片落塵。

她從書堆里爬起來,捂着磕痛的龍角四處張望。

古樸的灰色大理石砌成的雕紋牆體,用雪松木搭建的直到天花板的精美書架,以及沒有任何整理的痕迹,隨手堆放在腳邊亂七八糟的典籍與器材,不難聯想這地方的主人有怎樣怕麻煩的性格。

視線沿地毯向上,房間盡頭的爐火旁有着熟悉的人影。見到玫莉珂一行平安無事,他縮在溫暖的火堆旁朝他們揮手致意,手上還握着不離手的銀酒壺。

“歡迎歡迎,歡迎來到斯凱瑞塔,這裡是敝人的落腳處,我知道你們有很多話想說,客套話就免了。”

品讀對方話語中的信息,玫莉珂稍稍愣神,意識到好像有什麼不對……

“等等,斯凱瑞塔?!”一旁弗特曼斯從書堆里爬起來,臉上的表情像是見了鬼,“斯凱瑞塔距離拉赫瑪密林有幾百里!普通的傳送魔法不可能……”

“對,我的傳送魔法非常非常強力,不用再提醒我了。雖然見證大魔法師的傳送魔法十分激動人心,但也沒必要每一個被我送回來的傢伙都要滿臉驚駭地問一遍,一個一個解釋也很麻煩的。”

比起法力的強大程度,你的臉皮厚度還要更勝一籌吧?玫莉珂忍不住腹誹。

另一邊艾莉婭半跪在地,靠弗特曼斯攙扶才沒有倒下。她大概是第一次使用傳送魔法,身體還不適應徹底化作魂素再重組的過程,因此渾身脫力。

而對玫莉珂本人而言,傳送魔法就如同小憩片刻再蘇醒一般尋常。時之大法師曾帶着年幼的玫莉珂奔波於古特凱爾各地,她的身體早已習慣了傳送魔法。

玫莉珂環抱雙臂盯着恩杜,等待他給出合理的解釋。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費了多少周折才把你們從奇伊達手裡救出來,你們應該心存感激。”

恩杜掏出一塊菱形水晶拍在桌上,與之前給玫莉珂的那一塊相仿,不過它已經黯淡無光了,恐怕是耗盡了其中蘊藏的魔能。

“我……我可沒讓你救。”玫莉珂有些磕絆地拒絕對方的好意,隨後忽然想到什麼,很快又轉為不善的語調,“不對,傳送魔法的時機不可能那麼湊巧,一路上你都在監視我?”

“只是確保我助手的安危而已,拉赫瑪密林不是什麼適合旅行的地方。”恩杜攤開雙臂,坦然地承認,“當然了,把你們從拉赫瑪密林叫回來,除了我個人的原因以外,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理由。”

“有話快說。”

“我的助手,你的話語比斯凱瑞塔的堅冰還要傷人。”

恩杜打了個響指,牆上的魔導燈具發出更強烈的暖光,照亮房間的同時,也讓室內溫度稍稍上升。

“就在不久前,依特諾教廷的調查團抵達了斯凱瑞塔。他們是為龍族襲擊的事情而來,艾莉婭與弗特曼斯。換句話說,他們是衝著你們來的。教廷需要襲擊事件倖存者的口供,所以他們要來問你們幾個問題。”

“教廷的……調查團?”

艾莉婭大睜着雙眼。對每一個教廷國的子民而言,依特諾教廷代表着無上的權威。人人都應在教廷的管轄下生活,若有人被教廷單獨盯上,通常意味着很不妙的境況。

嚇唬小孩的故事裡就有『再不乖教廷就把你抓去大牢』的類型,教廷在灰色地帶的名聲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好。

“我知道,即使是隸屬依特諾教廷的神官,有時候也會對自己侍奉的組織發點牢騷,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近年來教廷的聲譽在古特凱爾確實有所衰退。”

銀酒壺在恩杜的指尖旋轉,他不甚在意地聳聳肩。

“但也不用太過擔心,教廷大概只是在例行公事。這幾天我也不是什麼都沒幹,能解釋的我已經跟那群人解釋完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情,你們過幾天就能跟他們一起回到聖都。”

玫莉珂拿腳尖點着地板,顯然極度地不耐煩。

“那麼,為什麼要把我叫回來?你們的教廷應該不需要找我吧?”

“哦哦,這可不對。雖然我總是跟教廷混在一起,但不代表我就是教廷的一員。你的事情主要取決於總騎士長大人那邊如何處理,我個人沒有太大的發言權。”

恩杜抬手打個響指:“說到總騎士長大人,他正在陰雲塔等你們,說等你們抵達斯凱瑞塔了就去見他一面。他是這座要塞的領袖,解釋起來肯定比我清楚。如你們所見,我現在有一點忙,就不送你們過去了,帶路的事情弗特曼斯就能勝任,出門之前最好換件厚點的衣服。”

一秒鐘都不想多待的玫莉珂馬上轉身離開,這時恩杜換了個端正的坐姿,從椅子上坐起身,神情稍許認真。

“等等,忘了一件事,先別急着走。恕我冒昧,我想請你的那位使魔留步。”

一直隱藏着氣息的烏莉被嚇了一跳,撤銷隱形魔法,撲棱翅膀飛到玫莉珂身後藏起來。

“烏莉才不要,這個怪大叔看起來很可怕,烏莉要和主人在一起!”

“令人心碎的喧靈小姐,我誠摯地希望你能在這裡留一會兒。你就像是拉赫瑪密林的大圖書館,我有很多有關密林的事情想向你求證。”

“當然,是有償的。”

恩杜從桌子底下掏出某個玻璃瓶晃了晃,裡面裝着的幽藍色無形物質在瓶中沉澱開來。隔着厚重的反魔法附魔玻璃,這些藍色物質仍讓人心曠神怡。

“不用和我訂立契約,好好回答我的問題,這些魔力都是你的。”

“烏莉可以!”一叢閃光掠過房間,轉眼就撲到了玻璃瓶上,抱緊玻璃瓶不撒手。

喂喂,搞清楚誰才是你誓約的主人!幾罐魔力就把你收買了嗎?

“放心去吧,我的助手。以至高塔的榮譽起誓,我會好好照顧這位喧靈小姐的。”

恩杜微笑着向臉色極度難看的玫莉珂揮手告別,看起來心情舒暢,好像戲弄紅龍小姐能夠使他感到愉悅。

-

斯凱瑞塔,是這座矗立於教廷國東方的巨型堡壘的名字。

身居教廷國對抗龍類的最前線,這座被堅冰封裹的堡壘擁有教廷國最完備的武裝。大量列裝士兵的尖端魔導兵器,鋸齒交錯防止龍類攀爬的城牆,像野獸的利爪般從牆面凸出的密集對龍炮塔……它們構築了堅不可摧的防線,比東境的凍土更加冰冷無情。

恩杜借了玫莉珂他們一人一件長披風,長度可以完全將身體包裹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實乃居家旅行殺人越貨必備良品。

即使如此,在邁出那扇厚重的橡木門,真正踏入斯凱瑞塔的土地之後,所有人還是因迎面的寒風而顫慄。

“好、好好……好冷!”艾莉婭縮了縮脖子,發出由衷的感嘆。本來以為懸淚山脈就是到過最冷的地方,原來教廷國極東的氣候更加惡劣。

“諸位就是斯凱瑞塔家族的客人么?”

一位英挺的年輕男性站在門廊,斯凱瑞塔制式鎧甲的肩部布滿雪霰,似乎早已等候多時了。見到玫莉珂一行,他走上來對他們微微躬身。玫莉珂注意到對方壓在腰側的武器,無鞘的魔導長刀,刀身由不知名的暗青色鋼材打制,細微的弧度沉默地展現着精良的做工。

“初次見面,我是埃斯泰克大人的副官,羅薩。謹代表斯凱瑞塔騎士團,向諸位致以誠摯的歡迎。”

玫莉珂一語不發地打量對方,弗特曼斯默然把臉扭到一邊。他們兩個都沒有回答的意思,於是艾莉婭只好代表三人發言。

“你、你……你好,羅薩。”聲音因為嚴寒而打顫。

羅薩微微頷首:“初次來到斯凱瑞塔的人很難適應東境的氣候,我們快些去埃斯泰克大人那邊吧。昨夜下了一場暴風雪,三位客人,請小心腳下。”

青年在前面引路,帶着三個人從小巷中穿出,來到一條可容馬車通行的鋪石道路。道路的規劃極其整齊,兩側的建築全部用大塊石料搭建,石料表面刻繪着複雜的雕紋,因嚴寒而染上冰藍的色澤。只有供人通行的道路清除過積雪,其他地方都被厚重的白色覆蓋。

羅薩像是一尾銀色的游魚,熟練地穿行於積雪之間,結霜的石板路對他並不構成阻礙。

“諸位是初次到訪斯凱瑞塔吧?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問我。”

確切地說,玫莉珂並不是初次到訪斯凱瑞塔,至少不是初次到訪這片土地。千年以前的這地方可沒有高聳入雲的炮塔和城牆,只是普通的人類聚居地而已。

在她因時之大法師的魔法而沉睡的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才使得這座堡壘拔地而起,她對其十分好奇。

艾莉婭悄悄舉手:“請問,為什麼感覺路上的人很少?我聽說斯凱瑞塔駐紮着古特凱爾最多的士兵。”

除了剛才越過他們的一架馬車,再沒有看到一個走在街上的人影。呼嘯的寒風隔絕掉聲波,他們一行人就好像穿行於廢棄古都的探險者。

“這裡是冬寂苑,專門供給尊貴客人落榻,平時一般都是空置的。待會兒我們會穿越不歸街,那裡有冒險者公會以及一些配套設施,人會多一些。”

“好厲害,冒險者公會在斯凱瑞塔也有分部嗎?!”艾莉婭星星眼。

“邊境雖然危機四伏,但也不乏讓冒險者們一戰成名的機會。”羅薩語調平穩地解釋着,“此外,這些冒險者們也是斯凱瑞塔戰力的重要補充。無論對冒險者抑或斯凱瑞塔而言,在這裡開設冒險者公會都是雙贏的局面。”

道路並沒有想象中曲折,反倒規劃得相當整齊。除非路痴到無可救藥,否則不存在迷路的可能。

一行人來到一座哨卡前方,配備某種長形兵器的士兵站在崗哨上警戒。他們手中的長形兵器相當引人注目,這種兵器的尖端裝設着狹長的鋒刃,透露出生人勿近的意味。

玫莉珂並不認識那種兵器,但根據與羅薩佩刀相仿的暗青色判斷,它也是一種魔導兵器。

“啊,記得冒險者先生也用過這種銃槍,在和龍類戰鬥的時候……”看到士兵武器的艾莉婭輕聲驚呼。

說話間羅薩已走到哨站前方,哨兵攔住他們的去路,向羅薩躬身行禮。

“羅薩大人,請出示證件。”

羅薩取出一小塊石板遞給對方,石板有着神似鳶形盾的外形,總體設計很好地體現東境精妙且粗獷的工藝風格。哨兵用某個手持的魔導造物沿令牌掃過,驗偽石板隨即亮起幽藍色的熒光。

“驗證通過,你和你的同伴可以過去了。”哨兵命令手下移開路障,放四人通行。

“為什麼要檢查?不放心自己人嗎?”玫莉珂詢問。

“上階龍類可以化身成人形,配合幻魔法的話很容易讓人忽略。之前也提到過,這裡是貴賓下榻的重要地點,所以才有這種程度的戒備。”

沿着下行的階梯走到地勢略低的地方,兩旁不再是巍峨的石質建築,建築群的布置也開始變得雜亂無章。身着厚重棉甲的人們穿行於街道,也有些人在屋檐下三五成群商量着什麼。列隊的斯凱瑞塔士兵從泥雪交融的道路中央穿過,步調雜亂無章,看不出絲毫正規軍的感覺。

“從這裡開始,就到了不歸街的範圍。諸位想要四處看看的話,可以在這裡稍等一會兒。”

相比恩杜所待的地方,不歸街的無序十分明顯。建築大多是用木材搭建的簡陋屋子,看上去遠沒有石質建築那樣穩固,在蓋滿屋頂的積雪覆蓋下顯得很不牢靠。積雪在牆角下堆積成厚重的一堆,斑駁的店招掛在門口隨風搖擺,若不是街上來來往往穿行的冒險者模樣的人,還以為這地方是一座死都。

冒險者們穿行於街道,他們的裝束各不相同,但臉上都刻着深沉的疲憊。即使擦肩而過,他們也未對玫莉珂一行報以多餘的注目。

羅薩指了指街角坐落的洋館,沾滿雪霰的牌匾有些難辨,只能依稀看清上面的字體。裝備簡陋的年輕男女在防風掛帘間進進出出,這裡似乎是這條街上最熱鬧的地方。

“那就是斯凱瑞塔的冒險者公會,看起來是破了一點,不過裡面什麼都有,不比其他地方的差。”

聽到冒險者這個字眼,玫莉珂扭頭看向弗特曼斯,表情玩味。

“我記得你說過,你以前在這裡做過冒險者,對吧?”

“是啊,在這裡待過一陣子。這地方……熟悉得令人懷念。”

“那你一定知道這地方為什麼叫做不歸街吧?”

“字面意思,邁出這個地方的傢伙,很少有活着回來的。”

弗特曼斯看向道路上來回奔波的冒險者,他的目光沉靜無瀾,沒有任何情緒的表示。

“每個來到這地方的傢伙,都是為了獵殺龍類,奪取名聲而來。在這裡生存不易,他們也不會過多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就靠這些人嗎?”玫莉珂歪頭,看向四周形形色色的冒險者們。

一套禦寒防護兩用的棉甲,一把量產的普通鐵質兵器,一個沒有裝滿的行囊,這就是大多數冒險者的全部裝備了,甚至連城防軍都不如。稍好一點的也不過配備皮甲,準備好在雪原生存的零散裝備而已。

人類與龍類的力量差距是難以逾越的天壑,即使是裝備精良的軍隊也很難對抗與之對抗。讓裝備與素質都參差不齊的冒險者臨時起意,去渺無生跡的雪原里消滅龍類,與勸人自殺的差別不大。

“只要獵殺一頭龍類,不需要多麼高級,一個百夫長就夠了。無論用上什麼方法,只要獵殺掉一頭百夫長,那頭百夫長的首級就能換到十萬金幣的獎勵。除此之外,還能獲得成為貴族的機會。”

“十萬金幣……大概是多少?”玫莉珂對貨幣缺乏概念。

“是大多數普通士兵服役一輩子也賺不到的數量。”羅薩適時接話,“為了賺取巨額賞金,即使在斯凱瑞塔城防軍中,也有不少想要通過獵殺高階龍類換取賞金的人。”

玫莉珂的尾巴在斗篷下邊不引人注意地搖了一下。她環顧四周一圈,只看到面色獃滯的冒險者以及倒在店口的酒鬼。

“既然人人都想拿到賞金,為什麼他們還在這裡獃著?”她馬上又拋出新的問題。

羅薩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轉身對玫莉珂一行笑笑。

“請隨我來,你們馬上就能得到答案。”

-

離開不歸街繼續前進,沿逐漸拔高的地勢步行數分鐘,他們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黑色的尖塔在灰暗的城堡建築群中顯眼地矗立,建築主體採用分段式結構,每向上一個高度層,塔身就更為尖利修長。塔尖漂浮着猩紅色的魔力光源,其中蘊藏的壓迫感在塔下能極其直觀地感受到。

千年的時光對龍類不值一哂,對人類卻是不可逾越的天壑。但即便如此,人類這種渺小的種族仍然靠着一代代的傳承,頑強地生存了下來,發展出比舊時更加輝煌的文明。從這一角度而言,人類可謂是一種生命力極強的種族。

“前方是陰雲塔,斯凱瑞塔騎士團的駐地。因為是相當重要的地方,所以請諸位謹言慎行,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兩名鐵塔般高大的戰士守在駐地入口。他們的身形如人形龍一樣強壯,足有七均尺高的墨藍色戰鎧無懈可擊地保護操作者本身,胸鎧部分的家族徽記稍微褪色,古樸的鎧甲雕紋之下,暗青色紋路隱隱泛光。

這是一具由魔導技術驅動的重型裝甲,通過對魔導技術的成熟運用,讓區區人類也具備靠蠻力與龍類正面抗爭的力量。

“魔導戰鎧,魔導對龍科的驕傲。埃斯泰克大人肯定願意為你們介紹更多,不過現在就先繼續走吧。”

經過相同的檢查流程,哨卡的士兵沒多問話,將他們一行放入了營區。

營區給人的感覺與斯凱瑞塔外圍截然不同。陰雲塔前劃出一塊廣場,伴隨士官狂怒的吼叫聲,成列的斯凱瑞塔士兵在這裡操練。空地角落堆放着正在維護的魔導炮塔,技術兵站在炮管邊用儀器檢查內膛。

不希望招致多餘的注意,玫莉珂一行從屋檐下低調穿行而過,不去打擾那群正在訓練的士兵。

陰雲塔底站着披掛輕型魔導護甲的哨兵,他伸手制止了想要繼續前進的玫莉珂一行,上前兩步擋在他們面前。

“摘下兜帽,讓我看清你們的臉。”隔着全覆面式頭盔,士兵的聲音顯得十分陰沉。

“他們是斯凱瑞塔的客人,可否通融一下?”羅薩溫和地詢問。

“羅薩副官,為了總騎士長大人的安全,請你們配合。”對方並不退讓。

艾莉婭顫顫巍巍摘下兜帽,露出自己凍得發紅的臉。

弗特曼斯側頭看了還沒摘帽的玫莉珂一眼,再看向那名門衛。

“你看到了吧,他們是懸淚山脈龍類襲擊的倖存者,埃斯泰克大人和你說過吧?”羅薩說。

士兵點頭:“我看過那份報告。報告中提到,倖存者只有兩位。”

士兵走到弗特曼斯面前,毫不客氣地摘下了他的兜帽。確認弗特曼斯沒什麼可懷疑的,他又來到玫莉珂面前,盯着她看了半天,伸手探向她的帽檐。

玫莉珂站在原地盯着哨兵,始終沒有移開目光。

兜帽被緩緩摘下,黑色的犄角暴露在嚴寒的空氣中。

士兵的動作遲滯了一瞬,玫莉珂無法透過頭盔觀察到對方的表情,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但這不妨礙她做好戰鬥的準備。

她藏在斗篷下的右手探向腰側,握住自己的佩劍。佩劍還是與詩月戰鬥后折斷的狀態,沒來得及用魂素修復,但應該也足夠斬斷對方的鎧甲……

衛兵後退一步,視線落在玫莉珂的犄角上。

“嘖,混龍種。是從輝鱗城來的?你的身份是什麼?”

並不理解對方口中的詞彙,不知道如何作答的玫莉珂選擇閉口不言。

“她不是從鱗跡城來到這裡的,她來自東境以外。”弗特曼斯在一旁回答,“你認識那個老和總騎士長大人混在一起,名叫恩杜的魔法師么?她是他帶來的助手。”

“即使是那位法師的助手,混龍種出現在斯凱瑞塔,仍然有必要進行確認,這是總騎士長大人賦予我的職責。除非具備足夠信服力的信物,否則在請示長官之前我都不能放你們進去。”

啊啊啊啊啊,真是個頑冥不化的傢伙,為什麼埃斯泰克會讓這種傢伙當門衛啊?

等一下,具備足夠信服力的信物?雖然不明白足夠信服力是要到什麼程度,但信物的話……在希塔村的時候,出發去追那個龍類之前,埃斯泰克曾經給過玫莉珂某樣東西作為信物,當時的交接比較倉促,玫莉珂幾乎都快忘掉了。

她從儲物空間里掏出從埃斯泰克處拿到的信物,一枚古特凱爾家徽與一張寫有字體的羊皮紙,將它們一起出示給對方。

看清那兩樣東西的哨兵稍稍瞪大雙眼,望向玫莉珂的眼神變得銳利。

“總騎士長大人親筆簽署的通行令?為什麼會在你手上?”

手握那位總騎士長大人借給自己的令牌,方才的一點猶豫消失殆盡,玫莉珂環抱雙臂斜眼冷笑。

“哼,埃斯泰克親手給我的,為的就是讓像你一樣的傢伙少說幾句。”

被玫莉珂毫不留情地駁斥,對方默然數秒,最終讓出了道路。

“這的確是總騎士長大人的信物。在斯凱瑞塔放規矩些,你就不會有麻煩;尤其不要試圖擾亂埃斯泰克大人的日常工作,混龍種,不然不管有沒有通行證,我都會履行護衛的職責。”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現在請讓開吧。”玫莉珂以棒讀的語調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