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福克在鄧加爾手上甚至只撐了不到三分鐘。

雖然之前他就對鄧加爾的武藝高強,不可以常人論而有所耳聞,但一旦真正交手,他還是不敢相信他只不過才十四歲。

十四歲啊。

伴隨着諾福克的倒地,周圍圍觀的人群中霎時爆發出一陣喝彩。很明顯,他已經不是鄧加爾的第一個手下敗將了。

接下來鄧加爾說了些什麼他便已經不聽不清了。就那麼癱瘓在地板上,看着鄧加爾的嘴一張一合,看着旁觀者們瘋狂上揚的嘴角,看着自己的侍衛們臉上難堪的表情。

這下子自己可就出醜出大了呀。

這麼想着,積灰頗多的地板似乎也溫暖起來了。反正都是嘲笑,自己還是就這麼躺着吧。

無所謂了……

—————————————

夢境中本是一片漆黑,突然有了光,光又散播着言語。言之:

“爸爸,我想吃這個!”

“爸爸,我想明天去騎馬!”

“我要爸爸陪我玩!”

“爸爸……”

“來,瑪麗,拿着這個。這是我昨天出門採的白玫瑰,好看嗎?”

“果然是好看的啊,這也是你媽媽最喜歡的花哦。哎,小心點,上面有刺,千萬不要傷到自己了。”

“好好,爸爸答應你,明天帶上你一起去,好嗎?”

“瑪麗,待會兒見到爺爺一定要聽話哦,答應我好嗎?”

“瑪麗……你?”

“你tm瘋了,他是我弟弟!”

“你對那個女孩過於關照了。”

“你,你在說什麼狗屁話啊,她是我和她唯一的孩子,我愛她我當然關照她啊!”

“你有這閑心,不如回去多看看你的大兒子埃德。”

“別扯上其他人!她那麼小,為什麼就要扯進這種事裡面?你想看着自己的孫女成為笑柄嗎?”

這個女孩無法成為你的繼承人,所以我要讓家族的血脈在諾福克傳承。其他的,我不在乎,包括你。”

我不在乎……

包括你……

————————————————

“殿……大人?”

“大人?”

諾福克睜開自己迷濛的雙眼,東方的烈陽直刺心瞳。

原來自己沒有死啊……

身體酸痛不已,握劍的手更是疼到麻木,自己也在不知道的情況下換上了一件寬鬆的睡袍。雖然不清楚自己現在究竟在哪兒,但諾福克根本就不想醒來。有氣無力地翻過身去,將自己的後背對着太陽,他又一次閉上了雙眼。

繼續睡吧,睡著了就不痛了……

……

等等,誰的腳步聲?

“大人?您醒了嗎?”

真是不合時宜的問候……

諾福克略顯惱火地坐起身來,正準備口吐芬芳,卻發現來者正是自己的侍衛之一圖克。

“沒看到我在睡覺嗎圖克。”

“呃,抱歉大人,恕在下眼拙。”

“哎,算了,你都來了,正好我有些事要問你。我現在在哪兒?昨晚發生了什麼?”

“昨晚您被打暈后我們就帶着您離開了,現在是在城內的一間旅館內。我們請了醫生來檢查你的傷勢,還好都是些皮外傷,那個小公爵倒還算有些良心。”

“唔……果然是傳說中的少年英雄呢……那壺酒呢?”

“當然是被他拿走了。大人,在下昨天就很困惑,為什麼要為一壺酒去做那種事情啊,這裡好歹是他的地盤,惹惱他了咱們也不安穩呀。”

“誰知道呢?或許那壺酒是雅各做的吧。(聖經中雅各用一碗紅豆湯從他哥哥以掃那裡騙去了長子的名分)所以呢,現在有什麼事嗎?要去幹什麼?”

“這是什麼話……大人您才是帶領我們的人啊。”圖克終於是察覺到了諾福克的不滿,連忙解釋。

“原來如此啊,我都差點忘了呢~那我現在命令如下:我繼續睡,你們其他人想做什麼做什麼吧。”

“呃……是,大人。”

於是諾福克就又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圖克見狀,帶上房門轉身便要離開。

不過,上帝似乎不願再讓諾福克休息了。窗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陣喧嘩,混雜着士兵與馬的嘶鳴聲。

“什麼情況?”

“這……在下不知。不過看情況應該是那個小公爵要出征了,在聚集軍隊吧。”

知自己是睡不成了。諾福克無奈地站起身來。環視四周,房間不大,卻頗有東方韻味,窗戶開得很小,牆上裝飾着一些奇異的圖案,房間內的擺放很簡潔,只有一張桌子,幾隻小椅,一間小櫃,一張羽絨床——這時諾福克才意識到自己是昨晚睡覺時從床上摔到地毯上來了。諾福克自己的行囊則整齊地堆疊在房間的一角。

難怪自己今早醒來時那麼疼……

看到圖克還在門口站着,諾福克沒好氣地說:“你去樓下給我整頓早餐,拿一瓶好酒,再去打聽打聽鄧加爾公爵領兵是要去幹啥,我希望你能在半個小時后帶着我要的東西與答案回來。”

“是!”圖克轉身便要離去。

“還有”

“嗯?”

“就不用拿這兒本地的。”

“是!”

——————————————

31分3秒后,圖克又閃進了諾福克的房間 。此時窗外的喧嘩早已平息,諾福克正躺在床上,翹着二郎腿,悠閑地讀着自己從家中帶來的聖經,絲毫沒有了受傷的樣子,亦絲毫也沒發覺面色沉重的圖克的存在。

“咳,大人,我回來了。”

“呀,歡迎。早餐是什麼?”

“甜燕麥粥和白麵包,剛出爐的。”

“酒呢?”

“北意大利的紅葡萄酒,絕對的好東西。”

“呼,謝了。”諾福克終於像是舒心了一樣出了口氣。“早餐先放桌子上,酒拿過來,我想問的東西呢?”

“據說是東北方向來了支異教徒的軍隊,規模不小,小公爵領軍去狙擊了。”

“嗯,嗯,真是好酒……我是說,鄧加爾大人真是盡心盡責呢。有多少勇者共赴戰場?”諾福克一邊抿酒一邊說到

“約莫三千。”

“嗯,嗯,那有多少懦夫駐守城市?”

“不到兩百,那個小公爵幾乎把所有軍隊都帶走了。”

“嗯,嗯……嗯!?”

諾福克突然瞪大了眼睛,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笑話。此時,窗外微風陣陣,一滴紅酒自他嘴唇落下,似血似淚。

兩人都沒有了話語。

少頃,諾福克終是開了口:“真tm是全部?”聲音卻已是完全低沉了。

“我去瞟了眼現在的城防,應該是真的。”

仍是沒有話語。圖克就這麼站着——他已經習以為常了。在那件事之後,他的情緒就再也不會爆發了,更多的是像現在這樣的沉默。

暫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