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恨的在心底叫嚷着,程銘樹奮力扔出了左手的冰塊。

視線捕捉到劃過空氣而來的碎片之後,男人便以極度令人咂舌的瞬間反應閃身迴避。

但下一刻,當程銘樹看到男人從懷裡掏出的物品之際,他便迅速感到胸口一緊。

銳利的刃面的反射着從彩繪玻璃上投射的光輝,形成了宛若彩虹一般朦朧的色彩。漆黑的握柄彷彿排斥着所有光芒一樣,昭然顯示着其存在感。

——匕首……

失策了。

以為敵人只會依靠能力根本就是自己的自大。

仔細一想也知道。

這個名為萬丈堅冰的男人可是跨越了無數個戰局,並以殺害敵對能力者為最終目標的惡劣之徒。

這樣的人,這樣的極惡之人,真的會依賴於那溫吞的能力嗎?

為了殺害對手,他一定試過了無數的辦法,為求勝利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但是,即使如此。

即使內心逐漸感到了寒意,程銘樹也決不能就此停步。

這位少年以仿若咬碎了心底惡寒的氣勢,奮力穿過了長椅群,並確實站到了最靠近講台的位置。

而萬丈堅冰也不發一語的向少年逼近。

眼看反射着奇妙光輝的刀刃近在咫尺。

預知未來的能力便再度發動。

他確實看見了,那刀刃咬進了自己的右脖頸處,並順滑的往左劃開,將動脈也好喉管也好全部割開的一幕。

於是,程銘樹在擺脫了預知的剎那間,猛的低下了頭顱。

刀刃劃開空氣,切開了幾縷髮絲。頭皮處能感受到一絲被拉扯的疼痛。

然後下一刻,預知的能力又再度發動了。

感到愕然的程銘樹親眼看見堅冰的右膝像是彈簧一樣高抬,而在下一瞬,堅硬的膝蓋便狠狠的擊中了程銘樹向下的面孔。

無法在迴避之後迅速擺脫硬直,因此,自己還是吃到了堅冰一記膝撞。

感受着從鼻樑骨中央傳來的炸裂疼痛,程銘樹還是儘可能的往後甩頭,卸開了大部分直衝面門的力道。

搖搖晃晃的走向後方,程銘樹儘可能的靠着身後的牆壁支撐自己。

“咳咳……”

簡直像是一口氣沒喘過來一樣,程銘樹一邊忍受着疼痛,一邊輕微的咳嗽了起來。

隨着咳嗽時涌動的氣息,幾滴液體也從鼻腔處往外流逝。

看着那鮮紅的液體落向地面,將沾染着灰塵的地面染黑,程銘樹不禁咬了咬牙。

感覺到鼻腔有點阻塞,程銘樹便抬起左手,摁住了一邊的鼻孔,並用力通過右鼻孔呼氣。

阻塞了呼吸的血塊被一下噴出,感受到呼吸逐漸順暢之際,面孔正中央的疼痛卻也讓他的表情為之抽搐。

“果然很奇怪。”

男人的話語從自己的正前方傳來。

而這也讓程銘樹不禁感到苦澀。

“你並沒有仔細觀察我攻擊的軌跡,卻像是知道這道攻擊會從何處傳來的一樣。但是另一方面,你卻又並不像是反應力過於出眾,或者本能的進行迴避一樣。面對我的膝撞攻擊,你並沒有一下子就預測得到,因此還是吃到了我的攻擊……不對,你在承受我攻擊的時候,好像通過往後甩頭,以此卸開了部分力道。嗯……是反應力方面得到強化的能力者,還是說,你是讀心能力者呢……”

堅冰近乎自語的正視着程銘樹,並慢慢的拉近了距離。

程銘樹嗅了一口充滿着灰塵和霉味的空氣之後,也瞪視着面前的惡敵。

一次只能預知到數秒內發生的威脅,算是程銘樹能力的缺點。

因此在面對快攻時,他將不可避免的承受好幾次攻擊。

堅冰沒有連續追擊是非常幸運的事,畢竟這傢伙現在還沉浸在分析程銘樹能力的思考當中。

倘若這時他不表現出一絲動搖的態度的話,堅冰就會知道對程銘樹進行的能力預測是錯誤的。

這個時候,他或許得順應着對方的猜測,表現的再動搖一點,讓對方確信程銘樹就是那什麼讀心能力者才行……

因此,程銘樹粗重的呼吸着,並不斷顫抖下顎。

堅冰略顯狐疑的觀察着程銘樹的反應,隨後,滴答聲再度響徹程銘樹的腦海。

愕然的想着這個時候怎麼還有追擊,他看着下一個威脅的到來。

堅冰提起了手中的匕首,瞄準了程銘樹毫不設防的脖頸處,隨後迅速刺出。

這一擊的速度非常的快,簡直就像是要刺探程銘樹的反應力一樣,狠狠的扎中了他的氣管。

這一次,擺脫了預知之後,程銘樹迅速往右側閃避,並盡量拉開了和堅冰的距離。

堅硬的匕首扎向了堅固的石牆,傳出的尖銳聲響伴隨着反衝的力道襲向堅冰的手腕。

程銘樹沒有細加觀察,而是迅速繞開了堅冰,慢慢後撤到了透過彩繪玻璃照射進的光輝之中。

堅冰重新握緊了手中的匕首之後,便慢慢的轉過了視線。

身處光輝無法企及的陰影之中,褐色的肌膚的男人和立於光輝之下的程銘樹悄然對峙。

或許是由於光照的緣故吧,程銘樹有些很難看清陰影中的男人,只能大概辨別出一個泛黑的身影。

而在他的視野捕捉到那曖昧的黑影之際,一段毫不重要的記憶開始閃過他的意識角落。

同樣是在一個難以看清對方面孔的時候,同樣是一個互相看着對方的時候。

那還是昨天。

當一陣暴雨席捲整座鋼鐵之城的時候。

處於賓館之中的程銘樹透過窗戶和壯闊的雨幕與遠在地面的某人進行了對視。

那個人身着黑色的大衣。

那個人沒有打着一面傘。

那個人像是在享受着雨幕一樣,縱容着自己處於暴雨之中。

並且,在自己和那個人對視之際,自己也像現在這般,感到了一陣竄過脊背的惡寒。

——這個人,就是……

將那雨幕中的身影和面前的黑影重疊之際,程銘樹愕然的瞪大了雙眼。

“我想起來了。”

男人的聲音刺破了光與影的隔閡,順着空氣傳進程銘樹的耳中。

“在昨天,沒錯,就是昨天。當我正穿過街頭,準備前往我即將要去的戰局時,我曾和一個眺望着地面的小鬼對視了一陣子。仔細想來,那個小鬼好像就是你吧?在看到我揚起嘴角的時候,恐慌無比的拉起了窗帘啊。哼哈哈……”

順着男人的話語回想到了昨晚的情況,令程銘樹不禁啞然。

“真是意外。沒想到當時看到的小鬼竟然會是今天的敵人,應該說是命運作弄無常吧?不過話雖如此,昨天怕成那個樣子,今天就獲得了勇氣來進行鬥爭。這可真是了不得,你是獲得了什麼可以讓你捨棄掉恐懼的能力吧?結合你像是提前知道攻擊再進行迴避的樣子……你,擁有着可以規避風險的能力,對吧?”

程銘樹無言的垂下了額頭。

支撐着自己面對戰鬥並不去害怕的根本已經被這個男人猜到了。

程銘樹的優勢也已經蕩然無存。

堅冰只需要結合程銘樹予以迴避的態勢,就能慢慢推敲出其能力的最大效果。

緊接着,只要進行一路壓制對方的追擊,就能確實鞏固勝利了。

程銘樹所依賴的優勢已經開始崩潰了。

堅冰似是已經確信了戰鬥的勝利一般,悠然踏入了光輝之中。

刃面重新吸收了七彩的光輝,呈現朦朧之姿。

滴答聲沒有響起。

換言之,威脅尚未到來。

堅冰已經確認了自己即將取得優勢,因此,他鬆懈了。

而正也因此,程銘樹抓住了這個破綻。

他掏出了那藏在褲袋中的僅有巴掌大的冰塊,隨後奮力的砸向了身側的彩繪玻璃。

那因破敗而脆弱不堪的巨大玻璃窗,根本承受不住程銘樹奮力擲出的冰塊。

本來就有的裂紋更因為衝擊而不斷擴大。

隨後在更為劇烈的碎裂音之中,由無數色彩塗抹的彩繪玻璃,化成了色澤鮮艷的銳利豪雨。

堅冰動搖了。

滴答聲也響起來了。

程銘樹能親眼看見自己被萬丈豪雨刺穿的一幕,同時,他也能看見堅冰被玻璃的豪雨刺中並腳步大亂的一幕。

但光是這樣還不夠,這種程度的奇襲根本無法宣告勝利。

因此,少年狠命的向前踏步,將不斷湧現的怯懦踩碎。

以最低限度的閃避躲開那些刺向頭部和脖頸,以及其他重要部位的玻璃殘片之後,程銘樹承受着諸多碎片刺入肌膚的強烈痛楚,將被鮮血染紅的右拳用力揮出。

僵硬的肉拳捕捉到了敵人最脆弱的正臉。

他能聽見堅冰的悶哼,也能聽見玻璃殘片刺入皮膚的滲人聲響。

但這不足以阻擋程銘樹,他動用了腰部的力量,狠狠的,狠狠的將敵人往正後方擊飛。

“咕啊啊啊啊!!”

一陣嘶吼聲從程銘樹的喉管深處迸現。

這是他為了壓下從渾身各處傳來的劇痛而發出的嘶吼,通過劇烈迸發的聲音,將全部的意識從自己的傷痛轉移到惡敵身上。

少年以彷彿無法撐住自己的步伐大踏步逼近了因為姿勢不正,而不斷往後傾斜的堅冰。

再之後,他奮力拔下了刺在自己左臂的一大塊玻璃,反手握住之後,再用力扎向了敵人的右肩。

“咕咔……”

敵人的悶哼在前,而程銘樹卻不能在此停息。

“還沒……”

為了乘勝追擊,程銘樹奮力握緊了左拳。

“......完呢!!!!!”

以近乎沙啞的語調吼叫出聲,左拳便趁勢揮出,正中了因失衡而空門大開的正臉。

鈍重音從拳頭的撞擊面響起,堅冰被這一擊砸的直向後撤,最後後腦勺正中了堅固的石牆。

有些響亮的撞擊音傳來,隨後是某種金屬物品落地的聲音,再之後,因為暈眩的緣故,堅冰無法撐住自己的身體,重重的跌向了地面。

“哈…….嘶……”

程銘樹大口的喘氣,隨後因劇烈的疼痛而倒抽一口涼氣。

但即使如此。

渾身浴血的少年卻依然矗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