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擺出一張苦瓜臉看着眼前這個令自己無比頭痛的女人，手邊擺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艾蘭又差點失去控制了。”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今天用粗暴的手段從林志身邊帶走艾蘭的經紀人。
“我知道，但現在情況還在可控之內，艾蘭並沒有完全失控……”羅德抿了一口威士忌試圖迴避這個問題，“任何計算都不可能天衣無縫。”
經紀人仍然不依不饒追問道：“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的？”
“有多種可能……底層邏輯錯誤，可執行代碼缺失，感情機制失調之類，說白了那根本不是我們所能理解的東西！”羅德說完將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酒水都濺了出來，“在這種情況下總裁還要堅持計劃，根本就是胡來！”
“總裁自有總裁的考慮，而你存在於此的意義就是為了實現總裁的計劃。”經紀人用手指勾着羅德的下巴，“這也是總裁放任你在這裡玩父女遊戲的原因，不是嗎？”
“你也曾做過那孩子的母親。”羅德哀求道，“難道你沒有一點惻隱之心？”
“對於艾蘭來說……她所製造的人際關係只是一種感情遊戲，沉溺在這種遊戲里的你才是我們研究人員的恥辱。另外……”經紀人直直盯着羅德的眼睛，“你為什麼要見調查局的那小子？”
“我從費邊那兒聽說他曾是阿凱的朋友。”羅德臉不紅心不跳撒着謊，“我想了解下摯友兒子的現狀，有什麼問題？”
經紀人冷哼一聲，收回手。“現在是敏感時期，不要做多餘的事，讓總裁懷疑我們的忠心。”
“我知道了……”羅德低下頭唯唯諾諾說道。
“不能再出任何岔子，艾蘭必須嚴加看管。”經紀人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籠罩在黑暗之中的學城，低沉着嗓音說道，“畢竟這一切都是為了全人類的存續。”
在學城的另一邊，林志正攤開手腳躺在草席上，擦了擦滿頭的大汗。這一次在八倍重力中站起來所用的時間比昨天要快了不少，老吳雖然嘴上沒有說，但眼神里也多了一絲讚許之意。但林志心中沒有一絲喜悅，一想到白天的遭遇，心中難免有些內疚自責，如果自己不是這麼無能為力，也許不會讓艾蘭受到那樣粗暴的對待。
“開心嗎？”
聽到聲音林志眼皮一抬，看到阿零脫掉鞋跪坐在草席上，離自己只有幾十公分的距離。“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問你逛街開心嗎？”阿零答非所問。
“什麼意思？”
“想必很開心了。”阿零將面具直接扔到林志身上，“還給你。”然後起身準備離開。
“喂！”林志抓着面具從草席上坐起身，“我都按你說的做了，你都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阿零蛾眉一蹙，冷嘲熱諷道：“你是要我誇你做得好嗎？你是三歲小孩嗎？”
“你！”林志氣得頭頂都快要冒煙了，“你發神經啊，我哪裡得罪你了？”
阿零臉色一沉，目光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林志愣了一下，馬上後悔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傷人的話，連忙道歉。“我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
阿零聽罷一聲不吭轉身就走。有那麼一會兒林志猶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看了看她的背影最終還是放棄了。心中不知怎的總有股無名火在燒，十分煩躁，索性穿上鞋準備去澡堂充個澡。剛離開道場卻碰到老吳折了回來，拄着拐杖迎頭打了過來。
“打我幹什麼？”林志捂着痛處一臉的問號。
“阿零這麼好一姑娘，你惹她不高興幹什麼？”老吳滿肚子氣不打一處來，“你都沒有一點做哥哥的自覺嗎？”
“我……”林志都不知道該如何替自己辯解。
“女孩子是要哄的。”老吳諄諄教導道，“你難道還不知道嗎？”
“行行行！”林志只能認命似地站了起來，“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光知道錯怎麼行？去哄人家啊！”老吳一揮拐杖，林志下意識地想要躲開，但他並沒有真的打下來，“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
林志不情不願頂着一身臭汗回到自己的房間，阿零已經鑽進被窩裡睡著了。
“阿零？你還醒着嗎……”他小心翼翼喊了一聲，見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動靜，便放寬心坐到了書桌邊，桌上擺着燃燒到一半的油燈。之前拜託接待台轉交給費邊的信大概率會石沉大海，他得重新寫一封，剛鋪開紙筆，一隻烏鴉從敞開的窗戶中飛了進來，銳利的爪子抓住書桌的邊緣，嚇了林志一跳。
這隻烏鴉通體漆黑，也不叫喚，只是用深邃的瞳孔望着自己，林志不知怎的覺得有些眼熟，仔細一想好像曾經見過。
“你來我這幹什麼……我沒有吃的給你。”林志甩手想趕烏鴉出去，“快回你的地盤去吧。”
“少年。”烏鴉張開嘴，說出的卻是人話，“這麼快又見面了。”
看到烏鴉口吐人言，林志差點從座位上一屁股掉了下來，等穩住后立刻四處張望想看看哪裡是不是還藏了一個人。但房間裡面只有自己和這隻烏鴉，床上的阿零早已經睡著了。
“你……是什麼鬼東西？怎麼會說話？”
“昨天才見過面，今天就說這麼傷人的話啊。少年。”烏鴉轉頭望向躺在床上矇著頭蜷成一團的阿零，“你又惹阿零不高興了？”
“你……難道是寧青文？”林志目瞪口呆說道，“你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居然還能附在烏鴉上說話？”
“少年，如果我脾氣不好，光憑這句大逆不道的話，今天你就是我的晚餐了。”烏鴉張開翅膀，張開鳥喙威脅道，“快給我說點好聽的話，我就饒你一命！”
“啊？”林志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什麼讚美一隻烏鴉的話，只能支支吾吾說道，“你看你這毛挺黑挺亮的啊……”
“哈哈——”烏鴉笑得前俯後仰幾乎站不穩身子，“你啊真有趣，怪不得阿零對你會有興趣……”
林志忍不住用害臊的目光瞟了一眼床上的公孫零，然後飛快收回視線，說道：“別開我玩笑了，你找我要幹什麼？”
“我是來找阿零的，不過既然她睡著了，就來找你玩玩。”烏鴉用翅膀指着林志，“我警告你啊，不準欺負我家阿零，不然我就把你吸成人干。”
吸成人干……林志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上曾經被瑟琳娜吸過血的位置，這一動作被烏鴉收在眼底，目光也產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總之，少年。”烏鴉扇動翅膀，撲棱一聲飛了起來，“我很期待你的表現哦。”
“喂？！我話還沒說完……”
烏鴉在房間里盤旋了一圈，然後從敞開的窗戶中飛了出去，很快隱沒在深沉的夜色中不見了蹤影。林志二話不說立刻關上窗戶，鎖上卡扣，心有餘悸坐回椅子上。經過寧青文一番攪合，本來想寫的東西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了。去隔壁的房間睡覺吧，又沒有從老吳手裡拿到鑰匙，一想到那老傢伙氣勢洶洶的臉，他長嘆了一口氣，只能湊合癱在椅子上，全身往後仰，迷迷糊糊睡著了。
陽光透過窗帘的縫隙照在臉上，林志才慢悠悠轉醒，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什麼時候蓋了一床薄被子，因為睡姿不雅的原因，脖子還有點酸酸麻麻的。
“阿零？”睜着惺忪的睡眼望過去，床上卻空空如也。
一想到昨晚兩個人都沒有好好說句話，林志有種腸子都要悔青了的感覺。
拉開窗帘，今天的陽光非常燦爛，曬在身上有種暖洋洋的，蔚藍的天空如同純凈的海面般看不到一點陰霾。林志不由得想起昨天在夕陽下見到的落寞笑容，就算是萬眾推崇的偶像，也會有自己的苦惱吧……突然鼻頭飄來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酸臭味，林志皺着眉頭使勁聞了聞，發現是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
“我去！昨天忘記洗澡了！”林志神色慌張跑下樓，逮住老吳問道，“吳老闆！現在什麼時候了？”
“快九點了吧。”老吳如往常般拿着放大鏡看今日的報紙，“剛才出去買菜時街上的掛鐘是八點過二十。”
“完了！”林志心頭一震，“起晚了！”
雖然頂着一身汗臭，但顧不了那麼多了，林志抓着背包推門而出，在大街上一路狂奔，每過一個路段都有車夫一臉殷勤圍上來。“少爺，要用車不？”
“除非免費坐，不然別叫我！”
等林志氣喘吁吁跑到新世紀總部大廈門口，他抹了抹臉上的汗，逮住一個警衛問道：“我……我要找你們安保部的經理羅翔……”
“羅經理現在不在總部。”警衛用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林志，“你有什麼事？”
林志雙手支在膝蓋上，大口喘着氣。“我……我是安保部新來的保鏢。”
“好像聽上面說起過你。”警衛點點頭，“你跟我來吧，我帶你去找隊長。”
林志調整了一下呼吸，跟着警衛繞開大門從一座不起眼的後門進入大廈，裡面應該不是對客區域，沒有任何豪華的裝飾，燈光也非常昏暗，地面鋪滿凹凸不平的花崗岩。這裡的通道非常崎嶇複雜，林志費了不少勁才記住了剛才怎麼進來的。最後警衛在一座鐵門前停了下來，敲了敲門。
“進來。”
警衛推開門，朝裡面的人畢恭畢敬說道：“南隊長，找個自稱安保部新人的傢伙說要來找您。”
“好，讓他進來吧。”
林志進門后驚訝地發現坐在裡面的人居然是南浩，南浩見到林志倒非常冷靜，揮了揮手示意警衛離開，房間頓時只剩下他們兩人。
“哈哈——”南浩大大咧咧笑了出來，“老弟，咱們真是有緣啊，沒想到一眨眼你就成了我的部下。”
“我也不想來，是費邊主任硬逼着我。”林志直接坐在南浩對面的椅子上。
“我懂！那老傢伙真的喜歡逼我們做不想乾的事情。之前調我來的時候還以為幾個月就完事了，沒想到一晃兩年，都做隊長了還不肯叫我回去。”南浩深有同感說道，“也許你要接替我的位置也說不定。”
“管人這種事情我真做不來。”林志連連擺手，“我都不知道讓我來這裡都是要做些什麼。”
“那天你也看到了，保護艾蘭就是我們唯一的工作。”南浩站起身，“走，去制服部把你身上這件衣服換掉。”
說完他又使勁聞了聞。“你身上好像有股什麼味道……”
“啊！？”林志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退後兩步，“不要在意這種細節。”
聽了這話南浩真的就一點都不在意了，他拉開門，稍微低了下頭避免撞到門框，然後回過頭對林志說道。“來啊。”
跟着南浩，林志從制服部領到了整套的西裝和皮鞋，換上后南浩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最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
“接着要做什麼？”林志不太喜歡領帶扎在脖子上的束縛感。
“下午艾蘭小姐要去學院開辦一場小型演唱會，現在正在樓上排練。”南浩重重拍了拍林志的肩膀，“咱們閑得很呢，喝一杯去！”
“大白天的剛上班就喝酒？”林志有些吃驚。
“有什麼關係？反正羅經理又不在。”南浩笑嘻嘻說道，“先放鬆一下才能好好上班嘛。”
兩人又回到剛才的辦公室，南浩從藏在桌子底下的鐵皮櫃中取出瓶酒，然後給自己和林志都各斟滿一杯。“來，敬我們要守護的艾蘭小姐！願她永遠美麗如初！”
林志不勝酒力，飲下這一杯就覺得有點飄飄然了。
“來！再敬一杯我們偉大的總裁大人！祝他長命百歲！”
等林志飲下第二杯，腦袋一沉，往桌子上一趴居然睡著了。南浩也不見怪，又給自己斟滿一杯酒。“三敬我們新來的林志兄弟。”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林志昏昏沉沉被人叫醒，好不容易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南浩那張粗獷的面孔。
“老弟。”南浩正給自己扣上襯衣的紐扣，遮住裡面的魔晶鎧甲，“準備一下，要出發了。”
“出發？”林志滿腦子醉意未消，迷迷糊糊說道，“去哪兒……”
“之前和你說過，艾蘭小姐要去學院開演唱會。”南浩整裝完畢，一臉肅然說道，“該幹活了。”
他的語氣與之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林志努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頭還是有點暈乎乎的。
“你只是後備人選，跟在後面的車上。”南浩簡短交代了一下任務，“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全程只用跟着就可以了。”
“如果有什麼事呢？”林志忍不住反問道。
“那天你也見到了，如果有人敢針對艾蘭小姐搞恐怖襲擊，我們要盡一切可能保護她的安全。”南浩皺着眉頭露出一臉兇相，“到底是什麼樣的雜種會傷害艾蘭小姐，她那麼純潔，善良，美麗，簡直像天使一樣。”
“我去，誇得這麼賣力，你這是喜歡上她了嘛？”林志藉著酒勁說道。
聽到這話南浩臉上的表情略顯尷尬。“開什麼玩笑，我都有老婆孩子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試着追求一下？”林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反正我還是單身……”
南浩突然臉色一沉，揪住林志的衣領，居高臨下怒瞪着林志。“你敢？”
“開玩笑啦！”林志一臉傻呵呵說道，“你別當真啊。”
一席話有如將南浩從夢中打醒，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馬上鬆開手，輕咳了兩聲想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別鬧了，我們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