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事(八)
禍國的妖女,硝煙的魔女,越來越多在戰爭中失去了家園,親人,朋友的人紛紛將她這般稱呼。
阿黛爾走過許多戰火蔓延過的地方;鮮血染紅的平原,斷壁殘垣的村莊,空無一人四下無聲的城鎮。
戰爭如此殘酷地對腳下的土地施虐。
她回到凱爾德城,往昔繁榮的集市如今只剩下落灰的篷布,廣場中央是乾涸了的噴泉池上面布滿了落葉。周邊是殘破不全的建築。
近處殘風卷着灰褐色的葉發出瘮人的沙沙聲。
遠處暗紅色的垂陽發出無力的光將一排屋頂染成死寂。
那個為她而建造的宮廷劇院,經歷了一場大火,只剩下數根孤零零的柱子。
在大火之前,裡面的珍貴財物便遭哄搶一空。
她想起了這裡的許多人、許多事,她的臉頰有晶瑩划落。
子明一直在意特殊的第三人稱視角觀測着,他看着阿黛爾,內心也有一股無名的悲痛如海嘯般撲上心靈的港灣。
他不是阿黛爾,所以只能感受到這份悲痛這份絕望的冰山一角,但就這一角也能讓自己難受到近乎窒息。
如果是能將自己具現化的話,他多想此刻就能陪在她身邊分擔她的苦痛。
戰爭一直持續下去,精靈族的士兵雖數量少但貴於精強。
人族士兵雖數量眾多,但多方勢力都各懷鬼胎。
時間過去了四年。
阿黛爾依然隻身遊走於戰後經過的地區,她承受着各種各樣的罵名,也依然無償地向難民施以援手。
長時間的戰爭也最終損害到了小貴族的權益,以及各種商會長時間埋下的隱疾也開始顯露出來,嚴重影響了富人們的利益。
在各方各界的煽動下出現了主要有平民聯合亞人等難民組成的聯合軍,還有主要由各個地方貴族私家軍為主組建的貴族軍。
眼看精靈軍已經節節敗退,突然出現的這兩股勢力無疑是在米達乾巴爾的胸膛來了兩記重拳。
平民聯合軍擅長各種不講道理的游擊,貴族軍則是打着“清君側,誅妖女。”的口號一邊對皇族軍發起正面進攻一邊搜刮民脂民膏。
不知又過了多長時間隨着國內外問題的迸發米達乾巴爾建立的強大的統一國家面臨著分崩離析,而他本人則是因為過勞加上氣血攻心而死在了寢宮當中。
精靈族的戰俘在人類軍營中受到了各種各樣的折磨,尤其是女性精靈更是遭到了百般折磨。
這讓精靈們看清了人類的本性,減小領土退守在庇佑之森當中。
戰爭已然將落下帷幕,但是還差一個完美的句號。需將無知的民眾們的怒火平息下來。
“架~!”
是一騎白馬,飛快地在荒廢的平原上奔馳而過。
白馬上有一銀盔的騎士。
他的甲胄在陰霾的天空下都泛着微光。
這是一個剛毅且富有朝氣與魄力的年輕將領,他本是一偏遠地區大貴族的長男,本可以安安穩穩繼承邊境伯的爵位,卻不願看到普通民眾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一心想結束戰爭,便加入了平民組建的聯合軍。。
靠着過人的膽識和敏銳的智謀年紀輕輕就被選為首領。
當貴族軍進入皇城與正統軍雙方進行交涉,百姓們終於看到了和平的曙光,於是年輕將領他解散了聯合軍,準備回到老家繼承父親的爵位,投入到平淡生活的懷抱中。
不過在此之前,他被賦予了一個不得不完成的任務。
白馬飛馳,來到了一個荒廢的村落。
騎士下了白馬,牽着韁繩,漫步走在這個殘破了許久的村莊里已長出雜草然後又枯黃了的道路上。
他穿過村莊里的破爛住房,在村口一座不高的的小塔上他看見一個白裙少女赤足坐在塔頂的平台上。
柔和的風輕輕托起她水藍色的長發,她潔白的衣裙在風中盪起波紋。
遠處的夕陽在田野上鋪出一片柿紅。
騎士,停下了接近小塔的腳步,就這樣望着少女。
少女似乎察覺到了他,扭頭看向他的眼神很柔和,她的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些什麼。
騎士將白馬的韁繩系在塔附近的樹上,將左手搭在腰側的寶劍上。
走入樓梯登上小塔的平台。
就在旋轉螻蟻上來時出口處的門框前,騎士一眼便能看到少女毫無防備的背對着自己將雙手握在背後。
“餘一直在等你喲。”
騎士聽到此話一愣,隨後走進少女準備將劍抽出。
“能稍陪我一起看看這裡的風景嗎?”
騎士的右手停下來,他無言地走到阿黛爾的身邊與她並肩。
“這只是很平常的景色。”頭盔中發出沉悶的聲音。
“只是平常但也每次看都會不由自主地讚歎。”
騎士側過頭看向阿黛爾,那是一張純潔無暇的面孔,淺淺笑意掩蓋住暗中深藏的傷痛。
騎士有扭頭去看她所看到的風景。
那是彩色的雲朵連成一片像暖色的綢緞,從最上方的灰青過渡到橙黃再漸變緊貼地平線的玫紅,原野很寬,但也荒蕪,天空有成對的飛鳥和排成排的雁群飛過。
“余已經等你很久了。”少女像是已經知曉接下來等待她的命運般的開口。
騎士沉默。
“我是來殺你的。”
阿黛爾看向騎士,眼中泛有淚光。
“余想回家了,如果余消失掉的話,一切就可以結束了吧。”
騎士點頭。
“如果余從來就沒有出現過,那麼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發生,大家的命運也就不會戛然而止了。”
她苦笑的臉上帶着淚水。
少女用雙手托起騎士的手,閉上眼睛,隨後是一抹釋然的笑意出現在少女如花似玉的臉上。
“請汝結束這一切吧。”
“噗”
騎士用劍插進了少女的腹部,鮮紅的血液爬上少女白色的衣裙。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的子明大罵:“你這混蛋!”
此刻無比疲憊的阿黛爾依舊笑靨如花。
“真是溫柔的人啊。”她輕輕說到。
騎士事先在劍上塗了能夠消除痛覺的神經毒素,這樣她在死前只會感到瞌睡而感受不到疼痛。
阿黛爾身體無力地向後傾倒,騎士立即用手攬住她的腰肢,讓她倒在自己的懷中。
她伸出纖細的手,撫摸了頭盔上對應騎士臉頰的部位。
有氣無力地說道:“謝謝你,騎士先生。”
阿黛爾說完話伸出去的手便直接落下。
騎士當即呆住,他將頭盔摘下,嘴微張着,看向懷抱中瞳孔失去光澤的少女。
旁觀的子明先死無比氣憤,但當他看見摘下頭盔的騎士的面容時心中只剩下了震驚。
這個騎士除了雙眸的顏色不一樣外有着和自己一抹一樣的容貌。
騎士的眼神也在一瞬間變得黯淡,他拿起阿黛爾纖細的手,輕輕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她掌心的溫度在逐漸下降。
突然從天穹上降下來的一道常人看不見的光束,它似是撥開了穹宇,衝散九霄,照亮在阿黛爾的軀體上。
她的靈魂正在被一種超越常識的力量所接引。
她已經完成了俗世的歷練將要回到父神的身邊,司掌神責。
騎士被要求帶着少女的頭顱回到皇城當中。
他看向阿黛爾的遺體,安詳的躺在自己的懷裡,走時還帶有慘淡的笑容。
就剛才所發生的一切,誰敢斷言她會是和傳言中一致的妖女?
如果她擁有的美貌是這場戰爭的導火索的話,那麼她也只不過是長時間社會積累的矛盾的受害者罷了。
她只是無知民眾憤怒的承載者。
騎士走時沒有按要求那樣砍下阿黛爾人之軀的頭顱,而是幫她買來棺材,悄悄地葬在了自己的家鄉。
參加葬禮的人懷着感傷之心不過沒有人知道棺材裡面靜靜躺着的是他們所痛恨的妖女。
葬完阿黛爾,騎士隻身一人前往了與魔域交界處,扮成被送給魅魔之主的玩物,九死一生之下斬下了這個吸食無數男人精氣致其死亡的惡魔的頭顱。
她頭顱是一個極其妖艷的女人,她更匹配那樣惡毒的傳言,用它來替代真的是在合適不過了。
當魅魔之主的頭顱被掛在首都刑場上告示天下時。
和子明擁有着同樣相貌的騎士,披着麻布,藏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向此時風和日麗的天空。
輕聲說道:“這就算是我所能做的唯一的救贖了吧。”
再看向往來的人群中,騎士已經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