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面,不知道是哪的地方,同樣黑暗而冰冷,靜的可怕

一個人形的物體,癱軟在牆角,嘴角留着一絲慘笑,甚至不知是死是活。他的左眼被眼罩所蓋住,身上浮着數不清的傷疤

他是誰?他來自哪裡?他在哪?這些問題都沒有意義。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曾咒罵過,他曾反抗過,但在這與大地隔絕的鋼鐵牢籠中,一切都是徒勞。叫喊無法傳達給任何人,無比親近的大地,此時也分外遙遠。慢慢地,他發現,抗爭只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的痛苦。

他放棄了反抗,他開始忍受。手術刀在他身上劃開一道道鮮紅的口子,看不清面目的白色惡魔們將各種他叫不上名字的無色液體注入他的血管之中。神賜予他的力量讓大地為之折服,但痛苦,確實神都無法消卻的。他開始後悔,為什麼自己要跟那個人相識?如果離他遠一些的話,這一切大概就不會發生了,但一切為時已晚

“咚”的一聲,將他的思維體拉回了現實。他將耳朵緊貼在冰冷的鐵壁上,如今,這樣的一絲聲響對他來說都彌足珍貴。很快就安靜下來的周圍,向他剛剛燃起的希望的火星瞬間撲滅,他躺回了遠處,撫摸着手臂上的疤痕

“我知道你就在附近,還活着的話就回句話!”透過牆壁傳來的,是從未聽到過的,少女的聲音

“...你...為什麼會在那裡”他猶豫了半分,但還是決定回應牆那端的聲音

“被那群混蛋抓進來的...你呢?”

“不如說是被騙進來的更合適...”

“不論怎麼樣...我都要從這裡逃出去。那個丫頭的精神居然把我給壓制了...”牆那邊的話中有些悔恨的意味,但牆這邊的他並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逃?你知道這是哪裡嗎?”他帶着半分絕望回應着“這是西伯利亞,凍土之下超過百米...如果能逃,你絕對不會在這裡看見我了”

“就算在地球的核心,我也要逃...這裡比曼徹斯特的下水溝還令人噁心,倫敦的老鼠都比那些穿白袍子的人高尚!”

“無所謂”他的心中似乎有什麼,重新散發出了光芒“反正已經失敗了幾百次了,不差你這一次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說吧”

...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隔壁的一陣嘈雜,將他從昏睡中喚醒了

“2號,今天,是你”冰冷的聲音響起,緊接着的是急促的掙扎

“給老子一把刀,猜猜老子能把你剁成幾段?我會把你的屍體裁成藝術品的...把你的臟手放開!”緊接着的是一聲慘叫,不過慘叫的來源並非少女,而是一名男性的叫喊

伴隨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一陣咒罵:“告訴博士,該死的二號實驗體的能力沒有收到一點的影響,老子挨的這一下至少一百萬補償金!”

聲音漸漸平息了下來,他試探性地問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此時的另一間房間里,少女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沾滿血的手心,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疑問。據她不遠處的地面上,靜靜地躺着一隻斷手,那整齊的斷面,這世界上絕對沒有任何一把刀劍能將斷面處理到這種程度。

她起身向前,撿起那隻斷手,略帶粘性的液體包裹着斷面,裡面的血液沒有流出一地來。這就是上帝給予我的禮物么?她這樣想着,好奇地看着化為液體的肢體,在半空中仍保持着原來的形狀

“我感受到了...和那時一樣的感覺!果然你也是吧?!”牆這邊的他突然激動起來,但很快便冷靜了下來“應該說,除了我們,應該也沒有人會被關進來了吧”

“看着吧,下次他們打開這扇門的那一刻,就是他們的死期”她充滿着自信與希望

他沒有回應。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他只需要靜靜看着,她會做什麼,如何做,自己尚無法自救,又如何救人?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但他知道,經過的時間並不長。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植田君,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聊過天了吧?你同意我進來么?”

“進來吧”

他知道,門外的人是誰,他也知道,門外的人害怕的正是奸計突襲,但他不會這樣做。他活得光明磊落,活出是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即使被人用奸計、用不正對待,他也不會用同樣低下的伎倆回擊,這是他的信條,他現在僅有的東西

“我很討厭...甚至是厭惡你們這種東西,但我很喜歡你身上所體現的精神。我記得我們曾經達成過協議,不是么?”鋼鐵的大門緩緩打開,門外的灰塵和煙霧一絲絲的滲入門內

“你想說什麼?”

“等我拿到我想要的,我自然會放你離開,當然,隔壁房間的那位也是一樣。”

“想做什麼是她的自由,我無權干涉”他已經明白了來者此行的目的

他嘆了口氣“說實話,你們讓我感到噁心,但我仍試着與你們談。你知道嗎?對於帶走了千百萬無辜者生命的你們,人權就是一紙空談罷了。我想在我的能力範圍內和他們周旋,為你們爭奪稍微有一點點的權力,希望你和她,都能理解”穿着白袍的男人轉身離開了,隨着大門的關閉,再次只剩下植田一人

植田突然想起了什麼,雖然並不抱希望,但他仍然朝着緊閉的大門大喊道

“我身邊的人...還好嗎?”

“如果你是指那個女孩的話,她沒事”聲音停住了片刻,再次響起“你的父親,我很抱歉”

一切重歸寂靜。他什麼也沒有說,也什麼也沒有做,只是坐在那裡。他並沒有什麼可遺憾的,如果有的話,那就是沒能挽回一切。真要把這一切歸給誰的話,那個人或許只能是高懸神宮的神明們了吧

“你經歷過什麼?”

“沒什麼,正如災難中每個人所經歷的那樣”

...

同時,實驗區入口處

“我記得是這張...”她從胸前的口袋中抽出一張純白的卡片,上面沒有任何字跡或者圖畫,那卡片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隱約映出她不安的面龐。她的手顫抖着,將那卡片輕輕放在感應器上,她明白,這將是她最後的機會

“歡迎您,馬庫斯將軍”冷漠的機械女聲回蕩在潔白的空間中,與此同時,那扇緊閉的大門也同時打開。誠然,“馬庫斯”從來就不曾是她的名字,“將軍”這個軍銜更不屬於她,屬於她的,就只剩“瑞婭”這個名字而已了

展現在她的面前的,是她從未見過,但卻一直憧憬着的地方,全人類最高的機密,危機管理局的實驗區。一條長長的甬道不知通向哪裡,在那甬道前,懸掛着的是一件又一件的白袍,以及令人發自內心感到恐懼的防毒面具。她從架子上取下一件,輕輕地披在肩上,邁步走進那不知盡頭的甬道

霧化的消毒液體噴洒在白袍上,以及她那金色的秀髮上。她的視野被液滴所遮蔽,眼前彷彿出現了幻覺一般,在那白色的幕布之上,往日的一幕幕浮現在她的眼前,讓她看入了神。

當她回過神來,卻發現眼前仍是白色,令人作嘔的白色。不過這便是實驗室的內部,單調的讓人無法忍受的白色。一塊全息顯示器孤獨地矗立在空無一物的大廳中央,上面標着實驗區各部分的位置

“數據中心....實在負二十層吧...”

電梯緩緩地下降着,她的心越跳越快。“為什麼人會這麼少?”她的心中萌發出這樣的疑問。在這座實驗區常駐的,約有一百名各領域的研究人員,分散在二十五層中,雖然這樣一來人員就不會很密集,但在大廳連一個人都沒有着實有些不同尋常

電梯停在了負二十層,隨着電梯門的打開,她再次看到了如同來時一般的長廊,在長廊的盡頭,一台佔據了一層面積的計算機晝夜不停地處理着各種實驗數據,這便是她所知道的全部了。她再次拿出那張白色的卡片,放在走廊盡頭牆壁上的感應區,白色的大門隨即打開

她看到的,是一根超過五米高的柱子,這一層只有這一間房間,球形房間的牆壁上布滿了光纜,藍綠光不斷地閃爍着。“這是...中樞服務器?”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樣的數據中心對於她來說簡直聞所未聞,憑藉著直覺,她找到了最像操作台的部分

“認證碼,0017”她再次將白色卡片放在操作台的感應區,全息顯示屏瞬間亮起,上面數以億計的數據令她眼花繚亂,“查詢,危機管理局實驗區”她命令到。瞬間,屏幕上顯示的信息,只剩下寥寥的幾份文件

“這是...”一份名為‘解構計劃’的文件引起了她的注意力,那是一份二級機密文件,她並不確定父親的權限有沒有這麼高,幸運的是,這份文件仍包含在他的權限內

“...對‘降臨者’的全面解體,能讓人類一窺世界的本源,為人類文明帶來質的飛躍,因此,聯合議會特批准組建以武天式為首的研究團體。其所有的研究內容不在各國的管轄範圍內,武天式及其率領的研究團隊只有對議會進行定期陳述成果的義務,議會將最大限度地降低對科學研究的干涉......對於必要的非人道行為(包括但不限於活體實驗,研究型藥物注射等),議會將儘可能予以保密”

“瘋了吧...”看着屏幕上的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她感到難以置信

“您的權限不足以閱讀剩餘部分”當她要查看有關研究具體內容的文件時,屏幕上卻顯示出了這樣的語句

“負三十層?我記得這座實驗區沒有三十層啊...”全息顯示屏一角顯示着的建築物的三維立體結構圖再次吸引了她的目光,最下方赫然標註着的負三十層,在她的印象以及公開的資料中從未被提及過

“看來,必須要去一趟了”她沿着走廊走到了電梯前,再次按下了下鍵,卻沒有注意到她的一切動作,早就被一雙不屬於人的眼睛無情地記錄了下來