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詳細的情況我們等屍檢報告出來以後再通知你。”
“謝謝。”“小子——不用謝，感謝您的配合。”
真一走出了警察署的大門。
門外呼嘯的風不像是夏末的風，冰冷刺骨，真一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
“......已經8點半了。”
從放學回家到飛奔出門再到發生這一系列的事情，感官上讓人應接不暇，實際上卻只過了短短的三個小時。
8點，都市的夜生活可以說才剛剛要開始準備。
尤其是真一居住的這個海濱都市——一之川。
真一在現場了解了全部的經過後，便讓白川同學先回家了。
起初白川同學當然是死活不肯離開，但真一和警察先生耳語幾句以後，大叔便說接下來的情況將交由警察接管，事後會通知知情者進行集中詢問，這才讓白川同學無可奈何地回家。
陪着白川同學走到了往常的路口，兩人都沒說話，靜靜地站了許久。
“謝謝你，北條同學。”
“......”
白川同學地身影終於是消失在了巷口，而真一又重新原路返回。
警察局裡的兩小時非常難熬，因為【拒絕】的原因，雖然交流不是很順利，但真一將自己知情的內容不加修飾地如實彙報，警官也將現場的勘察結果告訴了真一。
離開警局后，真一迷茫了。
自己該去哪裡。
“不想回家。”
回到家也沒有事情想做，這些天以來的幹勁，已經消失殆盡了。
話說剛才的警察一直都沒有好臉色，年輕的那一個還好，可是另一個像是最近生活不順，臉色難看到像是要吃了他。
“......去吃烤肉吧。”
真一決定用食物撫慰一下自己的心。
摸了摸口袋裡的幾張鈔票，商業街的霓虹越來越耀眼。
穿過人流，似乎街上的人們都仍在忙碌自己的事務，或是僅僅閑逛在夜晚的人行道上。
一個生命的消逝，並沒有對這個世界造成多大的影響。
能夠記住那些生命曾經存在過的人，又會有幾個？
至少，
會有人在心裡為其緬懷的。
真一不由得想到了今天第一次看到的哭泣的白川同學，
“......還真是——”
“歡迎光臨！”“請問您幾位用餐？”
自己已經走到了烤肉店的大門。
微笑示意了一下，真一坐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服務員很快送上了菜單。
“......”
真一不太想說話，也不想受“排斥”，點了點頭。
“選好菜品后可以叫我。”
那名服務員留下這麼一句話，就自顧自地走了。
！
但是，真一卻感覺到了。
感覺到了一絲令人反胃的不適。
把目光從菜單上移開，真一看向了那個服務員。
健碩的身材，還有那個髮型。
不會錯的。
真由美學姐被強吻的一幕，在真一腦海里不斷地閃爍。
那種醜惡的行徑，那些噁心的言語。
一瞬間，真一的導火索，也被點燃了。
“站住！！——”
突如其來的喊叫，讓本來就不太多客人的餐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啊？怎麼了？”
那個服務員眼角抽搐了一下，一臉嫌麻煩的樣子，不耐煩地轉過身來，
“有什麼事嗎？”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真一拍着桌子站了起來，朝着那個看起來一臉無所謂的男人責問般地說道。
前台似乎注意到了這裡的情況，似乎是在呼叫門口的保安。
“什麼啊？你是誰啊？我在這裡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你不要裝了！絕對和你有關係！”
真一快步逼近服務員，封住了他的去路，
“前田！你今天必須說實話！你要學姐給你攢錢到底是為了什麼？！”
那個人的臉再次抽搐了一下，然後快步把真一的手拽住，並向前台的女店員微微一笑，示意沒事的。
那個笑容在真一眼裡，非常令人討厭。
真一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你......跟我過來。”
說完，前田一邊乍舌一邊向後門走去，背影看起來就像是在逃避某樣東西一般。
真一平復了一下心情，放眼周圍，許多食客停下了筷子看向這邊，餐廳里安靜得讓人覺得從未有過的難堪。
【“非、非常抱歉！”】
他是想這麼說的，但是因為【拒絕】的關係——
沒錯，只能沉默。
向大家鞠了一躬真一跟着前田出了後門。
一直到真一走出後門，那個男人——前田，都沒有回一次頭。
跟在身後，真一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將上衣口袋按了一下。
將後門掩上，轉向背向自己的前田。
“......”
前田沒說話，從上衣口袋掏出廉價的香煙，像模像樣地點起火來。
“......你這副樣子，真由美學姐怎麼會值得為了你這種人......”
“呼~”
前田吐了一口煙，轉過頭來，
“啥？你在說什麼？”
那副嘴臉，就像自己非常無辜一樣。
真一沒由來的從心底湧起一股火，但是又強壓了下去。
他早已習慣了剋制自己。
“你難道不知道嗎？”
“知道？知道什麼。”
前田又深深吸了一口，吐出長長的煙霧，刺鼻的氣味讓真一愈發反感。
“真由美學姐自殺的事情你不知道？！”
真一不想再和這個男人多說下去了，即使自己多麼珍惜與人交流的每一次機會，也覺得和這個男人說話讓自己反胃。
“啊，你說那個事情啊。”
前田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突然接近真一，將混着酒味的煙氣噴到真一的臉上。
“我都習慣了。”
習慣？！
他習慣什麼？！
“你、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真由美學姐，真由美學姐她——”
“我知道我知道。”
真一已經被點起了火，可前田只是輕描淡寫地搖了搖指間的紙煙，做出無可奈何的動作，
“她總是拿自殺威脅我，不是一次兩次這樣了。”
“......”
聽到令人驚訝的陳述，真一說不出話來。
怎麼可能？
學姐會那樣做嗎？
真一不相信，但是心底某個地方又覺得執着如學姐可能真的會做得出那種事情。
“你看，”
前田聳了聳肩，走到真一身邊，想要拍拍他的肩膀，
“你是她的追求者吧？行！我已經對她沒興趣了，就讓給你——”“你再說一遍雜種！！”
真一用自己這輩子最狠的勾拳，狠狠地朝前田那張讓人厭惡的臉上痛揍了一擊。
然而前田甚至腳步都沒有移動。
“喂喂......幹什麼啊？”
前田用手揉了揉自己引以為傲的臉，惡狠狠地盯住真一。
“我不允許你這種人玷污真由美學姐對你的感情！學姐她，她一直都沒有改變過對你的感情！學姐一直相信着會和你在一起！學姐除了你都會和別的男人保持距離！只有你做什麼學姐都不會反抗！除了不能越界的事情——”
“閉嘴！！”
比想象中還要快的，籃球部首席的拳頭，讓真一的身子甚至跟着頭部的軌跡一同飛了出去。
“你知道的還挺清晰啊？！我有點感興趣了。”
前田走到半跪在地上掙扎着起身的真一身邊，把真一的衣領一手抓起。
“你和那個無用的女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只是...學姐...的朋友...”
“朋友？！”
小腹又傳來劇烈的衝擊，將內臟都攪在了一起般的痛苦讓真一隻能幹流眼淚。
“我根本就不喜歡那個女人！是她一直纏着我！你懂嗎？！”
真一隻用自己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前田。
“啊，我很喜歡你的眼神。不像那個女人，動不動就拿自殺威脅我，我都已經厭倦了啊！”
前田的表情讓人看起來似乎是真的很困擾，他又死死揪住真一的脖子。
“你每天從早到晚被一個女人用自殺糾纏，你會開心的和她在一起？！你每天都受她的監視一樣，你的精神不會瘋掉？！”
前田越來越激動，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猙獰，一下子從懷裡掏出了自己的手機，伸到真一的眼前。
“看清楚！這就是她威脅我的證據！”
屏幕上，只有一張被割破的手腕與帶血的小刀。
在純白的床上，那股殷紅讓人覺得這似乎應該是美麗的一幅畫。
“今天早上發給我的，可怕吧？！”
前田吐了一口唾沫。
“我就算看着她真的自殺，我也不會去救她！更不會去報警！！這種女人就讓她死掉好吧！！”
前田甩開真一的手，真一直接跪到了地上。
“所以說，你回去吧。那個女人你想要，就給你好了，看你受不受得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一從喉嚨里發出了自己有史以來最大的哀嚎。
但是，身體確實使不上勁，沒辦法站起身再給眼前的人渣一拳。
“你啊，以後不要再來煩我了，小心我報警，告你騷擾。”
回報他的僅僅是被前田關上的冰冷鐵門。
那傢伙，就這樣走了，明明他什麼也不懂還說不要來煩他。
真一覺得悲哀，又覺得可惜。
真由美學姐的結局，竟是這副模樣。
他認為，真由美學姐不應該為了這種人死掉。
他認為，前田沒有資格在真由美學姐自殺后指手畫腳，更不應該讓真由美學姐自殺！
跪在路邊，真一想了很久很久。
他的認為，從頭至尾，對結果沒有一絲改變。
他的認為，
僅僅是他的認為，僅此罷了。
明明這裡發生了不小的爭吵與打鬥，但似乎車水馬龍並沒有在意跪在街邊流下不爭氣眼淚的真一。
這個城市，有的時候，真的挺冷漠的。
真一再次按了下上衣口袋，擦掉混着淚水的鼻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